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亚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但如果他这样选，取得最终胜利的就有可能是别人，而不是大家一起输。一直都在计划、争取和渴望胜利的亚当，就有可能反而让另一个人取到他梦寐以求的战利品。
他，亚当，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灭亡。这感觉其实……颇为……有趣。
可惜亚当没法像她这样思考。
不过神族社会嘛，对此当然就是另一种反应。
而这【轮回】的大魔法可以这样轻松赐予两百万人生命，又进一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已死，现在生命是唯一选择。如果死了不会真的死，【轮回】会让每个人的灵魂都得到永生，那么死亡就只是个骗人的东西。
很快他就会死亡。天上地下，没有人救得了他。
与此同时，和亚当连系在一起的莉莉丝，竟然也跟着亚当一起开始崩解。因为那个斩去真名的【蜕名破命秘仪】已经将他们俩的命运相连接。只不过莉莉丝自己看起来倒是很悠然自得。很显然她是真的不怕死。这个堕天使是真的打从心底相信全世界很快就会毁灭所以没啥好不高兴的。
所以亚当反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还好意思拿这话出来说嘴？我今日不是败在你手里，而是败给你身后的密特拉。所以今天就算死，我也不会死在你剑下。”
已是该死的时候了。
“我，亚当·史密斯·阿普萨拉，现在指定海登作为我的遗产继承人。我指定海登继承我的所有实体和非实体财产，包括我所有的公司股份，以及所有归属于我名下的专利权。”
这逻辑本身没什么问题。卡莲一直知道亚当就是一个最自私的人。临死前拉人垫背，恶心密特拉，对他来说都是很合理的操作……对吧？
【很快，无论是孔雀那一家子也好，那么自高自大的密特拉也罢，这世界的所有生命都会像垃圾一样被消灭。因为那冷酷之神的使者已经到来了。】
“恭喜你。”
他妈的，亚当到底为什么要最后帮他一把？大家一起死一起输，不是也挺好吗？但是……但是啊……
沉入永远的死亡。
两人目光的交换只在一瞬间，但海登已https://www.hetushu.com.com经意识到，亚当并不是要陷害他，也不是想用他来恶心密特拉。亚当他……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了？
众神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战胜死亡，起码或多或少可以。然而【轮回】的效果实在有点太强了。以前众神想要战胜死亡还需要很高的成本，可能需要金钱，可能需要特殊的资源或条件——结果这下可好！密特拉的【轮回】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今天这个晚上，在这小小的新雅图里，已经发生了太多让众神都惊讶甚至愕然的事情。以至于当众神听见亚当这番“遗嘱”时，他们用来感觉到惊讶的神经可能都有些麻木了。
其实打出最后一拳之后，作为究极的生命，他那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生机，都在这一拳之后全部消失。亚当已没有了未来。
刚刚才被亚当打死过一次的不动明王，现在看起来却非常平静与庄严。
【不要哀叹，我亲爱的丈夫啊。】
一个用主神级力量构筑并封印起来的，小盒子。
然而紧接着，亚当却又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并没有把手里这些最后的主神力量轰向不动明王，反而是把它们凝聚压缩起来。
理性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他现在只能用直觉和情感去决定。
自从离开大学，踏入社会之后，海登早就没法继续和亚当这个曾经的好兄弟心意相通。聪明如海登，现在也不知道亚当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莫非？
对于此次事件，密特拉集团对外当然是声称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的，而且也是最严重的主神级魔鬼恐怖攻击。新雅图大都市的两百万平民百姓都是魔鬼的受害者——但是不用担心！密特拉集团已经开发出了最新型的【轮回】魔法，会将这两百万受害的无辜新雅图市民尽数度化，送入净土享福。将来若有必要，还能再让他们轮转投生为神族天人！
这，岂不就是新世界的法则？
至于这样的遗嘱到底有没有用，哎呀，就让海登去操心和争取吧。反正他亚当很快就是个死人了。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亚当对自己的老朋友htｔｐs://ｗwｗ.ｈｅｔushu.ｃｏm.ｃｏｍ说，
【很快这个世界就会终结了。你我只不过是比这个世界早一点死去而已。】
所以亚当肯定不会这么选。因为他就是一个最自私的人……只是自私亦有它的来源和道理。如果他连自我都要不复存在了，这自私的结果只是大家一起输，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那自私又有什么意思？
遗嘱？就你这样，就凭你今天干的这些事，还想立什么遗嘱？
他其实也清楚知道。
他花费三十年时间拼命想要往上爬，为了爬上去不择手段，自私利己，无情残忍。他的一切努力奋斗都是为了不做普通人，要做人上人，改变掌控自己的命运。
那么亚当呢？
【轮回】本应抓走他们的灵魂，狠狠折磨或者贬作公司奴隶。但亚当和莉莉丝拥有主神级力量。这力量已足够他们选择自己的死。所以对于亚当和莉莉丝而言，这次的死亡就是最后的虚无和寂静。
……
他已经不可能战胜那太阳，不可能爬到世界的巅峰。这就是他的死亡，他的末日。
密特拉集团当然也可能把亚当这个遗嘱当成狗屁，或者用其它方式把它玩过去，处理掉，反正公司的律师总会有办法的。但另一方面，无论如何这都需要密特拉集团多多少少付出一些代价。而如果他们不想付出这种代价，最简单的办法……那当然就是赶紧解决海登这个莫名其妙的继承人。
然后，在不动明王剑砍到他的脖颈之前，亚当和莉莉丝已经抢先一起崩解成千千万万个碎片，沉没坠入死亡的黑暗。
而当这种忧虑来到这次事件的尾巴上时，状况就变得更加有趣了。因为亚当这个突然跳出来攻击密特拉又被密特拉反杀的家伙，居然留下了一份遗嘱，一些遗产。
莉莉丝和亚当一起联手操控这股力量，让它们在亚当手中硬生生地变成了……
【轮回】之力仍然在拉扯压制亚当，减缓阻碍他的行动。但他居然把这最后的力量全部用来制作一个被封印的小盒子，放弃了最后的战斗机会。不仅如此，这举动同时也让亚当彻底的灯枯油尽。他黄金般的身体本就充满裂痕，现在ｈｔtps://m•hetusｈｕ•cｏｍ•ｃｏm终于完全支撑不住，自内向外开始崩解。
这份遗嘱，密特拉菩萨当然是要宣称它不合法的；这些遗产，密特拉菩萨当然是主张要没收的。他的律师也可以讲出十八番的道理，证明密特拉的正确性。
所以他并没有趁不动明王复活读条的时候追击，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亚当反而先是沉吟了一秒钟，抬头看了看空中那轮仿佛有着无限力量的密特拉太阳。
就这样，亚当和莉莉丝都死去了。【轮回】也没有抓到他们。
魔鬼夫妻在思维中的交流极其迅速，这样的对话和思考连一秒钟都没有花费到。所以亚当还有九秒。他……到底该怎么样决定？
因为不动明王已经复活。
亚当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在思想中回问：【我为什么感觉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你不是想要复辟旧神王朝吗？现在我们都要失败了。】
【所以亲爱的，你也不需要哀叹。终极的死亡只是纯粹的不存在。一切都会平等地归于虚无。】
【复辟王朝只是我向资本新神报仇的手段。】莉莉丝的回答很干脆，【使者已经降临，还在这个世界上到处观察，而她显然看到了许多。所以我才说这个世界肯定完了。既然如此，我已满足。】
太阳会沉落、现身、反覆，但他们则一去不返。
如今，他的力量和生命已到尽头了。不动明王正挥动神剑朝他斩来。时间已所剩无几。然而亚当这时候却转头过去，和海登对视了一眼。
所以不动明王也立刻举剑警惕起来。虽然密特拉一定会治好或复活他，但老是被打死也很尴尬的。哪怕众神都会称赞密特拉【轮回】魔法的伟大，不动明王一直被打死也很难看。
所以这一刻，亚当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如何，亚当和莉莉丝接下来就要被复活的不动明王给打死了。作为先知，海登现在已经能感觉得到。
所以在卡莲看来，亚当这番死前操作就是对海登的陷害。他一定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拖着海登和他一样被密特拉弄死，至少也能给密特拉添点麻烦，恶心密特拉一下。
他妈的，亚当其实就一直羡慕甚至嫉妒这个家伙。这个家hｔｔps://ｍ•ｈeｔushｕ•coｍ•cｏｍ伙嘴上指责亚当自私，可是在亚当看来，海登其实就比他还要贪心，偏偏还比他运气更好。
尤其是众神，他们几乎都亲眼看见了整场战斗。所以他们已经开始思考这次的事件，琢磨这次事件中展现的各种新力量——无论是一个凭空跳出来然后又被密特拉打死的主神亚当，还是密特拉拿出来的【轮回】这个新玩意——他们都在琢磨这些将会如何影响资本神族社会如今已经很脆弱的平衡。
卡莲的反应很快，所以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一个可能的麻烦之处。她立刻啧了一声，赶紧侧身护到海登前面，在意识连接中对他说：【亚当这是要拖你垫背。等他被不动明王打死，甚至可能还没等他被打死，密特拉就要处理你这个遗产继承人了。】
莉莉丝像翅膀一样贴在他的身后，在亚当脑海中轻笑，
虽然有人肯定会想要这样吐槽，但资本众神们，尤其是密特拉集团，他们毕竟大都还是承认这种大家一起玩游戏的规则——所谓社会，本质上就是大家一起遵守游戏规则才能继续维持下去。所以此时此刻，虽然全世界的资本神明们都有些无语，但他们仍然还是立刻开始计算这个遗嘱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可能性和结果。
先是【教育晶片】，然后现在又是【轮回】！事到如今，已经有很多神，甚至大部分神，都开始担心——密特拉菩萨是不是变得太强了？
……变成了一个小盒子。
全世界看到新闻的人们都这么想。大部分人更是欢欣喜悦。毕竟他们只要向密特拉集团乖乖膜拜效忠，【轮回】的福分就会像高挂头顶的太阳一样照耀他们。虽然大萧条本来让整个社会惨到极点，【轮回】却又让气氛变得一片大好。许多人都重新看到了希望。
“海登。”
所以，他才在九秒时间内，说出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遗嘱，还迅速通过星网把它在公司法庭里公证。
想象一下吧——明明有两百万人在一场灾难中死去了，但现在密特拉集团却可以把这两百万人全部从死亡中捞回来！虽然这两百万人暂时失去了肉体，但他们被送入净土服务器，由公司付月租费，还能照常和其他人说话，和_图_书交流，享福，将来还有可能转生成神族——在最近快要因为大萧条而绝望的凡人们听来，这【轮回】究竟是多么得美妙，多么得伟大啊！！
以及一次选择的机会。
……但是眼睁睁看着密特拉已经如此之绝强的其他资本神，可就未必会同意这些道理了。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这个发疯的魔鬼老婆确实没说错。亚当现在剩下来的只有九秒钟的生命，以及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可以简简单单地就这样死掉，在虚无中等待整个世界也被一起送下去。反正大家都输得一无所有，那就没有赢家，倒也不错。
一时间，全世界的凡人都为此而震动，甚至比听说恐怖攻击还要惊讶！
亚当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到，这些魔鬼果然脑子都坏掉了。她虽然最近满口说什么爱的力量，可是她这种爱法估计都还比不过密特拉的“慈悲”呢。怪不得他们俩会输。哪怕比“爱”，他们也都输给密特拉了。
自从【轮回】登场之后，这事情看上去开始甚至有些令神惊恐了。
“亚当·史密斯·阿普萨拉，你确实有些厉害之处。但就算杀吾百次，【轮回】也会让吾不停归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亚当高高举起右手，竟释放出一股惊世骇俗的神力！他难道还想要再对不动明王打一次最后一击，死也要死在战斗之中吗！？无论如何，这主神级的神力都的确是足够了。这最后一击要么是再把不动明王打死一次，要么至少也能把他打得重伤。
作为卡莲的丈夫和最亲密的朋友，海登当然也能理解她的思路。可是现在海登抬起头，与半空中的亚当四目相对，却见亚当的眼神深邃有如海水，根本不像是要引祸拖人垫背的模样。
无论如何，时间仍在流逝。十秒已经过去，不动明王已经复活，而亚当伤势仍然极重，就像破裂的水管。【轮回】继续转动，要将亚当和莉莉丝一起拉扯碾碎。想指望亚当再打出一次刚刚的拳，显然是不可能。
今天到了末日，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自私、利己、无情、冷酷、努力、拼搏、聪明、计划、争取、渴望……全部没有用。亚当已没可能爬到顶端，他的生命只剩下九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