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帅一片哗然,脸上全都是惊愕之色,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小的宽城已经成为中日双方的交锋焦点,撇开尚不明朗的部服旅团不算,仅仅只是宽城守军面对的日军,就高达两万六千余人,几乎与承德方向所承受的压力相当,甚至更大。众将帅也随之醒悟,安毅将此次反击战称作“战役”是非常正确也是非常客观的,换成别的人,恐怕要用上“大决战”这样的字眼了。
众将帅这下没话说了,会议室里一下子沉默下来。
安毅见状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默默地坐了下去,非常有耐心地等待大家自动安静下来。
说到这儿,安毅恭敬地站起来,向众将帅鞠了个躬,随即抬起头,一脸沉重地说道:“之所以没有告诉大家,完全是因为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华北各军各部门都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泄密事件,这一点相信在座各位心里都很清楚,也都深感悲痛。”
安毅正好把沈凤道刚刚递上来的战报看完,和上文件夹后还给了在一边等待的沈凤道,站起来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客气地向众人点点头,开始通报最新战况:“现在是凌晨六点三十二分,宽城前线的地面进攻已经展开了二十二分钟。在此告诉诸位一个消息,东北军辅帅张作相将军、第四军团总指挥万福麟将军现在正在宽城,与前线总指挥胡家林将军一起,指挥各部对日作战。”
席间满座将帅除了黄绍竑和杨杰之外,恐怕只有少帅张学良明白“宽城战役”这一计划制定出自于安毅之手,也只有他能理解安毅如此殚精竭虑保密的苦衷,因为在此之前,华北各军的行动以及军事机密都会被日军提前掌握,日军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令人不寒而栗,却又无可奈何,要知道东北军本来就是在日本人大力扶持下发展壮大的,再加上九一八之后国人普遍存在的悲观失望m.hetushu.com.com
情绪,出现许多变节和叛国者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至少现在少帅就有一种对局势近乎失控的绝望感。要不是安毅在前一段时间果断发起“肃奸行动”,重创了日军遍设平津地区的情报机构,如今的情况恐怕更为恶劣。
“正是因为这种惨痛的经验教训,迫使我们不得不对重要的‘宽城战役’作战计划严格予以保密,加上战局瞬息万变,计划也是匆匆制定……大家想一想,计划制定完毕到现在为止都不到七个小时,根本就无法提前通知各位,这一点还请诸位多多谅解。”
安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我不愿意提这个问题,更不愿意做些画蛇添足的解释,不过既然彭将军问起,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大家猜得不错,‘宽城战役’的作战计划是本人领衔制定的,但并非是早有准备早有预谋的计划,而是昨天下午才开始着手,于昨天晚上十二点才完善的,在此期间这一作战计划得到了黄季宽长官和杨耿光长官的审核同意,并获得两位长官在其中关键问题上的斧正。在此,请允许我向各位表示歉意,向少帅表示歉意,向被我挽留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第七军团总指挥傅作义将军表示歉意,我没有在此之前将‘宽城战役’的任何消息告诉大家,恳请海涵!”
关东军司令部和前线各级指挥部也和中国军队的各级指挥部一样,紧张而又忙绿,对于锐意进取力争在长城一线取得更大战果的关东军来说,宽城守军的主动反击是意料中的事情,为此关东军上下也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系列应对方案,日军只是对数量大增的宽城守军再次使用安家军那种二十四小时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主动进攻颇为难受,这支强悍的军队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天气的影响,只要他们想打,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和图书会不顾一切地干,这种强横得近似野蛮的风格,让关东军上上下下非常头疼,也甚为钦佩,尽管他们知道安家军需要为此克服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甚至因此而出现不小的非战斗减员,但至少这种精神是令人佩服的。
“在陈述这些情况之前,我想先回答一下刚才几位同仁的议论,为何把这次反击作战称之为‘宽城战役’?这并不是我安毅好大喜功,哗众取宠,而是因为宽城面对的日军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宽城以北八公里的大龙沟是日军第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和骑兵第十联队,兵力合计九千余人;刘家庄和侯家峪方向的,分别是日军第六师团第三十六旅团的步兵二十三联队、步兵四十五联队,兵力合计一万七千余人。在第六师团东面,还有日军第十四独立混成旅团,旅团长叫做部服兵次郎,这是关东军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比寻常旅团多出一个炮兵联队和一个战车大队,总兵力高达一万一千五百人,很有可能会在作战中后期突然加入战场,一举扭转战场态势。”
民国二十二年三月三日凌晨五点四十分,中国军队向宽城以北八公里的大龙沟、东北方向八点五公里的刘家庄、正东七公里的侯家峪防线展开猛烈炮击,驻扎正北方向大龙沟的日军第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和骑兵第十联队阵地,驻扎刘家庄和侯家峪的日军第六师团第三十六旅团阵地,在长达十五分钟时间里硝烟弥漫,火光四起。
关外残冬季节的天气条件十分恶劣,虽然天空中时常飘着的雪花早已经消失不见,但随着气温的逐渐回升,漫山遍野的积雪、小河溪流上的坚冰开始融化,潮湿寒冷的天气加上雪水化冻的泥泞地面,使得匆匆挖掘出来的战壕松软异常,密集的炮弹爆炸后发烫的地表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炽热气流,轻易地融化了寒冰残雪,战壕里https://www.hetushu•com.com瞬间积水流淌,交战双方的官兵经历了开战以来最为严酷的考验。
与关东军司令部将佐们正在紧急进行的理性分析和密切注视战局发展相比较,北平城里的华北总司令部里的将帅们却欠缺很多,二十余名各军将帅坐在宽阔的、铺上厚厚蓝色绒布的长桌周围,一面享受上好的香茗,漫不经心地倾听中央军团总指挥杨杰通报战况和陈述此次“宽城战役”的作战目的,一面在心底里琢磨此战对自己的部队会产生什么影响?为什么中央参谋团在凌晨三点才突然召集各部将帅出席紧急会议?为什么之前并没有向自己通报这次所谓的“宽城战役”的作战计划及发起时间?于是,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很多负面的想法,也使得团结在抗日这面大旗下、本就没有多少涵养和大局观的各部将帅更加情绪化地面对问题。
率部退到隆化一线的东三省抗日义勇军第一军团司令彭震国大声问道:“安将军,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安将军,这么大一个军事行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这些人?是信不过我们,还是认为只有中央军才是抗战主力?”
满座将帅再次躁动起来,这个问辅帅不是昨天还在承德视察防务吗?那个说是不是这一仗早有准备而我们不够资格知道、否则辅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宽城?议论声越来越大,一些人的心态逐渐失衡,情绪也随之变得激动起来。
安毅对脸带笑容无声鼓励的少帅和对日军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深以为然的傅作义感激地点了点头,开始说到正事上来:“诸位,刚才杨耿光长官已经详细介绍了‘宽城战役’的情况和目的,下面我向大家汇报的是已经取得的进展和下一步作战要求。”
此后,随着安毅一边回答大家的疑问,一边就战局深入浅出地逐一介绍,众人终于理解安毅的良苦用心,也为他在这
https://m.hetushu•com•com种关键时候不惜血本地挺身而出、派出麾下最为精锐、也是当前唯一能调动的两个师出关迎战而深感钦佩。
杨杰讲话完毕,向主位上的少帅张学良和黄绍竑点了点头,黄绍竑与张学良低声商量片刻,面向交头接耳的众将帅,双手虚压示意安静,随即大声说道:“诸位,下面有请安毅将军谈谈此战的具体步骤。”
日军训练有素,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十五分钟之后各部日军先后展开炮火还击。
中央军团胡家林独立师独立第一旅、鲁逸轩十七师第五十旅、第四军团于兆麟旅、第五军团赵庭芳旅两万将士匍匐在本方阵地前两公里左右的雪地上,遥望脑袋上方拖曳着赤红尾焰、发出片片尖啸声飞来飞去的炮弹不敢动弹。
赵庭芳旅四千将士更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心中无比紧张,眼望身后的阵地在日军炮火还击下泥石飞溅,浓烟滚滚,心里不得不佩服临时担任前线总指挥的胡家林的睿智……两个小时之前,接到前线指挥部紧急命令的赵庭芳旅官兵在长官的严厉呵斥下,在中央军一个连的宪兵督战队杀人的目光逼迫下,不情不愿地顶着刺骨的寒风,一寸寸爬出背风的战壕,用了两个小时才避过日军前哨的监视,悄悄地爬到现在的位置,当时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兵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在心里操中央军和胡家林的娘。
少帅张学良坐在正北方的主位置上,与中央参谋团团长、内政部部长黄绍竑坐在一起,他有些局促不安,两次悄悄望向左边一排位置首位上的杨杰和第二位的安毅,杨杰从容不迫地宣读报告,陈述“宽城战役”的诸多事宜,安毅则默默地吸着烟,两眼望向前上方虚空处,似是在冷静思考,又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严肃的俊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甚至有一丝令人难受的冷漠。
哪知安毅不罢不休,看https://m.hetushu.com.com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再次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诸位,现在是七点零三分,中央军第十一、第十二航空大队的六十九架战机恐怕已经到达宽城上空,对日军展开猛烈轰炸和空中打击,以配合我地面部队发起的攻势。”
满座情绪激动,议论纷纷,不少人望向已经坐下的安毅,眼里满是惊讶和怀疑,似乎都存在一个相同的疑问:这可能吗?
“此役要是干得好的话,在辅帅和万总指挥、胡家林副军长指挥下,独立师一万六千将士或许能重创第八师团的第五步兵联队和骑兵第十联队,并将这股日军死死牵制在大龙沟一线,迫使第八师团抽出兵力增援,从而减轻承德方向第五军团所承受的压力。目前战斗正在进行中,具体战况我随时会予以通报。”
“仅在东线的宁城,我们就连续抓获了七名日军间谍,搜出三部无线电台,从第八旅和暂编第四师中,也抓获了两名隐藏在军中的日本奸细,其中一位还是暂编第四师的机要科长,正是因为此人的泄密,差点儿让中央军团的防空部队两营遭受灭顶之灾,还好,这两个营长严格遵循上级命令打完就跑,而且幸运地获得了第十一航空大队的空中支持,这才在日军三架战机的狂轰滥炸中全身而退。”
可如今,在震耳欲聋的炮弹尖啸声和爆炸声中的赵庭芳旅官兵已经明白过来,地面不断传来的剧烈震动,不但触动了他们的身体,也触动了他们心中某个软弱部分,几乎所有官兵都知道,如果此刻自己仍然藏身于那些匆匆筑就得简陋阵地里,在日军如此猛烈的炮火还击下,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还存活着。
安毅说的都是实情,其实就算是信不过这番解释也没办法,安毅的理由很充分,就连堂堂的少帅和代表阎锡山赶来北平开会的晋绥军大将傅作义都不知道这个“宽城战役”的作战计划,其他人更不敢自恃身份,继续向安毅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