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一提，如果你觉得我知道你是高管女儿之后就会对你毕恭毕敬，那你大概想得有点太美了。要是从今以后你敢和我耍大小姐脾气——我就敢草你哦？”
她出身于大气层外的天界。在那里就连呼吸空气都能强身健体增长力量。神族们每时每刻都享受着日月精华。凭着尖端的医疗魔法和祂们自身的神力，祂们在四百岁才会真正开始衰老，而且只要有钱就能永续长生不死。
这他妈究竟是何等恶劣的内卷竞争模式啊？
海登这半年多来看惯了中产阶级之间凄惨的内卷，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是见多识广，现在却仍被惊呆了。
卡莲的表情看起来宁可把舌头咬掉也不想说——但她还是说了。
卡莲当然也很懂这个道理，这时不禁因此皱起眉头。她事先可想不到事情里还隐藏了这么一层，对此实在没有准备。
然后卡莲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口说：“海登，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任何假设来解释，为什么我会和父母闹矛盾，会想要从家里独立？”
卡莲自嘲地笑了笑，双眼却十分冰冷，
卡莲这时候还瘫坐在椅子上，不过基本上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望着充满欢乐气氛的安洁拉，她心里想着的却是更加严肃的事。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如果不了解你的家事，我们就不可能决定接下来的策略。”
“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一部份……我算是明白了。”
以及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些被污染的大地而受害的人们。
总之，最后卡莲还是把海登放开，把腰带还给他，同时也让他赶紧把安洁拉给叫回来了。
“我是半年前才知道的。【波旬】事件之前，我在黑市里弄到了一些能帮助我了解众神家事的人脉。”
既非旧神又非新神，那么她究竟是什么？
为啥啊？
“同样的道理，大公司其实都有许多最高级最伟大的魔法，能起到类似甚至更好的效果。但任何公司，如果先把那些最稀有的魔法材料消耗在净化环境污染上，就会损失一部分对抗其它公司的力量。其它公司就会趁机壮大，抢走前者好不容易达成的成果。”
海登却无语到几乎快要昏倒了：“难道下次我被真正的敌人捆起来的时和-图-书候，你也要先以为我在玩束缚play吗！？你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闷骚的东西啊！？”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是原本该有的样子，于是他们在地下实验室里重新坐下，开始讨论正事。
“所以，海登，虽然劳驾你跑了这么一趟，但你那个上策恐怕是没法用的。”
“我父亲拥有毁灭一切毒灾病害的神力，而且祂既能消灭毒害，也能反过来赐予生命的甘露。至于我母亲……唉，不说治愈，她至少也能消灭掉污染吧。”
“那次打猎的时候，父亲带着我打倒了一条地行龙。那头龙即使以我当时的实力也无法单独战胜，但它已经被荒土的污染严重影响了，浑身都是奇怪的变异器官，已经很难作为素材使用。”
卡莲却不知道海登并非完全清楚她的家庭状况，已经自顾自往下说了。
然而这被工业严重污染的人间大地却相反。人们别说增长力量，生存本身就已经是难题。有毒有害的污染，每时每刻都在消磨众生的健康与性命。
“因为在资本家的手里，【梦想花】注定无法改善世界，只会成为公司继续谋夺利益的武器。”
“那些高管绝对不会把【梦想花】的技术分享给世人。他们必然会通过【梦想花】收取高昂的费用，搞出几块像是人间净土之类的东西，靠着【梦想花】不停盈利。”
“那当然不会啦！卡莲小姐又不是您的敌人！”
好问题。海登也知道卡莲迟早要问这个的。
“我只想过那些最简单的可能性。”
她毕竟是个神族，没那么容易被安洁拉吓坏。
安洁拉到底是个什么？
他知道，这绝对是那种卡莲永远都不会想要回答，甚至根本都不想要谈起的事情。
那么既然卡莲没有被安洁拉吓坏，她又怎么可能不怀疑安洁拉的身份？
海登花了好大功夫才忍住没有喷出来。
这就是卡莲在她十二岁时，第一次看到凡尘荒土，走进地球其余部分时的感受。人们披着防酸雨的厚重外套还戴着呼吸器，而不是天上那些庄重的袍子或裙子。散落的污染物和垃圾到处堆砌成山。空气里洋溢着刺鼻的气味。更不用说大地上的气氛显然不如轨道空间站里那样明亮欢快。
他可不是卡莲。大和_图_书
公司可不会温柔对待他。
所以无论心里怎么想，卡莲姑且都还是重新摆出正经的表情，又看了安洁拉一眼之后，皱着脸说，
活着不好吗？干嘛费心调查强大而又可能很恐怖的安洁拉呢？
那也是卡莲第一次看到，那些生存在荒土中，努力苟延残喘延续生命的人类。
“最好的结局我们也是要被哪个高管抓走的。”
她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母亲？话说回来，尽管知道了卡莲父亲是孔雀明王，海登却还没问过她妈是谁呢。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善恶与武力无关嘛。
海登听到这里终于有点被吓到了——怪不得卡莲不喜欢她妈。这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卡莲干巴巴地说，
“我父亲那时候试图安慰我说，实际上总有一天众神们会开始净化环境，治理污染的。因为无论如何，这本质上终究是大家‘必须’做的事，是对所有人都有益的事。公司们现在拖着，不停地拖着，只是为了等到第一个拖不住、憋不住的大公司，先去开始做。”
下到地面上来？海登马上明白过来，卡莲毕竟是真正的大小姐——她小时候恐怕是字面意思住在天上的。那些真正的最有钱阶级，天上的神族们，往往是住在近地轨道甚至外太空的。正如黑魔女曾经曰过，新时代的众神们都居住在奥林匹斯山、阿斯加德以及空居天，那些物理层面高高在上的地方。
即使在孔雀明王的女儿，神族的一位大小姐看来，安洁拉也实在是太奇怪了。她不可能是旧神，因为如果旧神真有吹口气就复苏灵脉的本事，新神根本没能力推翻旧神；然而她也不太可能是新神，因为就连新神也很难做到这种事。
这说白了，其实就是大公司之间也在卷。
“事到如今，我其实已经没法单独从这件事里抽身了。想要帮你，这或许还能算只是心理层面的东西。但你肯定知道，如果密特拉集团顺着你的【梦想花】一路查到原始技术来源，我的结局将会如何吧？”
现在还是三月份。然而卡莲一想到海登刚才说的这些话，脑子就像夏天的巧克力一样快要融化了。
海登听了只觉得这话特别可怕。
“非常抱歉，主人我还以为两位只是玩得比较激烈……”
和_图_书
“你觉得在大公司们内卷到极限，摆烂到某家公司先忍不住开始治理环境之前，这个世界还需要等待多久？还会有多少人受苦受难病饿毒死？”
可惜事有轻重缓急，而且卡莲的智力很清楚这个道理，否则现在的气氛应该会变得更有趣的。
我想要守护你的梦想！
“去死吧你。”
卡莲的想法却和他们俩都不一样。
但密特拉集团在考虑过怎么样才更赚钱之后，却反而靠着福报净土用来剥削中下阶级。
卡莲苦笑了一下，以手扶额，
“你连我小时候练武的事情都知道了？”
“但那也只是力量而已。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自个家事的？”
所以无言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父亲把他的神力用在这里，摧毁这片镇子以及周边整片大地的污染，赐予他们复苏救命的甘露，就得休息两三个月来恢复力量。这段时间，他在其它地方能够创造的利益就会减少，甚至有可能被其他神明攻击。”
最后的最后，卡莲叹出了非常沉重的一口气，
噗
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安洁拉立刻低下脑袋，乖乖道歉。
然而实际上卡莲的选择却是放弃钻研武术，放弃她自己在战斗技术方面的才能，跑去研究炼金术和魔药学，开发花卉方面的独门魔法。
“我父亲虽然是密特拉集团的人事总监，平时事务繁忙，但基本上还是很关心我的。小时候，我也希望能够不负父亲的期望，将来成为优秀的武神、战神。”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但是后来你还是放弃了，不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他连忙接下话头，“这总有一个关键转折事件的吧？能具体说说吗？”
艾比盖尔没有完全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但她是个活了四百多年的老魔女。这便意味着她很谨慎，同时也很怕死。换句话说，只要安洁拉继续做对艾比盖尔有利的事情，不找她麻烦，那么这黑魔女其实不太想管一个强大未知神秘存在的闲事——这也算是一种老年人的谨慎与生存智慧吧。
卡莲说着，冷笑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卡莲现在心里还是比较开心的——毕竟海登刚才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嘛！
如果卡莲是因为父母太邪恶而反出家门的，那她为何不干脆学习某和_图_书些武侠小说主角，苦练武功，将来想办法杀回去，将自己邪恶的父母轰下？
海登皱着眉头回答，
卡莲说到这里，面孔终于有些扭曲了，
安洁拉挺起胸来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我父亲只拿走了它的龙蛋，告诉我因为龙族强大，这颗蛋还能回去净化使用。尸体就丢到猎场附近的荒土小镇，让人们拿走了。因为那里的镇民向我父亲请求，能不能允许他们使用这具龙的尸体。”
这套资本家的逻辑，微观层面上绝对是荒唐的。但所有荒唐的地方总结在一起，却又显得那么合乎逻辑。
“等到有第一个大公司先憋不住的时候，众神之间就能达成一份不让自己吃亏的协议，共同净化自然环境了。所以我们只要等待就好。反正我们有无限的寿命。反正我们自己可以居住在高天之上。”
福报净土，意识上传的技术，曾经也是可以用来改善世界的技术。
“你父母很邪恶，而你有良心，所以和他们闹翻了，诸如此类。但是我总觉得这不太对，好像只是一个巧妙的解释而不是真相。更何况，既然你十岁之前是以武勇在幼年神族中闻名的，就更不应该因此放弃武术。这么想，这个解释就不太合理了。”
内卷
海登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安洁拉，
“我父亲倒是没那么夸张。他只是先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我说，这是大局所不允许的。”
“其实，一直到十二岁之前，我都很喜欢、爱戴自己的父亲。就连那个母亲……也不算讨厌啦。”
这应该不只是资本家的良心问题吧？
……谁不喜欢听这种话呢？
卡莲现在既担心又警惕的，无非就是这个。
与此同理，梦想花的技术虽然了不起，却也不是把净化环境的成本降低到零了。而既然有成本，就会有人考虑利润。
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顿时掠过卡莲的脸。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地面，但确实是我第一次看到城市外的荒土，老实说我被吓到了。”
恐怕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卡莲也知道海登这话没说错。
如今这些荒土小镇的人民，为了尽可能赚取生存所需的钱财资源，甚至甘愿要加工利用被严重污染的龙尸素材。这毫无疑问，会进一步损害这些人的生命。
海登几乎已
m•ｈeｔｕshｕ•ｃom•coｍ经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委托阿尔比恩教授去负责研究安洁拉可能的神话身份，自己基本上都只忙着开发那些更具备实用性的东西，例如新的法术、魔药和魔法道具之类。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海登确实靠这些帮助了不少人。况且他一直都是个实用主义的家伙。
“那时，我问我的父母，为什么他们不能做点什么来改善状况。”
“结果我母亲听到我的问题，反而一脸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人？他们横竖都是要死的。我们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就已经够了。”
极度的晕头转向，以及骇然。
她很平静，用淡然地语气说，
“你知道吗？十岁的时候我就可以空手打死霜巨人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公司高管合作。”
噫
“谁是您的朋友，谁是您的敌人，谁喜欢您，我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父母正好都有空，父亲就带我们一起下到地面上来，到地面都市圈外的荒土里去打猎。”
听她说到这里，海登终于明白了。
海登摊开双手，无论话语、神情还是实际上都很坦诚，
他挠了挠后脑勺，回答地很干脆，
所以趁此机会，海登很快把之前没机会讲，艾比盖尔所告诉他的中上两条策略简单解说了一番。这些都没什么需要瞒的，而且也足够作为他解释自己行为的理由了。
结果现在，好一个安洁拉，轻轻吹口气，就把世间常理吹飞到爪哇国去了。
无论是卡莲，还是密特拉集团内部的主流，原本都以为是烟雾镜生命建设公司用某种新技术复苏了废弃工业区的灵脉，因为烟雾镜公司是最擅长操控生命力的大公司。然而就连它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复苏枯竭的灵脉。强大的魔法必然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这才是世间常理。
“既然高高在上的资本众神最终得出的是这么个不负责任的最佳答案，那么就算我把【梦想花】的技术分享出去，与其他高管们共享利益，让祂们可以用更低的成本去净化环境污染——祂们也不会这么去做。你只要看看【福报净土】就知道了。”
“所以我必须知道一件事，卡莲。”
“那就是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继承家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