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爷爷,幼娘不能要。”
自己的子民,竟然用这种目光望着自己。
“你们……”黄老四看向流民,看向那些面带戒备的流民们,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沉的叹了口气后。
明明是相同无二的房间,相同无二的楼宇,黄老四却仿佛看不够一般,双腿,越走越快,走向了下一处楼宇。
孙安没有得到任何天子的授意,竟然蹲下了身,手忙脚乱的在怀里和袖子里翻找着,找出了一张十贯银票,想要塞在小丫头手中。
略显狭窄,不过十步见方,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张木床,两张木凳,一张矮案,两副木碗木筷,整洁,一目了然。
黄老四抓着油腻腻的筒骨,那双曾经斩杀过无数贼人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你吃。”歪着脑袋甜甜一笑,小丫头将猪筒骨塞在了黄老四的手里。
那些流民的目光,有嫌恶,有戒备,甚至,还有仇恨。
同样充满了欢声笑语,同样见到黄老四等人之后,面带戒备之色。
“你们也是流民吗?”
可他抗争过,为楚擎抗争过,眼前的一切,因楚擎,hetushu•com•com楚擎能做到这一切,是因为他户部右侍郎邱万山,曾经抗争过,回到府中,他可以饮着酒,肆意自豪着,骄傲着。
小姑娘不傻,齐浩然就低着脑袋跟在黄老四等人身后。
黄老四退出了屋子,又走进邻屋,一间又一间的看,一层又一层的看。
小丫头将银票推了回去,直到妇人跑来后,这才抱住了妇人的大腿,好奇地打量着黄老四。
妇人们小声叫骂着,让自家孩子滚回屋中。
“齐伯,学生可否入楼一观,烦请领路。”
黄老四低下头,望着砖石铺就的地面,延伸到了每一处,延伸到了一座藤条摇晃的秋千上,几个娃娃,你推一下,我推一下,上面年纪最幼小的女娃,咯咯娇笑着。
黄老四抬起头,看向怪模怪样的楼宇。
叫齐伯,自称学生,黄老四拱着手,臣子们面色复杂。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跑到了黄老四的面前,将一根沾满口水的筒骨递了起来。
他和天子相同,却也不同。
黄老四无法理解,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身后的臣子们,亦是如
和图书此。
“东家说,来这里的,都是苦命人,世道欺负我们,京中的官员欺负我们,谁都可以欺负我们,但是流民可不兴欺负自己人,你是流民,那你就拿去吃吧,你们的衣服,整洁,不像是流民,可我们不嫌弃,苦命人,不嫌弃苦命人。”
看着,动容着,驻足着。
黄老四望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猪筒骨,那双曾冷眼直视千军万马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水雾。
黄老四,既欣慰,又心痛。
这一进,黄老四再是驻足。
“好,好好。”齐浩然也是乱了方寸,指着楼梯入口,刚要走过去,又连忙退回了几步,毕恭毕敬。
没有走上入二楼的台阶,而是进了第一个房间。
楼,三层,是红砖绿瓦,有院,却无高耸院墙,椭圆的,两侧石阶,每一层,竟有二十四个屋门。
“幼娘,快回来。”远处一位妇人失声尖叫着,提着粗布裙角飞跑了过来。
黄老四的眼睛不够用了,四处看,四处停留,人却不动。
这一道道目光,刺进了黄老四的心里。
每一间,都是一模一样的,每一间,都hetushu•com•com很狭窄,却都是那般整洁,那般应有尽有。
延伸到了篝火处,一群汉子,围着一个老者,老者瘦弱不堪,可却精气神十足,讲述着尘封多年未曾提及的记忆。
妇人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向了齐浩然。
幼童躲在了长辈的身后,老者们,则是低声吩咐着,护在了那些木架旁边,挂着肉食的木架。
相同的是,没有来过,没有置身此处滴落过任何一滴汗水。
孩子奔跑在屋外,小脸不是脏兮兮的,就连满是破洞的粗布衣裳,也是那么的干净,甚至是整洁。
延伸到了一座池塘,不,不是池塘,是一座黄老四无法理解的水池,水池四周,挂满了竹筒,竹筒不知连接到了哪里,只是滴落着干净的流水。
如同絮絮叨叨的老人,卫长风不停地念叨着。
他无法理解,却感动着,这一刻,既感动,又懊悔。
邱万山挺起了胸膛,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用力的挺着胸膛。
几个汉子泡在应种满荷花的水池里,惬意的大声闲聊着。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抬头望着黄老四。
黄老四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https://m•hetushu.com.com水池里的青壮们,穿上了衣服,走了出来,面露戒备之色。
可他还是要看,每多看一眼,他便更下定一分决心,杀,该杀之人,杀那些想要陷害楚擎之人,想要残害他昌承佑子民之人!
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是的,就是流民,脸上哪里还有菜色,聚集在楼宇下的大院中,载歌载舞,脸上洋溢着笑脸,洋溢着那种本不应出现在流民脸上的笑容。
感动的是,有人做到了,有人将流民照顾的很好,将他昌承佑的子民,子民中最可怜的流民,照顾的很好。
被叫做幼娘的小丫头回过头:“七爷在的,不怕。”
楼宇很密集,几乎连在一起,横平竖直,坐北朝南。
懊悔的是,不,是后悔,无比的后悔,后悔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嘴上在参与,却从来没看过,没填过一把土,没送过一斗米,没亲手持上一块砖。
卫长风的眼眶红了,猛点着头,不停地点着头。
“好孩子,楚擎,好孩子,楚擎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齐浩然刚要开口,黄老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
小丫头不认识官袍,可在她的认知中https://www.hetushu.com.com,来到这里的,都是流民。
一座,两座,三座,四座,十余座,二十余座,黄老四数不过来了。
自二楼起,加之三楼,屋门外有长栏,幼小的孩童坐在长栏后,晃荡着小腿,嘴上啃着骨头棒。
妇人追在后面,骂着粗鄙不堪的话,手里拎着细棍,捡起被幼童扔在地上的骨头棒子,捡起来,擦一擦,吹上一吹,将上面的肉末摘下来,放进嘴里后,继续追,继续骂。
篝火几堆,老旧破损的铁锅架在上面,是的,又,鸡又,鱼又,猪又,兔又,生的,熟的,生的,挂在木架上,熟的,在篝火上,在铁锅里,没有人争,没有人抢,还有一缸缸酱菜,不见树皮,甚至连粥水都见不到。
这一刻,黄老四羞愧,很是羞愧,羞愧的无地自容。
孙安羞红了脸,如同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断摇着头:“是好人,是好人的,咱家是好人的。”
小丫头一边摆手一边后退:“东家说,无缘无故给我们钱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越来越多的流民注意到了黄老四等人,见到不少人穿着官袍,笑声越来越少,那种祥与和安逸,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