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盆上的古代楔形字母立刻抖动起来，将一道道光影投射到房间里。最初是毫无规律的线条和光点，然后在天花板下，开始出现了地球的三维影像，并在迅速地变大，似乎整个蔚蓝色的地球都悬在石盆上。这是真正的时空回溯三维投影，在视觉上，除了光度所导致的半透明之外，和实物没有分别，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影像。

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安洁拉来到海登身边的第三个年头。这已经是第三年的三月。

下个瞬间，海登立刻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样新的东西。一个东西划过天空，划过大气层，开始向这边落下。

“事情要按照顺序来说。”

“很多人都想要改变世界的，我亲爱的主人。”

“我想要改变世界。”

阿尔比恩教授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抽出魔杖，

那个光团长得极其恐怖，既像是一道灿烂的光，也可能是高耸的火柱，即是雪白的，又投射出海登所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色彩。前后遍体都长满了眼睛——数不清的成千上万只眼睛，眼睛周围还有四个轮子，轮中套轮。那四个轮子上还伸展出发光的翅膀形状的东西，同样多得数不清楚，至少也有千千万万。

所以海登说，

“义人想要改变世界，恶人也是一样。光说您不满于世界的现状是不够的。您想要如何改变世界，将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现在看到海登这样烦恼，反而很高兴，

阿尔比恩教授受到这里，伸手向计算机摆了摆，

“最后我在时空中找到了一个痕迹，发生在距今5300年前的巴勒斯坦地区。我今天早上输入了我最终计算出来的数字结果，回溯时空观看当时发生过的实际景象，然后我看到了极其惊人，必须让你来亲眼看看的东西。”

最近这段日子里，他更加确切地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个目标，一个执拗的理想，比起个人成仙更重要的理想。

想到这里，海登忍不住将这疑问脱口而出。

海登现在还不行。但他没有放弃思考。所以他现在一边继续改进炼丹技术，一边仍然在思考，在寻找道路。

向着下方的这座城市，那不可名状的光团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这两年来，我一直透过文献研究和卡巴拉占算，寻找地球上究竟哪里有过安洁拉女士那种高纯度秘火的痕迹。我找到的只有古老的传说，散落在浩繁卷帙之中。但是从各种故事里寻找真相也正是巫ｈttｐs://ｍ•ｈｅtusｈu.ｃoｍ•ｃom师的专长，所以我也努力去做了。我去仔细阅读古老的文献，详细考据陈旧的羊皮纸卷，从上百个荒诞离奇的神话传说中寻求真相，一次次施法占卜测算，跑了很多地方实地调查，寻访踪迹。就是为什么这事花费了我两年。”

无论是那些古代人也好，海登也罢，这时都见到天空出现了一个雪白的光团。那光团是如此耀眼，如同太阳从天而降，

以及在大地上被深深挖空，如今被称作“死海”的那个大坑。

这炼丹也从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古法炼丹，要上好丹炉，许多药材，然后混合配成正确比例，再上水下火炼之，不停注入法力，按照步骤加入药材，还很容易出错。海登如今已是陆地神仙，一天也只能炼出十五粒仙丹来。

剩下的残骸，就只有无数洁净的盐，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呀！

安洁拉听见这话之后则是歪了歪脑袋：“很多人都想要改变世界啊。”

“我想要改变世界，但我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这一方面是力量不足，另一方面就算真有力量也还是要考虑该怎么做。”

他两年前跑到教授的办公室来，把安洁拉的气息瓶子递给教授的时候，可没想到教授会做到这份上。

而且海登拿祂们给的力量也毫无心理负担。因为卡莲、帕妮娅、阿拉斯托给海登的援助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卡莲倒还好，她天生就没有成神的门槛，自己生意成功之后自然就是真神，只不过目前的成功有两三成要算在海登的努力上。

尤其是帕妮娅这小姑娘，现在还三天两头跑来海登家蹭饭吃呢。

这就是海登现在最头痛的事。如果他没法正确地认知安洁拉的本质，没法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没法更多地了解她，海登就永远没法和安洁拉站在对等的关系上。

在那个古代地球的影像上，教授挥动魔杖，迅速定位他占算出的那个时间和地点的坐标。地球影像旋转着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另一个时代的海洋和陆地，田地、森林、山丘、道路都变得清晰可见。大地上点缀着星罗棋布的村庄，充满了异国风情，还能看见雪白的羊群四处游荡。

连在不远处假装扫地的红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帕妮娅和阿拉斯托这俩却是字面意思上的一步登天。没海登各种救场，这两人早就连尸体都不剩。就算祂们现在不再和_图_书需要海登帮忙，海登也大可接受祂们的回馈，当之无愧。

教授的语气很严肃，出乎海登意料的严肃。他今天究竟看到什么了？

海登并不是傻子。他最近成为仙人了，感官更加敏锐，直觉也更加清晰，所以也更加知道安洁拉究竟多么深不可测。所以海登老早就不怀疑安洁拉的忠诚了——反正怀疑也没用。他只是不想放弃思考，他只是想要知道……

如今刚听到海登自言自语，她才抬起头望过来，

自从“天下第一vtb竞技大会”事件结束之后，海登就开始细细消化他这两三年来的所有收获，精炼出自己阶段性的真正成长结果。

在遇到安洁拉之前，海登不怕死，反正只是烂命一条，也几乎不忧虑未来的岁月。然而现在，海登却从未如此真切过地思虑将来。

“早上好，海登。在这么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把你从家里急匆匆地叫出来，我不得不说这令人遗憾，但我刚才看到了十分惊人的东西。”

所以海登最近才总是皱着眉头，

因为那是阿尔比恩教授发来的讯息，上面只有一行短短的字：

教授没有直接回答。

教授定位的这个时空现在是晚上，而且还是深夜，城市里却仍然看得见一些细小的火光，还有许多人在大街上摩肩接踵，吵吵嚷嚷，挤在一座大宅院周围，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海登听到这里，长大嘴巴，已经呆愣住了。

“这座城市位于距今5300年前6月29日清晨4点30分的巴勒斯坦地区。它当时的名字叫作所多玛城。”

【安洁拉研究有重大进展，速来我研究室】

“我并不能帮您做决定，但只要您多多思考，做出决定，开口说出来。剩下的事我就会帮助您的。”

然后，就像之前说过的，海登也还在思考怎么量产复活和重置修改概念的魔法。

……然后把那座城和周围的几座城，整个大平原，包括城里所有的居民，连着这片大地上生长的一切，全都毁灭了。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海登虽有目标的方向，却找不到道路，想不出走法。而这世上也没有哪个老师能教他具体该怎么做。

在祂的面前，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祂超脱于人类理解之外，海登光是隔着时空回溯看到祂，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寒冷和炙热同时侵袭身心。

听到安洁拉这个问题之后，连在家里扫地的红叶都竖起了狐狸耳朵。她也是很关https://www.hetushu.com.com心这件事的。毕竟红叶现在之所以给海登当忍者，除了报恩以外，就是因为认为海登值得投资，认为海登或许能够改变现在的世界，改善旧神族的生存状态。

所以海登现在也毫不顾忌地接受了祂们仨神的回馈。这些回馈堆积打造了他现在日益增长的力量，让海登如今得以炼出仙药，得地仙之果。

海登当然也知道红叶有这样盘算。这并没啥，她这样封建时代的旧神族浪人会有这种择主的想法很正常。起码海登清楚红叶想要什么，是为什么替海登效力。

那是一座古老而典雅的城市。各式各样早已遗失在时光深处的古建筑出现在海登面前：既有高大巍峨的城墙塔楼，美轮美奂的庭院，同时也有矮小破败的贫民窟。这些建筑都是由石灰石和泥砖建成。

“我正在第二次验算通过卡巴拉数字占卜得出的数据。我刚才已经看过一遍了。”

故而海登立刻问道：“您算出什么了？”

卡莲、帕妮娅、阿拉斯托，祂们这仨现在都已经是真神了，哪怕才新鲜出炉还不到两年，祂们如今也都是可以多线程工作的神明。或许正因如此，祂们最近都没怎么再找海登帮忙，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蓦然间，黑暗消失了。一道夺目的白光从天上照了下来，使得整座城市变得有如白昼一样光亮。影像里那些古代人都大声惊呼起来，抬头向天上看去。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海登从来不是个局限于古代魔法的人。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思考怎么把这炼丹给现代化，给它工业化一点。可惜他目前还没想出个好办法。

“你会看到我已经看过一遍的东西，而且我发誓它是真实影像。海登，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几个月来，他那些愉快的小伙伴们——这里主要指的是卡莲、帕妮娅、阿拉斯托，也都各自在忙他们自己的事。卡莲既要开公司又要做魔草药研究，帕妮娅既要忙生意又要认真当偶像，阿拉斯托既要负责管理又要暗地里搞革命——其实现代天神都是这样的。这也是为什么真神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祂们能够多线程思考和交流，能够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处理不同的事情。

谁是全知全能的呢？谁知道正确的道路呢？谁能在脑袋里勾勒出改革社会的详细方法和路线图，而且直到最后一步？

再除此之外，就是安洁拉的事了。

但这也是一个海登和图书无法拒绝的问题，如果他对他那么在乎的安洁拉的真相还有那么一丁点关心的话。

“最近这段日子，我不仅回顾了过去，炼成了仙人，同时也思考了未来。”

“您在思考，这样很好啊。”

但是“仙”与“神”并不能画上等号。仙可以是一个自在逍遥的人，甚至可以是一个武力极其强大的人，但神才是这世界的支配者和统治者。

海登有时候还挺羡慕安洁拉的。她好像什么都不烦恼，无忧无虑，除了偶尔会担心一下海登的人际交往状况，安洁拉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害怕。

教授在这时候开口说道，

可恶，她又在说谜语了。

这两三年来，海登帮助了许多人，交了不少朋友，积攒了很多的人情，也从他们那边得到了很多回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东西就像积木一样搭建起了现在的海登。

安洁拉却只是一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您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话音未落，那东西已降在所多玛城的地面上——

现在，是轮到祂们给海登回馈力量了。

“在这个问题上，就连朋友也帮不了我的忙。卡莲想要在资本神族内部改善思想路线，我不能说她一定是错的；阿拉斯托想要搞武力斗争革命，我也不能说他就一定对。我连路都没有，必须自己思考开创，这才是最困难的。”

几秒钟后，海登就发现自己正俯瞰着一座城市，一座5300年前位于古代巴勒斯坦地区的城市。

反倒是在海登身边都待到第三年的安洁拉，海登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究竟为何待在他身边，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改变世界。

是仙，不是神。

帕妮娅今天忙着直播没来蹭饭，家里只有安洁拉和红叶。由于现在红叶抢走了海登家大部分的家务工作，安洁拉平时基本上都在海登身边半径十米内做些小事，例如自己看看书什么的。

“道路艰难也就罢了。如果知道路在何方，就算再艰难也可以走。”

四周黑暗下来了。三维时空影像中的世界，整座城市，以及街上吵吵嚷嚷的人们都突然笼罩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因为教授投影出的这个场所本来就是晚上，所以影像中人们察觉得比较迟缓，但随着这个超自然的黑暗效应越来越明显，城市里的人们也开始恐慌不安起来。海登也看不见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仅凭武力没法运营大型组织。像国家啊巨型企业啊这样的东西，哪怕你一剑能砍爆大陆也未必m.hetushu.com.com就能弄好。

那是……那是什么东西？一把剑？或者刀？

“它所在的位置，现在被称作死海。”

如果只是想要个人的长生自在，当个仙人其实也就够了。问题是，海登偏偏不满足个人的自在。

卡巴拉数字占卜，也被称作灵数占卜，是使用数学计算来预测未来的特殊预言魔法领域——而且这个领域还和塔罗牌的魔法系统有所联系。海登虽然什么都学过一点，但最擅长的预言术就是塔罗牌。所以他对于卡巴拉灵数学也是略懂的。

那样安洁拉恐怕永远都只是他的发条老妈，而不是发条老婆。

噫，这话听起来可有点吓人。

事不宜迟，加上海登最近实力也提升许多，他就让安洁拉和红叶留在家里看家，自己赶快化作疾风向常青州大学飞去。不过几分钟，海登就走进了阿尔比恩教授在学校里的炼金实验室。

这一年多来，卡莲一直源源不断在给海登提供研究资金和各种资源。在战斗的时候海登可以借助卡莲的神力，在社交场合他甚至还能扯孔雀明王的大旗。最近帕妮娅和阿拉斯托也成神了。祂们才刚起家，没法给海登提供太多资金上的支援，但阿拉斯托在信息奥术领域是不世出的天才，帕妮娅现在则是当娱乐公司老板的当红偶像。这三位新神现在都能提供海登各种的力量。

海登一开始还纳闷教授这究竟是想给他看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咦？那是什么……”

说来也怪，海登刚一走进房间，就看到教授在实验台上摆了个大地球仪，上面还插着几十根大头针。地球仪前方伫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盆，上面雕刻着很复杂奇异的楔形文字。石盆里面则是装满了清澈透明的水。

“老而不死曰仙”，《说文》则称“人在山上，入山长生”者即为仙。换言之，仙就是所谓超脱尘世而长生不死的人。

时间过得实在很快。

今天，海登又在家里说了一次这句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了。

所以他点点头，于是老教授也对着水盆和地球仪挥了一下魔杖。

实验台旁边还有一台大型计算机在运行着很复杂的数据运算。海登走进房间的时候，老教授就在计算机旁边操作着什么，而且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居然有些疲惫。

“安洁拉，你究竟是什么？”

说来也巧，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海登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发件人姓名以及讯息的内容，立刻让海登忧虑的心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