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等到安毅来到自己面前立正,沉下脸低声呵斥:“目无尊长成何体统?你这么快就把礼、义、忠、智、信的训示忘了吗?”
安毅谦恭地致谢:“那么,安毅恳请校长、何长官暂时保密,这一计划就是对我的参谋长也没有细说,自从属下从鄂西揪出那几批各方势力的奸细之后,属下再也不敢大意了!校长如果同意,散会回去学生就着手准备,并在三日内将三阶段具体方案上呈校长审核。”
蒋介石脸色好看了一些,盯着安毅的眼睛,冷冰冰下令:“说!”
“好计策!”
何成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向蒋介石低语了几句,蒋介石频频点头,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在双方都采取守势的西线再开辟一个战场?”
“禀校长,估计这个时候老河口之战已经打响了。”安毅笑道。
安毅的话音虽然平淡,但是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绝,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
众将帅面面相觑,随即全都惊讶地望向信心十足的安毅,何应钦不屑一顾,低哼一声轻声说道:“关系到全盘战局、党国伟业之大事,不是简简单单几句市井赌咒掉个把脑袋就能说服人的。”
安毅点点头:“校长慧眼如炬,的确不止拿下老河口那么简单,学生的目的是:以两个师的兵力包围老河口,先来个猛烈冲击消耗敌人兵力,在即将攻下之时立即撤退,围而不攻,等待庞炳勋派出的援军,充分利用我三个主力师所部山地旅翻山越岭行动快速火力强大的优势,择地设伏消灭其援军,这招就是军校传授的围城打援之计,目的是消灭对方之有生力量,为下一步行动铺平道路。学生的想法是,不打则已,要打就打疼他,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蒋介石沉思了一会儿,委决不下,干脆转过头问机要秘书拿来安毅数日前上报的作战计划,再次从头到尾细细读https://www.hetushu.com.com了一遍,合上文件冥思苦想,但依然下不了决心。
蒋介石和何成浚相视一眼,安毅接着说道:“下面属下就详细说明一下满怀信心的理由,首先,豫西南和鄂西一线湖泊河流遍布,兼之山势起伏延绵百里,骑兵、炮兵等兵种都无法得到最好运用,加上我第五军团以装备、后勤等方面的优势占据汉水流域,兵力不足的冯焕章将军他们才不敢再开辟荆襄一线战场,老将庞炳勋的几个师并非冯焕章之嫡系,在西北军眼里纯属偏师,至少在战局胶着或者我方出现动摇之前,这几个师和属下的四个师一样,成了摆设,有点儿麻秆打狼两头怕的味道。而属下率领的第五军团四个主力师,除范小泉将军五十一师之外,其他各师都有一个精于山地作战的山地旅……”
安毅压低声音,对给自己搬来椅子的何成浚弯腰致谢,不过仍然站着就要汇报,看到蒋介石摇摇头指了指椅子,才敢座下。何成浚看在眼里又是会心一笑,觉得安毅不是一般的聪明,揣摩蒋介石心思的功夫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将领们噤若寒蝉,站起来同情地瞥了安毅一眼,悄然离去,安毅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直视一动不动,眼角的余光看到蒋介石拉住何成浚留下,和颜悦色地安抚了何应钦几句,何应钦气恼地摇摇头说上下洗手间出去透透气便离开了。
“责罚个屁!娘希匹,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蒋介石气得想踹安毅一脚。
蒋介石和何成浚同时惊呼起来。
蒋介石走出几步,来来回回踱步数分钟,回到安毅面前低声说道:“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老河口战役一旦打响,恐怕整个战局就会发生微妙变化,从目前看来,你们攻打老河口的行动越快越好,别让我那把兄冯焕章将军太过舒服……你打算和-图-书什么时候动手啊?”
蒋介石发火了,一掌击在桌面上,把众将吓了一大跳:“休会半小时,安毅,留下!”
“是!”
蒋介石感慨万千,伸手连拍安毅的肩膀以示嘉奖。
蒋介石向前移动了下椅子,看着安毅的眼睛,郑重地问道:“恐怕不只是报告上的短期目标吧?”
安毅身子微微前倾,低声细细道来:“校长、何长官,从整个战局敌我双方态势来看,压力最大的就是何长官的第三军团和刘长官的第二军团,从双方力量对比以及数年来各军战力分析,这将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拉锯战,弄不好各方不战死百万人恐怕分不出输赢来,大战打到眼红的时候,精神力有时候远比武器装备更为重要,这是属下从军几年来的深刻体会。因此,必须在另外一个地方再开辟一个战场来,以分散密集于两个主战场的兵力,从而能通过第三战场的战事,改变敌我双方的均衡之势,让我军从中获得士气获得信心,这,就是属下为何建议开辟第三战场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你过来!”
何成浚笑着打起了圆场:“总司令,既然安将军已经认错,这事就算了。属下以为,安将军刚才似乎意犹未尽,也许是安将军心有顾虑,没有把全部想法说出来,从安将军刚才所提到的老河口裴景文师如此详细的情报看,安将军他们是下了番苦功的,这会儿没其他人,我们不妨好好听听安将军的意见,或许对我第三军团有所助益也未可知啊!”
“明白了!明白了……我早该想到了!”蒋介石以手抚额,频频感叹。
“总司令明鉴,属下等人正是这样想的,非此无法缓解第三军团面临的压力。”安毅回答完毕,满堂的议论更为激烈,赞成和反对都有,似乎没有哪一方占上风。
在之前举行的多次作战会议上,陇海线中段南北地区及津浦线中段东西一线作为和_图_书主战场已经获得了上下一致共识,如果鄂西与豫西南这片地势复杂、不利于大兵团作战的地区再成为主战场,将会大大地加重本就超负荷运转的后勤供给压力,一旦其中任何一个战场出现败局,都无法从别的地方抽调出兵力驰援,仅有的三个师仍需要驻守江西的东西两侧,反共防共,朱绍良的第六路军两个师仍然陷在两广,与李宗仁部激战之中。此前第五军团的作战计划也是采取积极防御的对策,并没有提出北上攻打豫西南地区的计划,虽然提出要在适当的时候一举收复老河口的行动目标,但也没有详细的行动计划和对此战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变化所作的分析。
“什么……”
安毅低声说道:“校长,这一招虽然很冒险,但是很奏效,哪怕我军拿不下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的潼关,对敌人士气的打击也不是一般的大。其次,由于中央党部和总司令部各部门的鼎力支持,使得西北数省学生和各界民众游行抗议不断,西北豫陕各地人民暴动此起彼伏,西北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学生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只需一路高呼安毅的部队是奉中央之命来解救万民,要打通道路送来粮食药品,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估计一路上从者如云,还怕什么西北军?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学生从美国订购来的百万吨粮食确实已经陆续到来,校长只需命令中央赈灾部门统筹规划,向千万民众宣布我中央政府心怀天下的仁德,还怕学生站不稳脚跟吗?”
何成浚的夸赞脱口而出。
安毅谦逊一笑:“这只是属下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属下将请求校长允许征调湘西四十四军教导二师暂时接防宜昌周边各县防务,将宜昌警备部队九个团组成一个主力师,与现已征调的四十四军新九师、教导一师、尹继南十六师、顾长风四十四师、朱世贵十七师一起,以最为
和-图-书坚决、最为迅速的大规模进攻,冲破庞炳勋部战线,迅速通过兵力相对空虚的豫陕边境,兵分两路,毫不动摇地直取潼关!”
蒋介石有些惊讶地看了安毅一眼,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安毅的请求,这种难得的宽容让满堂将领体会到他对安毅的偏爱。
安毅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校长,学生一时糊涂,口不择言,恳请校长责罚!”
众将帅没想到安毅的对策居然是这样,相互间热烈地讨论起来。
“呯……放肆!”
安毅大声致谢,随即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属下与第五军团同僚们经过反复讨论,也进行过长达一个半月的针对性演习,决定立刻拿下西北军暂编第七师裴景文部霸占的老河口,吞掉这个孤军深入毫无顾忌占据鄂西北老河口几达半年之久的狂妄之敌,从而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将敌军第三路军庞炳勋部死死地牵制在南阳一线,再想办法一点点吃掉它,让我们的冯焕章将军睡觉时都想到南阳一线,也为侧翼第三军团友军面对的豫南战区分担点压力。”
蒋介石轻咳一声,满堂随之肃静,他抬起头才记得安毅仍在笔直站着没有坐下,点点头再次问道:“安毅,你考虑过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面对后勤补给不利等方面的困难了吗?”
“咦?你们两个军团一东一西紧密相连,本应相互了解相互协作才是,我此次前来,也要解决这一问题。好吧,既然你对第三军团的战局有所保留,那么就谈谈你们第五军团的情况。”
满堂一片惊愕,众将想笑又不敢笑,安毅身边几个要好的高参脸都憋红了忍得很辛苦,只有何应钦气得脸色铁青,真不知如何与安毅这种小人争论。
“校长日理万机,日夜辗转,学生也没有在报告上详细说明。”安毅适时为蒋介石解困。
安毅怒目圆睁,立刻反唇相讥:“这总比某些人既要总揽军权又不敢承担和图书责任光明磊落得多,至少鄙人能够提头证明自己,某个自诩为‘名将’之人却连丁点责任也不敢肩负,相比之下,还是市井之徒要高尚一些。”
“第五军团司令部是通过反复推演才慎重做出计划上报的,考虑到战局瞬息万变和友军第三军团战事进度无法把握等诸多原因,属下没有将更为具体的行动方案成文上报。如果要说后勤保障的艰苦,目前只能一日两餐稀粥加一块半烧饼的西北军比我军各部更苦,以占据老河口的裴景文师七千二百余官兵为例,经过半年来的盘剥,老河口已经被他们吃空了,而且该师士兵人均枪弹保有量还不到一百发,六门老掉牙的一分钟只能发射四枚炮弹的火炮有两个月没用了,分散在城区南北的两个团如今用手榴弹炸鱼都可能被枪毙,因为他们手里的手榴弹已经很少了。反观我军,相比之下简直是大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有什么理由抱怨后勤和物资不足?至于存在的风险,就是襄樊二城被敌所夺,从而使得敌人顺利地自汉水攻向随州、荆州两地,进而危及到武汉的安全,可是,以西北军二十七万左右的兵力计算,第三、第二军团承受了其中的十九万,鲁豫一线开去了四万,第五军团面对之敌满打满算也仅为五万,还要分布在两百公里战区的七个县城区域,而第五战区仅四个主力师也达到了五万将士,如果属下指挥五万将士仍被敌人攻陷襄樊,属下只能自裁殉国、无脸苟活于世上。”
“值得冒险……值得冒险!原来从年初开始,你就已经为这一天做努力了,很好!很好……不愧为我的好学生!”
安毅站起来大声回答:“报告总司令,属下对第三军团的战区不是很了解,只能简单汇报一下第五军团的敌我态势及备战情况。”
蒋介石听得热血沸腾豁然站起,呆呆地望着胆大包天的安毅好一会儿,何成浚坐在椅子上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