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摇头苦笑一下:“以小弟如今的能力,要查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就别问小弟怎么知道的了,去年底在南京参谋总部供职时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事情太多,没机会和他打招呼。青姐,这个卢公子可是江浙鼎鼎大名的四公子之一啊!家境优越,祖上三代进士,父辈又是声名显赫的江浙富豪文人雅士,他本人又曾在十六岁时留学日本,后来又留学美国,学识渊博,精通三门外语,可谓年青一代的英才。如今他已官至中央党部副处长,仕途通达,前途无量,脾气听说也不错,长得也高大俊秀,人中龙凤不可多得啊!小弟听说他追你六年了?”
阵风袭来枝叶鸣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的安毅强忍巨大诱惑,轻轻拉开彼此距离:“走走吧,青姐,咱们边走边说。你别看这花园里万籁俱寂,似乎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其实在咱们二十五米之外至少有八名弟兄隐在暗中,别让他们嚼舌头。”
排队的父老乡亲看到安家军军官陪着一群金发碧眼白皮肤的洋人到来,全都好奇地打量,低声议论,天真的孩子喝饱了米粥,拖着长鼻涕欢快地四处跑,面对记者照相机的闪光,吓得飞也似的逃到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身后,抱着大人的腿,悄悄露出小脑袋,惊恐不安地小心观望。
安毅触电般缩回来:“好吧,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生出这么大的误会,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卡普兰是在向我致歉,说没给我带来生日礼物,我对她说连我自己都给忘记了,而且生日也都过去好几天了,不用放在心里。”
叶青扬起白皙秀气的下巴,嘟着小嘴问道:“一见面那个金发美女卡普兰就搂着你咬耳朵,亲热得不得了,行啊!明天恐怕全国报纸就会刊登革命军中第一风流将军的新闻了……告诉我,卡普兰对你说了些什么,竟让你笑得那么淫|荡?”
安毅大骇,停下脚步扯住叶青的袖子:“青姐,和_图_书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啊,你这样也太损了点儿吧……”
众记者一片凄然,德国记者还是礼貌地请求,问了两个问题并与杜先生合影留念,赶上安毅,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将军,杜先生对我说,你和你的军队是中国的希望。”
“谢谢将军的信任,我会这么做的,我要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告诉德国人民,告诉全世界!”
记者们跟随在南阳市民推选出来的赈灾委员会主席孟老先生身后,进入宽阔的仓库,在翻译的帮助下,用心倾听孟老先生口音浓重的南阳话:“自上月老历二十四开始,全城街坊邻居男女青壮三万多人,有感于安家军的仁德,全都报名参加了运粮队和赈灾队,在全城内外先后搭起七十二个粥棚,每天要煮三万多斤米的粥饭供给远道而来的各地民众,还与安家军将士一起卸车扛米,清点入库,再按照规定逐一发放,三万多人分成两班,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干,没有一个人接受安家军发给的工钱,大家都说,这个时候要是收下仁义之师安家军的钱,就失去了良心,就不配做个人。”
走出几步安毅没听到叶青说话,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青姐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了?”
“不用麻烦,战争期间哪里用得着弄这些玩意儿?等六十大寿的时候再说吧。”安毅随口回答。
“你这家伙,总会逗人开心,嘻嘻……老婆都还没娶就想着过六十大寿了,没见过你这样胡说八道的臭男人……还疼吗?”
叶青擦去泪水,长长地出了口气,扬起头凝望空中的明月,喃喃而语:“姐姐心里难受啊!那家伙姐姐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家里丝毫不顾我的感受,竟然答应了卢家这门婚事,姐姐气得已经四个月不与家里联系了,今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众记者唏嘘不已,争相采访杜先生,杜先生却没有时间接hetushu•com.com受采访,指着外面排着长队的父老乡亲,客气地告诉记者们:“诸位先生要是真想倾听民生,体察民意,就去采访外面那些悲苦的百姓吧,你们会发现很多人是从几百里外的豫西、豫北、陕南等地日夜行走赶过来的,就为了扛回几十斤米,回去救活一家老小,没有人知道前来的路上有多少人因为饥饿和病痛死去,他们家里嗷嗷待哺的亲人又因为他们的死会饿毙多少……他们经历的苦难,绝对不在我杜某人之下,去吧!去听听人民真正的呼声,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平,知道这场战争为什么这么不得人心,知道为什么安家军这么受到人民的爱戴和尊敬。”
叶青狠狠捶打安毅一下,低下头眼里溢出晶莹的泪花。
叶青果然展开笑颜:“你这家伙恐怕比张扬更奸诈,要不怎么会让他出任军需处长一职呢?既讨好了张老爷子和孔先生,又为自己今后弄军资给养埋下了伏笔,这才是奸商本色呢!”
“对不起,青姐,小弟不知道这样……”安毅低声致歉。不知为什么,初见叶青的时候,并未有惊艳的感觉,但此后与叶青接触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到她的优秀和美丽,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渐渐浮上心头,就像他思念和敬慕的龚茜那样,某种深埋心底的爱慕与渴望,不时生出阵阵无法言喻的隐痛,理不清也挥之不去。
叶青吃了一惊,杏目圆睁,四下仔细打量,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吐了吐舌头,轻轻松开手,跟随安毅一路往前走,可是没走上几步又情不自禁地挽上安毅的手臂:“看就看吧,我是一个女人都不在乎,难道你还怕啊?你不知道,我和茜姐整天都担心你的安全,年初一别到现在快过去半年了,天天都盼着你的消息,吴妈每天都为你在观音菩萨跟前烧香,好在你还算有良心,每过几天都会给咱们写封信报个平安,否则咱们真的饶不hetushu•com•com了你。”
“当然可以,小弟让张扬那小子陪你去吧,他在南京的时候不是早就一口一个大姐喊得你合不拢嘴吗?让他陪你去最好不过了,新十四师上下获得他帮助不少,又一起协同作战过,他陪你去比展到陪你去更合适。张扬这小子变化很大,是个纯爷们儿,三个月的强训他咬牙扛过来了,在之前的特种作战中又与战友们一道钻入敌后展开特种作战,先后打死七个西北军将校,还灭掉位置最高的火力点,立下了汗马功劳,回来之后这小子竟然没半点儿不适感,这次小弟把他调到军需处长位置他还不愿意,想赖在特务团不走,小弟对他说别玩上瘾了,否则对不起他老爸和孔先生的苦心,这家伙才不情不愿走马上任,半个月来干得有声有色,把老丁、虎头这些猛将服侍得服服帖帖的,一看就是出自奸商世家的佼佼者。”
第二天早上六点过,仅休息两个半小时的安毅洗漱完毕,带上卫队巡查周边各营区,与新十七师弟兄一起出完早操回到住处洗澡更衣,就着咸菜喝下碗稀粥,便去寻找赵处长。
叶青一愣,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情不自禁捧起安毅的手,一脸歉然:“对不起啊!姐姐都忘了呢,明天姐姐给你补过生日怎么样?”
“呀?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叶青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问道。
送走了叶青,安毅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回到指挥室与赵瑞等弟兄一起,研讨尹继南十六师正在与北面敌人进行的小规模交战。
“嗨,你就别跟我提那个娘娘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成心让姐姐心烦不是?再提那个阴阳人,姐姐我跟你没完!”
上午八点,赈灾仓库门前已经排起了两列五六百米的长队,数以千计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父老乡亲顾不上多喝一碗南阳市民帮助派送的米粥,站在漫长的队伍里,眼巴巴地等待粮食发放到自己手里。与此同时,西面、北面的大https://m.hetushu.com.com马路上尘土飞扬,数以千计的民众推着小车拽着大车不断涌来。
叶青勉强一笑:“没事,你又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姐姐不怪你……对了,明天我想采访新十四师,可以吗?”
德国记者好奇地询问独臂男子的身份,孟老爷子无比感慨,一一道来:“那人叫杜启予,是南阳中学的算术老师,他那条胳膊是在一个月前被西北军一个团长砍下来的,因为他家境较为富裕,西北军到他家征粮,他想留下点儿粮食给几个住在他家里的贫苦学生,可是那些当兵的没有半点商量余地,把护住粮食的杜先生和他妻子女儿暴打一顿,抢走所有粮食,连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也都抢夺一空,后来事情闹大了,全校千多师生举起标语上街游行抗议,可没走到王府,就被几百个西北军官兵冲上来,抡起枪托没头没脑的打,当场就死了四个学生,一个漂亮的女生还被拖进巷子撕碎衣服,杜先生冒死撞进去护住自己学生,愤怒之下给了施暴的团长一巴掌,团长拔出佩刀砍下了杜先生的右臂,可杜先生依然死死扑在自己学生身上,保住了女学生的清白,自己却失血过多差点儿丧命。安家军打进南阳之后,听说这一情况立即赶往杜先生家里,把伤口腐烂化脓奄奄一息的杜先生救活过来,安将军亲自来看望,听说事情的原委后扭头就走,招来一群学生进入俘虏营揪出那个施暴的团长、团副,当即宣布罪状,命令宪兵执法队砍下那两个罪大恶极家伙的脑袋,为死去的学生报仇雪恨。杜先生能起床走动之后,就天天来到这里,说自己没啥本事只会算数,领着几百个学生帮忙,收发赈灾粮食,负责出库入库账目,唉……这世道啊,咱们终于看清楚了,像冯大帅这样的军阀哪怕口号喊得再响亮也脱离不了反动的本质,只有安家军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人民军队,才是保家为民的革命军啊!”
记者们听完这番真挚纯朴的话hetushu.com.com语,一个个深受感动,转头想寻找安毅时发现他已经走到左侧三十多米外的库房门口,正与一位身穿长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交谈,中年男子只有一支左臂,空荡荡的右袖管在风中飘飘荡荡。
安毅停下步子,微微摇了摇头:“佛兰克先生,我当不起这种赞誉,作为军人,我心情无比沉重,长达十多年的内战,中国满目沧桑,生命受到蔑视和践踏,更不用谈昨晚大家询问我的民主与人权了,但是要改变这一现状,我和我的将士们只能选择战争,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只要击败西北军,这些粮食就能送到西北各灾区,数以万计的人民也不用走这么远来背粮,极有可能因为获得一点帮助活下去,熬过最艰苦的岁月重新奋起再建家园。所以,我请求你们多看看多走访,在人道主义的高度上支持我们的军队和人民,只要击败割据军阀,结束战争,中国就会有希望,人民才会看到活下去的曙光。”
明月皎洁,树影婆娑,王府后花园里夜风清爽夏虫啼鸣,安毅与叶青并肩走在整洁的花园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低声交谈。
安毅哈哈大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地方,叶青撅嘴捶了安毅一下,走到瓶型花园侧门缓缓停下,叮嘱安毅注意休息这才依依不舍告别。
安毅咧嘴一笑:“青姐,中央党部政训处的卢公子近况如何?”
叶青又给安毅狠狠一捏,马上贴近安毅疼爱地低头抚弄他被自己捏得发青发紫的手臂,安毅只感到兰香入鼻,发梢撩人,一团丰|满而充满弹性的温热贴在自己身上,弄得他脑袋发懵,心怀荡漾。
“是吗?你做得出我就说得出,小心我回去告诉茜姐!别碰我,拿开你的狗爪,男女授受不亲!”叶青掐了安毅的手臂一下。
在记者们的强烈要求下,安毅今日上午将陪同其中的欧美采访组前往城西北,视察赈灾粮和药品的发放。
安毅周到地予以安排,知道叶青心情不好,净挑些高兴的事情跟叶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