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当然不是因为景象过于血腥才愕然的。因为安洁拉正在看着的是那斗技场地上的血污。说来也怪，那么几大滩的血迹，不到两分钟就逐渐从地上消失了，简直就好像斗技场的地面把血吸收了一样。
街头斗技场的这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六个年轻孩子死了三个。活下来的那三个则是得到了一些街头名声，还有一小笔钱，实在算不上很多。
海登需要主动去调查、观察这些东西，才能做出判断，还得看看这些秘密能不能给他增强力量，解决其它问题……事情可真多。
……然而唯有烟雾镜公司，从封建时代到资本时代，一直都没忘记继续使用血祭魔法。
他们不需要通过繁缛的祭祀来祈祷崇拜死亡女神，而是在血腥残忍的战斗中献祭败北者。只要是发生在自己的土地上，米克特提卡希瓦就不在乎鲜血为何而流。当刀剑劈开筋肉和骨头，当垂死之人发出最后的尖叫，当鲜血喷涌而出之时，米克特提卡希瓦的力量就会越发强大。
这景象甚至让安洁拉都有些愕然了。
看见红叶目瞪口呆，海登便解释道：“我虽然不像资本神那样，可以分出成百上千数万个多线程进行思考，但二重三重并列思考总还是做得到的。否则我这个仙人大法师岂不是白当了？”
“他们的血，还有血中的灵魂和生命，都被这片场地吞吃收走了。”
“而且我只是把法力隐藏起来扮猪而已。如果事情果真发展到了要出人命的程度，我只要马上逃之夭夭就行了。所以这并不是一次不怕死的‘秘密’冒险。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我要做的一切——找工作，干活，尽量活下去。实际上，成千上万的人每天都做这样的事。我也不是去玩的。”
“高高在上的神仙不会知道凡间浮生疾苦。如果想要真正理解老百姓的感受，想要理解资本家多坏，就需要亲身参与进去。”
“这是一场献祭。”
“所以我这次要同时做这三件事。”
血祭血神！
这https://www.hetushu.com.com下红叶更急了：“可、可是，老爷您并没有真神那样分出神相分身的神力呀！只是三重并列思考，没有分身，也没法同时去做三个工作啊！”
安洁拉和红叶则是都摇了摇头。
“但是主人，这样怎么保持人口呢？”
自古以来，竞技场里的生死厮杀，基本上都是献给神明或王者的血祭仪式。这些一点都不奇怪。然而现代的神明之中，还在用这种古典方法的，恐怕真就只有烟雾镜公司，只有这南美洲的人和神了。
正如安洁拉所言，这样搞是很难保持人口的。而且大家都知道，让一个人活着，不停被公司剥削，剥削到再无可剥削为止，要比一刀砍了血祭能榨出更多的资源。所以这就让事情变得很奇怪……
“但正好，我就是个超级仙人……闲人。那我就来做一做其他神不会做的事。”
他们当然也用过【礼】。他们现在也仍然在使用资本主义的魔法。可是他们同时也一起使用血祭魔法。这该算是……呃，一种当地传统文化吗？
这次，甚至连安洁拉都难得地皱起了眉：“主人，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来调查这种事呢？”
烟雾镜公司的地盘，南美洲的阶级固化现象，似乎没有其它地方那样严重。
……至少海登听说是这样的。
安洁拉转头问海登，
这是在做什么？鞭尸吗？当然不是。
一匹红叶光是看到，就忍不住为之发抖的巨狼！
“我能理解这是在做什么，尽管我不喜欢。”
“这个当然可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海登点点头，接下话头，“我甚至可以伪装一下去烟雾镜公司找正经工作啊。我也可以去打他们这种血祭角斗啊。选项是很多的。”
大家都说烟雾镜公司的地盘上，生死竞争极其激烈。这样意味着机会更多，财富和阶级流动性更强……可是人这样真的死得起吗？
显而易见的是，海登这次归根究底其实也只能当一个走马观花的hｅtusｈｕ.ｃｏｍ.cｏm看客，不是真的变成了普通人。他现在有仙人肉身法力，背后站着一堆神，有整个公司为他买单，基于这样的背景，海登显然无法真正体验到南美洲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无法拥有他们真正的感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他的目标本来就更客观、更直接。他只想真正了解到烟雾镜公司统治下的人民到底是什么状况，那些资本神到底是什么样子。
“对，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地方做一个月或许还能了解一下状况，做十天肯定不行。”
所以海登说，
随后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匹和棕熊一样大的狼。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不会像神那样分身，但我有变通的办法。”
海登耸了耸肩，
要知道，这可真的是最原始的旧神办法。早在堕天使们从天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世界的古老自然荒神们就会用原始的血祭来给自己增加力量，滋补衰弱的灵魂。但最原始的剥削方法就意味着效率最低。所以后来堕天使们才开发了【礼】，创造封建王朝，因为封建王朝的剥削方式就长期来看比原始血祭更有效率。
后来，四百年前，大家都知道历史，新神推翻旧神，创造了资本主义的新魔法，作为剥削方式比【封建礼仪】更有效率。
与此同时，这些生化改造器官虽然是最“值钱”的战利品，却不表示只有这些器官才值钱。而这些白袍人们也都非常敬职敬业，所以他们很细致地把尸体上每一块还能用的地方，全都切割细分——大脑，牙齿，脊骨，内脏……什么东西都有办法用到。脂肪可以用来做肥皂，肝脏可以用来培植特殊的毒素过滤药物，大脑是高速处理信息的计算机。
然而这些也不完全都是好事。
就这样，死败者留在世上的痕迹只剩地上一片血污。而胜利者和观众们都满意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抱着装满人体部件的容器离去。
这话立刻让红叶懵了。连安洁拉都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和_图_书
有些人甚至高高兴兴地当场就把拿到的新器官给自己装上去。因为这些经过大量生化改造的人，可以直接就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化器官像零件一样热插拔。
而这里的人们，也很清楚自己这些行为实际上代表什么。
红叶已经傻眼了。
海登一边说，一边带着安洁拉离开这片人比较多的街角，建筑和人潮都在这里开始减少了。随后他们转身走进一条小一点的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间黑漆漆的商店，窗户被魔法变成了黑色。
海登问到，揉了揉太阳穴。
海登带头走进商店。店里也是黑的，借着开门时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这是一间很大的空房。根据海登事先调查，根据阿拉斯托所言，这里曾经是一家药店，但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破产了。商店已经被公司回收了，但还没有重新卖出去。墙壁被简单地刷成白色，地板满是刮痕，毫无光泽，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很快，第一个白袍子就把那个双刀瘦小男孩子的两颗眼珠挖了出来。仔细一看，那两颗眼珠竟然像猫的眼睛一样，有狭缝，也会反光。白袍子就把它们挖出来之后，放进装满培养液的玻璃罐里，递给杀死他的那个对手。因为啊，像这样一个猫眼生化改造移植器官，实际上还是很值钱的。如果是正规品一手货，至少也值个4000金币——这，才是这男孩身上最值钱的“战利品”呢！
无论如何，“人口增加措施”这几个字只会让海登有一种十分糟糕的预感。
然后等这些全部摘取干净，大家像买肉一样把分割出来的器官和部位装在罐子里买走之后，原地剩下的就只有一滩血污和败者残缺不齐的骨头了。但这也难不倒聪明的商店老板。只见一个穿工作服的死灵师上来，施展他已经十分娴熟的简单法术，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三个败者的骨头变成骷髅，从地上拉起来。
海登点点头，
“我查过资料，听说烟雾镜公司有一些专门的人口增加措施，但具体的内容很难查https://www.hetushu.com.com到。这也是我这次想要亲自来查看的事情之一。”
红叶反而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计划。所以她试着提出问题：“老爷，一个月其实看不到太多东西的，况且你还想同时做三件不同的事。每个地方蜻蜓点水沾十天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呀。”
“好了。”咒语施展完毕后，他平静地说，“如果现在还有人或神能偷窥我们，那我们无论如何都死定了，所以我就直接说正事吧。红叶，你也出来。”
下个瞬间，忍者红叶就从海登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边。
“我有办法。”
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不知道米克特女神具体在做些什么，他现在才会亲自跑到南美洲来看看情况。今天这样粗粗一看，之后要看的情况恐怕还很多。
安洁拉显然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像是被海登的想法给逗乐了，好像非常高兴。
很快就有一群穿着白袍子，又有点像屠夫的家伙就从店里走出来，走到斗技场里来。紧接着——说时迟，那时快，这些白袍子纷纷伸出经过生化改造，像长长爪子一样的手，啪嚓啪嚓，把这些孩子的尸体大卸八块！
“出来，我的心兽——【芬里尔】！”
安洁拉低语道，
而且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也不止如此。
幸好这“小孩子水平”的钱也不算太少。如果积少成多，他们或许真的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存状况。
这样的骷髅当然都是没有智慧的，需要人工指挥，而且磨损的也很快。但它们仍然是南美洲最常见的基础劳动力单位。虽然只能卖几个钱，但它们也值钱的。
海登点了点头：“这不是新闻了。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但这个现象本身是众所皆知的——这些角斗和死亡，实际上都是献给米克特提卡希瓦的仪式化血祭。”
大家都知道，只靠这些做判断是完全不够的。血祭角斗很可怕，但这里绝对不是只有这样的事情。这种事太浮于表面了。
安洁拉看起来反而有些乐。m.hetushu.com.com
她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听起来很不错。但主人，您具体打算做什么来生存呢？隐藏法力，继续当佣兵？”
所以海登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何不正常的事情背后基本上都有特殊的原因。是因为烟雾镜公司有特殊的古代魔法吗？和外神有关吗？还是说他们其实在私底下搞些奇怪的小动作？可能有内幕？
甚至就连刚发育成熟的精和卵，本身也可以作为生化工厂的螺丝和齿轮使用！
海登把门在身后无声关上，随后悄声念了几句咒语。无形的波动在周围的空间中绽放开来，白色的光芒点亮了整间屋子。
话音刚落，海登已经拿法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一下，
……啊？
理论上来说，把人杀了血祭给神，虽然是短期内增加力量的好办法，但从长期考虑其实兵不划算。
“现在的状况是，我需要更加调查和了解南美洲烟雾镜公司这边的情况。我需要知道这边的老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边的资本神是什么货色。但我该怎么判断呢？我们今天看到了一场角斗，一场血祭，不错，这很可怕。但你们觉得我应该为此就去想办法把米克特干掉吗？”
其他被杀败的小孩子们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例如那个年轻魔法师，白袍人们把他肚子剖开之后，挖出了他仍然在跳动的生物改造心脏，同样也是放进培养液罐子，交给他高高兴兴的对手。
“接下来，我要作为凡人，在南美洲烟雾镜公司的地盘上试着生存一下。先试着来一个月吧。”
为什么打打杀杀才赚这么一点？因为他们终究只是没有受过多少训练，也没有太多生化改造的街头小鬼，充其量也就是个开局的混混水平。小孩子就算野蛮凶猛敢杀敢打，在本来就不讲究人权的地方，充其量也就只能赚到小孩子水平的钱。
“之前黑暗精灵乔安娜跑来新芽城卧底的时候，帕妮娅和我开过玩笑，说没有哪个神会闲到跑来别人的公司卧底，因为祂们都忙着赚钱，没这个闲工夫。”
……或许这并不是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