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黄老四轻声说道:“与百姓们回去,回萧县,回萧县做你的狗官,做我大昌朝萧县狗官!”
汉子捂着脸,满脸委屈:“我哪里晓得。”
君臣们满脸无奈,蒋步高却来劲了:“既然苦主在,那自是要讲清楚来龙去脉的。”
黄老四困惑了。
黄老四困惑,可傻缺肯定是有,就比如蒋步高。
“你等的冤屈,本官是知晓的,昨夜回到府中,彻夜难眠,每每想起陶蔚然如何欺压你等,便是心如刀割。”
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感情是教训你家管不了的不孝子?
黄老四咧着嘴。
百姓们哄堂大笑,老娘们一掐腰:“笑个屁,老娘愿意给陶三尺摸,你们眼红。”
“大人,大人啊,您得把这狗日的陶三尺还给俺们啊,不还给俺们,俺们就没活路了。”
黄老四微微闭上了眼睛,终于迈出了脚步,沉默的走来陶蔚然的面前。
最初站起来的老头气呼呼地叫道:“就是那狗官,打了俺的娃娃。”
可既然如此仇恨陶蔚然,那老者和老妪,又为何哭出了泪水?
没说完,一个羞红脸的胖老娘们站起身:“是俺,说的是俺,俺男人说的。”
“要打那狗官?”
“听着是这个意思。”
鼓起心底最后一丝勇气,喃喃道:“那……那孙女险些吊死在屋头……”
禁卫犹豫了一下,这才将长刀递了过去。
“自古只有官欺民,我们都是祖坟冒了青烟,这辈子还能欺负欺负个官儿,就让他回去,让我们继续欺负他,这狗官,只有我们萧县的刁民能欺负……”
妇人面红如血,捂着脸坐下了,死活说不下去。
“我家三十多口子存了些钱,想给地卖了,在京中盘个铺子,卖馕饼。”
群臣们也https://www.hetushu•com•com是彻底无语了,男女,是授受不亲,问题是你路都走不成了,也没个郎中,而且就你长得那个熊样,人家好歹是县令,给你正了骨治了脚,你还好意思骂人家?
这群百姓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给陶蔚然带回去狠狠地揍?
陶蔚然一边挨着骂,一边高声叫道:“诸位,诸位快些回去吧,回萧县,莫要生事,快些回去。”
一边骂着,老头一边弯下腰,轻轻拍打着陶蔚然身上的尘土。
“你他娘的就是没安好心,让你跑,看你还敢跑。”
“没活路?”蒋步高一头雾水:“你们究竟是何意,朝廷严惩便是,诸位不用担忧。”
一说完,老娘们一捂脸,坐了回去,将大脑瓜子埋在了双膝之中。
“没错,给这狗官带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看他还敢跑。”
于成峰突然走了出来,神色莫名:“既是如此父母官,你等为何说他不务正业!”
一个壮硕的汉子站起身,挠着额头,瓮声瓮气地说道:“狗日的陶三尺说我们都被诓骗了,京中的铺子哪里有那么不值钱,我们不信,凑了钱,没出县呢,这狗日的带着人给俺的钱抢跑了。”
“他犯了错,我们打,我们狠狠地打,给您出气,给大人们出气,给陛下出气,我们狠狠地打,打死他,就求求您,让我们把这狗官带回萧县吧……”
“那哪成啊,这……这不成啊。”
“那不成,那可不成。”
“皇帝大人,您把那狗日的还给我们吧。”
“自然是知晓的。”蒋步高清了清嗓子:“就好比昨日有人状告陶蔚然调戏良家妇女一事……”
百姓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讪笑一声,汉https://m•hetushu.com•com子坐下了:“俺再也不敢赌了,这狗官,厉害的紧,还不讲理。”
“县里的稳婆跟人跑啦,俺们县连个稳婆都没有,闺女是个寡妇,要生了,这狗日的跑去接生,非要给孩子取名,他又不是亲爹,非要认义子,说是怕娃娃长大了被笑话,乡里乡亲们,都编排着,笑话着,说这娃娃,八成是陶三尺的娃娃……”
蒋步高觉得自己的高光时刻到了,君臣都在看自己,看自己镇定自若爱民如子,顿时抬高了音量。
“这姓陶的娃娃,是没个正经样子,他可是县老爷,俺们萧县的老爷啊,他哪里像当官的,您说说,俺孙女有了身孕,舍不得吃鸡崽子,这狗日的,半夜里蒙着脸,给俺家的鸡崽子都换成了老母鸡,还全宰了,俺孙女只能含着泪给母鸡炖了,可是真香啊,您说说,那是县老爷能做出来的事吗。”
百姓们,跪在了泪流不止的于成峰面前,苦苦哀求着,哭诉着。
又是一个老者壮着胆子爬了起来,似是有腿疾,见到禁卫没有阻拦,一瘸一拐的来到陶蔚然面前。
泪如雨下的陶蔚然双膝跪地:“臣,遵旨。”
“哪有这样的县老爷,让俺们采石,这狗东西,给工钱就给工钱,多给了一倍,显得你能耐似的,天天嘴里没好话,骂的那叫一个难听,说俺这么懒,有钱都不去赚,骂的难听,骂的想打他,又拿钱吊着俺们,可神气了,看的气人……”
又是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满脸狐疑:“你知道俺们的冤屈?”
杵着拐的老汉走了过来,摇着头,却笑着,笑着,也流了泪。
蒋步高瞠目结,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俺可就说了,不能让这狗日的https://www.hetushu.com.com白占了老娘的便宜。”老娘们一指陶文,掐着腰,却是一副略显得意的模样:“俺和男人去采石,摔了脚,哎呦,肿的厉害,走不成路的,萧县也没个郎中,那陶三尺,非说懂俺的脚……”
“嘴巴坏,这狗日的嘴巴最坏,骂俺们是刁民,屋头少了啥,没个着落,他便骂骂咧咧的扔钱,施舍谁一样,骂的可难听……”
“你这狗东西,还好小五去京中打听了,可不就是该拔了舌的泼皮骗子,那铺子,就不是他的。”
“我们给您做牛做马,怎样都成,让这狗官回去,这全天下,怕是就这一个狗官了,可不敢让你们抢了去,就还给我们吧……”
一个大胖闺女站起身就是一个大逼兜子,直接呼汉子的脸上了。
一个微微隆起肚子的妇人,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道:“王家的婆娘嘴碎,说俺不能怀身孕,谁娶了谁倒八辈子血霉,俺相中了……哎呀。”
“俺们不麻烦皇帝他老人家,把那狗官交给俺们就成。”
这一幕,彻底让在场君臣们困惑了起来。
“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县里走了八爷,老八爷就一个儿子从了军,这丧德行的县老爷,摔了盆,哭了丧,抬了棺,说是给八爷当一天儿子尽孝,老八爷走之前,他还骗了老八爷,说他儿子在边军立了功劳,成了什么副将,马上要封大官了,回不来,是个不孝子,这狗官,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看看,就月前,县里年轻人回来了,说八爷的儿子早死球了,信也写过,被那狗日的县令押着呢,连快死的人都骗……”
蒋步高也是闹了个大红脸,知道这件事错怪陶蔚然了,连忙叫道:“还有将百姓打成了残废,昨日何人所说,说他滥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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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去,带回去打他。”
“还说什么,就是打了老汉的儿子。”老汉气焰顿消,又叹了口气:“老汉那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好不容易有了采石的差事做,存了些钱,就跑到京中赌,还偷拿了老汉的钱,屋里头存了的钱,都让他输光了,那狗官,你说说,他不干人事啊,他怎么也是个县令老爷,竟然跑到俺家里,骂老汉儿子,说再赌,打断老汉儿子的狗腿。”
蒋步高明明是鼻青脸肿,却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乡亲们,国有国法,既是他触犯了昌律,那朝廷必然会重惩,不可让你等动用私刑。”
上千百姓,跪在地上,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
越来越多的百姓站了起来,望着陶三尺,嘴上骂着,可眼睛,早已湿润了。
“俺们这些年,就像个人似的活过这么一次,这狗日的来了,俺们才能像个人,吃上饭,有了工上,大人您行行好,让他回来吧……”
“采个石,半日不见就跑没了影,活该遭罪。”
“这……”黄老四彻底搞不明白了,望向那些跪在地上掉着眼泪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
百姓们再次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声。
一咬牙,蒋步高叫道:“那抢了钱财,对,抢了钱财,昨日本官明明听到了。”
一个汉子满脸傻笑地叫道:“这是俺婆娘,陶三尺说了,莫要听闲言碎语,他拿了钱,逼着婆娘嫁给俺,说怀了身子,碎嘴子的狗才自然无话可说,俺婆娘装装罢了,那上吊的绳,还没小的头发粗,那陶三尺,可能喝啦,和喜酒那一日,一个人灌醉了俺们兄弟四个,还嘲笑俺们。”
“他是我们萧县的狗官,一辈子都是……”
“爹,您少说两句。”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站起身,满脸羞愧地说道和-图-书:“是这么一回事,陶三尺再赌就打俺,俺不信,又跑去赌了,手气不好,输了精光,回县里的时候,被那狗官堵到了,抄起水火棍就打,险些打断了俺的腿。”
“刀来。”
还以为多刺|激呢,感情闹了半天是给你正骨。
“严惩?”
老头骂道:“再赌还让陶三尺打断你狗腿!”
“中,给俺们就成。”
“还打人,县里的不晓事不听话的后生,哪个没被他打过,说他是当官的,谁敢还手就捉谁,乖乖,爹娘老子都不敢打,看的直落眼泪……”
上千百姓,全都乱了阵脚,骚动不安。
蒋步高,彻底凌乱在了风中,满身冷汗,突然觉得,小丑……好像是自己。
蒋步高一看露脸的机会来了,连忙大喊道:“乡亲们,天子在这里,诸位大人也在这里,有了冤屈,天子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刀光落下,陶蔚然双手中的长木一断两截。
一个汉子大笑道:“狗官说是懂医术,谁懂你那大脚。”
“这人的意思是,不给狗官还咱了?”
“陶三尺是狗官,是俺们萧县的狗官,大人,小老儿求求您了,您把狗官还给俺们吧。”
“是老汉。”
蒋步高连忙起哄架秧子:“快与陛下和大人们说说,说说这陶蔚然的嘴脸!”
“他可是个县令啊,是读书人,是老爷,可这狗官,这狗官……做的这叫什么事,这狗官,是俺们的萧县的狗官……”
“呸,想得美。”一个壮硕的汉子红着眼睛大骂道:“好你个陶三尺,你也有今天,俺爹说了,不给你这狗日的逮回去,俺们就住京城里。”
“去去去,那狗官就是这么说的,说稀罕俺的脚,哎呦,不活啦,又是揉又是搓,麻酥酥,又疼,疼过之后,便好了,还跑来给俺上药,八成啊,是看上了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