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画符，想来不太轻松。”柳十一看着裴烦。
柳十一咳嗽一声，默默用这一句话，带过了自己在阵法和符箓之道天赋不够的尴尬事实。
柳十一喃喃道：“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一度怀疑，传闻中灵山所有的生灵，都会向他请教问题这一点……是不是有些谣传。
灵山白袍不为所动，打趣道：“怎么，要我帮忙？”
沿着回去的路，宁奕双手环抱脑后，他走到一半，似乎心有所感。
三千大道，哪里有人条条大道都能走通，哪里有人每个方向都是天才？
丫头擦干净石壁上的痕迹以后，重新回到了桌案上，轻声道：“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恍然惊醒。
“宁奕先生一大早来了，等到暮时，没有等到您，于是便离开了。”
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剑行侯府邸里。
徐清焰掀开车帘，马车的速度缓慢降低。
反倒更容易看见。
他闭关在剑湖宫的寒山石壁，一坐就是七八日，每每出关之时，还是精神抖擞。
他轻轻咦了一声，从腰囊里取出了一面小铜镜，然后有些可惜道：“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轻描淡写说道：“缘分的意思呢……就是不需要去追赶，只需要顺其自然，该见的总会见到。”
两道身影，仍然安静。
柳十一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对不起，打顺手了，以后慢慢改。”灵山白袍笑眯眯对着傻獐子开口道：“仔细看看，你跟那头蠢驴长和_图_书得不一样欸，真是罕见啊……你还要更蠢一些。”
一句“你难道不会觉得累么”，硬生生被柳十一憋回嘴里，回想起剑湖宫修行的时候，也曾有同门这么问过他。
简单到一片空白。
“噗！”
过段时日，可能会离开天都。
崤山居士的腰侧，似乎有一样很小的物事震颤了一二。
东宫那位娘娘说的不错。
打懵了。
“宁奕与我，在天都静修已久，树挪死，人挪活，这里太闷了，总是要出去走一走的。”
他对东厢院门前的两位灵山苦修者留了几句话，大意是自己来过了，等了一些时候，回去了，勿挂勿念。
这位灵山白袍，真的很……
“你睡醒了？”丫头捻火来到他的身边，道：“是这面石壁上的小诛仙阵副阵一角领悟完了？还是放弃了？”
崤山居士笑眯眯问道。
人流来往，目光愕然，看着这一幕。
裴烦嗯了一声。
她的眼神里，有一抹光彩亮起。
……
土獐拿鼻孔对准灵山白袍，喷了一口气。
正在赶回天都的路上。
灵山白袍把这面铜镜递给徐清焰。
柳十一的身上，一直配着那块剑湖宫宫主亲传弟子敕令。
徐清焰恼火的哎呀一声，气得在车厢里跺了一脚。
白衣少年的眉眼十分认真。
柳十一欲言又止，只能作罢。
镜子里倒映出东厢门前苦修者的木然面孔。
马车颠簸，从松山离开，快要到天都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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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笛叶子轻轻摇曳。
崤山居士揉捏着蠢驴的脑袋，手指一点一点，把那个肿起来的大包按下去。
车帘飞扬，探出来的女孩脑袋，与少年目光对视一瞬。
他看着那副石壁上裴烦刻画出来的“小诛仙阵”副阵，什么六十四符箓，什么镇压巽方，这些词句，竟然一个一个跳入脑海，化为难缠的象形符箓，一时之间，自己陷入天人交战，神魂恹恹欲睡……这是他第一次面壁睡着。
沉闷而又有力。
“铛”的一声。
身子颠簸的蠢驴，目光惘然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主人恼火起来。
徐清焰认真道：“要追。”
“在下深知阵法大道不易，日后还是专心剑道。”
土獐怔怔抬起头来，努力想看清自己的脑袋头顶，那里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
“蠢驴，疼不疼？”
崤山居士笑道：“相见是缘，缘分到了，自然会见。”
柳十一目光放空，没来由的，心底竟然生出一丝顿悟。
宁奕等到暮时，也没有等到徐清焰回宫。
柳十一神情古怪，看着丫头，一字一句道：“在我四岁那年，拎起剑后，面壁三天三夜，自此在剑道上一骑绝尘，从未有过疲乏……我本以为，是资质过人的原因，所以面壁再久，苦修再久，亦不会觉得困顿。今日……我终于明白那些愚钝之人的感受了。”
女孩似乎预想到了什么。
马车颠簸。
徐清焰蹙起眉头。
裴烦轻声道：“也就这几和-图-书日了。”
他距离某道难以言说的剑境瓶颈，突破只差一线。
匪夷所思。
在这之前，也算是正式告一个短暂离别。
那个方向是松山的方向？宁奕并不知道……但是他顺应着心中的念头，向着骨笛叶子摇曳指引走去。
柳十一回头看着裴烦，道：“喂……”
……
他缓慢站起身子，揉了揉眉心道：“裴姑娘，你今日画了一整日的符箓？”
土獐这一次只是两眼瞪得滚圆。
那枚敕令轻轻跳动，传递着一条一条的讯息。
他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说，宁奕这厮还没归府。
白衣柳十一“嗯？”了一声，他看着丫头，后者捻着一团火焰，一缕一缕的剑气从掌心火花之中飞掠而出，擦拭墙壁，将石壁上的痕迹全都抹平涂去，飞屑在空中燃烧，被风气带上剑行侯府邸的上空，然后湮灭溢散。
他重新回过头来，站在空白的石壁面前。
这面石壁原先涂满了各种各样的纹痕，导致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如今空空如也，像是一片大雪盖过。
“咚”的一声。
徐清焰怀中抱着那头大的碍事的獐子，崤山居士喜欢喊这头獐子叫“蠢驴”，一来二去，这头獐子敢怒不敢言，两眼瞪得滚圆，不断以鼻嗤之，一人一獐，来来回回，往复不断。
掌心抵石壁。
这面石壁上，曹燃的道痕，宁奕的剑气，丫头的符箓刻纹，原先糅合在一起，极为复杂，如今倒是被擦了个干净，什么都看不出来。
宁奕心想，hetushu.com.com
如果能够跟随灵山大德修行，其实对徐清焰来说，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自己只要看到徐姑娘安好，那么一切便好了。
比如事情的真相，是他对着灵山的飞虫鸟兽唠嗑，若是不愿意听，就会把对方捉过来。
徐清焰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老师。
已经学会无声的暗示了？
不远处，对着石壁枯坐的白衣少年。
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獐子泫然欲泣，开始后悔从松山认主离开。
“很久以前，灵山上住着一头蠢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崤山居士叹气开口，道：“我每天都会喊他一声蠢驴。”
车厢里。
土獐两眼已经有泪花闪烁。
崤山居士看着女孩，觉得这个姓徐的姑娘着实可爱，比自己灵山待了一百多年看到的花花草草，男男女女都要可爱。
丫头又继续伏案读书。
说完之后，丫头重新续上了一根油灯灯芯，火光燃烧，星辉游掠在剑行侯府邸内，府邸撑起了一座圆形碰撞，内里亮若白昼。
柳十一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
崤山居士不以为然，伸出一只手来，把“蠢驴”抱起来，揽到自己怀里，还没有捋毛，下意识给了傻獐子一个脑瓜崩。
徐清焰看着这一幕，只是沉默无语，这几日……她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老师，这位灵山大德，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崤山居士看着獐子，微笑道：“但他跟你不一样，他会开口说话，所以我喊他蠢驴，他总能骂回来，而不是只能m.ｈｅtｕshｕ.coｍ.ｃom像你这样憋屈的拿鼻孔喷气，你便是喷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裴烦啼笑皆非，看着柳十一。
他望向皇城外的一个方向。
其实找徐姑娘也没什么事情。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绕在脑后。
这的确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远方天都皇城的城门缓慢倾开。
这其实也很正常……
说话之间，他的神念无声无息铺展开来。
灵山白袍收回了悬停在土獐头顶的那个脑瓜崩，轻柔说道：“我便会给他一下。”
“好好修行，万物有灵，如果你能开口说话，你就会知道……骂回来也没有用。”灵山白袍感慨说道：“因为他打不过我，所以我每次喊他一声蠢驴，他骂回来，我便会。”
停下在纸上勾画的动作，丫头抬起头来，星辉摇曳的油灯灯芯，距离干枯只差一截，她伸出一条手臂，两根手指轻轻拈过，将那团灯芯连同火焰拈在手上，自身剑藏星辉的注入，让这团微弱的火苗大放光明。
柳十一看着满墙石壁的符箓纹路，越看越是感慨，越看越是沉默，看来看去，只觉得这些符箓的确深奥玄妙，恨也只能恨自己，真真不是符箓阵法的这块料……别说是眼前这座“小诛仙阵”了，就算是一座湮灭涅槃大能的“大诛仙阵”，放在自己面前，他根本就看不懂。
这一句话盖棺定论。
……
他醒过来的那一刻，下意识伸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咿……”
徐清焰的胸口，那半片骨笛叶子，似乎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