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杜嫣满意点头,朝秦堪露一个满意的妩媚笑容,消失。
这话真说出来,杜宏会冲进厨房抄刀吧?
秦堪不知杜宏说这话什么意思,垂头唯唯称是。
杜嫣没听到秦堪的悲鸣,犹自咯咯笑道:“快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不然为何答应娶我,而且在我爹面前答应得如此爽快。”
回想起临走时杜宏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秦堪站在衙门前呆愣许久,终于仰天一叹。
好人做不得,早知道眼睁睁看她跳火坑算了,她不敢跳自己还可以免费在后面推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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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宏老脸一红,他很清楚宝贝女儿,说姿色还算说得过去,若说“淑德贤良,宜室宜家”未免太脱离实际,吹嘘得有点不要脸了。
啧啧,才十七岁,小时候吃什么了,长这么高……将来问问杜大人,把食谱记下来,也许又是一条财路。
“杜姑娘,你爹知不知道佟珍下台是我在后面搞的鬼?”秦堪惴惴问道。
“你连我都不信?”杜嫣柳眉一竖,刚要发火,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又染了一层红晕,羞答答地道:“你若真不信我,不如……不如娶了我呀,娶了我,我就是秦家的人,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杜嫣悄然朝秦堪狠狠一瞪杏眼,威胁似的向他晃了晃铁麻花儿。
秦堪很想说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不但没计较你杜家欠我二百两银子的事,还很善良的把你女儿救出苦海,杜大人若还是个人的话,实在应该真心夸我两句,再把欠我的银子连本带息还我……
杜宏捋须一笑:“这个由你自己决断,一年之后你自己好好想想,觉得有资格来我家,那么你就来,如若觉得连自己都不满意,你说老夫会满意吗?”
秦堪知道,这是一种猛兽逮到猎物后的兴奋之色,接下来该考虑怎么下嘴了。
我只是来道歉赔罪的呀,为什么……莫名其妙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
“杜小姐国色倾城,
https://m.hetushu.com.com艳若桃李,淑德贤良,宜室宜家……”秦堪昧着良心搜刮肚里的词汇。
“那也不能干耗着呀,你就不会去跟我爹聊一聊,多跟他说些讨喜的话儿,让他顺了这口气,咱俩之间不就有可能了么?现在整个绍兴城都知道我和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娶我?我爹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就等你上门先服软呢……”杜嫣恨恨白他一眼。
杜宏满意的点头,嘴角闪过一抹淡淡的笑容。
“嗯?”杜宏眼一瞪,淡淡的官威在空气中郁结:“你想娶老夫的女儿?”
“敢问杜大人,什么程度才叫‘有出息’?”
“这个……”秦堪脸色渐渐涨红了,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秦堪不但理解杜宏的苦心,更对他产生了一种敬意,父爱如山,深沉而坚定。
秦堪怕死,只好苦着脸道:“晚生年轻冲动,阖城皆知佟家声名太差,晚生与杜小姐又是……知交好友,不忍见她半生痛苦,故而怂恿她做出抗婚之举,晚生辜负了大人栽培提携之意,特向大人赔罪。”
杜嫣见秦堪神色不善,立马软了下来,柔声道:“我爹只知道你抢亲,后面发生的那些事,知道真相的就我们和小公爷,小公爷回南京了,又和我爹没交情,不会告诉我爹的……”
“你爹如果问起我们什么时候勾搭……咳,互相看上的,我怎么说?”
“杜大人,晚生答应了。”秦堪正了正衣冠,朝杜宏长长一揖。
“杜大人,晚生闯了祸,今日特来向知府大人赔罪。”
秦堪斜眼瞧着她:“不是还有你知道么?”
杜宏拿眼斜瞟他,重重一哼,也不叫免礼,自顾在堂前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啜了口茶,这才缓缓道:“秦堪,前些日子大出风头,干得不错啊。”
杜知府仰头,独怆然而涕下……
“老夫并非势利之人,不在hetushu.com•com乎你有多少家财田产,但是,秦堪,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老夫不介意你的现在,但并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将来,老夫的女儿自小被我捧在手心里,饿不着她,冻不着她,你觉得老夫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出息,未来只会跟着他挨饿受冻,无权无势无家财,注定贫贱一生的人吗?”
杜嫣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这一眼娇媚丛生,醉人心脾。
满腔悲愤的时候,小八婆很没眼力地从衙门的侧门窜了出来,抓着他的肩膀娇笑连连,高兴的脸颊染满了红晕。
堂后的山水屏风在微微颤抖,秦堪看了一眼,嘴角轻轻一笑。
内堂屏风后,杜嫣的俏脸冒出半边,鬼祟地探着头,见秦堪犹疑,杜嫣又气又紧张,朝他一龇雪白的牙,手里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摸来铁棍,当着秦堪的面,铁棍在杜嫣的手里弯曲,弯曲……最后狠狠一拧,一根好好铁棍被她拧成了结构复杂的铁麻花儿。
不出意料的话,杜嫣的名声如今至少响彻大江南北,将来哪个良善人家还敢上门提亲?堂堂官家小姐,清白女儿之身,总不能给别人做妾吧?
佟杜大婚之日,杜嫣闹市之中怒劈花轿,与秦堪携手双双跑远,绍兴城内人人皆见,杜家已沦为了乡绅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如今的绍兴城里,但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长辈们少不得教训两句“你看看杜知府的女儿如何如何,你千万莫学她如何如何,将来必然一生被人戳脊梁骨如何如何……”
秦堪抬头看着他,渐渐明白了杜宏的意思。
“现在知道害怕了?怕我爹剁了你?当初无法无天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杜宏眼里闪过几分复杂,叹息道:“秦堪,一年之期很短,你要抓紧时间,莫让老夫和嫣儿失望才是。”
坐在知府衙门内堂,秦堪的表情很痛苦,腰间青一块紫一块,被小八婆掐的。
他不能不问,那次为了搅黄婚事,他坑了一https://m.hetushu.com.com大群人,手段有点过分,跟小公爷打了一架,算是把这事揭过了,但杜宏若知道了真相,不一定能揭过去,人家又不是吃货。
佟家全族被流放,亲事自然不必再提,但杜家女儿没嫁出去却实实在在是被秦堪害的,一个没有功名的文弱书生敢坑这么多人,杜宏想必对他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强烈情感。
秦堪嘴角一抽,低沉道:“日久生情……”
杜宏面色沉静看着秦堪,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杜嫣,你也在为你的父亲而感动着吗?珍惜吧,在父亲老去之前,好好珍惜他。
秦堪叹气:“大小姐,你爹现在恨不得拿刀杀了我,你觉得我娶得了你吗?”
杜知府左看右看,身边除了秦堪这该杀千刀的家伙,似乎女儿的夫家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话不好回答,说不对吧,一介白身平民觊觎官家小姐,杜宏会拿刀砍他,说对吧,辜负了杜嫣一番深情,以小八婆那个脾气,也会拿刀砍他……
破坏了女儿的姻缘,以民斗官还把人家推下台,全族被流放千里,把小公爷当成了棋子,害得棋子莫名其妙挨顿打……桩桩件件加起来,杜宏若知道非判他个秋后斩决不可,虽说他能当上知府全托秦堪之功,然而终究太过阴损,在当官的眼里,秦堪这种人属于典型的刁民。
秦堪是要在绍兴混下去的,他要在绍兴赚银子,买大房子,买美丫鬟,想要实现这些远大的志向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绝不能让绍兴的知府大人对他产生这种不妙的强烈情感,否则来日无多。
“哈哈,秦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愿意娶我的!”
秦堪赶紧站起来,长长一揖:“晚生拜见知府大人。”
秦堪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嫣的真实年龄。
杜宏冷笑:“何必赔罪?你做错什么了?”
秦堪凛然,急忙拱手:“是。”
秦堪干笑,他知道,这句话肯定不是夸他。
秦堪点头。
前后两把刀顶着,和图书秦堪突然觉得,当初穿越过来吊在房梁上时,不应该挣扎求生的,就那样被吊死多幸福呀,总比现在死得安详。
杜宏捋着青须,淡淡点头:“原来你今日是来提亲的……”
他来衙门不是为了提亲,而是道歉。
杜宏朝秦堪竖起了一根手指,缓缓道:“一年,秦堪,老夫给你一年时间,去证明自己是个有出息的,一年之后,你再来我家,让老夫瞧瞧你有没有资格娶我女儿,若仍如现在一般一事无成……”
杜宏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交,好友?这是你和嫣儿目前的关系,对吗?”
满怀激荡的秦堪走出知府衙门,冷风一吹,沸腾的头脑冷静下来,秦堪转身看着衙门门口那对威严的石狮子,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杜宏捋须继续叹气:“老夫的女儿年已十七,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赔罪,不是提亲……”秦堪弱弱地道。
就在秦堪憋着一肚子水,正犹豫要不要中途退场解决一下膀胱问题的时候,内堂山水屏风后传来有些做作的咳嗽,杜宏穿着蓝色团花圆领便服,不急不徐地走了出来。
……我以后一定会不求上进的!
“哈!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没日过,生什么情!死八婆你莫讹我,不然公堂上见!”
秦堪深深吸气。
生活里的柴米油盐终究不是几首脍炙人口的名诗佳句能代替的。
秦堪额角冒汗。
秦堪眼皮一跳,擦着冷汗道:“是的,失礼了,晚生确有娶令千金的意思……”
秦堪黯然长叹:“终究逃不过你的魔掌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人家美丫鬟留条活路吧……
被算计了!
说完秦堪痛苦地闭上眼,感觉浑身虚脱,脑海中含着泪删去远大志向里的“美丫鬟”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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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你好像不愿娶我?”杜嫣幽怨道。
于是秦堪硬着头皮登门了。
“咳咳,好了好了,秦堪,你告诉老夫,你和嫣儿到底什么关系?”
秦堪阴沉和-图-书
着脸冷冷道:“我只听过死人才不会泄密……”
杜宏不希望秦堪是第二个唐伯虎,更不希望女儿跟一个穷酸书生窘迫一生。
“就说日久生情呀,笨死了!”
杜宏脸色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如若你果真是个没出息的,老夫拼着让女儿孤寡一生,也不会把她嫁给你,大不了老夫给她挣下一生吃喝不愁的银钱家产,养她一辈子便是!”
“晚生不会让大人失望的,一年之内,必有出息。”
杜宏不显山不露水,能坐上一城知府的位子,不是单靠运气,这只老狐狸是有实力的,坑起人来不比秦堪稍逊。
长长叹了口气,杜宏沉声道:“秦堪,我女儿虽说顽劣了一些,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杜家四代为官,祖上最高曾做过礼部侍郎,正经的书香门第,诗书礼仪传家……”
内堂里坐了很久,杜宏似乎有意惩罚他,一个时辰过去了,知府大人仍旧不见人影,内堂只有秦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杜家的侍女添了三次茶水,好好的雨前龙井现在味道比白开水还淡。
秦堪板着脸道:“我见姑娘眉目清朗,骨骼精奇,更且一身浩然正气,打算娶回家去,百年后入我秦家祖坟,做镇墓辟邪之用,不行吗?”
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可杜知府不是黑恶势力,他是官,混白道的,而且在某个黑恶势力的逼迫下,秦堪将来也许不得不叫他一声“岳父”。——可惜目前这位岳父最想干的事是手刃女婿。
听听这八婆的混帐话,当初无法无天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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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杜宏,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嫁得好,过得好?在这个唯有读书高,功名高的年代里,谁会把好好的官家小姐嫁给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文弱书生?想想唐寅这个反面教材,曾经的一府解元吧?如今才名满天下吧?无数文人妓|女追捧吧?结果呢,他的结发妻子还是受不了和他的贫困生活,果断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