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玛祜连连点头，“他俩要不认，咱们都得完！”说着他一指慕天颜，“到时候你上菜市口，我去宁古塔！”
一千三百多人，就在这座镇子外头开了一百多桌，这席面是当地的士绅掏钱办的“劳军席”，无锡菜，甜甜糯糯的，鸡鸭鱼肉都上了，还有大坛大坛的黄酒。
“有点难。”左元阳摇摇头，“鳌拜可能已经跑了！”
……
这位就更清醒了，他是旗人，当年跟着左梦庚一起混了汉军正黄旗的编制……欺上瞒下的事儿还能不懂？
多隆说：“那你赶紧的，带上王勇康进城去和王世凯商量，看看怎么才能……才能把案子定死了！”
“可，可……”慕天颜看着多隆，“多制军，王侍卫是您的爱徒，您就不能说句话？”
可这便宜……有那么好占吗？
“哦，那你是清官啊！”王忠孝笑着点点头，“斩获六百，自损……你这里五百，我师傅的督标肯定也得平点账的。施军门，您呢？”
……
发出呐喊的，当然是揣着必胜信心的王忠孝了！
“大清能有这样的将军，真是国家之福，社稷之幸！”另一个“狗官”张景科也挑着大拇哥附和道。
说着话多隆又看了眼玛祜，玛巡抚明白他的意思，赶忙站起身道：“多制军，我和慕藩台一起去和王侍卫说说吧！”
而且苏州这一役，如果要较真查个底儿掉，就会发现，这次的真相就是朱三太子和鳌拜带人混进城，然后大杀大抢，烧了好多官衙，还顺带着砍死了不少官员兵丁，临了又抢了一把官仓，又放火烧了不少衙门，最后还来了个人间蒸发……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朝廷败了！
所有他就是以区区千人死守苏州城北部，硬扛住了鳌拜指挥的几千人的攻打，坚持到了援兵抵达，真是太忠勇了。
回头和吴三桂打起来了，他要能混个紧要之处的总兵，可比在北京当特务强多了！
这个施琅只要不涉及到“砍郑家”的事儿，头脑还是蛮清醒的。
施琅摇摇头：“没，没丢完，还剩下城北的三大营、拙政园、齐门、娄门被抚标中军参将左元阳拼死守住了！”
如果不犒赏到位了，那天兵可就要让苏州商民们知道什么是天兵无敌了！
左元阳解释道：“其中的一部分是下官在攻打朱三太子的据点拙政园时杀掉的，剩下的要么是在弹压地面的时候杀掉的乱民，还有一些是从捡来的尸体上割下来的。”
苏州阊门之外，十里长街，天和*图*书
下一二等繁华富裕之地，现在是既萧瑟，又热闹。萧瑟是因为长街中央的河道里已经不剩下几条漕船了……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跑得还真快。而热闹则是因为跑不了“庙”的那些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今儿生意也不做了，全都站在店铺外面敲锣打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完全明白了！陈永华他们早跑了！只是这个左元阳会当官，不“独吞”功劳！不错，不错，是个大清好官！这样的官当得越大，大清死得越快！
左元阳伸出一个巴掌：“五百！”
今儿总算是等到了多隆、玛祜这两个脸色铁青的“强援”了！
那个王忠孝带人来抓……不，是请他们的时候还说什么苏州府这里一定有许多同知、通判、知县、推官跑路或是“没于王事”了（就是让鳌拜的人砍死了！），他们正好去补缺！还说那都是苏州的好缺，不用花钱就能补上，可占了大便宜了！
如果不是被债主派出的“家人、师爷、班头”逼着，他们几个早就临阵脱逃了。
左元阳摇摇头，道：“哪有功夫搜？不过……底下的人手脚总是不大干净。”
施琅本来挺好的水师提督，而且他又说祖传干走私的，熟门熟路，躺着都能发财。如果不是一心想要为家里人报仇，天天咋呼着要练两万三万水师平了大员岛，他也不会让耿继茂、刘兆麟（福建总督）联手给坑了——大员岛要给平了，别人还怎么养寇，还怎么走私发财（其实照样可以发，但是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对，对，”王忠孝点点头，“施军门您是福建水师提督……那您这回损失不小啊！”
而唯一最靠谱的讳败为胜之法，就是把王永康包装成如假包换的朱三太子！
“我，我……我们福建那边不是这个规矩，”施琅苦笑着摇摇头，“我们那边靠海吃海的。”
“这是我一句话能说得了的？”多隆又一瞪眼，“你想过这事儿有多大干系吗？现在苏州那边怎么样？都收复了吗？”
“好！我听施军门的！”王忠孝重重点头，“我们吃完这顿就出发去苏州打鳌拜！”
如果浒墅关都保不住，那慕天颜想自救都没本钱了。
那个倒霉的慕天颜在撤出苏州城后，就退到了浒墅关这边继续“坚守待援”……浒墅关是底线，不能再退了！因为慕天颜这个江苏布政使和一些在浒墅关这边做买卖的大商人“有旧”，还能从他们这里筹一笔救命的款子。heｔｕsｈu•cｏｍ•cｏm
“五大狗官”之一的景川一脸佩服，挑起大拇哥就夸：“哎哟，这左元阳可够厉害的，居然能挡住鳌拜！”
“不过目了，”王忠孝摇摇头，“就按照平西王的女儿往上报吧……那个拙政园搜过没有？有没有证据能证明王永康就是朱三太子？”
而左元阳这个拥兵上千的抚标中军参将，在朱三太子和鳌拜大闹苏州府的时候不敢出战，在朱三、鳌拜堂而皇之撤离的时候连追都不敢去追，一直躲在拙政园里和吴三桂的“女儿”一块儿吃喝玩乐……现在还好意思一个人去收复失地？
这怎么和计划不一样啊？他们不是应该逃进太湖了吗？难道陈永华看着苏州城挺好的就动了坏心思？不应该啊！
陪着王忠孝一块儿过来的陈剑也乘机提出建议：“这可太好了！现在朱三太子被慕藩台活捉，而姑苏城的三座城门和城北三营又被左参戎守住了……看来鳌拜大势已去，只要咱们的援兵抵达，鳌拜就必败无疑了！”
而除了和手下的绍兴师爷一起研究怎么写报告忽悠上级之外，左元阳这两天还在积极联络苏州内外的商会——得筹银子犒劳天兵啊！
在王忠孝、施琅他们“攻入”苏州城的时候，两江总督多隆和江苏巡抚玛祜率领的一千四百大军，已经抵达了苏州城北浒墅关。
左元阳也点头附和道：“没错，只要王侍卫去搜，那是一定能发现铁证的。只要有了铁证，那么大家伙儿就都有出路了！”
王忠孝感兴趣地问：“那……能报多少数？”
“王侍卫您不用担心，”左元阳笑道，“逆贼真的已经快完了……就差多制军、玛抚台、施军门和王侍卫您率领的三千天兵了！”
“苏州城都丢完了？”王忠孝追问。
“那就三百五了，还剩下六百五……”左元阳笑道，“下官就分个二百五，下官的抚标中军在此役中损失不小，如果斩获太少就不好报功了。”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那行啊！”王忠孝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那给我分三百吧……不是我要，是下面的督标马队和抚标马队要分。”
“他承认不承认的有什么打紧？”多隆眼珠子一瞪，“这事儿得有铁证……而且还得王世凯和曹寅他们两个侍卫认定！”
他要敢这么干，两江总督多隆，江苏巡抚玛祜和粘杆长王忠孝马上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能打败鳌拜吗？那好，下和*图*书回打吴三桂你就当先锋大将头一个去送死！
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三百持重缓行的三百骑兵，追上正霸着一座大镇子在大吃大喝的施琅和曹寅率领的一千三百先锋大军了。
这下他也没法拦着施琅去收复大半个苏州立功了……而且这个功他至少可以分一半！他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御前侍卫了，这要是再立个大功，回头怎么都能升个正二品的总兵吧？
现在总督、巡抚、军门，还有王忠孝这个大特务头子粘杆长领着三千精锐从江宁日夜兼程而来……是来立功的！不是为了白跑一趟的！
只要抓到了朱三太子，这场苏州之战就能粉饰成胜利，参与其中的各级官员就都能升官发财了。
“对对对……”施琅马上点头，“王侍卫，您是粘杆长，您是懂行的，这事儿必须得您来！”
“哦……”王忠孝有点担心了，“他们，他们还占着大半个城池？”
“五十个，”施琅笑着伸出个巴掌，“我少一点，五十个就足够了。”
左元阳笑道：“陋规，军中陋规……下官管着的抚标有两千五百额兵，上上下下那么多官，一共就吃两成空额。”
“这个……”慕天颜哭丧着脸摇摇头，“卑职，卑职也没把握……他，他不承认啊！”
施琅笑道：“王侍卫，本官也觉得鳌拜输定了，要不咱们吃完饭就出发吧，此间距离苏州已经不到一百五十里了……我们接下去日夜兼程，争取两天内赶到。只要抢在鳌拜攻占苏州城北之前进入苏州，哪怕守住一座城门，咱们也能把鳌拜逼走！”
心还不黑……
虽然见着了多隆和玛祜，可是慕天颜却不知道该怎么求饶了，“多制军、玛抚台，卑职，卑职这一次……”
“施军门，前边的情况怎么样？”王忠孝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席间，还没落座，就大声发问了。
这他妈的是占鳌拜的便宜啊！会给砍死的！
“可不是嘛！”施琅一脸的后悔，“早知如今，何苦当初呢！”
“反贼……反贼还占据了大半个城池！”左元阳道，“不过他们大势已去，只待天兵一到，就只能灰飞烟灭了！”
虽然他很想坑施琅一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杰书那货从北京到江宁这区区两千多里，居然走了快一百天，平均每天就二十里……结果愣是让出发时间完了一个多月的施琅带着一千福建兵先到了。他更没想到陈永华、王大炮、何天然他们几个那么能打！随便搞了个“平https://www.hetushu.com.com江暴动”就打下了大半个苏州城！
“施军门，那你就少报几个伤亡吧……报五十个！”王忠孝道，“回头改个名字再招回来就是了。”
“投井自杀了！”左元阳回答，“尸体在井里泡了好几天，都已经发白发臭了，您要过目吗？”
不过大明王师已经走了的事儿，目前却是瞒上不瞒下的……这就是左元阳左参戎的聪明之处了！
“那城里面的反贼……”王忠孝继续询问敌情。
浒墅关不是什么军事关隘，而是一处钞关，也就是收税的关卡，它是明朝初年建立的，到如今已经有三百年了，已经由钞关发展成了一处繁华的市镇。
“六百？那么多……”王忠孝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突然就收了夸张的表情，看着左元阳问，“左参戎，你平账吧？”
多隆和玛祜这次算是被慕天颜坑惨了！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两人到了浒墅关后都不想见他，后来慕天颜狠了狠心，把筹来了款子都送了上去，这才得到了拜见两人的机会。
说着话，王忠孝就瞄了施琅、左元阳一眼——证明王永康就是朱三太子的铁证，就由王忠孝随身带着！只要施琅、左元阳别碍事儿就行。
“差不多了……”
过目？让吴小菟去过目？王忠孝心想：还是算了吧……死得很难看，别把小菟吓着，小菟胆多小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看见慕天颜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多隆不耐烦地挥挥手，“就一个，那王永康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
敌情看起来很严峻啊！
哦，他们迎得王师，当然是迎王忠孝、施琅率领的快要“累成狗”的大清王师了！大明王师都已经走了两天了，就是从阊门出去的，乘着四条“沉甸甸”的漕船，打着“大明北伐军”的旗号，浩浩荡荡就沿着河道一路溜进太湖了。十里长街这里的商人们都亲眼看见了！
“好，带上我的片子去和世凯说！”
那还行……王忠孝点点头道：“五百个人头翻一番报上去，皇上应该能满意的……施军门，您来多少？”
“施军门，王侍卫，曹侍卫，苏州各家商会这次为了犒劳天兵，已经筹集了二十万两银子……这是犒劳各位兄弟的。多制军、玛抚台、额将军那边还另有重谢！”出城十里相迎的左元阳，这会儿正一边陪着施琅、王忠孝等人率领大军入城，一边在介绍苏州城内的敌情。
王忠孝又算了算，“那就是斩获六百，自损一千出头，还抓了朱三太子……https://www.hetushu.com.com考虑到对手是鳌拜，皇上应该会龙颜大悦的。对了，平西王的女儿呢？”
“五百……不少啊！”王忠孝一边说一边想：你个姓左的够狠啊！居然杀了五百个老百姓冒功？你良心不会痛吗？
这次的苏州之乱搞得太难看了……朱三太子和鳌拜手下没有多少人，悄悄潜入一座省城，然后来个突然发难，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打下了大半座城池，还把几乎所有的衙门都拿下洗劫了一遍，临了一把火烧了，还带着从衙门里面抢到的财物坐船跑了。
施琅所在的主桌是由四张八仙桌拼起来的，菜色都是由无锡县城里请来的厨子单做的，一盘盘都油光鲜亮的，看着就好吃。和施琅一桌的，还有被王忠孝带来的那五个大清狗官，景川、张景科、王胜明、朱诩、姜子诩都在席面上做着，看见王忠孝飞马而来，都站起身相迎。施琅看着还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一点都不慌，不愧是名将啊！
王忠孝心说：你个奸佞就不会多要一点吗？你要得那么少，我那个师傅还有那个马马虎虎的玛祜巡抚就不会针对你了！
“没关系，没搜过就好！”王忠孝说，“只要仔细搜一搜，总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对吧？”
好在这个左元阳是个聪明官儿，虽然他早就知道朱三太子和鳌拜走了，但他不但不往上报告，还一个劲儿上报求援，请多隆、玛祜赶紧来救苏州！而且他还把朱三太子和鳌拜的人马数量夸大了二三十倍，说成了几千乱兵乱民！
“不大好，”施琅努力摆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刚刚慕藩台又派人来催咱们进兵了……他现在已经撤到浒墅关了，还收拾了几百残兵，勉强据住了这处钞关。”
“行！”施琅笑道，“就听王侍卫您的！”
虽然朱三太子和鳌拜的“贼兵”之前是“秋毫无犯”，没有在苏州城内放抢（还是有许多商家被抢，但不是反贼干的），但这回来的可是三千大清天兵！
“你损失了多少？”王忠孝问。
王忠孝哈哈大笑道：“证据嘛……仔细搜一搜，总会有的！”
“施军门，援兵到了，又来了三百铁骑！”
左元阳伸手捏了个“六”，“伤亡六百有余！”
“对，对，对，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朱三太子？”玛祜也急吼吼地问，“说真话！”
“哦……”王忠孝有点明白了，“那咱们能抓到鳌拜吗？你给我个准信。”
而那五个候补县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们是来江苏做官的，却被王忠孝拉来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