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试问虚空四神,可敢来此人间

正巧撞见子时交界百鬼夜行,幸而得到城隍牌楼的庇护。
若非白含章登基继位,加冕至尊。
“十尊道果,岂有那么好拿。
塑造金身所用!
却不懂,真正在跟奇士对弈的棋手,是咱家老大。
舍了这座祖脉天地,自去飞升虚空,也能做个一方巨擘。
李鸿光被斩首之前,咒骂咱是独夫横一世而终。
整方天宇虚空,都像被重重挤压。
“可太子殿下与圣人,还未破局。”
眼下你闭关二十年,既无法令天公放开桎梏,真正晋升武道境界,又难以攫取【酆都】尊号,彻底摘得道果。
为此被咱骂成不孝。
“也对,九劫第一桩大造化放在面前,还能做到不心动。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后生,你去过阴世,却没见过阴司。
就连日月都在缩运,星斗都要移位,使得灾气滔天,复归【太一】。
“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
五指张开,便是一掌打下。
大红蟒袍无风自动,轻轻飘荡,好似莫可名状的气机流转,带起层层叠叠的细微涟漪。
丧国运!”
那座并不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的城隍庙门户张开,好像谁人在之前进去过。
当时谁又能想得到,景朝定国之初,册封天下城隍,府州郡县祭祀香火。
你却反悔了!”
一甲子间,无论贩夫走卒,亦或者牧守大官,皆要祭祀供奉。
“婆娘走的时候,老夫没能出城隍庙,这帮宵小就以为,咱被囚在阴世了。
一局棋从太古下到如今,博的就是谁能撑到最后,落定那记屠龙手。
重字。
毕竟老家那边催收讨债的再狠,遇到耍横的也要掂量一下,拳头够不够硬。
即便像李鸿光、古少罄这等开国功臣,对付起来也毫不手软。
宛若孤魂游荡。
唯有骑虎难下,眼睁睁看着自家血脉残杀灭尽。
此时的纪渊,好像一分为数份。
须知道,太古时期,人皇治世,万民所向,仙佛退避。
纪渊心头掀起微澜,那位常年居于东宫,以温和仁厚为名,兢兢业业勤政的监国储君。
并没有市井常见的牌楼、戏台、土地祠之类。
面阔五间,硬山卷棚屋顶,前出歇山抱厦。
彻底扫清人间的魑魅魍魉,免得阴阳失衡生出灾殃。
既然【酆都】合不了,索性选择四神。
阴阳分割,人鬼殊途。
大不净菩萨好像要攻心、诛心,干脆利落把四神谋算坦然讲出。
“只不过,攫取尊号,承继大位,并没有那么容易。
后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遵圣人旨。”
纪渊默然,这位景朝圣人的行事作风,与市井民间打拼起家的富家老翁也没甚区别。
……
区区几个六重天,又翻得起什么风浪。
纪渊眸光晦暗和图书,好像魂魄与躯壳两分,有种无法融合的生涩感觉。
汁水迸溅,艳红夺目。
可……那也只是你从无穷尽的累累骸骨、浩瀚孤魂里头,拔救出来的一缕真灵罢了。”
这是诸圣定下的天纲法度,所以咱只能待在庙里、行走阴世,无法去阳间。
可恨,你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竟然毁约弃誓,背离四神之心。
确实让灭圣盟料错了一步。
“咱这辈子,没想过做皇帝。
虚无难测。
这道险恶的谶语,已经初现端倪了!
莫名念及他巡狩辽东,清扫掖庭九姓的香火野神时。
诸般一切就顺应大道轨迹,迎来九劫之末。
意图以此试探城隍庙中的那位当世真无敌,是否还能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无天无地。
奇士也已落子,静等景朝的皇太孙去完成最后一条恶谶。
只是随着白重器走得越远,站得越远。
他头顶那口赤色大鼎轰隆作响,内里暴动不已,好像要冲撞开来。
【酆都】乃是生死造化,鬼神之宗。
纪渊眸光远眺,穿过正殿大门,扫向沦为战场的皇城。
当真是布局深远,难以料算!
只怕都嫉妒得眼珠子都发红,恨不得以身代之!”
自家儿子争气有出息,做老子的岂能不欢喜。
后生,如此两难之局,你觉得可还有破解之法?”
大不净菩萨端坐莲台,寸寸肌体莹白如玉,好似琉璃铸成。
这孩子,生于贵胄天家,却过得太苦,活得太累。
黑洞洞也似的庙宇,宛若空无一人。
即便当上人间至尊,白重器也只是把江山社稷当成一家私产,考虑着该怎么传给几个儿子。
你不晓得身陷五浊,受焦、寒之苦的痛处,比起凌迟都要难熬。
况且,奇士布局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必然还有后手等着。
“后生,现在晓得做老夫的干儿子,是多泼天的富贵吧。
陈仇小子以身入局,逼咱要么舍弃【酆都】道果,救下白家的江山社稷;
而后更赐下不知多少虚空恩泽,令你气运勃发。
纵然成仙成尊,能够摩弄乾坤,颠倒十方,令人死而复生,悖逆阴阳法度。
好似于他而言,打杀一尊大魔,就如驱走苍蝇般随便任意。
注定难以合道【酆都】,也就对四神再无威胁!
祂随意挥手,轻轻摘下,将其放进嘴里咀嚼。
可白重器向来不曾搭理,因为投义军也好,做骁将也罢。
“纪九郎,你为何不愿开天辟地,再造鸿蒙?
景朝治下,各府州郡县皆立城隍庙。
只见祂大腹便便开怀大笑,举手投足间像是能够侵染他人。
喀嚓!
即便做了人间至尊,心里头也没想过天下万民,只愿守着婆娘孩子热炕头。
因此,四神不仅仅是与咱斗www.hetushu•com•com法,与含章对弈。
替你这个本该光耀一世,黯然而灭的‘天命之子’篡改大道轨迹,你早该死了。
反而利用四条金色命数,拿走【昊天】半数道果。
背负的担子,也太重。
“那圣人为何不应四神的誓,把那顶混沌冕拿去,做虚空之下第一大魔?
“可你应的誓,上承寰宇真灵,下接虚空本性。
“阴阳两界,人鬼殊途!
径直走下供台,对着双手负后的白重器就是一拜。
倘若白重器为了苟活存身,弃江山社稷与妻儿子嗣于不顾。
恐怕四神、灭圣盟还要被蒙在鼓里。
大不净菩萨眼中所映照出来的白发老者,身量无限拔高,好像要顶破穹隆,踏碎十方。
周身缭绕着乳白膏状的粘稠气流,演化天花乱坠的妙韵气象。
这人间,二十年未来了!”
不多时就心力枯竭,成为目光呆滞的走肉行尸。
“咱原本只想着闭个关,突破天地重关桎梏,好生斗一斗。
要么无视子嗣,天下万民,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轰!
这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料算之中么?”
正殿之中,威严庄重,手持短笏的城隍爷像是显灵。
自始至终,这位景朝圣人想要的就很简单。
往正殿看去,幽幽暗暗,光明昏沉,万千微尘浮动。
祂出现于此,为的就是牵制景朝圣人。
无可奈何,只得违逆四神,跟祂们做过一场了。
申老头?
“后生一点就透。”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他目光所及之处,也就越来越广大。
这才约束勋贵官吏极严,动辄杀人抄家剥皮填草。
大不净菩萨呵呵一笑,傀儡也似的走肉行尸血肉蠕动。
“试问虚空四神,可敢来此人间!”
无可计数的道则法理,像是星斗生灭,明暗不定。
一举压过小明王韩世洞、丰王陈洪基等盖世豪雄!
当真坐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咱也算不得什么明君圣主。
亿兆生灵的念力、愿力,又该何其庞大?
拖得越久,四神收官的赢面就越大。
这可是万古千秋,最宏伟的功德,足以让凡人立地成圣了。”
纪渊微微躬身,欣然道:
真能以人算,胜天算?
看到纪渊低头思忖,许久无言。
当时你若点头答应,高低也该受封个郡王了。”
你本该在登基之后,焚学宫之书,坑儒门之士,彻底崩灭【浩然】所化的绝地天通。
白重器你这辈子坏就坏在刚愎自用上。
却不晓得,真正与奇士斗智入局的对手,乃太和殿的太子爷。”
娶了琼英为妻,认了人博、天德做兄弟……咱做过和尚,也讨过饭,给行伍长官牵过马。
只要祂看住这座城隍庙,看住那个等同被囚的景朝圣人。www•hetushu.com•com
最终覆盖整个玄洲,万方疆域!
但,这位被怒尊度化的佛门尊者却拈花微笑,好似笃信白重器就在其中。
合其运,炼其道,最终玄德相配,方能成之。
从中洒出灿然无比的厚实金粉,层层覆盖于香案供台上的城隍爷神像。
圣人合道【酆都】,不得其位,就无法重返阳间,自如行走!
摆着几枚干瘪冻柿子的香案旁边,一袭大红蟒袍不知何时出现。
如今两者都被封在【赤天巡霄】命格所化的革鼎当中,又有皇天道图镇压,方才勉强保持微妙平衡。
何必像现在,被困在城隍庙里,难有自由之身。”
没错,【酆都】道果要合其运,承其大位,必须与玄德相配。
赖账算什么,咱凭本事借,当然也凭本事不还!
也因为如此。
……
“无功不受禄,微臣年纪尚浅,寸功未立,怕担不起圣人的厚赐。”
不妨明着告诉你,就连你即将出世的亲孙子。
可地祇神灵,却不受约束……实在是步步为营!
老夫被四神截留一线,挟八劫之气数,投于九劫中。
光华耀目的皇天道图,宛若封镇的符箓,死死压在上面,令其难以突破。
难怪我从未感应到一丝一毫的真龙气运,数次推测是圣人,却又未曾往深处想。”
白发老者面容肃然,回头望了一眼大红蟒袍,轻声道:
白重器双手负后,立于门槛后面。
“没甚意思,我之所在,道之所在,老夫从八劫之末而来。
若不是四神于八劫之末,用大神通截留一线气数。
……
其人好似跨出无垠太虚,直接来到这里。
怒尊麾下大魔,执掌“血肉衍生”之权柄的大不净菩萨。
纪渊抬头望着受香火供奉的城隍爷,好似想到第一次去庙街的槐荫当铺收罗冥器。
……
现在再看,此乃稳坐东宫的太子殿下与宣称闭关的景朝圣人。
魂魄真灵受阴司拘拿,决断赦免,发送转世,炼度升天……种种处置,不一而足。
他从四神那里取走混沌冕,却未如祂们所愿,飞升无垠太虚,接受赐福。
端坐莲台的大不净菩萨,兀自感到一阵压抑不下的浓烈惊悸。
白发老者双手笼在袖中,站在门槛后面,轻声道:
只是大不净菩萨的字字句句,砸进里头溅不起半点水花。
哪怕压住小明王韩世洞,打翻陈洪基,踩死张久石,最后再跟玄天升龙道斗一场。
关于圣人的猜想,也由于没有觉察出丁点儿国运龙脉加身的迹象,被按捺下去。
更别说精美绝伦,规模宏大的天家气象了。
与此同时。
再到娶大帅义女,与杨洪等一干兄弟结拜……
白发老者回头笑道:
其人不在此岸,不在彼岸,更不在中流,就连白重器也和图书无法把握踪迹。
被立于皇城深处的大庙,里头相当平平无奇。
若非光阴长河最上游,与天帝相见相谈,不欢而散。
你说,咱怎么忍心,叫他们受大劫之难?
“所以圣人闭关二十年,实则早已退位,让给太子殿下。
“灭圣盟、怀王、凉国公、大不净……仅凭谭大都督、颜阁老、陈貂寺、燕王……未必镇得住。
本该滴血重生,粉碎衍变的无上躯壳!
天纲铁律,不得违反。
圣人出不了这座城隍庙,始终还是要被屠龙。”
正所谓,五龙同朝,三龙二蟒,反噬相争!
孟玄机那个臭道士,常说自个儿是什么天命真龙。
那么,就如拔去爪牙的真龙。
便是天惊地动!
“后生,可愿跟着咱走一遭人间?”
他此时应该出现在太和殿护驾,试图搅乱四神的万载谋划。
大快朵颐连吃数颗之后,方才停下手,继续自顾自道:
白发老者无视城隍庙外喋喋不休的大不净菩萨,轻叹道:
反正九劫大势无法阻止,玄德诸尊与虚空四神相争大道。
既为申!
咱只对自家人掏心掏肺,可咱的大儿子,却把天下人都当成自家人。
笑如弥勒的欢喜表情,陡然凝固。
老夫给的这点好处又算什么。
白重器一步跨出,气势霸烈,宛若把层层叠叠的太虚都给撞开。
反正咱没发迹的时候,本就是混不吝,没少做偷鸡摸狗打牙祭的破烂事。
他比咱更像孤家寡人,婆娘没的那天,他拦着我不要踏过庙门。
劫灭之惊骇,则更加过分。
那颗独夫之心,也日益骄固!
无非,吃上一口热饭,讨个漂亮婆娘,生好些大胖儿子。
这般滋味可还好受?
白重器抬手凭空画出一道玄奥符箓,好似酆都大帝敕令,人间至尊下诏。
唉,没成想,咱这么个独夫,却生了一个要做真圣人的好儿子。
浓郁至极,化为实质的袅袅香火,几如一挂天河洪流。
猛然像琉璃砸地,摔得粉碎!
雄厚无比,好似闷雷的沉沉声音穿云裂空,响彻传荡整座皇城,乃至万方天下。
纪渊疑惑消解,他前后几回遇到白重器,却都没能用皇天道图映照出其来历。
后者考掠罪人,权衡功果,勾销命数,黜落位业。”
你,可曾后悔背弃四神?
白重器轻轻抬头,像与天地帷幕背后的庞然虚影对视,昂然道:
咱一日无法开辟阴世,打通鬼门,引渡万类十种之孤魂,一日就成不了尊。
摧其魂魄,炼其真性,毁其肉身,断其生机……就像将你装进一口大瓮里,被巨大的铁杵来回捣碎,直至点滴不存。
玄洲万方所立的城隍庙,所受的香火愿力,瞬间召之即来。
皇天地祇共所见证,不是轻易就能收回去的!
亲眼见过量劫和*图*书之威,众生寂灭,寰宇塌陷,拉得万有万方沉沦无间。
便是玄天升龙道主瞧出你的底细,有心阻止,却也败亡身死!
使其无法真个踏出城隍庙,搅乱注定的大势。
他像是站了许久,将城隍庙外大不净菩萨的那些话尽收耳中,低头笑道:
很显然,这位于光阴长河最上游脱身而出的纪千户。
曾经冒出过一个疑问。
时隔二十年,甫一出手。
皆是轻而易举,抬腿跨过城隍庙的门槛。
开掘龙脉,破去禁法。
“贼和尚,堵这么久的门,也该送你上路了。”
好像大难临头,乌云盖顶也似。
如同冬雷震震,发出大响!
但灭圣盟的眼界太窄,始终以为咱要与天斗。
“原来是……塑造金身。”
纪渊垂眸而立,身形单薄,恰如烟云聚散不定。
太古时那些立教称祖的大能,辖制一方天宇的仙佛若知道了。
覆黄琉璃瓦带绿剪边,檐下还有栩栩如生的和玺彩画。
像是树苗抽枝发芽,结出颗颗浮现人脸的饱满果实。
随后如影随形,融入其身,化为地祇神灵所独有的无量圆光!
这对父子联手所施展的瞒天过海之计,骗尽朝中众臣与天下苍生。
将双目满是震骇地打向幽幽暗暗,空无一人的城隍庙门。
门外那个秃驴以为,跟四神执子下棋的人是咱。
太古时期,凡生灵十类,死后均入阴世。
一次又一次被碾成海量微尘,难以成形!
此时的状态并不好。
其实灭圣盟那帮丧家之犬说得不错,咱确实就是个独夫。
这位困于阴世二十年,几可言不见天日的景朝圣人。
白发老者开怀大笑,像是极为欣慰。
前者勾连万种名讳、跟脚,司命司禄,举奏善恶,增削阴德;
纪渊恍然,亿兆生灵祭祀供奉一甲子的香火愿力,乃是给这一尊号为“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皇”的天下城隍。
传说【酆都】之下,十殿阎罗、五方鬼帝共掌一部‘生死簿’,分别有‘生籍’与‘死籍’。
而今白含章继位大统,白容成化身孽龙,白行尘逆伐六重天,白宏真不在局中。
嘿嘿,话不好听,却也没错。
穿过两侧筑有砖雕八字影壁墙的山门,踏足庙前广场,铜鼎中焚着袅袅烟气。
此处,倒是与坐镇东宫,总是忧国忧民的白含章不太相像。
那些觉察动静的禁军甲士还未靠近,便失神夺魄,做出种种狂乱之态。
城隍庙的这道门,又怎么拦得住咱!”
纪渊听得这番话,好似霹雳横闪刺破迷雾。
因为到底是“外人”。
该感到心急的那位,绝非自个儿!
为的是立庙造神,开辟阴司。
想他从微末而起,发迹做大。
白发老者低声叹息,想到那日后,自家老大背着不孝的罪名,跪在城隍庙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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