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出乎海登的预料。毕竟他也知道让安洁拉在下水道系统里飞这么快，肯定会引起双方的注意。这帮学生会发现他们的到来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刚刚那发重力法术，没准也是想把海登和安洁拉也都吸进去干掉呢。
海登被安洁拉抱着迅速拉开距离，因此并没有被波及，但他仍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只要是凡人，只要在这股黑暗引力的范围内，无论穿着多么坚实的盔甲，竖起多么坚硬的屏障，恐怕都会被吸进去揉成一团肉泥，必死无疑的了。
三个？难道他们的指挥官留了两个当生力军？
海登骂了句脏话，
阿拉斯托说到这，自嘲地露出苦笑，
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以黑暗扩散开的那个空间点为中心，这几十名公司保安全部被卷了进来，吸在一起，凌空组成一个巨大的血肉圆球，就像是一双巨手将他们全部抓住，揉成一团球一样。连他们身上的全身护甲和魔导器都一起被揉进去，组成这圆球的一小部分了。
可能的原因当然很多，例如舍不得用，担心损失一个都嫌贵。但海登听到这里，便立刻反应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常见的理由。那就是警惕其他可能的，而且更麻烦的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登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安洁拉，然后才耸耸肩，继续说，
“海登同志，你不该来的。尤其不应该以这种方式，以这个形象来到这里。”
他们现在正站在运输污水的地下水道里。然而实际上，大地中本来就自有其运输能量的管道。不止一种魔法学派的学者声称星球本身就具有生命，其中有宛如生物血管一般输送星球魔力的脉络。这在古代魔法中被称作地脉或龙脉，现代奥术则是统称其为“灵脉（leylines）”。
他身上穿着烟雾镜公司的史莱姆紧身战斗服。
海登则是转过头，在安洁拉身上，以及他自己身上，望了两眼。
“那么，如果密特拉集团发现烟雾镜公司介入战场，那些【执金刚神】就会马上出手吗？”
“你以为密特拉集团会认为对付一个学生恐怖组织需要五个战斗神族？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公司在只需要花十块钱的地方花上五十块钱了？”
“安洁拉！我们上！”
下个瞬间，黑暗在战场一隅扩散开来。
然而这些学生却不像他们俩转得那么快：【啊？什么？】
阿拉斯托的反应也不慢，随即通讯给学生们下令：【执金刚神要来了！护盾最大功率！准备好下一发“退转炮”，但是不要随便开火！】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阿拉斯托流露出惊讶之色：“你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以为这是很明显的和_图_书。”
“我明白了。但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准备。”
跟在海登身后的安洁拉这时也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事。她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拍拍地面，难得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这里的大地已经快要死去了。”
头顶？
同样是社运学生，约兰达这派的水平怎么就不如陶德他们几个？
等到带路的学生退出去，阿拉斯托才开口说，
“精度好高的引力变化奥术。”
千钧一发之际，他从腰带上掏出一个翠绿色的试管，狠狠砸在地上。
然而这样的警告和战斗神族的恐怖气场相比根本毫无用处。几个学生压不住恐惧，举起军用魔导器就朝这些巨人全力开火。密集的光箭与弹雨向被劈开的仓库中央倾泻而去。如此密集的火力足以撕碎整个步兵排，但那些身高两米多的神族毕竟不是凡人，在这暴雨般的弹幕中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毫发无伤。
安洁拉身上的紧身衣看起来也很像是同类型的生化战斗服，只不过颜色是白色的。
他在这些线路板和光纤和计算机零件组成的“黑色莲花”顶上坐着，坐成一朵完美的莲花坐。但他的面色比之前在视频通讯里还要苍白，而且显得更加消瘦，大部分肌肉和脂肪都从脸上消失了。
所以海登说，
学生们捂住眼睛惨叫。有几个丢出【解除魔法】，然而根本没有效果。约兰达试图把胳膊从眼前放下来，却发现她无法正视任何东西，也没法听见任何声音。唯有一股寒冷而且相对清新的空气告诉她，这个地下仓库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一个足够让地表的空气涌进来，同时当然也足够让一小支部队空降下来的大洞。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执金刚神。
对于海登立刻喊出的问题，安洁拉伸手指了指头顶：“已经来了。回避……大概不可能。”
很幸运，以约兰达为首的那些学生们虽然看起来都受伤不浅，却没有人真正阵亡，毕竟他们都开着护盾，而且这闪电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攻击。
借用地脉之力施展法术的做法古来有之。然而只有现代奥术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把灵脉中的能量抽到几乎干涸，还把剩下的残渣污染得乌漆墨黑，枯竭地力，毒害天空，让云朵落下酸雨。如果大公司愿意的话，它们当然也可以挥洒自己神明的伟力将这一切又修复回去，但是既然转移生产地点那么轻松，何必还花那个钱呢？
他把没说完的话停住了，盯着海登看。
“多亏那些大公司的坏毛病，”几秒钟后，他才叹了口气，“现在在这里，依靠地利之便，我们https://ｍ.hｅｔｕshu.ｃoｍ.ｃoｍ还能勉强抵抗住攻击。”
“密特拉集团曾经在这里建立过大型工厂。他们曾经在这里抽取大地的能量用于机械生产，并且在这里的自然能量被用得几近干涸，污染得有如粪泥之后，便将整块区域都废弃掉了。”
大公司哪怕撕了自己的脸都不会轻易把战术级魔法流到市面上（虽然黑市里肯定总还是会有少许在流通，禁之难绝），【波旬】是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的？
“他们派出五个战斗神族压阵，却又不肯迅速派出来解决我，是为了防备烟雾镜公司搅和进来搞事。”阿拉斯托的声音变冷了，“大公司真是看得起我们，不是吗？”
这话让阿拉斯托陷入了好一阵的无言。
阿拉斯托露出疑惑的表情：“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但烟雾镜公司就目前为止实际上并没有真的亲手介入过这件事。老实说我觉得密特拉集团这次是想太多……”
【不要胡乱开火！】
“你刚刚说，密特拉集团现在还没把【执金刚神】战术小组真正投入战场，是为了防备烟雾镜公司搞事？”
海登听见远处那些学生之中，小姑娘约兰达正在大声发出威胁。
海登皱着眉摇头，
而且凡强大的魔法都必须要大量的魔力来供应，施法者能够优化的只有魔力的利用效率。这是魔法的基本原则之一，海登有生以来只看过安洁拉不把这种规则当一回事。这帮学生是从哪弄到这么多魔力的？
“啊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拉斯托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有一些拼命的思路。海登同志，请掩护我。】
无论如何，海登都不介意再把这帮学生揍一顿，但密特拉集团的下波攻击随时都可能来，时间和力气都不容浪费。所以他转念一想，突然灵机一动，开口便胡说八道起来：“我是烟雾镜公司派来的使者！要和你们【波旬】的首领对话！快让我进去！”
“交感魔法……缘分方面的问题，我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这确实很让人不爽。实际上海登在理解这部分之后，他也感觉有点不爽。普通的公司保安，说白了也不过就是领着工资糊口的打工人而已。狭路相逢，大家打个你死我活是一回事，被大公司这样当作便宜弃子不停丢上来送命消耗又算什么事？
“方向？速度？”
这话让海登立刻恍然大悟：“但是这里的大地能量并没有完全干枯。只不过是……继续在这里生产的成本……对公司来说变得太高了。”
就连下定决心要淦他妈的海登，如今望着他们逞威的神力，都不禁感到寒毛直竖。
他大致上复述了一下阿拉斯托这句话，
密特拉集团的超级基因改造战士，和*图*书降伏摧灭一切邪魔的护法神族。他们是密特拉集团的利剑，无情的金刚力士。
“况且我这次来就是要干爆那些神族的屁股洞。债多了不愁，还怕什么交感追踪？”
海登看见三个巨人从闪电劈落的位置缓缓站起身来。
海登并没有被晃瞎眼睛震聋耳朵。安洁拉挡在他的前面，而且他丢在地上的试管喷出一股青翠的风，替他和身后的阿拉斯托过滤掉了耀目的强光与刺耳的巨响，至少把它们减弱到了可以忍受的强度。
无以伦比的危机感涌上海登心头，与此同时，安洁拉也抱着他瞬间向后拉开距离。无声无息，连空气都没有振动，但两个人顿时已在战场之外。
奇怪。那么短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他怎么能衰弱成这样？
海登看见了他们……不，看这个字实在过于单薄无力。他们是雷霆的化身，他们是巨人，是众神的战士。只有亲眼见证过才能明白。
“请小心，主人。这些巨人十分危险，请尽量保持安全距离。”
……啊？
话说回来，那些学生们现在状况如何？海登连忙望过去，却发现那群学生正在高声欢呼，显然毫发无伤。尽管这巨大仓库里刚刚战斗还打得如火如荼，但那团黑色的引力场却完美地避开了学生们所在的位置。
“安洁拉，进入战斗模式！真正的敌人要来了！”
话说回来，那约兰达只是大声威胁，没有真的再来一发重力魔法，这说明什么？需要冷却时间？还是魔力消耗太大？
他们身高两米五，手执独股金刚杵，披戴着用最先进的魔法技术打造而成，装饰华美的全身动力装甲，血脉中流转着来自空居天的神圣基因，完美的身姿巍峨而壮丽。
……不用说也知道，肯定和现在这股在下水道里不断流动、聚集的神秘能量有关系。
无论如何，既然敌人没集中兵力，那对海登就是好事。
阿拉斯托就待在这个房间里。
他看见三道雷霆撕开了这地下仓库的天花板，甚至在地面与这地下仓库之间劈开一条大洞。那些闪电刚刚劈开整个下水道系统，径直烧穿了挡他们路的一切墙体和地板，把它们炸得粉碎。
阿拉斯托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大公司之间的矛盾，然而密特拉集团最后却和烟雾镜公司联合起来要先剿灭他们【波旬】——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结果实际上这种联合又是貌合神离，实际上两个大公司仍然在互相算计。密特拉集团甚至都不屑于真的把【执金刚神】派下来速杀【波旬】，宁肯多死一点普通保安，让战斗神族们主要负责防备烟雾镜公司搞事。
这个房间的地板以及所有可见的水平表面上都放满了成堆的光纤，以及跟美杜和图书莎的头发一样纷纷喷涌而出的金属线路板。这些杂乱无章的线路在房间中央汇聚在一起，用一种海登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连接形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
安洁拉则是迅速回答，
幸好，他今天过来，本来就是要来干他娘的神族。所以海登骂脏话归骂脏话，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惊慌。
下个瞬间，世界就被撕裂了。
“我感知到超高能量反应正在接近。”
海登确实可以理解他的不爽。
说来也是可悲。阿拉斯托他们汇聚起来的这些大公司吃剩下的地脉能量残渣，对付公司杂兵部队居然也是足够了。
他听见阿拉斯托透过交感通讯对他说。不用回头，海登都可以感觉出来，很显然阿拉斯托现在的脸色并不太好。
一个巨人转头望向那几个学生，他的双眼在他召唤密特拉的神力时闪烁着雷光。
阿拉斯托在交感通讯中警告他们。
你问为什么他不直接报自己的名字？密特拉集团正监控着这片区域，万一真喊出来被他们听见，海登岂不是也太蠢了？况且这帮学生和他海登有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仓促之间难免浪费更多时间。
“淦。”
话虽如此，海登还是必须眯起眼睛。
啥？
“放屁。你才应该掩护我。”
他的发条人偶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平时的笑容，反而显得十分严肃。
海登的眼睛可不瞎。他走进来之后一眼便看出来，这个房间，或者更确切地说，阿拉斯托屁股底下的那个线路和机械零件组成的黑色莲花，正是那股流动、聚集之奇怪魔力的源头。一点一滴污浊的魔力正从一条接着一条的下水管道里流出来，汇集到这里，形成了刚刚那股用来秒杀一整排公司保安的黑暗力量。
啊这。
没有咒语，没有动作，唯有难以估量的能量从巨人身上涌出，让广阔的空间本身猛烈地震颤。在那些学生们来得及发出另一声尖叫之前，他们身上所有的护盾都粉碎了。所有人都被震飞起来，昏厥在地上，一动不动。
“以这个精密度，如果半径再大两倍，都可以当作战术级魔法使用了。”
强光散去之后。几个刚刚恢复视力，爬起身来的学生，光是看到他们，便立刻发狂般惨叫起来，毛骨悚然，不知所措，丧失了对膀胱的控制，瞬间失禁。
“那些【执金刚神】目前还没出场。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另一方面，就算是这样的地脉残渣，应该也不是平民能够操弄起来的东西。阿拉斯托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算了，现在好奇这个没意义。
……你会怎么做？
“那些战斗神族不只是用来对付我的！”
“说到你这个和_图_书所谓地利之便的问题……”海登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你到底在这里搞了个啥？”
海登已经明白了，这个房间，这个黑色莲花宝座，就是阿拉斯托汇聚和操控这些魔力的中枢。可是这些魔力本身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因为这些神族是被专门设计用来战斗和杀戮的，以至于凡人光是对他们看上一眼，就足以激发起内心深处的恐怖。
那一个排的公司保安们本来正站在地下仓库的中央，然而以他们为中心的地面却突然翻卷起来，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揉得卷成一团。
连海登看完，都不禁变了脸色，
姑且还算比较熟悉战斗神族作风的海登立刻反应过来。
随后海登的脊椎滑过一阵冷意。
公司保安们立刻察觉到状况不对，却已经来不及逃跑。一股凡人根本无法抵御的强大力量扯住他们，将他们死死吸住，拉扯到一起。
他果然没那么蠢，一眼就把海登认了出来。
果然，以约兰达为首的那些学生真的很容易被忽悠。他们看见海登和安洁拉穿着烟雾镜公司的生化战斗服这样出现，居然还真的就先信了七分，连忙一边用魔导器瞄准海登和安洁拉，一边联络阿拉斯托汇报情况。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打开包围圈和各种障碍，把海登与安洁拉放了进去。一个学生带着他俩穿过仓库，很快走进一个奇怪的小房间。
这只是一种运输手段。
“先不说那些复杂的东西，就军事层面上简单说说吧。如果你准备了一支精兵，在战争中却迟迟不投入战斗，原因会是什么？”
“刚刚飞过来的家伙，不要藏了！我知道你们没被吸进去！出来！否则我们就再来一次！”
当然啦，这样的史莱姆战斗服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产品了。但如果你是密特拉集团负责这次这件事的主管，发现有两个人穿着“看似”烟雾镜公司几年前旧产品的战斗服，在下水道里用音速飞行狂飙，变向灵巧自如，完全不把物理法则放在眼里，而且一路飞进【波旬】的阵地，大声自称自己是烟雾镜公司的使者，要和阿拉斯托交涉……
“你们仅凭这么点灵脉的残渣，就想用来对付神族的战术小组？想太美了。突袭打中都未必能干掉一个兵。”
磅礴无比的震荡从九天之上轰入这肮脏深邃的地底，形成一阵能让人完全失聪的巨响。钢铁的仓库崩塌了，刺眼的强光撕破了黑暗，难以想象地炽热夺目，仿佛太阳的光被放大了十倍。
“这里曾经是废弃的工业区。”
阿拉斯托平静地解释道，
“你现在用烟雾镜公司的形象进入这里，自称是他们的使者，难免和烟雾镜公司建立起‘缘分’。那样就和约兰达他们一样难以逃脱交感追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