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每一位寒窗苦读的举子而言,中举只是开始,赴临安赶考,冲击那人人欲要挤一挤的金榜,才是最终的目标。
“入不得殿前会试便入不得,省的被迫卷入风波,惹来一身狼狈。”
话语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冷肃几分。
当然,修行者的竞争对象也非乙榜进士列的普通儒生,而是同样争甲榜进士列的修行儒生,这么一来,压力就会大很多了。
毕竟不是所有考生都为修行者,可以不吃不喝安然作答三天三夜。
排队的队伍很长,安乐与刘越一边闲聊一边等候。
文院的环境颇好,一场春雨洗礼,曲径通幽,路径上更有一棵棵桃花树盛放着春桃,亦有些杏花绽放着迎春的美好。
……
林府,天波水榭。
料峭春寒,冰雨一滴。
安乐抹去脸上沾染的一滴春雨,一边磨墨,一边将考题笼统的全部观了一遍。
踏步走在青石路上,远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一位位穿着儒衫的举子文人正在排队,等候进入文院考场。
秦离士淡淡一笑,却是话中有话。
……
李幼安洒下一把鱼饵后,扭头看向侧卧在榻上,安静读书的花夫人。
刘越略显尴尬,他未得安乐同意自不敢介绍安乐名号,不曾想对方竟是如此不给面子。
林府花解冰欣赏的人,他秦离士自然平添几分冷眼。
“学问是有高低,更逞论是学生们,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选择相信的对象和看好的对象,三夫子同样是人,又如何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失偏颇。”
文院内,一声悠远的钟磬敲响声,不断地萦绕在山麓之间。
他从三夫子这儿已经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哪怕是有所修行的修行者亦是蹙眉,尽管修行能增加实力,但是对于做学问,却并未有太多的优势。
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背着巨大的行囊,鼓鼓的行囊中装着不仅仅是考试用品,还有一些是食物等等。
排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队伍,终于临近了辕门搜检处。
安乐点了点头,眉头微蹙,秦相府对林府还当真是步步紧逼,竟是连与林府稍有关系的礼部尚书都遭连累,此举
和-图-书无疑是在震慑朝堂,让各方与林府有关联的势力,与林府划清界限。
面对监视官的质问,安乐屈指于墨池上一叩,墨池掠起,隐约有一股玄意迸发。
过程中,安乐亦是扫视队伍,可以看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修行者,身上有岁月气飘摇。
春意下的文院,生机勃勃,石径旁的绿草被春雨洗净,嫩叶新生,像是蕴藏着锐利剑意,撕开整个寒冬的笼罩,向人间挥出。
三夫子王半山的茅庐中,今日来了一位贵客,故他泡茶相迎。
……
“原来是安大家,那便是在下唐突了,自是可佩剑入内。”
安大家?
文院桃林杏树之间,绕开通幽小径,可见一座茅庐。
对于卷题每一位儒生自是都期待和好奇,毕竟关乎他们的未来与前途,认真阅题能帮助他们分析考题中隐藏的陷阱,防止堕入其中,丧失分数。
花夫人长长睫毛轻轻一颤。
春闱,分为三场,每场共考三日,从初九开始,三日出一次考场,复又需入考场开考。
春雨一场接一场,每一场的落幕,便意味着距离春闱开幕更进一步。
监视官的心神瞬间收敛,面对释放出气机的墨池,一瞬间就想到了如今在临安赫赫有名的安大家。
“秦相慢走,不送。”
穿着官袍的官员,以箩筐挑着密封好的卷题,开始一间间号舍的发放第一场春闱的卷题。
白墙黑瓦,宛如江南水乡的氛围。
一声钟响,除了让考生们肃静以外,也是意味着卷题的发放。
墨池回归腰间,安乐亦是作揖回礼,监视官例行公事的搜查了安乐的行李,以防作弊,以及身上一些携带的小物件后,便立刻放行,并命人亲自带安乐前往考牌上所登记的考场。
春闱的举办地点在文院,作为大赵读书人的圣地,文院举办春闱已然不是第一次,不少人约定俗成的认为春闱在文院举办更有仪式感。
风波已然渐起,只立在边缘,都能感其搅动的锋锐。
“秦相统筹一切?主考官怎么不是礼部尚书?”安乐疑惑问道。
“大赵南迁五百载,元蒙皇帝仍气吞万里https://m.hetushu.com•com,麾下悍将无数,问:论北伐与否。”
李幼安点了点头,望向水榭可窥一角的八角重檐滴水天波楼,唇角一挑。
这一幕自然是引起了排队举子儒生们的震撼与哗然。
毕竟,王家王勤河挑战安大家被碾压的事迹,如今仍旧还是茶余饭后的笑谈。
站起身,不再饮茶。
一时间,翻阅卷题的声音,如瀚海起波涛,刹那间在文院上空中传开,当真宛若一片学海在泛惊涛。
搜检的监视官望向安乐,厉喝道。
大池中,锦鲤时不时的翻滚,惹来一片春色中的艳丽。
三夫子嘬饮一口热茶:“老夫不看出处,只观其才华,墨竹可见风骨,奔马可观心气,此子确实不错。”
“登甲榜进士列自不是什么悬念的事,主要还是能否力压文院文曲榜的那些才子儒生,获得殿前会试的名额才是关键。”
“作画好,不代表学问也好,春闱科举考的非是作画。”秦离士摇了摇头:“夫子看好一位画师,这将文院文曲榜的那些才子儒生置于何地?”
所有依据考牌进入考场号舍的举人考生们,皆是安静下来,静候春闱的开始。
“文院文曲榜上那些才子儒生,做学问可都有一手,安乐想入殿前会试,还真有点难。”
文院中,汇聚而来的举人数量还当真不少,虽然大赵南迁后人数有所缩略,但依旧有着来自大赵皇朝各地拢共三千多名考生。
对于举子考生的体魄、意志等等都是一种考验。
也得亏是文院占地够广,建筑够多,才能安排完三千多位考生的号舍。
未见多少熟人,安乐顺着石径,来到了黑白相间的文院建筑群中。
“竟能如此气定神闲?”
李幼安笑道。
“三夫子,这位安大家好像与林府牵扯颇深。”
安乐倒是不以为意,对方身上连岁月气都不曾有,修行者都不是,自然惹不得安乐在意。
“安兄,这是徐兄与祝兄,上次与你提及的文会,便是徐兄所举办。”
“内蕴小圣令,有些许特权,可执剑入场,可见官不行礼。”
花夫人翻阅一页《妖论》,淡淡道。
有一位位和*图*书腰间挎刀身覆甲胄的士兵,冷肃的盯着一位位考生。
点点绿意攀上白墙,像是写意烟雨山水中的点缀,愈发显得朦胧。
一位位覆甲士兵,腰间挎刀,立于号舍外,盯着每一位考生,神色如凶神恶煞,考生若有半点作弊嫌疑,便将会被毫不留情的拉扯出来。
那位名震临安的安大家,秦离士还真欣赏不起来。
……
春雨在春风吹度下,倾斜而洒,茅庐檐下,有人煮茶,碳炉烧沸水,冒起的热气,如袅袅云彩,奔腾直上。
“安乐作画一绝,但是才华其实可从画中窥得,他画上题款所作诗句皆不平凡,其文采其才华自是无需多忧虑。”
刘越见安乐的行囊如此简单,心头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面容上笑意更甚。
三夫子王半山一副慵懒的样子,瞥了秦离士一眼,道:“秦相都如此言及了,那老朽就直说了吧,那位名震临安的安大家,一幅墨竹,一匹奔马,让老夫刮目相看,老夫看好他得入殿前会试。”
“本次春闱有两位主考官,正主考官是礼部左侍郎徐佑,副主考官是鄢朝清,还有十位同考官,作为监考与内帘观,当然,最后统筹一切的乃是当朝秦相。”
这些时日,考生们作答,吃饭等等皆在此处。
刘越深吸一口气,说道。
号舍之间,似人间百态。
又一声钟响,仿佛炸碎了漫天春雨。
“秦相言重了,文院子弟皆是我学生,他们参加春闱我自是全然看好。”三夫子双手捧着热茶,轻笑。
题目很短,却让安乐眼眸微微眯起。
“说是如此,但若连殿试都未曾入,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乃至让人觉得青山蒙羞。”
秦离士脸上笑容消失,细长的眼眸中,似带几分冰冷,盯着三夫子。
来者一身华贵至极的衣裳,面容肃穆,苍须轻捋,眼神中带着几分锋锐,静静等候着三夫子的茶。
休倚高楼起惆怅,满城桃李为春开。
所有考程都在文院内进行,哪怕是最后一场对修为的考核亦是如此。
而对于此次春闱考题,他十拿九稳,自信非常!
当安乐看到刘越的时候,来自华亭的刘越正与两位面容之
和-图-书上满是自信笑容的文人对谈。
那位年轻过分的少年举人,竟便是名传临安,作墨竹画奔马的安大家?
将会考核修为。
那徐姓儒生对安乐并不感兴趣,只是稍稍抱拳作揖,便与刘越告辞,与另一人转身离去。
他似乎很有耐心,一点都不着急,哪怕文院中的春闱已然快要开始。
每一位考生面容上都流露出紧张之色。
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号舍黑瓦上,传来清脆声响,颇为幽静。
监视官抱拳作揖。
刘越翻阅考题,面容上流露沉思之色,一边磨墨,一边思索作答方式与技巧。
一位有名气的作画大家,还是一位深不可测的修行者,地位上与他天差地别,竟是能与他相谈甚欢,这说明对方是真心与他交友。
路上有不少文人举子,背着行囊,面色肃然,有紧张之色流露,对于任何一位苦读十年书的求学学子而言,春闱的压力极大,很少有人保持正常心。
安乐与刘越告别之后,便跟随监视官派遣的士卒前往考场号舍。
而一旁刚完成搜检,还在收纳被翻的乱七八糟行李的徐姓举人,面色顿时变得难看,暗自懊悔刚才错过的巴结机会。
“此次春闱,夫子可有看好的人选?”
刘越这段时间混迹在临安,消息可比埋头闭关苦修的安乐灵通极多。
意味着考生们可以开始阅卷。
还是什么小圣榜上榜者?
“殿前会试分给甲榜进士列的名额,只有十个,其余的皆为勋贵德才官员的举荐,如今举荐名额早已结束,若是入不得前十,那殿前会试自是没甚希望。”
秦离士背负着手撞入春雨中,身形逐渐模糊在山雾之间。
如今,春闱终开,一场盛事如春日杏桃,绽放满临安。
安乐平静道。
根据考牌上的考号排列的单独小房间,便为号舍。
安静坐在号舍内,安乐观外面的景色。
李幼安轻轻一笑,饮了口杯中龙井:“况且,这一次的题……秦相所出,定然十分刁钻,以安乐的性子,我觉得悬。”
安乐登临石阶,春雨如油,顺阶而下,弥散点点盎然春意。
但那只是寻常举子考生罢了,面对的也是乙榜进士列的举和_图_书人们,若是要冲击甲榜进士列,在所有考程结束后,还额外得再参考一日。
秦离士自然也没了喝茶的兴趣。
刘越见到安乐,眼眸微亮,赶忙打招呼,顺便介绍了下身边的文士。
……
……
不过,这徐姓考生很快便收敛心绪,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待他高中乙榜进士列,届时再由刘越引见一下,自是可以再度攀上关系。
“当——”
三夫子轻笑道。
忽而,他磨墨的动作一滞,眉头一蹙,视线盯着卷子最后一道题。
直到春闱考题全部答完为止,彼此间无法看到其他的考生。
“本来是礼部尚书主考,可后来发生了些事,礼部尚书因与林府关系密切,便被秦相给寻了理由上奏弹劾撤换了这个位置,换成了礼部左侍郎,左侍郎曾是秦相学生,自是得秦相信任。”
与其相隔数间号舍的徐姓儒生,眼眸微微闪过一抹喜色,随后,狼毫饮饱墨,迫不及待的落笔。
哪怕是刘越亦是心头震撼,他知道安大家是修行者,却不曾想是如此有牌面的修行者,竟是可执剑入考场……
心胸中也有了几分自信与答案。
三夫子饮了口茶,轻轻摇头,轻声呢喃:“这次的春闱大题,可是秦离士出的题,不知这画墨竹的少年会如何作答?”
他此来便是试探三夫子的态度,三夫子既然提及这与林府关系颇深的少年,那态度不言而喻,更偏向林家一些。
“你为何佩剑?”
刘越眯眼小声提及,这般八卦,自然不敢高声语。
趁着排队的间隙,刘越给安乐普及起了这次春闱的考官阵容。
真正从各地来冲击甲榜进士列的举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修行举人都在文院中就读,他们有另外的入考场渠道与特权,自是不会在此虚度光阴的排队。
这位监视官是一位修行者,厉喝声间夹带着心神力量,隐约间形成一股威势,若非修行者,或心神脆弱者,怕是要被一喝之下,心神失守。
那可是安大家啊!
安乐徐徐闭上眼,等候开考。
许久,待得三夫子将一杯普普通通的茶水,推至他身前时,来者端起轻饮一口,笑道。
但安乐心神已然脱俗,自是半点影响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