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贵忠知道，即便小少爷只是想要对老爷说几句话，但也完完全全忤逆了老爷的意思……
榊原乐没有感到意外，“虽然这么对爷爷说话很冒昧，但我还是要问出来，难道爷爷还不明白自己错的地方在哪里？爷爷……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在向你告知，我会把之雪带回家。”
天海宗一郎闭眼许久，终于在平静中，开口了，“之雪。”
“乐很好很好的——”
“……”
“很多时候我都会去思考，为什么唯独茂典会走到那种地步。相较于他缺少才能的妹妹们，更加的叛逆。
“想。”
可作为相伴老爷这么多年的人，他当然清楚，老爷心中有着怒气也有也着懊恼。
天海宗一郎看了一眼右侧天花板上插着的合金警棍，也同样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你不记得，我是在问你想不想过去住。”
……
可现实……直接让后面跟过来的保镖直接看呆住了。
因为少爷是老爷的儿子……也是老爷和夫人诞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
还是说，在以后，在心里，降低对小少爷的评价？
“他不愿接受我的身份，说我不懂得关爱家人……然而多年以后，他还是走上了同我一样道路。身心全部投于工作，进而缺少和自己两个女儿的交流与情感，即便是在离婚后，依然如此，难以察觉。”
在榊原乐捏起警棍观察着两人状态的同时，光头保镖率先出手，他高举手臂，向前一踏，奋力将手中棍子向着榊原乐抽去。
天海之雪站了出来，她双手紧紧攥着门口，完全不敢去看自己的父亲。
“有话对你这混蛋小子说……”
咆哮的冲刺只是怒火下的回光返照，那光头保镖始终还是正常人，身体机能使他在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下昏厥了过去。
“礼仪的安排、生活的安排、学习的安排……乃至事业、婚姻，整个人生！伯父正是因为受不了爷爷你的掌控！所以才逃离了你。
至于那些昏在原地的保镖。
老爷子保镖所配备的警棍是标准二段式警用伸缩警棍。
那光头保镖看见自己两手空空、手掌发红的样子一脸茫然。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爆发出了怒吼，向榊原乐逼近，用出另外一只手想配合队友对他进行钳制。
“乐……”
“你喜欢榊原乐？”
安静了一阵后。
天海宗一郎再次皱眉。
“……爸爸……是不想要乐过来探望我吗？”
榊原乐指向病房，“爷爷这么着急从国外坐私人飞机回家，无外乎是想要赶紧来看看做完手术后的之雪……本质上就是你在关心之雪。但你有真正在关心？爷爷好好地想想，这件事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导致了之雪现在要做手术？难道不是爷爷你一心想要把之雪接回天海家，才导致如今的现状？
天海宗一郎接过看了一眼。
“正如一开始就选择无视之雪一样，爷爷你一开始就对天生有着缺陷的之雪毫不关心！后来明白了，又想要对之雪的生活关心，可爷爷你是怎么做的，和图书让他人来代替你的关心，对之雪的人生进行左右安排，正是因为你的安排，才导致事情走到了如今地步。
榊原乐其实不太想为难他们。
无论如何，老爷都对少爷是有着些许爱的。
“难道爷爷你忘了，忘了以前之雪的姐姐们是怎么嫌弃她的？
老爷无论是从身份、亦或是亲属关系上，毫无疑问都是上位者。
以前少爷也是这么对待老爷的。
……
“你从一开始，就只知道考虑自己的安排。”
唉……
光头保镖靠着多年以来的经验才能勉强反应，他连忙抬起胳膊进行防御，然而这根警棍的力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得多。
“我说，离开，别忘记了你的身份，小子。”
“……”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樱贵忠在一旁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居然……记这么多，还记这么清晰……
“你甚至都没有多考虑之雪去到那边去后，她四姐会怎么对待她，她四姐的家庭又会怎么对待她……
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
随手把光头往旁边一丢，叠在了早前就晕了的保镖身上。
“我承认我需要承担责任……但这件事的根本，是爷爷你只考虑自己的想法，是爷爷你只考虑自己的安排，这……才是导致她如今需要在病房里度日的真正源头！”
“放心好了，不是吵架。”
“娇惯。”
“是，爷爷你说的是没有错，之雪尽早远离我会是好事。也是对之雪这一辈子有益的选择……可你的关心，永远都仅仅只浮于表面，从不关心人本身的想法，你在让之雪回家的时候，有考虑过之雪的想法么？
碎石落下、金属发出的共鸣在头顶回响……
“嗯。”天海之雪朝父亲看去。
只知道……考虑自己的安排……
“平时他怎么对你的。”
——见到这一离奇到像是有妖怪的画面，剩下的那个大背头有点不敢上前。
父子关系也冷到了极点。
天海之雪只是摇头，迷茫地说：“……不记得了。”
“爸爸不是很喜欢乐么？也对答应过我，可以和乐结婚……”
头上绑了弹力带，绑了绷带，身上还穿着病服的天海之雪……此时正用双手扒着病房的门框，探出半个脑袋，满目躲闪地看向这边来。
“怎么？你小子认为我就拿你没办法？别忘了这里是天海家的地盘，三个人赶不走你，八个十个……总能把你赶走。”
“我说——够了——！”
一想到自己150万日元的月薪。
是决定放弃他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唉……
怕是扎进了灵魂里。
“……”榊原乐没有动静。
榊原乐表情认真。
——合金警棍向内曲折，并飞了出去。
眼下，就连这小子，也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天海之雪列举了很多两人之间的生活。
“是。”
只不过稍有改动，榊原乐大概看了一眼，加上护手长度在一米二左右，比一般一米长的伸缩式警棍还要长上一截。
“爷爷，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罢和_图_书了。”
缄默一段时间，天海宗一郎抬头看向了榊原乐，询问道：
气氛尴尬到了极限。
那混蛋小子还真是说的不错，是自己女儿在迁就自己。
天海宗一郎不为所动，套着黑色和服袖口的手向后一背，“负责？呵呵……的确也需要你这小子负责，虽然我人老了，但我也记得我之前说过，你现在离开，就是对她最大的负责。”
……？
“你想要之雪回家，想要安排她到她四姐家去居住，难道不也是对她的一种禁锢，一种安排？！
直接将他浑实的手骨抽断。
看她脑袋后面缺失的头发。
他知道女儿是做了手术。
而且不仅长度增加了些许，材质也从全铝更换成了合金。
往这狭窄的走廊一站，就是俩过不去的铁塔。
天海宗一郎沉默了。
……
“是有几分道理，但我不打算同意。”
老爷子一直在看天海之雪做完手术之后的头。
一想到家里很爱自己的妻子。
“离开。”
“为什么，又凭什么？”
天海之雪视线在父亲与榊原乐的身上游走，本就精神与记忆很是不稳定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来：
……
榊原乐知道是交涉失败了，还以为爷爷能讲道理。
——现在，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再度重现。
天海之雪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后，又把脸低了下去，盯着手里有着可爱模样的趴趴猫，“礼物……很可爱……也很好看，摸起来也软乎乎的。好像只要看到它……心情都会好上很多。
虽然明白小少爷天天锻炼，力量肯定比同龄人大得多多得多，但这已经超过限度了吧？
“但爷爷，这是在之雪什么都记不起了的前提。”
即便是身上穿着修身的西装，也完全不能掩盖他们身上长久以来所锻炼出来的肌肉。
“……对不起……乐……我又给乐添麻烦了……虽然想不太起来了……但好像、好像我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像这样收着乐给的礼物……还让乐因为我为难，因为跟爸爸吵架……我……我觉得我还是走更远一点更好……这样……这样的话，也不会让乐为难，也不会让爸爸生气……乐……我、我一个呆着……也很开心的，不用担心我……”
“你……和茂典还真是相似。这么多年了，让我还能回忆起茂典每次被我命令后不服气的表情。只不过相较于他大多时候隐忍的不服气，你是直接在我面前表现。
“……说实话就好。”
在榊原乐回击的顷刻，光头保镖手里的警棍像是受到了一股难以阻挡的力量一般，不可抗拒地从手中脱离，随后又在空中以肉眼难以观察到的速度自体旋转一千一百一十八度，直愣愣地倒插上头顶的天花板，嵌入水泥。
“对不起……”天海之雪莫名对父亲道了一句歉。
天海宗一郎的表情基本没有变化，只是在注视榊原乐的脸许久许久之后，缓慢开口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我以及七月她们争辩，导致之雪看到了这件事，然后她内https://m.hetushu.com.com心产生不安，主动选择的回家？
“这从本质上而言，难道不是之雪在迁就爷爷你的想法？！
榊原乐没有停止：“没人喜欢被人左右意见，正如爷爷你也不喜欢有人忤逆你的话一样！”
天海之雪立刻说：“喜欢。”
“这个……是乐送的礼物，是乐刚才来探望我时候送的……”
“只知道考虑自己的安排……”
“是，不错，爷爷你是可以用权利来压人。但爷爷需要明白的是，你命令的人，是自己拥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属，而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下属或普通人。
甚至比小少爷还要过分，年轻气盛的时候直接对老爷说“你不是我父亲”。
难怪……难怪做梦都会喊那小子的名字。
榊原乐的另一只手钳住了那光头保镖的喉咙，虽说没有单手拎起一个成年人那么夸张的影视剧表现……可也是纹丝不动。
永和说过、茂典说过、梓也说过……
榊原乐单手握持，将警棍的圆形尖端对准走廊前方严阵以待的两位保镖。
难以预料的疼痛令他咬紧牙关，身体颤抖……这是种在他整个职业生涯中都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你想不想去你四姐那里？”
“……”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
虽然这混蛋小子明显没有要对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动手的意思。
“乐把它送给我的时候……说我可以拿它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也可以拿它当做乐……一个人的时候……不舒服的时候，就可以拿它出来多看一眼。
“是伯父真的害怕责任？还是伯父不喜欢自己大少爷的身份？错！伯父完全不在乎这些，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可以承担，他也可以承受，可他不能接受的是也有你自始至终，一辈子对他的安排。
“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任何一句话。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老爷面临类似的场景，心里又会是怎么想的？
与之相对，坚固程度和威力也有着大幅提升。
原本还满是怒火的天海宗一郎，忽然看到小女儿脑袋后面因为手术而缺失掉一大半的头发，忽然看到她柔弱的表情，怒气瞬间沉寂……
榊原乐看着刚刚还很生气的老爷子，这时候彻底没了声音，觉得连之雪手术都没能陪在身边的他，怕是心里也明白，他从行为上，完全担不上“关心”二字吧。
他压低着声音，示意榊原乐跟自己过来。
“大家的经历不同，想法不同，大家尊重你的身份，尊重你给予大家的事物，可这并不代表大家要像是你的工具一样前进。
……
樱贵忠在一旁突然喊道，示意心中明显已经怒火中天的天海宗一郎朝病房门口看去。
老爷当时自然是勃然大怒，把少爷关了禁闭三个月。
“……对、对不起，好像我……又让大家为难……”
但他脚下堆的三个人，便在无形中将他的身份拔高。
大家都沉默了……
这比平时在影视剧里看的日本武士刀打刀还要长上一丢丢。
天海宗一郎又是一口叹气和*图*书，他不断摇头，转身，夕阳下的背影满是苍老。
剩下的两位一个光头、一个大背头，体宽腰粗的，身高至少都有个一米八七。
天海宗一郎明显是有着极深城府的人，他喝止榊原乐后，闭上了眼，指向身后的走廊，平淡而道：
“你想把之雪接回去？”
他还是坚决了自己的态度，回过神，狠咬牙，对准前面的榊原乐，决定执行刚才老板布置下来的命令
“不愿听从安排、不愿继承天海家、也不愿接受我给他安排的婚姻。
唉……
天海宗一郎哪儿还看不出这一点来。
榊原乐没有离开的任何动作，“爷爷，我记得我刚才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走之雪，并不是征求您的意见，您的安排已经够多了。”
夕阳红满了整片天空，斜在医院走廊之中。
“你这话什么意思？”天海宗一郎表情不满。
小少爷都是老爷的半个后辈……
榊原乐将手里的警棍丢向一旁，对着站在前面的老爷子说道：
少爷出来之后，就找了个机会跑去英国，并在不久后传出来要结婚的消息……
小少爷这算是传说中天生神力么？
“……”
“老爷、老爷……”
“够了……”
而导致之雪这么缺爱的罪魁祸首，正就是一开始没拿她当女儿的自己。
少女伸出来的细嫩手背上，满是明显的针眼……榊原乐没有去接过天海之雪朝自己递过来趴趴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头沉默寡言的天海宗一郎。
“老爷，这个你看一下……或许，让之雪小姐去四小姐那里，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榊原乐对天海之雪笑了笑，把她递来的趴趴猫递还到她的怀里，然后又摸了摸她的头，跟上已经快要走远的老爷子。
“老爷……”
——武力的胁迫。
相比之下，榊原乐要比他们矮上一些。身体虽有锻炼，但也没有到浑身肌肉那种夸张的地步，逊色许多。
——上！
樱贵忠认为自己也猜不出此时老爷的想法来。
他原以为眼前这老爷子雇佣的保镖会因为年龄小就对自己掉以轻心，但从现在这标准的预备姿势来说，剩下的两人明显是不会放水了。
这时候，樱伯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了老爷子。
“就像是经常在窗边看到的……会一块儿回家的家人一样。
“想和他结婚？”
老爷知道的时候，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
天海宗一郎右手一挥，抬高声调，表情明显有了怒气，“我活这么大岁数！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教训！”
“爷爷，现在可以听我说说话了吧？”
但回头一看面色严肃的天海宗一郎。
三秒后，榊原乐的脚前又多叠了一个人。
这还是头一次。
却没想到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
天海宗一郎默然。
这从社会层面和文化层面就注定了小少爷不能违背老爷，老爷也会因为后辈的不听话而感到不悦。
照片里的人他认识，自己小孙子以及自家老四。
再一想到每次回家都会喊自己“爸爸”的女儿。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wｗｗ•hｅｔushu•coｍ•ｃｏm幅画面。
天海之雪一直都低着头，她缓慢地走出病房，来到榊原乐的面前，将手里刚刚收下的趴趴猫捏了捏，然后……依依不舍地递还到他的面前。
“爷爷，理由很简单，正如爷爷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一样。之雪变成现状是因为我，既然是我促使她有了现在的情况，自然也要为她所负责。”
不好说……
像这样设计，无疑是放弃了警棍绝大部分的便携性。
虽然小少爷和老爷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无论是从他与少爷的关系，亦或是老爷自己给他安排的身份来说。
这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矛盾到极点，也尴尬到极限……
自从出生在天海家开始，他就从来没面临过这样的体会。
“你安排伯父是，安排我是，安排之雪是，安排梓姑姑来监管我们也是，哪次不是爷爷你在后面安排所有的事情？我明白，作为天海家的家主，爷爷需要看的东西太多太多，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太多。
榊原乐往后轻轻一退，拉开距离，用双手紧握手柄——他的后撤，同时也让身体有了时间将架势摆开，在攥实了手柄的一瞬，他前踏的脚一扭，手腕一转，手臂，自下而上，以一个逆袈裟斩的角度，击中了光头保镖抽来的警棍。
单就从护手上握持，榊原乐能感觉到手中这根金属棒子沉甸甸的份量。
“爷爷你总喜欢把任何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让它跟着你所安排的道路前进……可是，爷爷！人，以及家人，并非要全部听从你的安排！”
“……”天海宗一郎没有回应，只是看到天海之雪攥着手里他没有讲过的一个玩偶……想来，是那小子送的。
“……”天海之雪又看榊原乐一眼，然后赶紧摇头，“不喜欢。”
天海之雪又为难的去看榊原乐，然后回答，“……想。”
天海宗一郎感知着侧脸被夕阳照射的微微暖意，眼神颤动，他居然从眼前这小子嘴里……听到了这句在自己人生中重复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
“最近一直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所以乐可以来探望我……真的很开心……乐还没有忘记我……
一个高中生的脚下倒了两个虎背熊腰，还是从警校历练过的成年人。
“……”榊原乐不为所动。
他们都是拿钱办公的打工人而已。
“爷爷你打着关心的幌子，爱的幌子，做的却是一直让人在迁就你的事实？！
“爷爷可以想想伯父的离家出走，可以想想伯父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远离你，为什么他要抛弃所有人都看重的家主身份。
两爷孙就这么互相注视着。
假话。
认真到天海宗一郎不得不再次审视眼前的混蛋小子。
“你的安排是失败的！正因为你只会左右他人想法，所以才会被一次次忤逆，一一次让他人面临痛苦。”
还来不及细想，一根金属棍棒呼啸着空气，迎面而来。
想法是正确的。
樱贵忠可记得这样的画面。
现在看来，这只是在触怒他。
“这样的话，我就会有朋友了。”
唉……
——榊原乐才不想说些什么没用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