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点头:“你死要脸,我懂,继续。”
郑修暂时没理会冒险跟着他挤进鬼蜮的其他人,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皱着眉问。
对此郑修没说什么,右手人皮一片片地剥开,每一片薄如蝉翼,他的右臂竟变成了一本书。
“可在外力的影响下,结合世人的‘愿望’,所诞生出新的‘东西’。它们被赋予了新的能力与特性。”
君不笑的声音听不出喜悲,面具倒是喜庆,他呵呵笑道:“看戏呗!看戏不靠近点怎么成?”
郑修与橘猫的一番对话,在旁人耳中都被屏蔽了,他们无法听见,只看见一人一猫时不时变幻脸色在讨论着什么。
“主宰?什么层次?”
安妮大人:“这就是‘污染’的本质!这也是为何我对你说,若得不到‘帝王’中的‘密匙’,你会死,我会回溯,我们没有未来。”
“优雅之主。”橘猫连忙道:“优雅,永不过时!吾乃‘优雅’的化身!”
“真名?安妮?”
这时,从他们进来后,一直没表现出鬼蜮应有的诡谲凶险的城市,地面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安妮与郑修同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上空。
郑修闻言,瞳孔一缩:“那和尚是……”
郑修一愣,其他人却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没听见安妮的话。
高低起伏的建筑鳞次栉比,没有门窗,如方块一般堆叠着,郑修一行人眼前的建筑表面涂有黑白分明的墙漆,或纯黑,或纯白,有的墙漆剥落,黑的墙漆剥落后露出惨白的底色,白的墙漆剥落后露出黑乌乌的内里。
安妮解释道:“没有神性的凡人,连直面吾之名讳、或内心臆想吾之存在,都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冲击。唯有如今的你,才有资格稍稍提及吾之权柄。”
“原本是随之破碎的‘副权柄’。”安妮大人道。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长话短说,我担心没时间了。”
沉默片刻,郑修的口吻中多了一丝丝难掩的疲惫,问:“人类,在‘你们’眼中,到底是什么。”
咚!
一尊无比巨大的、流光溢彩、显得异常高贵的“天平”虚影,于城市上空若隐若现。
郑修身形一动,笑眯眯地捏着猫咪柔软的后颈肉,整条猫提起,一人一猫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和图书“公正???”
“我见你娘亲!”
叮叮叮叮。
所有人的身躯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他们震惊地望着郑修手中的橘猫,他们无法察觉到更深奥晦涩的“东西”,甚至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他们却仿佛本能地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脚,从天而降,毫无感情地蹂躏着自己的人魂。
“当年?”安妮对“当年”这个名词露出了片许的纳闷,但很快便理解了什么是“当年”,她与郑修又一次重修旧好,跳上郑修的肩膀,时不时用脑袋轻轻撞着郑修的耳朵,似乎在用这种如猫儿般的举动表示自己不生气了。
安妮大人喵瞳剧震,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一老一小滚到角落打了起来。
君不笑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举止优雅沉稳地戴上一副“微笑”的面具,笑嘻嘻地回头看了其他几人一眼,说了一句:“谁他娘地一脚将老子踢进来了?”
没人愿意坐牢。
郑修低头,望着被分解去的一块,城市边缘维持着不规则的形状,如被侵蚀了一般,坑坑洼洼。每时每刻,一点点地随着黑色海洋的侵蚀而变化。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橘猫放在地上。
殷青青将郑修视若亲父,重若泰山,发现安妮异样,二话不说举手指着正准备开溜的橘猫。
良久,安妮大人震惊地说出两个字。
“呃……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郑修又屈指。
蝴蝶冲入书页中,撞上人皮书页的刹那被绽得粉碎,成了墨汁,在人皮书页上留下成片斑斓。墨影在人皮上蠕动着,渐渐地变成了一幅幅清晰的“地图”。
“说事就说事,别放神性。”
安妮大人抬起猫头,被郑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心中下意识地生出几分不快。可她仍是答:“一种,资源。”
“原本?”
橘猫哭嘤嘤地捂着额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说事情:“吾乃伟大的……”
郑修问。
“恶童”融合了【文人】诡物后,郑修尝试将【画师】与【文人】组合成的“探图”功能。
“把多余的前缀去掉。”
安妮大人没好气地吼道:“看清楚!瞪大你那渺小且无知的双眼看清楚!吾指‘无限’!无穷大!遥不可及https://m.hetushu•com•com!不可观测!不可衡量!不可度量!”莫名的,说出“无限”二字时,安妮心中泛起奇怪的寒意,一丝丝,甚至还没等安妮仔细琢磨,便悄然散去。
君不笑笑嘻嘻地说抱歉。
郑修摇头:“能理解,但无法共情。”他又自嘲般笑了笑:“或许是因为那点神性又缩回去了吧,莫名地为人类这种生物感觉到悲哀。”
“……”高傲的安妮大人语塞片刻,道:“在‘原本的设定’中,外滩实则是异人的心象风景。他内心的渴望,他的想象,他的憧憬,会在外滩中显化,化作千奇百怪的景色与建筑,甚至是生物。”
安妮心想自己那伟大的马甲掉了、暴露真正的身份,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破罐子破摔般,一股脑将实话道出:“这里便是他的外滩。”
郑修瞪着安妮没说话。
凶手的鞋印有着小小的鞋跟尖尖的靴。
喜儿弱弱举手:“我觉得吧……”
“不是说让你们呆在外面吗?”
郑修进入了名为【七心镇】的鬼蜮,其他人一咬牙,也跟着进来了。
“天平?”郑修忽然望向橘猫,凶巴巴的,他以为橘猫又藏了小九九。不料橘猫此刻的神情比郑修更惊讶,猫瞳先变成了竖状,很快又成了心型,最后变成圆形,定格不动。她张大喵口,口腔中粉色的黏膜剧烈地震动。
君不笑怒喝一声掏出剪刀:“我生气了!”
“换言之,吾乃一切的起源,吾乃你们的……造物主。”
果然。
安妮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旋即鼓起最后的倔强,硬着尾巴道:“你该称呼吾为伟大的安妮大人!”
“漆黑的海洋”形成浪潮,向这边拍来。郑修连忙后退一步,他脚下的“地面”,随着黑色海流的靠近,无声无息被分解去一块,地面先是被分解成一块块半透明的虚幻方块,小小的方块旋转着,汇入黑色的海流中,黑得深沉,就像是一片拨不开的浓墨,凝望久了,郑修恍惚间有种面对一只……不,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生物的错觉。
正常而言,郑修不可能出现这般“错觉”的。除非,黑色海洋的另一边,存在着某种“生命”,或是一种纯粹的“视线”,才让郑修下意识地浮现出m.hetushu.com.com
这种念头。
你说主宰有多么牛逼郑修不清楚,但此刻的安妮大人,命运系在郑修身上,被郑修拿捏得死死的。
“吾并非有意隐瞒。”
郑修缩小的瞳孔渐渐放大。他想起了一次次轮回中或疯癫或正常,时不时在深夜中自言自语、与其他人格对话,在屋顶上打坐、双手合十被人视作异类的背影,神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唰!司徒庸掏出六把杀猪刀中最具杀气的两把,交叉错在君不笑的脖子上:“你看戏?成!那你把老夫拖进来干什么!”
绚烂的阳光在天空中折射出五彩的霞光,层层叠嶂,在天上交错着。
轰隆隆——
“赤王!猫要跑了。”
“是吧?”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甚至有几分雀跃,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条通体泛着荧光的白蛇,白蛇时不时吐出血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白蛇目光灵动,望着四周,与蛇一样,露出同样好奇的目光。
“囚者呢?”
我特么一直以为你是“玉足之主”。
往更高处看,高处的建筑同样凌乱堆叠,却呈现出与眼前建筑截然不同的风格。有的是残垣断壁,有的是威严庄重的中世纪哥特风歌剧院,有的是东方古代的亭台楼阁、横桥飞拱。
郑修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安妮又道:“吾不明白已经诞生出一点点神性的你,为何无法理解此事。人类圈养牛羊,屠杀鸡鸭,种植稻谷,湖养鱼虾,天道循环,不过尔尔。万物终会化作‘源’,而‘源’,同时也会演变成万物。这便是‘规律’,你,应能理解。”
“一部分。”安妮摇摇头:“主宰即便回溯,也不可直呼完整真名。”
郑修又点头:“我知道这一点,我从前来过,是挺乱的,有一个范谣,一个花痴,一个悍匪,还有别的躲着不肯出来,但风格好歹是一致的,绝不会……乱到这般地步。再说,这些风景绝不是和尚的视野所能想象的……这根本就是‘外来’的东西!”
“你当年设定的这些诡物,又是什么?”郑修端详手臂上的人皮地图,一边随口问。
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风格割裂的城市,被腐蚀的边缘。眼前的景色,让郑修脸上流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
喜儿的话再次被打断。和*图*书
她知道郑修在无数次的扭曲与轮回中,定是有曾经一次,进入过和尚的“七心镇”,他来过这里,发现了不对劲。
郑修眯着眼睛,他的语气在“没时间”三个字上落了重音,安妮大人脸色微微一变,想起被拖入此处的【帝王】,顿时读懂了郑修话中“威胁”的意味。她目光幽怨地白了郑修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始乱终弃的渣渣公猫般,令旁人浮想联翩。
郑修屈指用力在橘猫额头一弹,咣一下,巨大的力量让橘猫下巴扬起。
不久前。
郑修脸上惊讶的表情淡去,回头望向跟进来的几人,沉着脸:“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修皱眉:“就这?”
安妮的尾巴顿时萎了,低着头道:“好叭!吾坦白,正如你所猜测的,吾原本正是这一切的主人,曾经吾所说的,那位伟大的陨落的存在,便是吾自己。”橘猫那两颗如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猫瞳泛着幽绿,在说出这番话的刹那,她从前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喵里喵气消失无踪,一股可怕的气势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油然而生,正在努力干架的君不笑与司徒庸突兀地停止了动作,毛骨悚然,仿佛身后藏着一尊庞然巨物。
喜儿话还没说完,便被怒冲冲的老神医司徒庸打断,他上前恶狠狠地揪着君不笑的衣襟,怒发冲冠,白发簌簌下掉,道:“你他娘的把脸贴那么近,挡别人道儿了不踢你踢谁?”
郑修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这些风景,是……祂们的东西?混在一起了?”郑修沉思片刻,忽然摇头,瞪着安妮:“不对,为何偏偏是和尚?你还隐瞒了什么?”
安妮想了想,两爪虚捏,间隔半寸:“这是伪神与神的差距。”
更有甚者,是一片蠕动的“卵”,狰狞的肉须与血管组成墙壁,粗暴地组合成一个个类似于“房子”的结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蜂巢”,压在世界上。
喜儿心虚地移开目光,袖间攥了两大捆丝线,手中有线,心中稍稳,干咳两声,装作与自己无瓜的模样,淡然道:“喜儿认为吧……”
叶看着二人打架,面带微笑,环目四顾。她时不时将一根苇叶缠葱白的指尖上旋着,待司徒庸流着鼻血怒骂君不笑敢打他脸时,叶https://m•hetushu•com.com才悠悠开口道:“这里……竟是鬼蜮?”
这时,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四处飞回。郑修刚落地时便随手画了上百头往外飞,查探地形,如今回来时只剩寥寥几只。
外界,一片疮痍。郑修在和尚的脑门上开了一个洞。
“外滩中每一种风景都有着独特的‘象征’,譬如这凌乱的建筑,就是光头心中住着不同主人格的显现。”
“换言之,”安妮大人见郑修没发飙,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原本的设定’里,他的外滩,毗邻最外缘,就是很容易遭到入侵的地方。不如说,这里本来就是故意让‘别的’进来的地方!”
“呸!吾不屑隐瞒!只是没来得及说!”安妮仍被郑修捏着后颈肉提在手中,此刻她歪着嘴,两爪抱在胸前,一副拽拽的样子,哪里还能和“优雅”扯上半点关系?她哼了两声道:“吾从前早已与你说过,这个世界,需要‘形形色|色’的人。”
她摊开爪子:“这便是主宰与神的差距。”
一老一少开始了高强度的热身运动。
“【外交官】!或者称为‘使节’,总之是差不多的东西!”安妮大人小心翼翼地看着郑修那难看的脸色,说到底,和尚的“病”,他的“人格分裂”,他的“疯”,皆因安妮大人在回溯前所设定的“形形色|色体系”,她设定了规则,世界遵循她原来设定的规则而运行,和尚恰巧成了这么一种“角色”。
“安妮,你就没什么想跟本王解释的?”
“资源……”
“这……”安妮不肯定。
回头望,郑修发现自己正站在世界的“边缘”,这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城市”——如果说无限遥远的“深渊”、那呈前后左右上下混乱流动的黑色流体,能看作一片“海”的话。
他撅起腚指指身后,那位置衣衫上赫然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泥脚印。
安妮大人刚才想跑,就是因为猜到了郑修会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座城市分为许多个风格迥异的区域,光是眼前那黑白分明的方块房子便已让其他人惊得瞠目结舌。他们从前一直生活在大乾王朝中,不懂天之广地之阔,更不知世界之外有着其他世界。眼前的建筑风格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以至于都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