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三)

梁春看了孙彪一眼,没吭声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梁春并没有选择退让,而是瞪起铜铃一样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彪一动不动。
但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梁春整个人就变了,办完父母的丧事,他有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一句话都没说过,任凭谁劝都不开口,学校也不去,整天就待在舅舅家里,等半个月后,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口吃。
两人来到教师办公室,找到了梁春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老师,梁春的班主任在得知情况后,立马带着梁春的舅舅,赶去了班级。
“你……你小点儿声,真是个泼妇!”
“我……我我今天上夜班,煮……煮了几个土豆,你……你吃吗?”说着梁春就把饭盒递给了孙彪。
“梁春?死的这么惨呐?!你后悔吗?”
“我……我我不是孤儿,我……我我有爹妈!”
见梁春还敢顶嘴,孙彪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瞪着大春骂道:“滚犊子!别在这儿和我叫唤。”
“就那几个逼钱儿,够他花的吗?你别扯王八犊子,赶紧让他滚蛋!”
“什么他妈的舅妈?谁爱当谁当!就你挣的那点儿工资,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你要么让他接班儿给我挣钱去,要么就赶紧把他走人!”
“你……”葛师傅被孙彪气得说不出话了。
“胡胜华!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家了!你自己儿子你都没这么上心吧?”说着瞪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梁春儿。
他快步走出教室,关上门看着自己的舅舅问道:“老舅咋啦?出啥事儿了?”
他赶到梁春家的时候,发现梁春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他走上前去拍着梁春的肩膀说道:“春儿啊跟老舅回家,你……你舅妈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这天梁春又因为在学校打架,被老师找了家长,胡胜华刚把梁春领回家,刘娟就破口骂了起来。
孙彪对https://m.hetushu•com.com其他几人说道:“你看这傻逼孤儿!挺大个个子,傻不拉叽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平时在厂里,孙彪是最喜欢捉弄梁春的,他觉得梁春人高马大但却是个窝囊废,说话又口吃,所以没事儿就爱拿梁春逗着玩,但梁春从来都只是笑笑,不生气。
“胡胜华你他妈的给老娘一句痛快话,这日子你是过还是不过!你要还想过,就把那个吃干饭的给我打发走!”
梁春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随后连自己是怎么和舅舅到的医院都记不清了。
“哎!大傻子我叫你呢!没听见呐!”
“我外甥叫梁春,在你们学校读初三,他……他爸妈出车祸了,现在都在医院抢救呢!”
到了班级门口,班主任立马推开了教室的门,朝里面正在听课的梁春喊道:“梁春快出来,你舅舅来找你了。”
“不……不不是我克的!”大春的情绪有些激动。
梁春抱着自己父母的遗体哭得撕心裂肺,无论亲戚和大夫怎么拉他,他都不肯放手。
最后还是厂里的保卫科干事出动才把梁春给拉开了,虽然梁春出了一口恶气,但也因此丢了工作,孙彪那个当工会主席的父亲,还利用关系,从医院给孙彪开了个轻伤的证明,把梁春弄进了看守所,让梁春在里面足足蹲了半年。
门卫葛师傅见状赶忙跑过来想要拉住梁春,但此时的梁春却已经红了眼了,他一把甩开葛师傅,骑到了孙彪的身上,左右开,一拳接一拳的打在孙彪的脸上,孙彪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梁春给打得昏了过去。
梁春几乎是一拳一个,不到半分钟就把孙彪的几个狗腿子给打趴下了。
“哎呀!你小点儿声!”
孙彪撇了撇嘴说道:“咋的啊葛叔?我不欺负他,欺负你儿子啊?”
“你外甥?你外甥是谁啊?”
在有了大春的加入后,三宝子团和-图-书伙迅速崛起,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在鞍山闯出了名头,但很多人都知道,三宝子团伙名义上的大哥虽然是三宝子,但社会上这些混子怕的却不是三宝子,而是犹如张飞转世一样勇猛的梁春……
梁春的父母都是棉纺厂的工人,出车祸的时候是去给厂子采购原料,所以算了工伤,每人补发了十个月的工资,一共是六百二十块钱,就当作是抚恤金了。
梁春抬起头,双目无神地对胡胜华说道:“老……老舅,我……我我不回去,我……我我也不上学了,我……我去工厂上班儿挣钱。”
三宝子比梁春大几岁,对大春十分的照顾,让大春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家人般的温暖,梁春对三宝子也是十分尊敬,两人约好了等出去之后一起混社会。
梁春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回去了,我……我没生舅妈的气,我……我我是大……大人了,是……是是应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梁春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了门外,等他看见满眼通红的舅舅以后,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你……”大春愣愣地看着孙彪,被气得满脸通红。
刘娟说着就开始动手挠胡胜华的脸。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竟然完全不是十六岁梁春的对手。
“哎?你他妈的造反啊?”
但等两人赶回医院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梁春儿的父母已经因为抢救无效去世了。
“嘿嘿嘿……对!对!对!你是有爹妈,你把你爹妈都给克死了!”
“哎呀?你他妈的还敢骂老娘是泼妇?老娘他妈的跟你拼了!”
“师傅……我……我要找我外甥!”男人的情绪十分激动。
此时的梁春才刚满十六岁,但却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很开朗,学习也不错,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
胡胜华,看着懂事儿的大春,心中充满了无奈,他也知道要是大春儿还留和图书在自己家,刘娟非得闹翻了天不可,他又劝了梁春一会儿,想让自己的外甥继续上学,但梁春却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工厂接班了。
“嗯?嘿嘿!我……我我大春儿做事,从……从来不后悔!”
一天下午梁春刚到单位,就被站在车间门口和人扯淡的孙彪给看见了。
棉纺厂有一个工人叫孙彪,二十多岁,是棉纺厂家属区一带有名的流氓,仗着他爸是棉纺厂的工会主席,班儿也不好好上,整天就带着一群小流氓惹是生非,扣皮子、挂马子、扒老太太裤衩子,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大春憨笑了一下说道:“嘿嘿……晚……晚上少……少少吃点儿就行了,这……这这个月工资,我……我我都给我舅妈了。”
没办法第二天胡胜华就带梁春去了工厂,工厂的领导对梁春也都很同情,接班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胡胜华见刘娟又要撒泼,就扭头对梁春儿说:“春儿啊!你回房间写作业去。”
躺下房间炕上的梁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舅舅和舅妈天天吵架,所以他当晚就给胡胜华留了张字条,回了自己家的老房子。
大春刚要伸手接饭盒,孙彪的手却松开了,饭盒一下就摔到了地上,几个煮熟的土豆也全都摔烂了。
“操你妈!你个小|逼崽子敢打孙哥!”
进了看守所的梁春这回彻底释放自我了,只要有犯人敢欺负他,或者嘲笑他口吃,就会被他一顿胖揍,很快就成了狱霸级的人物,在他入狱三个月后,他便结识了他的第一个大哥,同样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来的三宝子。
起初的时候,看在钱的面子上刘娟还真是装了几天,照顾梁春起居上学也还算用心,但没到一个月她就绷不住了,开始天天指桑骂槐,嫌梁春吃得多,又不挣钱。
孙彪一看见梁春就来了精神,大声朝梁春喊道:“大傻子过来!”
听大春www.hetushu.com.com儿这么说,胡胜华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摸着梁春的脸说道:“春儿啊你说啥呢!你才多大啊!哪能不上学呢!听老舅的,跟老舅回家。”
梁春虽然他知道孙彪是故意在戏弄自己,但他也知道孙彪家是有背景的,要是自己和孙彪打架,说不定工作就保不住了,所以他咬了咬牙蹲下身,把几个已经子地上滚的满是灰尘的土豆又放回到了饭盒里,然后站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门卫的葛师傅见张彪又要欺负梁春就朝张彪喊道:“我说大彪子,你闲的吧!老欺负人家一个孩子干啥啊?”
“春儿啊……你……你爸你妈出车祸了,现在都在医院里抢救呢!你快跟我走吧!”
……
孙彪看着梁春手里的饭盒,坏笑着说道:“哎呀?大春儿你这是带啥好吃的了,不给孙哥尝尝啊?”
梁春听到孙彪骂自己是孤儿,身子猛然就颤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看向了孙彪。
由于梁春父亲那边的亲属没人愿意收留大春,大春就只能跟着自己母亲唯一的亲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胡胜华生活。
“你外甥在几班呐?”
胡胜华是个本分老实的男人,心眼儿很好,但他的老婆刘娟却是个十足的泼妇,街里街坊就没有不怕她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竟然是她主动让胡胜华把梁春带回家的。
梁春听孙彪还在叫他,无奈只能扭头走了过去。
孙彪的话还没说完,梁春犹如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就砸到了他的脸上,他一声惨叫就仰面栽倒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因为悲伤过度哭得昏厥了过去,才被舅舅带回了家。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愿意收留成了孤儿的梁春,大家心里也都非常清楚,无非就是为了那六百二十块钱的抚恤金。
孙彪的几个狗腿子见梁春突然动手,就全都朝梁春冲了过去,想要把梁春按住。
“哎?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孙彪和他的几个狗腿子,看着梁春和*图*书的倒霉样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行了啊!有舅妈这么说自己外甥的吗?”
1978年鞍山某中学。
“傻逼你他妈看啥啊?不服啊?”
“啊?!哦……哦,你跟我来,我带你进去。”保安听男人这么说,立马起身带着男人走朝教学楼快步走了过去。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姐和我姐夫的抚恤金不是都给你了吗?你要是不想养活小春儿,你当初为啥非让我把他找咱家来啊?”
胡胜华看到梁春留下的字条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是又急又气赶忙就去了梁春家。
“你别着急,我带你去初中部老师的办公室,问一下就知道了!”
“你个傻逼你看啥啊?你爹妈死了就牛逼呗?再他妈看我就……啊!”
孙彪打开饭盒一看里面果然是三个土豆,他坏笑着说道:“大春儿啊!你这么大的身板子,就吃这点儿玩意能吃饱吗?”
“我凭什么小点儿声!这是我家!吃干饭还怕人说啊!挺大的人了不挣钱不说,还整天惹麻烦,让他接班儿他也不去,非要上什么学,真是作死!”
“啊!那还给你吧!”
梁春此时已经回到学校去上学了,但因为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性情变得十分孤僻,因为口吃的原因,话也不怎么讲了,学习成绩更是一落千丈,而且一言不合就会和人大打出手。
梁春看了胡胜华一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哎?!你干什么的?现在是学生上课时间,你不能进学校!”门卫拦住了一个神情慌乱的中年男人。
虽然梁春长得人高马大,但毕竟年纪小又有口吃,工厂里有不少“老油子”都喜欢欺负他,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来干,但大春却从来都不抱怨,赚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他只留下了一点儿钱,其余的全都交给了刘娟,刘娟见了钱,一改平时的横眉冷目,不但对大春温声细语,还留大春在家吃了顿饭。
“我……我不知道啊!”男人的眼眶越来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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