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在市区东北侧,区内有七八家小学,而离这里最近的小学是一家市重点小学,全市的重点小学有八所,里面又分“前四所”和“后四所”,都是全市幼升小家庭想要入学的学校,而这家沧江第七小学是后四所之一,至于更细的排名,则什么说法都有,并不固定。
曹敬轻声道:“边走边说。”
曹敬之前考虑过举报给街道的人,但推敲一下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这位姓崔的女士不是开展教育就能教育好的人,在外面丢了脸,她转过身就要把气再撒到老人身上。
“街对面,工人公园里歌舞联谊的票子,这是社区送的。进场要一块钱,或者用这个票子。”曹敬侧头看了看,“会跳交谊舞吗?要学的话也很简单的,比去麻将馆里搓麻将要好。”
“解决一些生活环境问题。”曹敬想到之前自己把她从家里赶出去的事,“我住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会希望身边的负面情绪少一些。之前我住在一个大仓库里,周围人很少,所以清净。而现在我搬到了一个小区里上千号人的地方,加上我能够心灵感应,所以我……需要把一些身边的问题解决掉。”
还有一个是中午十一点,和他住同一栋楼,五楼的崔秀英女士。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蓝色校服,戴着红领巾的小孩走过来,在早点车边上买早餐。曹敬走过去,又买了两颗茶叶蛋,两块黑米糕,两只豆沙馅的白米糕。
曹敬不再理她,hetushu.com.com他还有下一个邻居要去拜访。爬了几层楼后,他发现骆雯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走几步她就走几步,亦步亦趋,始终保持在他身后几级台阶,他转过身的时候骆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简直执拗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地步。
今天天气回暖了一点,地上薄薄的冰层融化了,地都是潮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可能还要下雪。曹敬向单位请了一天假,刚搬家,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既然你这么想盯着我,干脆来帮我吧。”曹敬把笔记递给骆雯,“我今天还有好几家要处理。简要的资料全部记在本子上。”
“?”
声音很尖利,曹敬忍不住皱眉,他等对面一串骂完,问:“里面是有个老太太是吧。多大岁数了,家里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你家里没娃要带么?”
“你理解就太好了……”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跑开了,转了个街口才停下来喘气。
“没了。”曹敬摊开手,“但之后还会定期回访,如果还有人向社区举报的话,那下次就有那些老太太志愿组成的社区服务团队上门了。她们来一嚷嚷,你以后搓麻将也没得安心。名声在外的话,出门买菜也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把一半的点心递给这小孩,对方咽了咽口水,想接过来又畏畏缩缩的。
“我是你的秘书。”骆雯说,“无论什么要求,你只要和我说就行了。”
曹敬抓住小孩的衣领,收起www•hetushu.com•com笑容,严肃地说:“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不是常人。我来自未来,我还认识未来的你。”
“哪怕这在事实上会促进社会稳定?”曹敬忍不住反问,随后他便自问自答,“当然,我能够理解,仅从我一面之词,无法判断我对他人的干涉是正确还是错误。保持不变是最保险的。从管理难度上来说没有问题。”
“别怕。”曹敬说,“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你叫张存昊,你爸爸叫张宏,你妈妈不在了,这些我都知道。”
曹敬摘下手套,用食指按在他的眉心,轻声道:“这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张存昊的祝福,从今以后你就不会害怕被你爸爸打了。如果他喝醉了,就跑出门去,等他睡着了再回去。要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度过这一切考验,长大变成很优秀的大人。”
“你们邻居投诉,说每天下午你们家里就吵架,还砸东西,影响他们生活……”曹敬看见她肩膀一动,立刻伸出脚插在门缝里,“别急着关门,问几个问题!现在关门了,下一次上门来的可就是警察了!”
他把茶叶蛋和米糕全部塞进对方手里,又拿出五元钱放进对方的口袋,笑道:“鸡蛋是补充蛋白质的,而米糕是你一直想吃的。看书的时候要注意距离,保护好自己的视力。然后去学校对面买一个毛线帽子,耳朵要保暖。”
他的秘书在楼梯上喘了一会儿气,语气平静地问:“你今天请假是在干什么?拜和*图*书会邻居?”
对方把票子揣进兜里,嘟囔道:“就知道你们把我们业主的好处全吞了,还有什么?”
由于是重点小学,周边的学区房价钱也水涨船高,虽然还不及前四所周围的小区那么寸土寸金,但曹敬现在住的公寓房价也足以让一般人倒吸一口凉气。曹敬在分配文件下来后去房产中介那里查了一下房价,看到价格后紧张得胃疼了半天。
“未来的张存昊因为学习成绩好,成为了世界知名的大科学家。”曹敬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哪怕你现在害怕回家,你也最后撑了下来,你会活得越来越有滋有味。以后你会因为发奋读书,赚了很多钱,还能和王佳佳有一天在一起——当然,这都是你一直坚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结果,等你长大了,你就能从这个家里远走高飞……再也不用面对你爸爸。”
曹敬嗤笑道:“我以为你手眼通天,我跟主任请过假,你也该知道……我知道了,下次请假的时候我会告知你的。”
小孩转头看着他,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曹敬到底是谁,又怎样知道他的名字。
这一次,曹敬假装自己是社区工作人员,曾经用过一次的把戏。在对方开门的时候,曹敬问:“是502的崔秀英女士吗?”
对面又是一串炮仗般疾风骤雨的痛骂,哪怕在曹敬工作中接触过的各种家长里,这也算是头一号难缠的了。哪怕他早就知道这家里的情况,也得装模作样地听完一遍。丈夫去外地打工和_图_书已经好几年,都没了音信,家里她妈老年痴呆,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愿意养,最后是几个兄弟姐妹每月每人给她一百块钱,让她来赡养,她就把平日生活怨气都撒在老人身上。
“你没意见?”
“在你的报告上想写什么就写吧。”曹敬向她点头致意,“我现在做的事,我一定要做。给你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但请你原谅……我已经有了决定。”
骆雯想了一下,理解了曹敬的所作所为,她紧皱眉头道:“主动干涉他人的精神感应……进化者,这对你的个人评价可不是好事。”
小孩戴着一副拴着绳的眼镜,鼻子冻得发红,耳朵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紫色的冻疮。曹敬瞥着他买完早点,一边吃一边走,就跟上去喊他名字:“张存昊!”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按照时间列了好几个目标,这个张存昊是第一个。
“……你今天没来上班。”骆雯平息了一下呼吸,“我刚从单位一路骑车回来找你,以后你请假也要向我报备。”
全市小学除了周五,一般都是早上七点至八点开门上学,下午四点四十左右放学,周五则是下午三点放学,曹敬今天特意早起,早上六点半就出门,在小区大门口逡巡了半天。旁边有个小推车卖早点,他买了一套煎饼,一杯豆浆,站着吃了,虽然他穿得挺厚,但风吹过来还是刺骨的凉。
从前的曹敬会在对方耳边许下一个恶毒的愿望。现在的曹敬掏出几张票递给她,对方劈https://www.hetushu.com.com手夺过,看了一眼,皱眉问:“这是什么?”
曹敬在自己的本子上又划掉一个名字,那一页上还有十几个名字,他正在点数和思考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看。移开本子,看见骆雯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中间看着他。
门只打开了十公分,一个警惕地盯着他的妇女,保养得不错,眉间竖纹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明显。
“我们家里吵架管他们屁事!砸东西怎么啦?又不是砸他们家东西!有本事让他们亲自来我家?”
小孩张大嘴巴,显然害怕自己遇到了疯子。
上次做这种事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曹敬忍不住暗暗发笑,自己骗人的功夫好像都落下了不少。不过当年自己还是小孩的时候,装神弄鬼总是让人很难相信,现在长大了,倒有一些更高级的骗术能施展,而自己的心灵感应技艺也进步了些。
骆雯笑了,她的笑容里包含的意味曹敬一时难以分辨,他以为会有讥讽的意思,结果却没有。
曹敬笑了,道:“我还知道别的。你喜欢的女生叫王佳佳,她上课的时候总是很积极发言,你坐在她右边,所以你总是向左看,假装在看窗外。你还记得夏天穿短袖短裤的时候,她转身的时候能因为短裤而看见大腿根部,你因为她而觉得有点龅牙的女生很可爱……别跑!”
对方没说话,啪的把门关上了。
“社会上骗小孩的骗子都知道这些!”小男孩嚷嚷道,“你如果是想来骗我,那肯定都知道这些!”
“好啊。”骆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