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若想要和这位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发条新娘平等交流，海登就只能让自己也超越人类了。
这话差点把海登给逗笑了。
……直到一个魔女飘进这房间，出现在一旁。
好像这个问题早已被预见，决定早就做出，早就策划好那样，海登很快就回答说：“我正在思考该如何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层次。”
海登如今就站在这房间中央，望着宇宙的全息图像，思考。
虽然这话让海登自己说可能有些古怪，但开悟了上界真理智慧的先知，愿意像师父一样把这些知识教导给他们，那博戈米尔这个领头羊当然应该像徒儿一样，自己先主动把组织内部的异见分子都给压下去，哪能浪费先知的工夫去做这种事？
天可怜见，海登都三十岁了。当然啦，三十岁和他们这些几百岁的老怪显然没法比，但海登早就是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成年人了。
“我曾经读过一本书，它教给了我这样一个道理：交流是平等的人之间才能进行的活动。雇员们对老板们撒谎，与之对应的，老板们也预计雇员会对自己撒谎。”
黑魔女可没料到海登会提出这个请求。但她愣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再怎么说，如果你能利用这个教团搞研究，帮我把能解除天外旧神契约诅咒的办法找出来，那对我当然是最大的好处。”
太初有道（真理），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
“另一方面，博戈米尔还告诉那些教义反对派，你对灵药的反应实在是太好了，证明你有无上天资，是显露神性的天生圣人，大家在教义问题上的分歧当然应该听你的。他其实很懂怎么运营宗教。”
所以海登必须成长，以某种方式成长，超越现在。然而在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传统的道路能达到这个目标。
“然后他就会提供给我索菲亚教团的技术优势。这些人都是知识分子。工人好找，技术人员的忠心才难寻而且也更重要。我们是要搞研究，需要这些技术人员帮我记录数据，进行测试，用计算机和各种交感法术验算不同的可能性……目前来说，索菲亚教团至少在这方面经验充分，人手也很充足。所以我教导他们真理的知识，换取他m.hetushu.com.com们的忠诚——这有什么不好吗？”
“但我没有太多时间来纠结和调查这件事。”
这个私密房间足够宽阔，但并没有特别奢华，毕竟索菲亚教团的主张一直都是否定物质享受，同时也包括了否定现代消费主义。
但艾比盖尔终究还是感觉有些纳闷。所以她和阿尔比恩教授一起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先是无声地扔出了一个静音屏障，然后马上迫不及待地问：“帕西瓦尔，你不觉得海登现在的状况有点古怪吗？”
艾比盖尔皱着眉头说，
安洁拉看起来倒是很期待：“原来如此。那么主人，您接下来打算专注于和这里的人们一起做研究喽？”
海登听见她的说话，转过头来，结果反而笑了：“要来做啥？我这次来死海，当然就是要调查天外旧神遗留的痕迹。死海里有秘火盐，深处底部可能还藏着别的东西。我找人来帮忙挖掘和研究有什么不对？”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给这个小教团开了多大的交换条件？你教给他们的可是成神之法！死而复活直通本源的不朽大道！你用这么宝贵的知识去和他们交易，换来的就只是这个猪狗小教团的忠诚……哪有人把生意做成这样的？你没忘记自己是要来做啥的吧？”
“但是，个别时候宗教也不吝啬于提供物质。对于追求真理的人，我给他们真理；对于想要面包的人，我也可以给他们面包嘛。”
“只靠我们自己永远是不够的。”
自从在灵魂状态下看到那两位天外旧神，海登便意识到了一件事：构成这些天外之灵智慧的理论和要素，恐怕都与人类有很大的差异。祂们与人类之间，恐怕有着比老鼠和人的距离更远的鸿沟。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仍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弟兄姐妹，你们要彼此同心合意。智慧之光将照耀我们。我们的愚昧、无知与困苦都将终结！
按照阿尔比恩教授听来的说法，这个干部名叫雅各布·多塔拉。他在索菲亚教团里是负责管账的，在堕天城黑市里（包括城主的魔鬼那边）都有许多的人脉和渠道，而且很有钱。
她有一种感觉，海登似乎正在……朝着某和*图*书种奇怪的方向变化。
“我刚刚旁听完索菲亚教团的高层干部会议。虽然有几个干部反对，但博戈米尔把他们都压服了。整个教团已经决定之后要遵你为神圣先知与至高大导师。”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安洁拉点点头，“所以，主人，是什么在困扰着您呢？”
“当然啦。我不能只用灵修和对解脱的许诺来说服工人和劳动者加入我们，但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宗教就是搞清楚人类在精神上想要什么，然后如何得到它。”
海登稍微耸了耸肩：“这是博戈米尔要去担心的事。”
不久之后，安洁拉走进了房间。
阿尔比恩教授也立刻扬起眉毛：“就是这部分特别有趣。一方面博戈米尔告诉他们，你也是个更专注修行和研究的人，不是商人。所以你更关注学术而不是经济利益，会比传统商人更尊重他们，会给知识分子更好的待遇。”
这话反而让艾比盖尔把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真觉得他们整个教团都会死心塌地相信你？”
【先知降临，由博戈米尔导师在集会时向索菲亚教团宣布】
老教授捋着胡子，似乎觉得这很有趣，
……
怎么现在他不止是变成资本家，甚至还要变成新宗教的先知、导师甚至救主了？
但不知为何，艾比盖尔乍一看，甚至会以为自己看见的并不是海登，而是安洁拉。
然而安洁拉并不被这个世界所同化。虽然她会学习人类，渴望理解人类，但她总是轻飘飘的不沾凡尘。海登甚至到现在都还不完全知道安洁拉究竟是什么。
虽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海登还是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别担心。我可没有黑化或者变成空洞人啥的。”
他的语气很淡然，
正在变得成熟？他早就是个成熟的人了，还能变成更成熟的什么？
说来也巧，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海登在门被敲响之前就先抬头看了过去，并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放着他不管就行。又或者是艾比盖尔，你愿意帮我注意这个教团里的蹊跷吗？”
所以这个贵宾房间的整块地板和整面墙壁都是精美的全息图像，展示着宇宙，遥和*图*书远的群星，太阳。待在这里感觉就像是坠入宇宙之中，很适合冥想时空的奥秘。
不过海登摸了摸下巴，却不怎么在意，
如今像孔雀王这样的天外旧神能披着人皮和人类正常交流，那纯然是祂们和人类互相学习，并且被这凡尘俗世同化之后的结果。
这只是她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印象，可是这印象根本就毫无道理。安洁拉虽然也经常说出非常莫名其妙的话，做出非常莫名其妙的事，但她看起来总是很轻松自在，就像风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人用肉眼看着太阳时，理论上就会把一部分太阳散发出来的粒子吸收到体内——当然，这只是理论。但这个过程发生在灵魂层面上的时候就没那么理论了。我在灵魂状态下直视两个天外旧神的灵魂真形，自然就吸收到了祂们的一部分灵魂之光。但我能理解到的部分实在太少，人类贫乏的言语甚至无以形容。”
门咔哒一声开了。阿尔比恩教授进了屋。
成熟？
弟兄姐妹，你们当静听！天启之人降临了！他智慧高深，言辞如剑，伟大的灵知握于他手！他的话语是真理和知识的源泉！
然而出乎海登预料的是，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安洁拉居然也露出了笑容。
我告诉你们，他将成为黑暗中闪耀的光芒，无知的驱除者。他将是我们忠诚的对象。我们将尊他如师父，而他也将像教导爱子一样教导我们！
教授说到这里，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以他为首，教团的一部分决定遵从你，其他人则是争取到中立……结果基本上就是这样。但这其中必有缘由。”
紧接着下个瞬间，海登就察觉到了魔女此刻的心理变化。他苦笑了一下，尽管他根本就没有在盯着她看。
如今道成了肉身（面包），与祂的子民同在。
海登说出来的这些话都很有条理，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发疯。
他将带来我们一直渴望的解脱、自由和幸福！
“我亲爱的主人啊。您这话，可真是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海登听到这里也有些吃惊：“我们都不认识的干部？那是什么人？”
老教授（虽然魔女其实比他更老）琢磨了一会，然后点点头：ｗｗw.hetｕshｕ.ｃｏｍ•ｃｏm“确实，但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他正在迅速变得成熟。”
他又不是张×忌。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有人拱他当皇帝啊？
海登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现在就专注于搞研究？我们现在只是搞定了知识分子和技术人员而已。光靠这点人能干成什么事？只靠知识分子是不够的。我还需要去找那些工人，去找劳动者。”
这话……自然是没有错的。
一方面，这当然是因为海登想要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好的生活，脱离资本天神的剥削。所以他最初的理想就是要发明廉价而且泛用的治疗魔法。然而学医似乎救不了全人类。海登必须做些更根本的事。
“你这次这事做得也太糙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要得到索菲亚教团的忠诚。他们研究天外旧神已经很久很久。他们对这些天外旧神，实际上有很深刻的了解。今后我是他们的导师和先知，但也要成为他们的学徒。我需要学习索菲亚的智慧，以及天外旧神的魔法。”
“博戈米尔很聪明。他会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所以他会处理好的。”
归根究底，其实大家想要的东西都有所关联。艾比盖尔现在虽然有了仙丹，最念念不忘的却还是想要彻底将身上的大魔鬼契约诅咒一劳永逸解决。这事也和天外旧神脱离不了关系。
而另一方面，这或许也是因为海登想要提升自己的层次，让自己能够与安洁拉等位。
无论海登在吃了索菲亚教团给他的药，然后在几千年前的时空里看到了什么，他显然都有些变了。自从他向索菲亚教团宣称自己是先知和导师之后，海登身上有了些新的东西。并不冷酷，但很强硬。现在的海登望着星空的图像，脸上显出一种沉静的决心，眼睛里也闪烁着苍穹之光。
从人类变成比人类更成熟的东西吗？
而海登现在看起来却很凝重。
艾比盖尔不知道该对此说什么，可是她确实有点担心。
他说到这里，重新望向全息图像里的月亮，
“不过我想说的重点是那些干部的态度。有些干部反对你是因为彻底倒向一个人很危险，会逼着整个教团都站队；也有些干部是纯粹因为教义的差别而反对你。他们相信肉体和物质应该是hｔｔps://ｗｗw•ｈｅtｕshｕ•cｏｍ•ｃｏｍ被彻底弃绝的。但是他们都被博戈米尔摆平了。”
看啊，那至高的先知与导师已经降临了！他随天堂降下的甘霖来到我等身边！
曾几何时，海登只是想要当个佣兵，只是想要个爱他的老婆，只是考虑过老了之后或许可以当个佣兵头子或者中介人。
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居然会同意要彻底倒向海登，确实怎么想都很奇怪。怪不得教授说其中必有缘由。
一阵沉默，不过没有延续很久。
……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登终于真的笑了。那是稍微有点邪恶的笑容。
但艾比盖尔望着海登，却总觉得他身上流溢出来的气氛有些奇怪。
弟兄姐妹，你们将见他的面目。他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而且比我们伟大睿智得多，阳光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他的到来和指导，将引导我们通往上界的道路！
海登仿佛对索菲亚教团的忠诚毫无担忧，不再看着她，只是望着全息图像里那人类肉眼平时无法观察到的星空。
海登立刻问道：“他是怎么摆平的？”
“一般的工人不会像索菲亚教团这样积极主动。他们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思考，用心琢磨我究竟需要什么，而且也不可能帮我研究和出主意。索菲亚教团现在是主动的，和我起码暂时有共同的目标，而且他们把我当作指引者，当作先知，而且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这样的动力当然会很有用。”
海登坐在房间中央四柱床的边缘上，仍然在望着群星的图像。不过安洁拉一走进房间，海登就开口说：
……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不可能让先知睡在苦修用的房间里。
“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后来，教团里有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干部，主动开口说要支持你。”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宗教是需要运营的东西，而且宗教也确实是和做生意很像的事情。宗教就是搞清楚人类在精神上想要什么，然后如何得到它。学者想要作为知识分子被尊重，信徒则是更在乎神圣性。
神也好先知也罢都不应该在这种细枝末节小事上浪费时间，底下的人就应该自己把这些事情做完。
海登独处于博戈米尔替他准备的房间。
因为奴隶和主人之间不会有爱情。唯有平等者与平等者才能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