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净土
第八十三章 家主

好家伙!
大实话……
“有道理。”
他本就该说出这些话。
事实上他为了今晚的晚宴准备了很多……在精神世界里和褚灵模拟了“谈判”大概会遭遇的一些麻烦,以及老爷子可能摆出的态度。
有些事情,还是心领神会比较好。
老爷子淡淡道:“是跟锈骨学的么?你要清楚,有时候拳头大,是没有用的……”
感应到了顾慎精神力的变化。
顾南风轻轻叹了口气。
而那时候有能力登顶的就是白家。
但这是长野!
“不……五大家想见我,因为我是S级,而且还是千野大师钦定的占卜术传人。”
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是了。
他只是一个受邀者,一个客人。
像老爷子这样的身经百战之人。
这些话一口气说完。
听到这话,老爷子欣慰地笑了笑。
他笑了笑,道:“我本想安慰安慰你,让你明天见到老爷子的时候放轻松点,不要那么紧张。”
五大家中,实力有强有弱。
顾家大少爷能够成为CN021,北洲的传奇人物,锈骨大将最欣赏的后生。
“但我大概能够理解。”顾慎淡淡道:“虽然过着和你截然不同的生活,但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明白了你刚刚说的那个道理……很小的时候我只想要吃饱,吃饱以后我想要穿暖,再之后还想要有大大的房子,有很多的钱。可后来这些都拥有了,我还想要更多,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哪怕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仍然会想把手伸向自己未曾触摸过的地方。”
顾慎笑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先前就会直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很显然,老爷子还有其他的理由。”
“在战场上,只要够强,那么就是当之无愧的猛士。能杀一人,十人,百人。”老爷子低头点了根烟,幽幽道:“可雪禁城不是战场,这里有千万人,五大家有自己的规则。在你成为顾长志之前……不能违背这套规则。”
如今的顾家分流之后,依旧强大,可如果彻底分开……新旧两派重新陷入斗争,经历损耗之后,顾家将不再具备“霸主地位”。
她能够感受到这位老爷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
顾南风笑了,“我没被他打过。我出生的时候,是最好的时代,那时候新旧两派还没分裂,神座大人已经站在世界之巅,他为人类奉献了一切,不娶妻不生子,所以老爷子一直期盼着顾家的血脉有所传承。”
“你现在是抢手人物,五大家都很想见你。”
……
“这两位左右护法,你能查到资料么?”
“……你觉得可能吗?”
“其实老爷子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如你所言……即便拉拢了李氏,宫家,穆家,难道就真的足够了么?”
“在很小的时候,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凡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老爷子也会派人摘下来送给我。”
可偏偏,和-图-书自己能够坐上饭桌,当一个默默聆听的饭桶。
顾南风说道:“所以……老爷子想见你,也不算奇怪。”
“其实……”
顾慎终于明白了自己觉察到的不对劲,从何而来。
开口,就是王炸。
瑰丽柔和的灯光落在圆桌之上,黑色西服的老爷子作为“晚宴主人”,早早来到,等候“客人”的到来。
“哦?”这下反倒是顾南风有些讶异了。
八年之后。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缓缓说道:“别说如今顾家分为两个派系,就是十年前顾家巅峰之期,我也无法代表整个长野答应你的要求。如果我点了头,这是在骗你。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这个能力答应你这个要求。”
开门见山。
顾慎坦诚道:“对于明天要见老爷子这件事情,我没有感到害怕。”
顾南风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道:“如果神座大人不能苏醒,那么我要成为顾家的家主。正式的,真正意义上的……家主。”
或许是因为,在黄金神域见过顾长志的原因。
褚灵借助顾慎的炽火视野,端详着眼前的老人。
“……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么?”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因为应有尽有,所以我一度很想逃离长野。”顾南风微笑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我带去练刀,我练得很认真,因为我是传承了顾家希望的子嗣,所以什么事情都要拿第一,又因为神座大人站在了山巅,所以我至少也要抵达半山腰。我做的一切,都象征着顾家的颜面,我不能有做不到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说我自己做不到。”
他低声道:“不仅仅是为了顾家……也是为了我自己。他在教我,如何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人。”
她调出了一份档案,缓缓说道:“顾骑麟,执掌了六十年风云的顾家二爷,经历过大大小小四十三场战争,三所成立之后,任职为指挥所大指挥官,长野以及整个江北的A级以上超凡事件的卷宗调动,都需要经由他的权限批准,即便抛开顾家的身份加持,他在东洲议会依旧有着数一数二的地位和话语权。”
顾慎神情有些复杂。
这座老城与大都区的生活气息截然不同,低调朴实,但并不意味着简陋……两位赴宴者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目的地。
“是么……那还真是天大的秘密啊……”
“说吧……你所谓的‘正事’。”
顾慎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从我来到长野之后开始计算,还有比吃这顿饭更安全的时候么?就算外面有人扛着源能炮,应该也打不进来吧?”
“叮咚”一声!
顾慎望向顾南风的神情已经可以用错愕再加上敬仰来形容。
顾慎默默吃了起来。
但褚灵的语气依旧变得凝重了。
“需要我规划逃生路线么?”
只能说……高叔和罗胖子诚不欺我。
顾慎可不相信。
毫无铺垫,也毫无回转余地和_图_书
原来请人吃饭……真的就只是请人吃饭啊!
顾南风温和道:“放心吃吧……老爷子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正事。”
顾家包下了一整层。
顾慎感慨道:“就算是现在有人开着飞艇向这里撞过来,老爷子也能顶得住。”
“清冢里的那位,很可能不会醒来了。”
如果有人在场,神情一定会十分精彩。
只是因为,自己姓顾。
……
老爷子果然沉默了。
顾南风继续道:“只需要拢和五大家,就可以完成这一切,江北集团的票权几乎全都在五大家的掌控之中。先说服李氏,再以此作为跳板,拉拢宫穆两家,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宣布胜利了。如果你怕麻烦,这些事情可以由我来做。”
这两位……至少都是深海十层以上的第四阶超凡者了!
顾慎诚恳回答:“说实话……我很想说是,但经历不允许。”
“去到北洲之后,我才逐渐开始明白,老爷子很久以前对我的教育。”
这是顾家八年以来,两大意志的首次碰撞,更是老人与青年深入了解之后的真正摊牌。
可这个消息……仍然出乎了老人的意料。
这句话听起来甚是威猛。
老爷子微笑伸手,对顾慎做了个友好的邀请姿势:“……坐。”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顾慎深吸一口气,就近坐下。
“……”
或许老爷子要见自己的原因非常简单,简单到不用刻意点明……
……
老爷子皱起眉头,盯着自己的侄孙,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八年的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很多……在离开长野之前,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棋盘之内。
江北酒店的顶层,一片寂静。
“你这是典型的北洲军部思维。”
顾家少主注意到了顾慎的眼神,但只是笑了笑,没有其他表示,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寂静有什么不好……顾南风与老爷子做了同样的抬手动作,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顾南风平静道:“你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万人敌,无一日不沐浴鲜血,如今却畏惧战争?”
顾慎抬眼望向顾南风,用眼神示意,好歹说些什么。
至于那位老爷子。
上有风瞳,下有地蚯。
虽然他什么都知道……但,这也是自己能听的吗?
“我希望一个月内,长野和大都进行一场谈判,顾家作为五大家的代表,与花帜达成合作,拒绝觉醒法案在东洲的推行,同时东洲议会需要强硬要求中央联邦调查局的介入,深入调查大都的‘使徒案件’,对源之塔进行问责和处罚。”
墅区重新恢复了宁静。
而这一次……说到底也就是爷俩多年不见,喝喝酒叙叙旧,顾慎倒是没想到,老爷子定下来的晚宴规格这么高。
在他身边左右两侧,站着两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个剃了光头,另外一个则是戴着圆顶礼帽,气息都相当浑厚。
与此刻的环境十分不搭。
“我有种错觉。”
和-图-书“你是怎么联系上‘光明城’的?”老爷子认真问道:“不要说这是锈骨介绍……光明城的那位神座,或许会因为这个理由见你一面,但绝不会将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你。更不可能白白送出神力,成就一位使徒,只为了替东洲圆谎。”
浑厚的声音在圆桌上响起。
山风拂面。
晚餐结束之后,李青穗礼貌告辞,和高叔一同驱车离开,罗钰接了个电话也匆忙告退,陆南槿重新回到风来观参悟刀意。
“只要你想,就能有。”
老爷子和顾南风又是跻身五洲之巅的顶级强者……不成群的飞艇袭击,在封号级的个人武力面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恐怕谁也没想到。
老爷子面无表情望向自己的侄孙,“当长野的平衡被打破,顾家的另外一半,以及整个白家,就足以对抗你所说的这股力量。到那时候,战争就会爆发。”
老人低垂眼眸,默默用餐,安静地像是一头睡狮。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谈判?
顾慎的着装并没有什么讲究……依旧是先前那套,外面披了一件陆师姐同款的裁决所长款风衣。
今天这场晚宴,也根本就不是谈判。
顾南风与顾慎行走在山路之间,“只不过高叔说得没错,有些人天生就自带一股气场……老爷子就是那样的人。”
顾南风继续问道:“源之塔酒神座败退,东洲看似太平了……可实际上,这份太平,能撑多久?你以为‘新派’愿意一直妥协下去么,一旦他们发现了清冢的真相,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你想要和平……长野真的可以一直和平下去吗?”
对于顾家,顾慎并不觉得陌生。
酒店最高层虽然空空如也。
每一问都直击灵魂。
顾南风平静道:“要么,裂为两半,从此之后渐行渐远……要么,武力统一,打一场,永除后患!”
而他,出生了。
顾家的大本营!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顾南风平静道:“神座大人陷入沉眠之后,顾家爆发了分裂,我‘如愿以偿’离开了长野。”
……
顾慎吃到一半有些噎住,没想到老爷子的比喻这么清新脱俗。
顾慎小心翼翼地以炽火扫了一眼。
相反,这才是最真实的。
可偏偏从顾南风口中说出来。
老爷子眯起双眼,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
“凡事总有例外,他就是那个例外。”顾骑麟缓缓道:“如果你的拳头能大到他的程度,那么今天这顿饭,也就没有吃的必要了……你从北洲回长野的时候,新派的那几位领袖会跪在雪地里舔你的鞋面,像狗一样摇尾乞欢。”
长野那么多人,老爷子只是随便挑了一个,然后挑中了自己。
老爷子停下刀叉,抬头望向他。
很快。
他笑道:“当真那么好奇?”
推开门。
北洲一无所有的要塞生活,和长野予取予给的锦衣玉食,是天壤之别。
而是一场家人之间掏心掏肺的和*图*书谈话。
流水入耳。
顾南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大的原因,道:“先前在大都区爆发的那场‘使徒之战’,并不是因为顾长志先生选中了自己的使徒。那枚信物纹章,是我从西洲光明城求来的。”
这就是顾家的待客之道吗?
“可如果顾家不可能和平合流呢。”
上次请自己吃饭的,把地点定在老城胡同里。
顾南风换了一身出席公众场合的正装,这是他第一次脱下锈骨大将所赠的“雾隐披风”,这样的服饰他已经八年没有穿过了。
换其他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句野心滔天的话。
这恐怕是顾慎这辈子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他每吃几口就会下意识抬头,望向对座的老爷子,对方安安静静吃着盘中餐食。
如果不是因为占卜术,也不是因为花帜,那么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一路弯弯绕绕,一直抵达包厢。
长野城内无秘密。
老爷子挥了挥手,两位“左右护法”躬身离开。
顾南风平静开口,“很简单。”
“不不不……”顾慎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打住,笑道:“你还是别说了……明天我去见就是了。”
只可惜,老人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
他轻轻按了一下桌边的餐铃。
顾南风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唇,率先开口,打破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不用想也知道,顾南风落地之时,就注定享万千宠爱于一身。
因为他本就该是……顾家的家主。
今天的会面,主角是顾南风而不是自己。
这该死的寂静。
老人眯起双眼。
而最大的不对劲就是……在这样的谈话中,自己所有的背景,条件都不再重要了,来历再大,也应当与那两位左右护法一样默默合上房门在外面等着。
这已经算是挑衅之语了,他依旧不动怒,轻声道:“正因经历无数战争,方知和平可贵。”
顾骑麟轻描淡写道:“所以呢……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好了。”
“如果因为‘法案’而出现矛盾……那么战都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顾南风也沉默了一秒,他缓缓道:“我的拳头虽然不如神座大人那么硬,但也可以捶一捶。”
或许……更强!
顾南风心中所想的……老爷子其实早就知道。
而所谓的吃饭,也只不过是一个理由。
顾家少主轻声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活了太久的原因,他身上有很强烈的杀气,那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东西。按照年龄来计算,他是比树先生还要年长的老古董,亲眼见证并且经历了五洲历史的剧烈变革,在【深海】诞生之前,老爷子就已经是长野的话事人,我听说六十年前的战争中,他曾扛着源能榴弹炮,一个人守住了一整个据点。”
不……这是深入骨髓!
这件事情,顾南风应该隐瞒了顾家里里外外的所有人……很可能只有守陵人一人知晓。
让人觉得如此的……合适。
果然……顾家即便分为和*图*书两派,依旧有着极强的隐藏实力!
顾慎眼神微微动了动。
顾南风立即回应:“想想您的侄子。”
顾慎想象着老爷子年轻时候坦胸露臂,身上披挂一连串子弹,肩抗榴弹炮的英勇形象,啧啧感慨:“老爷子年轻时候这么彪猛……打人应该很疼吧?”
身穿小西服的十数位侍者流水般涌了进来,端着餐碟,鱼贯而入,一分钟不到圆桌上已经齐餐,整个过程侍者们未发一言,上菜之后便快速离开。
顾慎低声开口。
而回归故里的第一招,就是“盘外招”。
“……顾家新旧两派的战争持续了八年,至今还在互相提防,重要人物的档案资料全都做了加密处理。”褚灵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刚刚做了简单的估算预测,他们的个人实力不会比韩当差多少。”
顾慎缓缓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老人家为什么突然想要见我?”
……
第二天的晚宴订在雪禁城最豪华的江北酒店顶层。
而顾南风则是挑了个折中位置……三个人,三个方向,呈三足鼎立之势,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凝肃氛围。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南风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任何炫耀的意味。
“不要忘了,我在北洲待了八年……这八年里,顾家并没有帮过我。”
顾南风缓缓道:“我总该有自己的秘密。”
同一时刻,岚切传音掠入耳中。
指针掠过的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起来。
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谈判”?
即便沐浴净身,换上新衣,身上的气息,也像是一把出鞘利剑,令人心生畏怖。
“啧……某人似乎很紧张啊。”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一身黑西装的顾老爷子之后,顾慎还是感觉压力山大,他的精神不受控制紧张起来,竟然陷入了先前的极度冷静状态之中。
“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他耸了耸肩,笑着问道:“因为什么都能得到,所以生活实在太无趣了……不是么?”
一问接着一问。
“我吃完了。”
褚灵看似很贴心地询问,实际上是淡淡的嘲讽:“友情提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的逃生概率无限接近于0。”
顾南风怔了怔,意识到顾慎在档案中的童年,并不富裕。
也就是说,这两位差不多都是十一层的实力?
【源代码】不具备人类的情绪,自然也不会感觉到害怕。
……
最重要的是……五大家的会面,他已经轮番参与了一遍。
顾慎以炽火凝聚声音,非常谨慎地询问。
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三人。
“……吃。”
“顾骑麟的确有一人击毁飞艇的记录,而且还是三艘。”褚灵说道:“当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现在的源能飞艇经过了变革。但我敢肯定,如果真有飞艇袭击,会在撞击发生之前,就先被击坠。”
既然这两位“正主”都不愿意先开口,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繁星点点,隐没在摇曳的林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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