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听朕给你上价值

“东南一带,沿海而居,其地贫瘠,可以耕种的土地甚少,百姓往往以捕鱼为生,朝廷严令,片板不得下海,百姓最多只能在临近海域,乘小船捕鱼,如此可以勉强维持生计,可若遇海难或其他天灾,则一家生计无着,只得落草为寇,逃税抗捐,由此形成了剽悍民风。”
如果把这两者分开来看,想要剿灭倭寇,最大的问题有两个,真倭的人数虽然少,可熟悉海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根基不在大明,所以,一旦朝廷动用大规模的官军,那么,他们随时可以逃回扶桑国,所以,屡剿不绝。
“陛下心怀万民,实乃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为君者,若无德行,江山社稷,终有一日会被覆灭,所以,不论是为国,还是为民,朕都要让此政,在朕的手中结束!”
说到底,他虽然曾是兵部尚书,但是,也不可能对所有的朝务都了如指掌。
相对于真倭,有了这份情报,假倭想要清剿起来,并不困难,毕竟,他们的根基还在这些宗族的身上,灭了他们背后的宗族,这些假倭自然就是无根之木,难成气候。
“先生不必着急,剿清这些人说难也难,但是只要朝廷肯派大军,剿灭总是没问题的,真正的问题在于,剿灭之后呢?”
然而,朱祁钰的话却未停,继续道。
眉头拧起,朱祁钰的口气变得有些复杂。
“先生这是做什么,朕还要指望着先生替朕去剿倭寇呢,何谈效死?快快平身吧!”
见此状况,朱祁钰点了点头,道。
片刻之后,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躬身叩拜,正色开口,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谦自然不会再提什么祖制不祖制的,朱祁钰也能够直接了当的说出要开海的话,但是,不管提不提,事实便是如此,朱祁钰的这套道理,能够说服于谦在内的一部分人,可想要说服满朝上下的人,却不可能。
不知为何,听和*图*书到这番话,于谦总觉得天子的口气有些沉重。
“臣……愿为陛下效死!”
“既然陛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些里通倭寇的贼人,也已下定决心遣派大军清扫,那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荡清贼寇,还漳州一片朗朗晴天!”
如果要维持稳定,朝廷需要加派更多的兵力驻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乱局。
所以,如果单纯从一个统治者的立场来看的话,海禁政策,未必就真的是错的,可是……
“海禁是要解的,不过,毕竟是太祖旧制,还是要一步步的来,当下朝廷的燃眉之急,还是在明岁可能出现的灾情,这也是朕选在这个时候,出兵剿平倭寇的原因。”
说着话,朱祁钰抬头看着于谦,道。
的确,海禁政策,固然有弊端,但是,之所以能够实行那么久,也自然有其益处。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清剿这一批宗族容易,但是,想要根除倭患,却并非是用兵就够的,所以,陛下是觉得,倭患的根源,在于海禁?”
“这些牵涉倭寇,甚至是假冒倭寇之人,有逐利者,也有被迫者,究其根由,还是在于地方太过贫瘠所致,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则倭寇势必会剿而复有,令朝廷疲于奔命!”
大明沿海的倭寇,分为真倭和假倭,前者就是从扶桑国偷渡过来的浪人,是真正的倭寇海盗,至于后者,则大半都是沿海的百姓商贾,为了躲避海禁政策,假借倭寇之名罢了。
事实上,就连朱祁钰自己,也是两辈子的眼界加起来,才搞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系。
于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寒声道。
这份奏疏上,对于漳州府的情况描述的最为详尽,其他数州也有提及,但是,都不算深入,可即便如此,也十分及触目惊心了。
稍一沉吟,于谦还是忍不住道。
这不仅仅是祖制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开海,一定会触及到一些人和_图_书的利益,所以说,即便要做,现阶段来看,也只能暗中来做,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在朝堂上提起。
说白了,它是成本最小的,稳固沿海统治的办法。
沿海地区贫瘠,又有倭寇作乱,在此基础之上,朝廷禁止海贸,看似是为了抵抗倭寇,实质上还是为了保证对沿海的控制。
如果说,这份奏疏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可想而知,漳州府境内大半的宗族,几乎都和倭寇有着多多少少的联系。
“除此之外,海上贸易虽然朝廷严令不许,可临海之地,若不依靠商业,想要富庶起来,实在困难,因此,哪怕禁令再严,也始终有铤而走险之辈。”
到了此时,于谦也开始逐渐倾向于认同朱祁钰的观点,当然,也不是全盘认同。
当然,即便如此,想要清剿还是会遇到困难,譬如说,证明这些宗族和倭寇有牵连的证据是什么,他们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逃窜,但是,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朱祁钰这个皇帝交代下去,总有得力的大臣能够办好。
说罢,他郑重的叩首于地,话音掷地有声。
“倭患并非一日,形成的原因也并非一种,这些勾结倭寇的乡绅固然可恨,但是背后,却未尝没有不得已的原因。”
“朕若是不知道倭患的根由和海禁的利弊,也便罢了,可如今,朕既已明白,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唐太宗有言,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既为万民之主,天下之君,理当代天安抚生民,若朕明知海禁之举不利于民,却仍旧要做,便是无德无行!”
“先生所言,朕能明白,可这沿海一代的百姓,也是朝廷的臣民……”
可是,这么做也同样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地方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加上民风剽悍,万一有个意外,便会出现造反之事。
眼瞧着于谦义愤填膺的样子,朱祁钰抬手往下压了压,道。
至于这些信息https://www.hetushu.com•com是什么……
“这些百姓,一辈子勤勤恳恳,劳心劳力,可是,就因为他们生在沿海,便注定活命都成难事,若是天命如此也便罢了,他们的境遇,却是朝廷一手促成,这让朕如何能够心安呢?”
听到朱祁钰的这个问题,于谦先是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也便明白了过来。
“不过,虽是如此,可海禁政策,也并非是有害无利,一则,即便是朝廷放开海禁,倭寇也未必就真能消失,二则,商人重利,沿海一代又民风剽悍,元末乱局之时,多路反元的首领,便是自沿海一代而起,如若放开海禁,势必要增设重兵驻守,如此一来,朝廷靡耗亦重,还请陛下三思。”
殿中沉默了片刻,朱祁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意味难明之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随后,他脸上浮起笑意,道。
“不错,倭寇能够蔓延到如此境地,可见并非偶然,清剿了这一批人,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涌现出新的和倭寇勾连的宗族,是臣考虑不周。”
于谦重新站起身来,但是,却并没有坐下,而是侍立在旁,等待着天子的吩咐。
而且,于谦看完之后,立刻就发现,这份奏疏没有署名,而且,行文当中,也有明显的断缺之处,这就意味着,他现在看到的,应该不是原本,而是抄录下来的备份,其中有一部分关键信息,只怕被天子隐藏了起来。
“谢陛下!”
“如今明岁的灾情轻重与否尚且不知,如若真的是大灾之年的话,那这笔钱,或许就是无数百姓的救命钱,先生可能明白?”
所以,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出兵剿灭倭寇,都势在必行,而且,只能是在这个时候……
但是,看到这份奏疏,他才意识到,大明的倭寇之患,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应该说,天子所言的道理,并不难懂,但是,很多时候,越是简单的道理,却越容易将m.hetushu.com.com人困住。
“朕看过前宋时的书籍,上头说,这些东西到了西洋诸国,少说可以有数倍之利,若是属实的话,那么返航之时,他们带回的金银恐怕数量惊人,如此巨额的银钱,必定会引起倭寇的觊觎,所以,半年之内,必须要把沿海一代和倭寇有关的一干人等,通通连根拔起,如此,方能保商船安然归来。”
至于出兵的事,虽然他还是没有彻底明白,为何天子要在这个时候动兵,但是,经一事长一智,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于谦就明白,天子经略漳州之地,并非一日,这奏疏里头的内容涵盖面很广,想要调查清楚,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
至少,前世的时候,隆庆开关之前,这个简单的道理,大明的君臣就想了两百年也没想明白。
可这并非是治本之策!
但是,以他的眼界,即便不知道,也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手中捧着这份奏疏,越是看下去,于谦越觉得心惊不已。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真倭因为数量少,所以,如果能够把假倭都剿灭,那么,剩下的这些真倭,实际上闹不起太大的风浪。
话说到这,实际上才算是引入了真正的正题……海禁!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是,落在于谦的耳中,却无疑是振聋发聩。
这番话说完,朱祁钰也叹了口气。
这两者牵扯在一起,形成了大明如今的倭患,真倭和假倭从数量上来说,前者占少数,后者占绝大多数,战力方面,前者强于后者。
倭寇之事,便是其中之一,此前于谦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北方防线上,对于倭寇之患,他关注的相对而言,就比较少。
这番话说完,于谦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这个时候劝天子罢手,那么天子前面的心血,只怕都要白费,以天子的性格……怕是说了也没有用!
能够走到这个地位,而且还曾经担任过兵部https://www.hetushu.com.com尚书,于谦可不是什么和善的小老头,相反的,他是一等一的杀伐果断。
就像于谦说的一样,贫瘠代表着他们无法作乱,即便是衣食无着,落草为寇,甚至是扮成倭寇,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劫掠沿海的百姓而已。
“怪不得区区倭寇,屡屡难以剿灭,原来是有人内外勾结!”
“当初,皇庄出海的商队,携带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少说也价值近十万两银子,此次他们去的地方不算太远,按照之前郑和下西洋所用的时间来算,早则明年六月,晚则明年年底,大约便能返航了。”
倭寇之患,说复杂也复杂,但是,厘清其中的关节之后,想要解决起来,却并不困难。
相反的,开放了海禁,固然会有种种的好处,最显而易见的,自然是倭寇的数量会大大减少。
这个严重,不在于倭寇到底能够给大明带来多么严重的损失,而在于,大明的内部,有不少人在为倭寇提供帮助,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扮成倭寇,在沿海地带掳劫。
“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像是这种欺压百姓,里通倭寇的劣绅,在他看来,基本上就跟贼虏差不多了,该杀的时候,半点不会手软。
但是,若想要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是不可能的,地方上的贫瘠,注定了即便是有对抗朝廷的事情发生,没有足够的后勤产出,也难以给朝廷造成太大的麻烦。
要知道,于谦自己是从地方官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对于州府当中,乡绅有多大的力量,以及一块区域内,大约会有多少宗族势力,心中还是有数的。
即便是明年没有灾情,那么这一大笔钱投入到朝廷当中来,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一旦商船归来,真的能够证明,开海有利可图的话,那么,想要解除海禁政策,在朝堂上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见此状况,朱祁钰道。
片刻之后,于谦缓缓开口,道。
这番话说完,于谦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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