“小心！”
何月生原本以为她偏了，再回头一看，却发现后方右侧有根细柳条。
“……”
左桦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迅速反应过来，极快转身一脚踹开被划破的车顶，从车内跳出，一只手握着匕首，刺进下方一条根须，直直滑落下去。
这一连串动作，在普通人眼中快到只有残影。
“我看你们这些研究员以后可以抢我们的饭碗了。”昆岳换子弹之际，故意调侃道。
叶长明在出来前注入了基因针，行动速度变得极快，他持刀穿梭在异植间，为车开路。
何月生收了匕首，从腰间摸出一颗手榴弹，扯开拉环，用力朝侧后方扔去。
车内寂静，左桦不再多话，盯着前方开车，奋力避开一切障碍，驾驶座旁的车窗被打开，方便他在雨夜中更好观察路况，也能更快听见异常动静。
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好在雨快停了，支明月收枪，蹲下简单检查靠在车头的赵离浓，奇怪道：“没有外伤。”
前面的车轮还在加速，拖拽着前行。
她知道，背后操控着这些疯狂的异植黑手正试图抢占自己的意识。
即便有叶长明在，也只能保障两辆车小范围的安全，但也时不时还有漏网之鱼攻击他们。
两人刚上去，直升飞机便不得不陡然升高，躲避攻击来的异植，它的速度不够快，声音又过响，再加上有赵离浓，简直是众矢之的。
两人目光对视，他想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
“砰！”
但他还没来得及下去，这堆将车顶穿的根须却齐齐断了，车后身猛地重新砸下地，借着惯性往前冲了一大截。
各种画面灌入脑海，无法控制。
赵离浓甚至开始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被吞噬，她能移觉通感到异变植物，同样异变植物也可以占据她的意识和视角。
他这一刹车，速度慢下来，立刻被异变植物抓到破绽，不过几秒，地底下一片异常粗壮根须破土而出，直接将越野车顶翻了起来。
出人意料的事，异变柳条被一根藤蔓缠住，带到地上，狠狠滚了几圈，直升机成功升空。
“走！”严流深冲不远处叶长明等人道。
那些异变植物立刻追来，与此同时，直升飞机已然升高。
赵离浓垂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导师也骗了她吗？
后面支明月等人赶了过来，刹车声响得刮耳，离得最近的左桦翻身上了车，回头便见到队长也往这边过来了。
赵离浓转过身，望向下方，才发现不光是异变柳条，周围许多冒出来的异变植物从“腰部”被藤蔓死死缠住，固定无法动弹，只能靠上半部分游动，如同被风吹过的芦苇，粗糙地拦截出一条路。
很快有软梯垂下和图书，几个人从舱门处快速爬下来，直升飞机一个速降，让他们有机会跳下来。
“佟同？”严静水也看清下面的人，不由愕然，“她……是来帮我们的？”
就像佟同和体内的异化细胞斗争一样。
带着药剂的火药在异植中炸开，给他们炸出了一点离开的空隙，只是从上空往下看，这三辆车更像是快被异变植物的海洋淹灭。
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开枪。
不远处的叶长明第一时间察觉他们出事，疾速赶来，借力踩在旁边扫来的根须，靠近翻了数圈的车，刀尖擦着车顶一圈，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划带着火星。
东面高墙前无数异变植物枝条须根虬结，迎着雨疯狂生长，朝渺小的三辆越野车袭去，高墙之外其他方向的异植也开始调转头，朝着这边“奔”来。
“再往前开五公里。”叶长明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高墙之外的异植全部往这边赶，这个空隙，足够中央基地做好抵抗下一次攻击的准备。”
“稀释剂，让她暂缓的东西。”何月生望着紧闭双眼的赵离浓道，他已经收到赵风禾传来的消息，特地备上稀释剂赶来。
昆岳动作一顿，在车反弹时，借力站直，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开眼扭头望去，才发现后面站着一个人：“是你？”
底下的昆岳忍不住叫喊。
赵离浓沉默从前面车窗看出去，望见许多异植伸长聚集，犹如海浪涌来，只不过这些海浪是活的，它们开花、又枯萎，扑扑簌簌混在夜雨中漫天掉落，新的异植又从枯萎枝条体内破出，似乎永不停歇。
“掩护直升飞机。”叶长明的声音在几人肩上的对讲机中响起。
但很快，从高墙之上有炮弹射来，落在行进中的越野车旁，将拦路的异植炸开，短暂开了一道口子，只是在炮弹飞来的间隙，其他异植很快占据空位，再度堵了过来。
左桦放弃在狭小空间使用枪，徒手拉开挡在他和后座之间的枝条根须，掌心瞬间被穿透，鲜血在滚动中溅在了他脸上。
只是这么一刻的犹豫，更多异植围了过来，尖锐枝条根须刺破轮胎，从四面八方钻进车内。
车内的赵离浓紧握扶手，甩了甩头，她能感受到大脑接收一些信号，偶尔闪过俯瞰画面，似乎是远处高昂异植的角度，还有漆黑地底穿梭的情形。
“上去。”赵离浓冷静转过身，提醒严静水继续往上爬。
赵离浓紧靠着车头和车斗夹角处，一只手抓着车栏，还算稳当。
他才刚刚说完，靠坐在那的赵离浓又吐了一大口血，眉心紧紧拧着，垂落在车板上的手也攥了起来，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
有人从路的尽头走来和*图*书。
完了……
三辆越野车在远离高墙，随着越来越远，高墙上的武器助力在减弱，最后面的越野皮卡车上，支明月负责清理前面赵离浓所在车辆周围的异植，昆岳则负责处理他们车四周的危险，两人配合也算天衣无缝。
赵离浓呛咳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觉满口血腥，再抬头便见到对面的何月生。
他跳下来之际，怀中的赵离浓再度吐出一口血，身后车内那些异植枝条瞬间动了，全部刺向后车，不出几秒，整辆车都被刺穿得粉碎。
“自己出来。”叶长明冷洌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直升飞机只能飞得颠簸，好避让攻击。
何月生一身湿透，头发紧贴着额角，一双丹凤眼罕见的锐利，衣衫破口有数道，血迹早在雨水的冲刷下看不见多少，但浑身始终萦绕着血腥味。
最后，何月生咬牙低头继续往上爬，软梯已经开始回收。
危丽震惊：“你们把它一只鸡留在下面？！”
赵离浓已经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她先是感觉自己被困在漆黑的地方，随后四周绿色光点越来越多，那些密集的绿点能量汇集输送到远处，远处庞大的绿色光点逐渐出现，并在靠近，她明显发现属于自己的领域被占领。
最后，变小僵硬的小黄鸡被佟同抓进了兜里，她伸出一根藤蔓，扒住直升飞机的底架，升爬上去时，松开制住异变植物的藤蔓。
这能短暂缓解赵离浓和异变植物之间的联系。
赵离浓知道她在看自己。
佟同眨了眨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异变鸡，倏地露出两个酒窝。
赵离浓手落下，无意间碰到自己衣服口袋，有硬邦邦的东西，她才想起是之前放进来的那把枪。
“照顾好她。”叶长明将赵离浓送上车，瞥过车上多出来的一人，最终转身往前去，继续开路。
距离太近，左桦不敢开枪，子弹一旦穿过，极有可能打中赵离浓，他改而去摸腰间的匕首。
他没有再开口，只在有异变植物靠近时动手。
昆岳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弧形匕首：“……现在的研究员真是多才多艺。”
以为死期降临的左桦：“？”
“小赵研究员！”
叶长明从支明月几人中拉过赵离浓，将她往前推去，严静水冲过来接手，拉着她。
什么也没看见。
叶长明已经环顾四周，准备好在哪去接住软梯上的赵离浓，保住她的安全。
这柳枝速度比其他异植分明要快上许多，带起的声响被其他异植掩盖，刚才何月生才没察觉。
随着它的靠近，她头疼欲裂，大脑似乎被什么啃咬，无数记忆从眼前流过，像走马灯一样放着，飞向远处绿点。
路途中，叶长明倏地推开车门，握刀跳了下来，他一站定，和*图*书雨便落在头肩处，空气中混着硝烟的气息。
严静水也跟了上来，她见到赵离浓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立刻赶去。
越野车行进速度一再被压缩。
昆岳等人立刻端枪朝上，清理靠近正在避让的直升飞机。
支明月看着手中的长盒，皱眉打开，发现里面有支针剂：“这是什么？”
叶长明避开被踹飞的那片车顶，见到了蜷缩在车内的赵离浓，身上还有安全带拴着，他扫过僵持在车内的异植枝条根须，挑断安全带，将人抱了出来，再从上空跳下来。
五公里，在平时只需要一两分钟，但如今却寸步难行，半个小时过去，也只行进了四公里不到，偏偏又脱离了高墙的攻击范围。
他爬的比软梯回收速度更快，先一步进了机舱，见到靠在舱门旁的赵离浓。
正吃得欢的小丽浑身一僵：“？”
大概，从一开始，所有都是人设和谎言。
纪老的飞机已安然飞在高空之中，严流深也开了直升飞机返回，准备接他们上去。
等在舱门口的危丽连忙伸手拉她们上来。
“你……枪开的不错。”何月生讶然望向赵离浓。
左桦脸色刷地白了下来，单手解开安全带，准备翻到后座，想乘着车还没完全被毁，将赵离浓带下去。但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一条根须自车底盘穿过，直直插了进来，就贴着车座位，擦他的脸而过。
然而异变植物太多了。
他只来得及见到垂首紧握扶手的赵离浓一眼，便又有异植顺着空档钻进来，他迅速后仰才堪堪避开下巴被刺穿的后果，但余光却瞥见更多的根须从车外钻了进来，眼看就要将车内的人刺透。
这瞬间，进来的异植枝条树根全部突然停滞，僵硬立在车内，邪恶锋利的尖端还带着雨水。
考虑赵离浓速度不够快，严静水先一步爬上软梯，再回头拉扶她。
众人往上空看去，果然见到闪着光的直升飞机正在靠近，只不过不敢太低，以防被异变植物击中，饶是如此，也依旧有高等级异植的枝条不断伸长，试图达到那个高度。
小黄鸡从高空坠落，瞬间扇动翅膀，勉强飞着，落地便砰地一声，膨胀起来，足足有四五米高，但相比四周的一些异植而言，还是太小。
何月生靠近，被左桦拦住。
“我没事。”赵离浓回她，便移开目光，安静靠坐着，并没有再看何月生。
赵离浓无比清晰知道自己的意识在被吞噬，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身体突然有股东西进来，眼前的绿点开始消失，她被缓缓抽离出来。
何月生一个跨步上前，匕首切断甩向前方赵离浓的一根枝条，并曲身躲避左侧袭来的异植叶片，刚抬头便见到对面靠着的赵离浓不知何时拿出一和-图-书把枪，举高朝他射来。
更多的异变植物靠近，最后一公里尤其难前行。
赵离浓站在舱门口，迎着顶上桨叶带来风，对下面的佟同喊：“你把那只鸡带上来。”
此时此刻，赵离浓就像一台被接入数据不匹配而过载的仪器。
这时，支明月才拿起里面的针剂，撩开赵离浓衣袖，将针筒中的稀释剂推进去。
来不及了！
“你注意前面，我下车！”昆岳一手抓住车门边框，就要翻身下去。
周围的异变植物突然被藤蔓制住，底下数人暂时得了机会，可以赶上直升飞机软梯，何月生最后才上了软梯，他爬了一半，回头看着靠近的佟同，复又望向上方的舱门。
那些低语声在耳边似乎消散不少，赵离浓靠着没有动，周围昆岳和左桦背靠背，一前一后对付扑过来的异变植物，支明月蹲在她面前问感觉怎么样。
“越来越多了。”左桦突然出声道，他明显感觉朝他们逼近的异变植物数量在增多。
越野车瞬间离地五六米，近两层高。
所有人都在为她们劈开一条路，让两人先上直升飞机。
左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愧疚，他没顾好小赵研究员。
赵离浓安静看着那个人，她双手十指全部异化，藤蔓紧紧缠住不断试图靠近的异植，脸部的绿色若隐若现，她仰着头。
支明月看着赵离浓的状态，还在犹豫，最后是一直开着的对讲机中传来叶长明的声音：“打进去。”
零队手中的枪显得微不足道，子弹再精准射中，致使异植枯萎死亡，也架不住周围还有源源不断涌来的新的异植。
他先是眼神下意识躲避，随后又重新看了过来，若无其事问：“你醒了？”
众人：“……”
那边严流深和严静水几个人都跳了下来，直奔赵离浓这边，危丽躲在舱门口，犹豫了会，看着下面复杂的环境，将小黄鸡丢了下去：“小丽，干他们！”
“小丽呢？”危丽一拍脑袋，“你们谁带它上来了？”
即便底下所有人在出手，也还是有一根异变柳条跃过所有的异植，径直朝直升飞机的机身甩来。
“你们听！”支明月忽然道，“直升飞机的声音。”
坠落在车内。
赵离浓身体僵在原处，像是和什么在抗争，握着扶手的手背，两道青色脉络清晰可见，忽然她头偏了偏。
“她需要这个。”何月生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丢给支明月。
雨渐渐小了，异植的疯狂并没有就此消失，窸窣生长声变得更加清晰，只听着便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涌动。
左桦听见队长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再坚持五公里就行。他借着前方爆炸火光，下意识透过车内后视镜朝后扫去，却发现赵离浓脸上都是血，顿时一
和*图*书惊，不自觉踩了刹车。
前车的左桦还在用力打着方向盘，试图避开突然冒出来的异变植物根须，后座紧紧抓着扶手的赵离浓却哇地一声吐出鲜血，她吃力抬手用衣袖擦掉嘴边的血迹。
严流深敲了敲舱门，让驾驶员升高飞离这块地方。
子弹头携着劲风擦过，在耳边脑后炸开，他侧脸也瞬间起了一道血痕。
话音刚落，整辆车便突然急刹，再猛地转弯，车尾狠狠甩到前方，避开了绝地而起的异植攻击。
何月生一只手抓着车框，抬起另一只手的指背擦了擦干裂的下唇，明明之前雨打湿了整张脸，唇上也湿漉漉的，现在却依旧裂开。
——滴答。
“抓紧。”支明月站在车后厢最中间，冲角落赵离浓喊道。
“轰隆！”
赵离浓放下枪，垂眼不语，心口却跳得极快，她不擅长这个，只是情况容不得思考，那瞬间想起叶长明教的内容，仿佛有人在她身后扶着自己的手，三点连成一线，最终扣动扳机，成功打中。
这时车又是一个急转弯，掉转头，继续往前冲，站着的四人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竟没有挪动位置。
赵离浓回过头，透过满是雨水的后窗玻璃，只能见到一道模糊黑色身影，极快消失在眼前，随后便是上空掉落下来的断枝碎根，她能察觉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从何月生过快的速度中能看出他也用了基因针，但他动作招式熟练，完全不似新手。
左桦躲闪不及，左脚被一条钻进来的四指粗根须刺穿。
何月生原本可以躲开，脚尖已经移动，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停了下来，直勾勾望着她，等子弹打来。
“咳咳！”
但它疯狂啄咬，暂时压制一片异植，也足够给下来的严流深几人开路。
“队长，这里！”
“搭个便车。”何月生冲过来，一只手抓住后车栏框，翻身上来，他指间转动着一把银光，问昆岳，“不介意吧？”
正犹豫间，越野车再度在空中翻滚一圈，他只能伸手抓住顶部的扶手，身体蜷缩，跟随着车转动。
雨顺着飘了进来，飘到赵离浓脸上，一眨眼，雾蒙蒙的水珠很快顺着眼睫滴落身上，她紧紧抓着车上扶手，才不至于在颠簸中倒下。
现如今剩下两辆车，像是陷入了泥潭当中，根本前进不了多少路。
赵离浓站在舱门，往下看去，佟同还在捆住那一部分异变植物，始终仰头盯着直升飞机。
直到整个车后身骤然高高翘起，一条脉络扭曲的根须从地底穿破后车底框，这瞬间将车轰然举高，两人全部往前面撞去，支明月回身就是一枪，打中根须，紧接着却有更多不同的根须从底部钻上来。
她现在对上何月生的眼睛，就会想起导师，再想起他联合骗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