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李治,你也小瞧了我。”
真是哄堂大孝,照顾病重的父亲,结果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小娘’的床上去了,还就在父亲的病榻旁,寝殿外。
李治起初对他很是猜疑,但随着日积月累,也渐渐放下了警惕,或者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人的价值。
太宗只有三位嫡子,却不只有三位儿子。
对方这是在以退为进,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依仗,不是皇权,而是李世民的遗嘱,是天下人心。
他十分放松,似乎这不是一场心理博弈,而只是在赏花品茶,悠闲自在。
然而随着李世民的去世,或许因为皇帝是自己的外甥,长孙无忌就开始飘了,独揽大权,乾纲独断,满朝文臣噤若寒蝉,就差学赵高指鹿为马了。
李治露出悲伤之色,道:“太医说,舅舅是因为突发旧疾,暴病而亡。”
“所以说,如果不是国师出手,朕早就成了摩罗的傀儡?”
于悄无声息中借刀杀人,分化制衡,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的皇帝,搞政治很有一套。
太监诧异道:“刚刚您坐在这里看书,似是累了,就倚着栏杆睡着了,我等不敢打扰,便站在四处给您挡风,未见什么人呀。”
李道玄眉头微皱。
他微微一笑,伸手比划道:“当时你刚出生没多久,才这么大一点,我揍过你,房子都快打塌了。”
李治的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好地掩饰过去。
恍惚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声。
李治疑惑道:“国师,你的话,朕有些不太明白。”
李治努力保持镇定,强颜欢笑。
李道玄收起书,最后望了他一眼,问了一个问题。
终于,在茶水彻底喝完前,李治坚持不住了,他再有城府,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面对威望不下于先帝,又如仙神般深不可测的李道玄,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算他今天不来找李治,李治也会和*图*书
想办法把这本书送给他。
“他想让朕宣传一本佛经,最好能让大唐之民都能时常诵读。”
李道玄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魏王李泰怎么死的?”
“国师如此怀疑朕,朕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朕愿意主动退位,禅让于其他宗室,以证清白!”
李世民生前曾盛赞长孙无忌,称他最懂得避嫌,谦虚低调。
比如他告诉李治,哪里会有天灾,后来那个地方就真的发生了天灾,连时间都不差一毫。
“但严格来说,我是在救你。”
“朕……朕不记得了,国师或许可以去感业寺问一问。”
李治伸手摸向怀中,却发现那本《佛说三十七品经》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道玄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
“先帝错了,他三个嫡子中,属你城府最深,手段最高明,了不起。”
李道玄凝望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李道玄望着他的眼神甚至有着一丝欣赏。
李治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他本就虚弱的身躯越发不稳,颤颤巍巍地扶着亭台的柱子。
李治深吸一口气,道:“那异人告诉朕,朕自幼身体虚弱,百病缠身,是因为国师的缘故?”
这位唐高宗,真是对《道德经》有很深的研究,别人都是用力,唯有他是用弱。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如果说,一次只是巧合,那么当长孙无忌也突然病死时,这一切可就解释不通了。”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李治和同样侍奉李世民的才人武媚娘有了私情。
望着他一脸认真的神色,李道玄来了一丝兴趣,道:“说来听听。”
“那人帮朕做了许多,魏王和舅舅之死,应该也是他做的,不过在朕登基后,便再也没有于梦中见过他了。”
身为穿越者,他对所谓的君权,确实没有多少敬畏。
李治苦笑一声,道:“罢了,或许这就是朕的命吧。”
“在这盏茶喝完前,告诉我,是谁在背后帮助你,相信我,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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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皱眉道:“刚刚你可曾见到国师?”
太监凑上前关切道:“陛下可是困了,要不要回宫休息?”
李治坦言道:“他曾说,让朕在登基之后,帮他做一件事。”
李道玄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他也会担心那异人的报复,故而将算盘打在了自己这个国师的身上。
李道玄收起笑容,凝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长孙无忌怎么死的?”
“陛下把这经书给了我,就不怕那异人来找你算账?”
这经书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李道玄深深望了他一眼。
李治登基后便有龙气护体,他心通无法灵验,但人的表情往往会出卖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他在害怕。
李道玄目光一闪,道:“《佛说三十七品经》?”
“妖僧为了帮李承乾上位,本来是准备谋害魏王的,却还没动手,魏王自己便得病死了。”
只是可惜,和太宗相比,少了几分帝王的胸襟气度,慷慨豪迈。
李治露出感动之色,道:“父皇真是有心了,有国师在,朕无忧矣。”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贫道不在乎生前身后名,因为万世之后,那些骂我的人都死了,我依旧还会活着。”
李道玄淡淡道:“起初我并没有怀疑你,因为魏王之死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但当我对妖僧进行搜魂后,却发现了不对。”
李泰和长孙无忌之死,一定有李治的推波助澜,不过他显然不想在这个弑亲的话题上深谈。
说来也是奇怪,自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大唐的皇帝大多都不是嫡长子继承的,新君上位往往都充满了鲜血和阴谋的味道。
李道玄将茶杯轻轻放下,叹道:“恭喜陛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是答应了李世民,要保大唐三百年国运,至于谁当皇帝,差别不大。
那人说了许多,几乎每一件事都灵验了。
只见他确实如传闻的那般,面色苍白,体态和-图-书
瘦弱,看起来完全没有帝王威势,反而像是一个斯文秀气的读书人。
这本书便是个烫手山芋,李治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和那幕后的异人去斗,最好能两败俱伤。
“贫道来说吧,也是暴病而亡,和长孙无忌的死法异曲同工,李治,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竟然真的是这本在南朝时失传的经书……
李治听完后怅然若失。
弱小,在他手中竟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国师是在怀疑朕?”
不过在这个世界,李世民并没有病重在塌,最后也是李道玄亲自送他离开的,倒是不必蒙受如此耻辱。
长孙一族都几乎被灭了。
李治诧异道:“国师如何知道的?”
两次巧合,最大的获益人都是李治,一次让他不动声色地成了皇帝,一次则是让他顺理成章地收拢权利,树立威望。
要不是长乐已经修成阳神,无法与龙气相融,李道玄说不准还想捧出一个女帝呢。
原来自他十六岁起,就会常常做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和他交谈,那人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更对世间之事了如指掌。
李治微微一笑,道:“有国师在,朕自然不怕。”
身为皇子时,他总是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让自己远离权力的漩涡,以至于李承乾和李泰与他的关系都很好,很是宠他。
“何事?”
李道玄摇摇头,道:“先帝去世前,曾对我说,你自幼长于深宫,性子软弱,手段不足,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不瞒国师,朕确实得到了一位异人相助。”
搜魂之后,李道玄便因魏王之死而对李治产生了怀疑,来到长安后又听说了长孙无忌之死,便确定无疑。
李道玄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在后世因为老婆而出名的唐高宗。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事情一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李道玄抬眸望了他一眼,道:“贫道很好奇,那个异人为陛下做了这么多,到底有何https://m.hetushu.com.com所求?”
“国师真乃神人也。”
李治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李道玄,封面上写着佛说三十七品经这七个大字。
一盏茶水很快就要见底了。
“陛下,陛下?”
当年他曾让武如意发过誓,此生不得入唐宫,现在看来,历史的潮流并没有那么容易阻止。
随即他不再隐瞒,将那个异人的事情告诉了李道玄。
在历史中,李世民晚年重病在床,身为太子的李治伺候在榻前日夜不离,李世民便特许他住在自己寝殿旁,不必回东宫。
“国师,在告诉你那个异人的事情前,还有件事,想请国师为我解惑。”
太子和魏王斗得死去活来,李道玄和圣佛杀得天昏地暗,最后他长袖翩翩,欲拒还迎地登上了帝王宝座。
光是一个小小的玄武门,在唐朝就发生过四次兵变。
李道玄点头道:“可惜魔头虽死,但他长时间潜伏在你体内,还是对你的身体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故而你从小体弱多病,即便用灵丹调理,也难以痊愈。”
李治此人,心机极深,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那个异人,故而上位后并未推广此经,他只是想借助对方的力量,为自己掌控大权扫清障碍。
长孙无忌乃是皇后长孙氏的哥哥,李治的亲舅舅,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高宗时期权倾朝野,使百官只知有权相而不知有皇帝。
刚刚面对李道玄的威胁和怀疑,他没有愤怒和抗争,反而一开口就是认输服软,委屈求全。
听到这话,李治立刻抬起头,正想辩解,却看到凉亭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国师。
李治的面色瞬间大变,他立刻垂下头去,生怕被李道玄发现,一种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浮现在心中。
说罢李道玄侧目望向御花园中争奇斗艳的百花,轻轻品着手中的热茶,不再看李治一眼。
见到李治这个样子,李道玄又如何不知道,武如意还是进宫为妃了,并且还和历史中的一样,与李治产生了不伦
https://www.hetushu.com.com之情。
李道玄静静品茶。
李道玄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这位李世民的小儿子,也对这位在历史中素有软弱无能之名的唐高宗,有了新的印象。
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刚刚李治迟疑了,那么此刻大唐就要出一位刚刚登基便惨遭退位的皇帝了。
“这本经书是他在梦中口诵,朕醒后重新写下的,不过朕始终对他没有放下戒心,因此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国师既然来了,自当由您定夺。”
李道玄轻轻一叹,道:“此女并非良配,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原本的历史,然而在这个大唐中,长孙无忌还没有飘几天,就突然暴毙而亡。
这个问题才真正吓到了他。
李治和这一切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道玄望着他,将当年摩罗祸乱天下,最后又附身在他体内的事情说出。
后来李治以废后事件为突破点,撬动了长孙无忌的权威,并最终将这位亲舅舅给流放赐死。
“先帝的妃子中,可有一个叫武媚娘的?”
“但现在看来,先帝虽然英明神武,却并不了解他的儿子。”
“国师,朕好歹是天子,你……非要如此强逼吗?”
他默然片刻,而后长叹一声。
李治:“???”
对方花了那么大力气来辅佐李治登基,只是为了推广一本经书?
再比如他告诉李治,长孙皇后之死的真相,李道玄即将回到人间,李世民会在贞观二十三年死去,以及长孙无忌会支持他上位,但之后又会独揽大权,横行无忌。
李道玄一怔,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点头道:“算是吧。”
一口、两口、三口……
他勇敢地直视着李道玄的目光,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凝视着一脸心虚的李治,李道玄摇了摇头。
“原来是国师,朕登基时还遗憾,没能见国师一面……”
李道玄随手翻看了几眼,他对佛学没有多少研究,看不出什么。
李治袖袍下的手悄悄攥紧,脸上浮现出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