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头子?他今天应该在城里巡逻,我去叫他过来?”
格雷特微笑着请她坐下,低头看去。目光落下,瞳孔瞬间就是一缩:
外伤史。格雷特暗暗记下,耐心追问:
四十多岁的妇人。
手指到手腕严重肿胀。
何况手部结构密集复杂,要保留功能,比足部更难……
大片青紫。
“这只手……”
“瑞塔婶婶,我知道少了一只手很痛苦,很不方便,我也会尽量保住它——但是如果救不回来,一只死了的手连在身上,您会死的!”
“主教大人,麻烦您去和瑞塔婶婶的丈夫说明白。我会尽量保住这只手,但是如果保不住,为了性命着想,最后还是要截肢。当然,前提是他们同意——”
妇人有些茫然地跟着他走。格雷特一边拉着人往里,一边招过离得最近的某个牧师学徒,声音急促:
“嗨!”妇人满不在乎地挥了一下手。和她正面对坐的格雷特,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丝掩藏得很深的紧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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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婶婶嚷嚷得越发响亮了。格雷特左右,几张排开来义诊的方桌前,都有牧师回头望来。格雷特向他们笑笑,取出一只最小号的注射器,指指妇人手背血管:
“这只手,生命气息都快没有了!”
“请老师过来!请主教大人过来!请她家里人过来!快!”
所以,是什么情况的麻木?腱鞘炎?腕管综合症?还是颈椎骨质增生,压迫所致?
皮瓣拉开,下部见大量坏死脂肪;再往下切,在坏死组织的浅筋膜平面,出现大量洗碗水样脓液;腱膜切开,掌背动脉微微一碰,几乎没有任何弹性。
这只手……
“小格雷特——”
“别!我让人去叫!”
五分钟后回报,患者体温高达39.2度,感染明显。格雷特匆匆返回,开始手术:
正想着,手术室门一开,埃尔文长老和光头主教联袂而来。两人目光同时落到那只手上,微微一怔,互相对视一眼:
说着已经把人安顿进手和*图*书术室。【延缓疼痛】一扔,止血带捆上,在手术台边排出一排器械。银光闪闪,冷气森森,妇人立刻有些紧张:
糖尿病和坏死性筋膜炎合并在一起,特别容易发作,特别难愈合,特别容易反复。糖尿病足,历来是外科创面修复的难点之一。
“小……诺德马克法师,怎么了?我这只手怎么了?”
“瑞塔婶婶,您先别急。”格雷特尽量柔声劝哄她。手掌一摸她额头,果不其然,温度相当高。格雷特想也不想,抽出一支体温计:
这只手,还有救么?
格雷特心里反复祈祷着。他从妇人桡静脉取了一小管血,放小蛇去尝。小蛇一头扑进去,片刻,昂头回报:
“嗨呀,你这小家伙。随便抽,婶婶还能怕疼?”
“瑞塔婶婶,您这手是怎么啦?什么时候开始麻木?几天了?平时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吗?”
手麻。
看上去像是坏死性筋膜炎的样子。这个病,起病急,发病快。而且,病人还耽搁了三天www.hetushu.com.com
!
千万不要有糖尿病,千万不要有糖尿病,千万不要有糖尿病……
他立刻起身。拉着妇人的手掌,柔和,却坚定地把人往手术室里请:
“您含在嘴里,压在舌头下面,对,就这样,用嘴唇含住,别用牙咬。哎,来个人,帮我看着她,五分钟后拿出来看读数,我去刷手——”
“好甜啊!这个血好甜!”
格雷特凭直觉就觉得不好。他维持着镇定的笑容,口气轻松:
“婶婶,我从你手上抽一点点血看看,可以吗?您这手肿得有点厉害,抽点血,更方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以的话,您手掌平放在这里,不要动。放心,不会很疼的。”
妇人回答得异常爽快。格雷特勉强冲她笑一笑,握住她指尖,把针头轻轻刺入她的掌背静脉。刺入,回抽,针尖——
“疼吗?”
“婶婶,您这只手有点麻烦,得到里面去看。您跟我来——对了,您家人在附近吗?最好叫他们过来,您丈夫过来更好……”
格雷特https://www.hetushu.com.com心里越发揪得慌。他切开掌背动脉,一条黑乎乎的淤血,伴随着少量鲜血缓缓流淌。居然连动脉都堵得差不多了……
整个手肿得跟胡萝卜似的,右手五指,皮肤绷紧、发亮、发紫。掌背一大片不正常的蜡白色,上面还有大量血型水疱,一眼看上去亮晶晶的。
完了,真有糖尿病,合并坏死性筋膜炎。格雷特眼前一黑:
“这手痛了几天了?”
“手放下!”
“我平时身体倍儿棒的!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个大老爷们外加两个小孙子,谁不是我照管!也就这只手吧,前天杀鱼的时候刺了一下,今天居然肿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看看!”
糟糕!这个味道,别是碰上老朋友了吧!
身形壮硕,面庞红润,嗓音响亮。
边缘呈青紫色,从手掌背面一直延伸过手腕,勾勒出一个等边三角。
“不疼啊!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剧烈疼痛,到不怎么痛……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格雷特倒是宁可她的手还在疼——还在疼,和_图_书说明炎症反应还在进行中,肌体还有活力。他伸手掐了掐妇人的指尖:
掌背皮肤切开,一片熟悉的恶臭扑鼻而来。格雷特抽了抽鼻子,当即有了不详的预感:
格雷特比她更快地喊了出来。手一指,两条藤蔓飞出,把她左臂牢牢地捆在身侧:
光头主教快人快语,已经吼了出来。妇人全身一震:
“什么?要……要砍掉这只手?”妇人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右手下意识地往回缩,左手覆盖上去,像是要护住即将失去的手掌:
格雷特头皮一下子炸了。掌背静脉无血,意味着下面的组织即将、甚至已经开始坏死。这几根手指,甚至这只手掌,还保得住么?
无血!
“这只手,可能要截肢。”格雷特沉着脸打断:
“什么?!”
“两天。昨天有点肿,有点痛,我自己拿药敷了一下,好像好了一点。”妇人说起来滔滔不绝:
“结果到晚上就痛得厉害了。想想大晚上的,也不想这个时间麻烦人,再说神殿不是晚上不接诊么——今天还好,不怎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