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在新雅图住的海湾区都不算贫民窟了，那里好歹也是低级住宅区。毕竟海登当年还没头铁到在贫民窟里按揭买房子。
一两百年前，有些人原本就是从乡村里出来，到城市里打工，却发现城市居不易，最终灰溜溜回到老家，却发现老家已经是废村了。
如今听巨狼神说他们有办法活下去，有办法在活下去的同时还逃离天神的怒火，他们便立刻用期待地目光望着海登。
“伟大的狼神啊，我愿意献上我的血，我愿意献上我的肉！”
于是他们在被废弃的村庄里自己独立建设，躬耕而活。在那样不再属于正常行政编制的地方，就算生下了后代，那些后代也不会有身份识别码。
“但也有些人会觉得，与其在城市里被大公司吸血，还不如自己努力在没人管你的废村里加油挣扎，起码不会被资本家继续剥削。有些废村甚至靠这样的回归人口自己建立起了独立的聚落。”
说来也很奇怪，像这些亚人们这样，日常生活中每天都要面对无尽折磨与苦难的人，这些每天被寒冷、黑暗还有恐惧所包围着的人，反而特别不想死。
但他还是不禁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问：“在乡村独立生活？荒土上的污染那么严重，没有结界和足够多的工业化奥术保护，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怎么会有人在城市上升无望，竟然选择回废弃的乡村等死？”
海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换句话说，那些后代便不再是现代社会中的“人类”。
“作为部落的酋长，我血肉中含有的知识与力量都最为浓烈。所以我愿献上我的肝脏作为祭品，向您献祭！”
海登慢慢地讲。
他并不是一个缺乏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倒不如说正因他有正义感和同情心，艾力克才会想要把这些亚人都杀掉。否则他大可建议海登花钱买食物换泰拉斯奎，反正最后又不是艾力克出钱。
说来也巧，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亚人www.hetushu.com.com们的开会讨论好像也结束了。那个亚人酋长从最大的骨头屋子里走出来，向巨狼海登低下了头：
趁着周围没有其他亚人能够偷听或者靠近，他驾驭着电磁力悬浮到海登脑袋边上，低声询问：“师傅，这些亚人是野蛮的非人生物，它们甚至以食人为常态，还会杀掉自己部落里的老人吃肉，用活人献祭。这整个部落里的亚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邪恶的怪物。为什么要替它们搭桥牵线，还让它们找卡莲女士帮忙？”
“我认识真正的净化之神。她是另一位天神的女儿，拥有无穷无尽的神力。我可以帮你们当沟通的中介。只要她愿意帮助你们，应对饥荒和污染便易如反掌。”
“可以。”
“一方面，我当然是希望你们能赶紧把天神的宠物巨兽还回去，免得天神向整个荒土降下怒火与诅咒。”
这些亚人的智力真的有那么糟糕吗？除了会吃人以外，真的有那么缺乏社会适应能力吗？
眼下这个状况，如果海登想要解决，说简单其实很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
别无选择？
这样的现象并不只是这些年才出现的，实际上至少已经持续至少有两百年以上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声音都变低了，显然是开始感觉有些奇怪了。
艾力克也默默地听着。越听，他越觉得很耳熟，也越能理解为什么海登要和他说这些。
海登摆着脑袋说，
艾力克愣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
然而海登听了艾力克这些话，反倒是露出一种若有所思，饶有兴致的表情：“艾力克，你之前对乞丐也愿意发侠义之心，路见不平敢拔刀相助，和流氓劫匪战斗。怎么现在对这些亚人就没有怜悯同情了？”
“请您替我们向天神之女说和，拯救我们的部落吧！”
听到这话，原本都陷入绝望的亚人们顿时抬起头来，望着这位巨大的狼神，眼睛里都重新和图书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海登听完亚人酋长这番话之后，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个时代各种工作岗位上的内卷竞争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了。许多从乡村出来的移民并没有在城市获得体面工作的受教育水平或技能，最终只能被迫从事不稳定的低薪工作。而源源不断的乡村移民数量，又导致相关的就业市场状况更加恶化，必须相互竞争以获得那些有限的本来就很糟糕的工作岗位。
这里一共也就二三十户人家，而无论给这些亚人买什么食物他们显然都不会抱怨。哪怕给他们一年份连海登都嫌难吃的大豆蛋白质糊，亚人们应该也会感恩戴德收下——城里人再嫌弃的合成食物，对亚人们来说也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如果我现在不和她说，卡莲事后知道反而要责怪我了。你可懂我意思？”
艾力克被这样一问，一时间还真的愣住了，
反正无论如何，也比让这些亚人直接吃野外的污染兽要好吧？
所以海登狼摇摇头，对这亚人酋长说，
“他们都会这样和我们交涉了，显然不是真的智力低下和缺乏社会适应力啊。”
所以海登半真半假地说，
海登点点头，
海登现在又不是真的那么穷。难道他的存款还买不起这个部落半年一年的饭？难道还买不起那些只是姑且能吃的合成口粮？
所以海登也很干脆：“你知道亚人是怎么来的吗？”
“一百年多一点，最多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加上非常糟糕的荒土生存环境，已经足够让这些曾为人类的化外之民，堕落成我们今天见到的野蛮食人族。”
海登解释道，
反而是艾力克不禁有些纳闷。
“有些从乡村跑到城市打工的人，在钢铁丛林里挣扎了十年二十年，发现实在上升无望，过得太痛苦，想要回老家，却发现自己的老家已经被大公司取消行政编制，变成无人的废村了。”
在一两百年前，这样其实并不算是太严m.hetushu.com.com重的事。当时的乡野自然环境还没那么糟糕。只要有一定的奥术魔法知识，一群人在乡下自己搞个遗世独立的小村庄，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你也当佣兵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主要都是在荒土上当护卫，所以应该知道——荒土上有很多人口流失，失去经济价值的小镇乡村吧？”
“另一方面，我对你们部族传承下来的魔法知识很感兴趣。你们教我一下，姑且也能算是报酬了。”
建议开战，艾力克不但要自己上阵去杀，运气不好没准还会受伤，若有个万一甚至也可能死掉。
“这就是所谓的亚人，是现代人类可能沦落成的最惨形态之一。他们的身体因为荒土的环境污染而变异，寿命只剩下三十年左右，这样一来就又加速了知识、技术和人口的损失。他们现在靠吃人来继承力量和知识，恐怕也是因为前人来不及活着的时候教完，只能让后人吃掉自己的尸体。”
“亚人……怎么来的？”
还没等艾力克从这个说法中回过神来，海登已经开始继续往下解释。
谁想死呢？又有谁想要遭受天神的怒火和诅咒呢？
“你们这事，倒也好办。”
“然而，并不是每个流到城市里找工作的乡村人都能找到好工作，甚至未必能找到能让他维持生活的工作。”
“这种时候，有些人会乖乖认命，在城市里继续打工，耗尽自己最后一滴心血。”
不过一百年，随着大公司对地球自然力量的剥削效率越来越高，乡野的环境已经恶化到根本没法进行农业生产的程度。有些不依靠农业也能产生经济利益的村镇还有办法通过环境结界维持日常生活，城市就更不用说了。
艾力克哑口无言。
“但我要先提醒你们一件事。那位净化之神是天神之女，对祭品的喜好和你们以往认识的兽神完全不同。你们如果按照老办法祭祀她，只会把她激怒。若是要跟随新的神，你们就需要改变过去和_图_书的传统。你们可否愿意？”
好处？
唯有那个亚人酋长，作为整个部落里负责主导思考和决策的大脑，他望向海登的目光还有一些怀疑：“这听起来确实不错……但伟大的狼神，您究竟可以从这样的帮助中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样问。
“当然，也有些人只是单纯因为实在没其它地方去了。他们或者是在城市里惹了什么大人物，或者欠了公司太多钱，只能逃到根本没有现代社会秩序的地方去生存。”
艾力克闻言也是一愣，皱眉回答：“这些家伙都是吃人的邪恶怪物啊！若真要讲侠义，才更应该把它们宰了！”
就这样，这些人脱离了资本众神的剥削，靠着自己的魔法与知识在文明边陲的角落里努力建设生活，养育后代，并将这些魔法与知识教给孩子们。如此一来便能将这样自由的生活代代传承不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对他们来说，现代社会的人类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精灵’之类不可思议的神秘存在，正如现代人不会把亚人看作人类一样。”
“这些所谓的‘亚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现代人类。”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你误会了时间点和状况的差异——我问你，两百年前的自然环境污染，有现在这么严重吗？”
海登摇摇头，
这话虽然只有一半是真的，用来忽悠亚人却也是够用了。亚人酋长听到这巨狼神果然是有所求，眼睛里的警戒心顿时也少了三成，点点头说：“事关重大，我不能独断，要和部落中的战士以及长老们讨论。慷慨而伟大的狼神，请您稍待片刻。”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直接给他们饭吃。足够让它们吃一年的工业合成食物也花不了海登多少钱，直接就能把他们手里的泰拉斯奎给换走。
哦，也是。他当然会怀疑这个。很多正常人都会怀疑送上门来的无私拯救，更不用说这些原始人还整天生活在弱肉强食的荒原上。他们就算有慷慨的和*图*书概念，大概也是只在部族内部通用，相亲相爱团结一致的。
“我只知道它们是因为智力低下，野蛮残忍而又奸诈，没法融入现代社会的原始类人种族。因为没法融入现代社会，所以……”
只可惜现实中故事从来不会这样发展。
由于奥术工业技术的发展，这个时代只需要一点点人力就能实现足够高的农业产量，因此全世界的城市化现象都非常严重。全世界大部分人口都从缺乏工作机会和上升空间的乡村中流出，流到城市里去。而当人口下降导致农村内部无法正常运作时，进而又会导致人口进一步流失。
很显然这也是需要亚人们认真讨论才能回答的问题。
他说到这里，还沉着脸做了几个手势：“我刚刚找机会侦查过了。这些亚人的武器装备，除了用泰拉斯奎的骨头和甲壳做成的东西以外，实在没什么可看。只要现在把其他佣兵叫进来，都不需要师傅您亲自出手，我就能带佣兵把这些食人怪物全部杀光。”
“艾力克，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想要尽可能帮助这些亚人，而且还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卡莲吗？”
这样恶劣竞争下去的结果，就是导致现代几乎每个大城市边缘，都普遍存在贫民窟的状况。
他已经完全理解了。
杀光这些亚人，抢走半死不活的泰拉斯奎，这样一来倒是连饭钱都省了。
艾力克果然点点头。
然而那些已经“非人”的小村庄又该怎么办呢？
然而最简单的办法不一定是能够取得最大收益的办法
就这样，几个领导层地位的亚人都跑到最大的骨头屋子里开会去了。海登狼很淡定地坐在外面的村庄广场上等待，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急。
毕竟大家有魔法嘛！
“两个原因。”海登狼晃了晃脑袋，“第一个叫作‘苛政猛于虎’。”
“如果一个乡村的人口流失到，被公司认为没有维护下去的价值，他们就会把剩下的人迁走，再让政府把那些废村的行政编制也废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