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与此同时，海登在南美洲这里研究烟雾镜公司的时候，其它地方的状况可是正在变得越来越麻烦。
海登承认安洁拉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他现在一化为三，又是假装下位神族在大公司上班，又是用分身当佣兵，又是在角斗场杀人……这些事情虽然听起来不太“日常”，但海登从中还是隐隐约约琢磨出一些关键。
是的，这是一个道德沦丧、信义无存的赛博朋克疯狂世界，可是越是在这种道德失序的时代，正常人越期望和一个有信用、讲道义的人交朋友。
以新芽城现在的能量，以小吃大也未必不可能。
“这次的任务，是要我们潜入市内的生物工厂，偷偷复制生物工厂今年的生产计划资料。隐秘进入，复制了数据就走，从头到尾都不能被发现。只要把复制到的数据传送给雇主，我们每人都能拿到10万，而且每人5万的订金已经先给我们了。”
海登目前还没机会去更南边看看，所以也不知道烟雾镜公司的其它州（state）是不是真比这边更糟更乱。然而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头痛了。事到如今，海登甚至没法说米克特女神这样搞就一定是错的，况且人们自己也乐意。
“很多好事者和投机客都在猜测，何时密特拉集团才会真正向其它大公司动手。”
古斯塔夫一边说，一边咚一声，将四捆现金钞票扔到桌上。望着这堆钱，佣兵们顿时都面面相觑。以仅限一晚的工作来说，这雇主可真是大方。
“挺好的呀。”
“那当然是先老大打老二。”
嘿，一说到南边人过得多惨，他们可就一点都不累啦！
唯一的问题就是……潜入市内的生物工厂？那可是烟雾镜公司的生物工厂！
然而古斯塔夫却是真心打算把他以及整个团队都拉到更高的阶级去，而且还要一起离开，一起富，或在中途死去。这精神实在令海登肃然起敬。
但这些成果，显然都不足以让海登解决问题。他为了寻找更强大的力量跑来南美洲，结果却发现南美洲本身就有一个大问题，需要更加巨大的力量才能解决。
战争，而且还是巨型企业≈超级强国之间的世界大战，无和-图-书论胜败如何，肯定都会给全世界人民带去苦难。战争中最倒霉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再加上前阵子密特拉集团搞的【轮回】和【技能晶片】导致的通货紧缩，恐怕今后……
“南边可没有免费血疗，医药费高得要命，病生不起，伤也受不起。”
那么不死神族挑人的标准是什么？这可就难说了，理论上任何凡人都有可能——任何雄心勃勃、表现出足够的能力，而且对公司并无伤害的产品人都有可能有朝一日被挑中，被转化，被提升。无论你原本是做什么工作，哪怕只是一个技术精湛的工人，只要公司觉得提升你在宏观上对公司的经营生产有利，你就有可能成为新的不死族；不存在任何身份的歧视，没有天生公子和家世背景。
今天，在例行的交流汇报里面，阿拉斯托对海登说，
海登请他们喝酒，听他们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一方面感觉有些好笑，另一方面却也有了些收获。
“噫，这样一算，现在居然是从工厂里造出来，五六十岁就会被血祭的南美老百姓反而活得比较安全！？”
所以烟雾镜公司的无产者们，既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也不认为自己被压迫。只要烟雾镜公司不倒，他们就会一批又一批从工厂里被生产出来，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工作和死亡，永远都不会自动起来造反——说真的，他们真的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受压迫。
“所以海登，作为我们团队的真正领袖，你得尽快给我们一个行动的方向。”
“我们都那么熟了，老大你直说行吗？”队伍的司机往椅背上一靠，语带不屑，仿佛在说古斯塔夫这样很无聊，“你对于工作的判断我们都是相信的。还不如赶快把工作内容说出来。”
他发现，米克特提卡希瓦统治下的这些产品人们，虽然和其它地方的人一样要当牛马，可心态确实要好很多。至少他们不用担心退休，不用担心自己的老年，而且反正他们也都没有家庭。少部分有野心的产品人会努力想要往上爬，争取被转化成不死神族，不过大部分人也就是随便凑合着工作到死。
阿拉斯托回答，
没人希望一hｅtusｈu.ｃｏm•ｃｏｍ辈子工作，但有几个人可以安然退休，安享晚年的呢？更别说在刀尖上赚钱的佣兵了。
这才是阿拉斯托今天跑来找海登通讯的主要原因。新芽城这一帮人，或者说卡莲的鲜花魔法公司，作为一个近乎独立的势力，接下来该如何参与这场世界企业大战？海登究竟是要和烟雾镜公司或米克特女神结盟呢，亦或是浑水摸鱼趁老大老二打起来，趁机把烟雾镜公司吃掉？
所以最后，海登还是这样对阿拉斯托说道：“你们先把用于突击的资源配置好。但是我不觉得我们应该先出手，把现在的状况变成一个……军事性的状态。”
“可以不要讲这种话吗？”古斯塔夫苦笑着答腔，“我承认这次的工作是有点危险，但回报=风险，大家都懂的嘛。”
由此可见，古斯塔夫当好人并不是白费的。他发自内心想要带领整个团队共进共推，结果就是换来了整个团队的忠诚和信赖——芬里尔和小玉这两个混进来的当然不算，可尽管如此，海登对古斯塔夫此人也同样很是敬佩。
这可比其它大公司的地盘都要来得“流动”。虽然不死族仍然只是公司的打工鬼，但这也是一种提升嘛！
转眼间，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
海登点点头，搓了搓额角：“哪个公司看起来可能会是第一个挨打的？密特拉没有猛到同时向全世界开战吧？”
那么，这种无私的精神究竟是古斯塔夫的个人特质呢，还是很多南美人都具有的文化特质呢？
第二天一早，海登的芬里尔分身那边，佣兵队长古斯塔夫高高兴兴地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我接到一个很不错的单子，来自一个值得信赖的中间人，是仅限一晚的工作。”
怎么这么大方啊？
他们已经有了选择的权力，因此海登才会烦恼。没选择权的时候担心这个只不过是自寻烦恼，然而现在海登确实拥有改变世界至少一小部分的力量，才更因此而犹豫。有些领袖会因为一个错误的决策就还是几千万老百姓，这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事。杀伐果断有时候对老百姓就是一种愚蠢。
……这真的很有意思，因为从这些产品人的m.hetushu.com.com角度来看，事情显然就没有那么糟糕。
至于“伏帝魔”分身，混入波哥大市的生物工厂上班两个月，如今竟也已经当上一个小主管——因为烟雾镜公司里的升级降级和丢命都是很快的。既然一个错误就能让神族降职，那么反之当然稍微有些功劳就能让“伏帝魔”升级。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想要烟雾镜公司旗下一家城市级生物工厂今年的生产计划，就一口气给出六十万佣金，这雇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烟雾镜公司也要参加这场世界大战呢？到时候祂们可能会决定把大部分‘没用’的工厂人都大规模血祭了，充作战争资源。”阿拉斯托在加密通讯频道里挑了挑眉毛，“众神谋划准备的时间一般都比凡人长，但再怎么长也是有限的，毕竟现在是资本社会。”
话虽如此，像海登这样当了很久佣兵的人就知道，大部分佣兵都没有给自己准备退休（或转职）计划。大部分佣兵要么骗自己能一直活下去，要么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能活多久，活一天算一天——起码在海登习惯了的北美是这样。
说来好笑，海登在南美这边捣鼓一两个月，没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却反而受到米克特女神所创造的社会制度的不少助益。“芬里尔”的佣兵工作越做越顺，甚至让古斯塔夫有了团队退休的信心；海登本体打血祭角斗当然也从来没遇到问题，毕竟不可能真的有神跑来和他打。
为了搞清楚答案，海登干脆用不需要上班的本体，亲自跑了一趟大众劳工们会去的那些酒吧，一个一个请人喝酒，找他们聊天，问他们：“你们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何？”然后尽最大努力听他们讲的故事。
他是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天真的好人，因为古斯塔夫是真的打算要让队伍里的所有人（包括刚来才一个月的芬里尔和小玉），都一起存钱，在佣兵职业生涯的尽头晋升转化成为不死神族。他甚至真的帮大家准备了一个团队式的“退休计划”，让大家把每次赚来的钱都存一部分，存在一个谁都不能擅自动用的特别账户里面。
古斯塔夫很ｗww•hｅtｕsｈｕ•ｃｏｍ.coｍ高兴地这样说，
“自【轮回】魔法问世已有数月，密特拉集团和其它几家大公司之间还未正式撕破脸，不过大公司们迟早要开战这事就连民间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结果这田野调查式的笨办法居然还真管用。
但另一方面，如果因为优柔寡断就坏事，那就又是另一种蠢了。全世界的其它事情都会在你不在的时候继续推进。
可悲的是，他这话可能是对的。
但在海登看来，他们这就是永久性地在被烟雾镜公司剥削嘛。
还没等芬里尔吐槽，他们队里的鳄鱼战士就先嘀咕：“那不是跟‘很难’同义吗？”
“你觉得现在这个世界状况还能继续维持和平？”阿拉斯托的话里带了些挖苦的语气，“我会告诉其他人先准备好和烟雾镜公司打仗，而且我敢说肯定会打的。”
海登可能缺乏政治经济知识，但就连他也知道：“按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早晚会有一方承受不住这些子公司和边角上的损失，率先宣布开战。到那时，无论哪个先动手，都会让其他几个公司和全世界的平民百姓都人人自危。”
安洁拉让海登在这一年里更多的去听和看，多了解这个国度的状况，看完才能决定要怎么解决南美洲人的问题。
一番比较思考下来，海登竟愕然得出这个可怕结论。
而且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血祭角斗上赌博。毕竟赌博可是极好的娱乐，万一发财了还能趁机把自己转化成神族呢。
“好，那我就直说了。”
神明们对于时间往往是非常有耐性的，等待时机和预先准备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在细节处，祂们又会表现出精准至极的时间概念。这实在是很可怕的。
没人能永远当佣兵。无论他们多有经验，生命和运气也会不停被消磨。没有人能永远好运，而凡人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要挨一刀就会死。时间永远站在死亡这一边。
那海登又能怎么做呢？这事显然很不好解决。
连芬里尔听到这里都微微一愣。只有他知道，“伏帝魔”如今正好就在那间工厂里当小主管呢。
海登用他“芬里尔”的分身去和古斯塔夫小队的佣兵们旁敲侧击过几次，打探他们对于生活和_图_书的一些看法。结果嘛，也没啥意外。
看来这巨型企业之间的对抗，和古时候国家之间打仗也没啥太大差别。正式开战之前，古时候的国家也经常会互相先“非正式摩擦”一下，给彼此造成各种资源和收益的损失。而与此同时，众神高层之间却还是互相保持笑眯眯的和谐模样，表面上并不争斗——直到正式开战为止。
于是古斯塔夫便向大家解释起这次的工作，
“自从你加入团队，我们的收入就提高了一半多。照现在这个状况做下去，如果能稳定做个十年，我们一队人或许都可以有钱晋升成不死者！”
结果这样一搞，虽然无产工厂人们都是耗材，各种被压榨，可是他们都没觉得自己被压迫得很惨。他们甚至还会异口同声地和海登说：“我们的生活已经比南边要好得多啦！”
严格说起来，可能不光是佣兵，据海登所知世上的绝大部分凡人都是这样。这年头，这世道，大部分平民百姓都没有“未来”可期。世间起码有99%的人，不工作就会没饭吃，只能每天为自己的吃用奔波，被各种剥削压迫，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生不起病，只能度过劳苦的一生。
起码不算太差。起码在米克特女神的地盘上，他们生活得很有秩序。
“现在密特拉集团和玛尔斯集团表面上还和和气气，台面下已经有过不少冲突。两家的子公司之间互相进行恶意商业功防，佣兵之间也时有非正式战斗发生。昨天晚上，有一艘玛尔斯集团货运子公司的军火货轮，在太平洋上被魔鬼海盗劫走，直接拉去中东。不过密特拉集团在欧洲的一家分公司，前几天也被匿名的自由佣兵攻击了。这显然都是台面下的非正式战斗。”
“南边那里可乱了，整天都有黑帮和罪犯在街头枪战杀人。”
原则上，烟雾镜公司的阶级流动性是很强的。因为不死生物不会繁衍后代，他们的“后代”都是挑选活人来转化的。就其本身而言，他们无意也不可能将权力转让给“自己”的后代，只能从活人中挑出继承人以及新同胞。
南美洲人的生活过得如何？
超级大公司们发展到今天这样，本质上或许也是一种更巨大而且更不讲理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