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带笑意,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死”:
她开始一步步地朝“黑点”靠近,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的结局,她的终点,她的起源,她的宿命,就在那里。
是一位年轻的“男人”。
“所有浪人最终都有归处,”
可也是在郑修握着她的手瞬间,凤北彻底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也会一同,随之“删除”。
啊……
凤北屏住呼吸,本应接受了一切,理解了一切的她,不知为何,越接近那“中心”,心跳便不争气地扑通扑通乱跳着,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害怕,是不安,或是……兴奋?
在那里,她能找到一切,能知道一切,能了解一切,也能,结束一切。
凤北愣了片刻,然后自嘲一笑,继续向前走。
忽然,涟漪荡漾,延伸的交错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极致的“无”中,那突兀的“有”,如此醒目,可让凤北奇怪的是,她刚踏入此处时,明明视野中空无一物。那个黑点仿佛凭空就出现了,毫无征兆,却也没有半点违和感,甚至当凤北察觉到那“黑点”的存在时,“黑点”便已经存在了,好似本该如此。
凤北抬起了手。
“恭喜你,通关了。”
在她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白茫茫的空间。
她无法像当年那般,感受郑修手掌的温度,感受他掌心的脉动。
当她的宿命完成,和*图*书她再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污秽的根源,不朽的存在,奇怪的男人,用一种低沉的语气,似古老的呓语,嘶哑的声音低吟着:
“这该是何等畅快的人生呀。”
她脑中仍定格着郑修被“删去”一边身躯时,那惊愕的神情。
“污秽”的源头,所有的“头发”,凤北所抵达的“中央”,坐着一个……
“一切花朵最终都会凋零,”
凤北笑着揉了揉眼角。
她便是为了这一刻而生。
终于。
耳边没有了任何声音。
人!
片刻后,她摇摇头。这里的景色并非是“白色”的,而是空无一物。纯粹,极致,安静,纯粹的“无”,造就了这片奇异的空间。
凤北目光一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脱下手套,一丝丝由“1”、“0”两个诡异字符构成的流光,无声无息地在她掌心中流转着。
凤北终于抵达了这里,她惊讶地“啊”了一声,她在这里,终于看见了“源头”,可“源头”的真面目,却让凤北难以接受。从理解了“宿命”的那一刻起,她隐约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抵达这里,她也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会在这里遭遇什么。
梦魇之主微微一愣,她拍着翅膀跟了上去。
“嗨。”
一刹间,想象与现实之间强烈的反差,让凤北屏住呼吸,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如深渊苦海般浓https://www.hetushu.com.com郁的“头发”,也在凤北抵达此处时,它们扭曲蠢动的动作出现了一刹的停顿。
在二人接触的那一瞬间,凤北便伤害了郑修。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凤北低头,望向脚下,她的脚下空无一物,没有影子,没有实地,她走出两步,一圈圈宛如流光般的涟漪,自她脚下荡出,一圈圈地,直到视线的尽头。
凤北面色一变,正想出手。可下一秒,让她惊讶的是,黑色的头发并未伤害她,而是躲开了凤北的手,小心翼翼地围绕在凤北的身边。凤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起初她还以为连“源头”也在惧怕她掌握的“删除”,可紧接着,凤北却发现,不是的。扭曲卷动的头发,竟似一只只温柔的手掌,缓缓地向凤北靠近,透露着一种奇怪的“亲近”的情绪。
当郑修用力握住她的手,并想将她带回去时,她欣喜若狂,她情不自禁,她此生从未有过这么一次,想要自私一次,想要放肆一次,想要抛弃一切,握着心上人的手,转身逃离此地,逃到一个无人认识他们二人的桃源,如同当年画中世界的日蝉谷那般,他们男耕女织,在黄昏下依偎,静坐亭台,静看云卷云舒,笑等陌上花开。
这是……“宿命”。
纯白虚无的空间,随着凤北的靠近,便越发漆黑,越发绝望。
那一缕hetushu.com.com
头发,拭去了凤北来不及擦去的一滴泪。
相貌狰狞的怪物,可怕的深渊,铺满尸骸的炼狱,无边的火海,极地的冰川,她走过许多濒临毁灭的世界,也见过许多堪称“地狱”的场景,她用自己的见识,去想象着“这里”的可怕。
越入深处,漆黑的头发已经浓郁得如一片汪洋大海,如漩涡般旋转着,如活物般觊觎着。
“若是他,一定能理解凤北的。”
小蝙蝠不似往常那般吱吱喳喳,吵吵闹闹,当凤北跨越了“高墙”后,小蝙蝠一反常态,两颗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凤北落寞的背影,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一定的。”
如影随形跟在凤北身后的蝙蝠虚影,起初一动不动,可当她看见凤北一点点地朝那黑点靠近时,那圆滚滚的眼珠子里却生动地浮现出三分不不忍、三分犹豫、三分心疼,还有一分隐藏极深的软弱。她尝试着伸出小翅膀想要阻止凤北,可翅膀落到半空,却僵在那处,狠狠地拍向自己的脑袋,揉着,捏着,揪着那一束束曾经意气风发的卷毛,将其恁得凌乱不堪。
低着头的“祂”,抬起头时,露出了一张让凤北意外的,白皙清秀的脸。
尽头……
那看似“头发”般的东西,便是从这里侵入源海,造成了这一次“诸神黄昏”。
“啊……”
昔日的“梦魇之主”,如今宛如挂件般hetushu.com.com的蝙蝠虚影,罕见地在凤北看不见的角落,流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她似乎想阻止这一切,可明明,是她促进了这一切的发生。
“一切冰雪最终都会消融,”
咔。
“一切故事,最终都会有一个结局,”
一抹粉色小蝙蝠的虚影,在凤北身边如影随形。
这一刻,凤北不禁生出了一种错觉。就似时间,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未来,在这一刻定格了。
从远处看仅仅是“黑点”的存在,随着凤北的走近,越发触目惊心。
是黑源海,是“大灾变”,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一个穿着破烂袍服,浑身干瘪、皲裂,不知在这里枯坐了多少光阴,几近风化的……人!
“这不是吾等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么!”
这里,就是污秽的“源头”。
“头发”缓慢地绕过了凤北那双可怕的手掌,轻轻地贴在凤北那冰凉的脸蛋上,轻轻一拭。
同时,也是一切悲剧的终点。
那竟是一团团拧结至深的“混乱”,无数漆黑的“长发”,搅成一团团污秽,如孔雀开屏般发散开来,填满了凤北的视野。
记录着,这一切。
她举起右手,上面缠绕着深邃的黑光。
“想什么呢!”
此刻的她,安静得就像是一位“记录者”。
她没有感觉。
凤北向前走着。
“这是历经无数次运算,推演得出结果后,无可奈何的‘唯一选择’!”
随着和*图*书凤北的深入,漆黑的头发,如怪物的触须般,疯狂地向凤北涌来。
当凤北跨越高墙。
不知过了多久。
她注定,为了删除这片污秽的源头,而存在。
“一切河流最终汇入汪洋,”
凤北眼前已经没有了半点光,她的视野完全被黑色的头发所覆盖,她就像是浸泡在浓郁的黑色海洋中,沐浴在污秽中。
那宛如“头发”般的污秽,竟向四周延伸,没入虚空。
坐在污秽中心,祂的头发污染了四大象限的可怕存在,竟缓缓抬起了头。祂不知多久没有动过了,缓缓抬头时,就像是古老的机械重新运转,卡壳的齿轮再次转动,所发出的奇怪声响。
她分不清,但她握紧双拳,凤北很清楚,只有走到那里,才能结束一切。
祂的长相竟与常人一般,让凤北一眼便移不开的是,祂的双眸漆黑如墨,清澈如潭,与腐朽的躯体格格不入的是,抬起头与凤北对视的“祂”,竟有着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
结束了。
“不,”
“一定的,”
凤北的手一点点地朝男人接近,男人似乎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他微笑着望着凤北那只不祥的手掌,那足以湮灭一切,删除一切的“规则”。随着凤北那只手的接近,男人嘴角浮现出一抹释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凤北的脸,竟流露出一抹宛如人类般,慈祥的目光。
可这一切真的是她促进的吗?
她是“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