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楼有知落子,百官震骇!

杜千川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杜千川静静的听着,脸色从惊恐,到失望,再到愤怒。
“够了,够了。”
无论是大朝会还是小朝会,只剩下了汇报和弹劾这两个性质。
哪只百年啊?
原本清闲无比的照磨所,陡然变得忙碌无比。
“至于陛下是怎么做到的,你可听说过神通?”
杜千川死死的盯着窦天渊,“说实话,我不敢信。”
安静。
“最后一个是当年的户部尚书。”
百官莫名其妙的看着听着,揣摩杜千川的用意。
杜千川每列举一个案例,百官的眸光就越亮一分。
而这一忙碌,就是三个月过去。
他们能听出来杜千川的话外之音……意思就是天灾降临跟官员缺额有关呗?
“哪有那么夸张?”
杜千川弯腰入座的动作为之一顿,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楼有知的语气微微低沉,“当年,我奉命赈灾并州,在苦求更多的粮食无果后,无奈之下想到了用粟米换麸糠,再掺沙土充作赈灾之粮的办法……此后江之鸿耿耿于怀,数十年如一日的弹劾于我。”
众人议论一番,开始将数目庞大的卷宗原样归档。
人都死了,弹劾他们作甚?
带着决然,带着傲然,带着怆然。
“文昌十七年,云州水患。”
杜千川问道。
杜千川的表情冷厉下来,“文昌四十一年,并州人口为一千六百万有余,三十行省储粮总计一千余万石。”
“因为有并州赈灾在前,陛下认为,我一定会全力赈济雍州,而恰恰今时不同往日,各省资源调动,我可一言而决……想要雍州因天灾死掉足够多的人,就必须将这些储粮毁去。”
“这杜千川,气性还真大,足足三月啊……还当他是钦天监主官,有安国公罩着?”
“文昌五十一年……”
整个天极殿内外,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而到了永泰一朝,由于皇帝不理政务,在大小朝会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廷议,由内阁于天极殿的东配殿自行召开,草拟、批红、加印,庆帝都不再过问。
这句本来由司礼监太监喊的话,在永泰帝不理朝政后,也都由楼有知代劳了。
楼有知嗤笑一声,“可笑的是,我一开始只怀疑文昌帝,从未怀疑过当今陛下。”
“文昌四十七年,滨州都指挥使,受心魔反噬而死……”
“毁窍、逆脉、焚身,与金甲浮屠战至粉身碎骨。”
杜千川沉默片刻,“你需要我怎么做?”
“直至文昌四十二年末,并州人口为八百万不到,三十行省储粮……还是一千余万石。”
“除去海沸、地动、天火这几种短时间就能夺走大量性命的灾害之外,无论是什么灾难,最终都以有粮不用,死伤过半而告终。”
“不,我觉得这不像是意气之举。”
“爷爷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我陈玥此生非你不嫁!”
“后来?”
楼有知淡淡一笑,“在这个过程中,那些阻挠并州赈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连同他们的妻儿老小一起,全都被我送上了和*图*书刑场。”
“这阵子,为难你们了。”
“呵呵,你放心吧。”
“老头儿,快送我回荣国公府,不然被爹爹发现,你就死定啦!”
大庆在大部分制度完善之后,朝会分作了两种。
可惜,杜千川话锋突然一转,将之前列举的例子,又倒过来说了一遍。
他们本能的想要去怀疑,可随着杜千川还在继续的声音,他们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开始相信。
“直至四十二年末,并州人口为八百万不到,三十行省储粮……还有一千二百四十万石!”
‘有粮不用,有灾不赈’这八个大字,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如洪钟大吕,震得他们心神恍惚。
杜千川手脚冰凉,喉头发涩:“不,不只江老,整个江家,列祖列宗统统被打为了反贼……”
……
“文昌四十九年……”
楼有知继续道,“他是在告老还乡的途中被我截住的,他告诉我,真正阻挠赈灾的……是先帝。”
“咋办啊老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是啊,反贼。”
“这重要么?”
“微臣杜千川,以谋害万民之罪,弹劾文昌、景盛……正丰等列位先帝!”
恍惚之中,他想起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妻子。
“所以,我看他是想从这些卷宗里查些什么。”
“无法预料。”
然后,下达了‘校对近百年的卷宗文书’这么一条并不合理的命令。
“撒谎,你都吐血了……都怪这马儿,唔,就赔给你好啦。”
“并州旱灾么……”
“二十年末,雷州人口剩一千二百万,我大庆储粮……还有六百万石!”
“……”
杜千川出列,迎着无数道带着不耐的目光,凛然无惧。
只不过这次,没了官员缺额的信息,却多了各地储粮的数目,和人口变化的数目。
“是啊,我都快忘记原来有多快活了。”
“呈上殿来。”
杜千川猛地抬头,“陈玥的尸骨……”
从一次次的扫地出门,到一次次的闭门羹,再到一次次的考验,他打动了荣国公,打动了整个荣国公府,得以与陈玥终成眷属。
“你完了,我现在知道你在这儿任职,回头就让爷爷把你抓起来!”
如果天灾降临之地可以预判,岂非以后就可以提前预防,让损失降到最低?
楼有知摇了摇头,示意杜千川入座,“我一直住在这里。”
楼有知继续道,“首先便是钦天监的天灾实录……你应该有体会,光看天灾实录,除了一个天灾越来越频繁之外,基本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的。”
所以杜千川亲手杀了她。
楼有知的话语传出。
“可惜,他失败了。”
“除其尊谥,革出太庙,以安万万冤死亡魂!!!”
“呃,确实没有……”
没人知道,在杜千川与陈玥相识的这些年里,前半段时间,都是陈玥在缠着杜千川。
杜千川的脚步很慢,一步跨出去,等落地已经说了好几句。
“不,不仅仅是并州旱灾。”
楼有知勾起嘴角,“我的话,应该会死。”
和*图*书要知道,超过十年的文书正本,都已封存入案牍库了的,谁闲着没事儿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什么意思?”
杜千川语塞。
楼有知看着杜千川,“陛下会两门神通,一门可制造分身,一门可蛊惑人心……”
“以上所有,来自于钦天监天灾实录,吏部任免调动,户部各地收支,皆为有据可查!”
天灾之前,八百八十万石储粮,天灾之后,还剩六百万石,而雷州人口锐减了七百万……
楼有知眯起双眼,“后来,江之鸿不惜死无葬身之地,布武雍州,以换取百姓苟活。”
“永泰八年,滨州海沸!”
一边迈步,一边高声诵念。
“我从头说起吧,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而杜千川还在继续。
楼有知反问了一句,“并州的数百万人,可是连罪名都没有就化作了冤魂的。”
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一次又一次的官员缺额最大。
楼有知摇了摇头,“陛下为什么一定要灾民死,我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需要印证这个猜测之后,才能真正的制定出计划。”
杜千川浑身一颤,猛地瞪大了双眼。
杜千川恍然。
“当时的我无法验证这一点,只能第一时间耗尽家财,秘密打造了这么一座地宫保全自身,然后才开始对天灾的调查。”
弹劾先帝???
“你这人,怎么不搭理我呀?”
“此言在理,不管杜千川是不是别有目的,反正我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楼有知点了点头,“尚未立碑。”
“可这些卷宗记载的大都是一些枯燥简单的数目,有什么好查的?”
“由此可见,我大庆不是无力赈灾,而是列位先帝,无心赈灾!”
“……那些罪名是真是假?”
而就在此时,一个极端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官员队伍的末尾响起,传遍广场,传进天极殿。
这可能么?
这么想着,百官看杜千川的目光带上了羡慕嫉妒。
“我想,江之鸿猜到这点之时,心情跟你是一样的,不想信,不敢信……就算信,也会去想,列位陛下会不会并不知道这种预知天灾的办法?”
……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陛下有问题。
整整两个时辰,本月来所处理的大小事务才汇报完毕。
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恋,完全是陈玥一人扛起来的。
找死也不至于这样吧?!
“永泰八年,滨州海沸,短短半月,人口锐减七成。”
楼有知自嘲一笑,“现在,我也警告你,回去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照磨所安度晚年。”
“……”
“你死之后,我会将你与陈玥合葬在一处。”
不似人声的低吼,从杜千川的喉咙蹦出来,“只是警告?居然只是一个警告?”
“啊!你受伤了没有?”
“跟你一样,你靠着自己去查到这么多,都不敢信,何况由我这个头号大奸臣直接说出口?”
“于是,我只能将并州之事,归结于文昌帝丧心病狂。”
当真好运道啊。
楼有知桌底下的双拳死死捏m.hetushu.com.com住,“你能想象吗,一个一辈子都为了大庆,为了皇室的大庆而活的人,被打为了反贼?”
如果陈玥活下去,会被送入勾栏,以年幼的心智,去承受无法想象的噩梦。
“你们想想,自从我们开始校对这些文书之后,他可有锱铢必较,处处挑刺为难我们?”
“!!!”
“他……他是怎么死的?”
“那次赈灾之后,我拼了命的结党营私,拼了命的往上爬。”
“住在这儿?”
楼有知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这句话,“直至死前,都在为那些难民谋一条活路。”
杜千川猩红的眸子盯着楼有知,“不用激我,你引我查了这么多,一点一点的告诉我真相,不就是笃定了我不会善罢甘休吗?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正丰二十年,雷州天火。”
然而,成亲不到一年,陈玥突然痴傻……因降为匠籍而痴傻!
毕竟这一年来,杜千川遭到的打击太多了。
“在城外,靠近牧场北。”
“正丰十九年,我大庆有储粮八百八十万石,雷州人口一千九百万。”
杜千川突然背过身去,声音颤抖,“她跟我都没有亲眷在世,还要什么墓碑呢?”
“江老……”
杜千川的瞳孔一点一点缩成了针尖。
“听我的,咱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楼有知看着杜千川,认真说道。
几位属官无奈,只能一边取出封存的文书校对,一边巴望着杜千川早点消气,从打击中走出来。
杜千川面色一沉。
一个是大朝会,每月一次,凡在京官员,七品以上必须参加,七品以下可视有无奏本自行选择,在天极殿以及殿外广场举行。
“你连我什么时候会来找你都能算到?”
杜千川皱起眉头。
“为何你不早日与他明言?”
雍州难民化身野兽,林狂被关在诏狱二十载……
百官渐渐蹙起眉头。
另一个是小朝会,每七日一次,通常是内阁、六部、五寺、两监、一院的各主事官员参与,在天极殿举行。
楼有知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杜千川笑话。
“文昌十八年……文昌四十二年,并州旱灾!”
“呵呵呵呵……”
“……”
如果这个发现能被证实的话,青史留名、高官厚禄,一样都少不了,堪称名利双收!
“不,他本来成功了。”
楼有知摇了摇头,“是陛下出手,让他的谋划功亏一篑。”
“我需要你的命……”
除了许崇的存在被隐去,楼有知将怎么推测出神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杜千川坐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千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后来发生了什么?”
“陛下……”
“……”
上任的第一天,杜千川就大发雷霆,将仅有的几个属官骂的狗血淋头,完美诠释了一个失败者的嘴脸。
“这马儿你居然还在养着?”
“文昌四十二年,并州旱灾。”
楼有知缓缓开口。
杜千川问道。
“……”
“很多年了。”
“臣杜千川,谨奏:
“景盛三十六年和_图_书,衮州地动。”
甚至还会被灌输与身份匹配的思想,成为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而剩下的三成,因朝廷及时赈灾,近乎全数活了下来!”
杜千川面无表情的靠近。
杜千川神色怔怔:“是早在蝗灾之前,江老就请任了风鼓县的事情么……”
“!!!”
哪怕是贪官、恶官,此时也都在想一个问题。
这杜千川,死了个老婆,人都变傻了吗?
文武百官松了口气,心情爽朗起来。
户部照磨所。
“夫人?咦,你不害臊,人家才七岁哩!”
当年他恨过江之鸿,恨江之鸿以两情相悦为要挟,要自己帮忙查阅天灾实录。
“最后的心愿已了,我便做一回你的棋子又有何妨?”
“……”
“朝廷不仅能预知天灾,甚至故意有粮不用,导致赈灾不力,这应该就是你让我查的东西吧?”
杜千川开始迈步。
楼有知眸泛冷光,“可我不会那么想。”
“而后四月,漫天飞蝗!”
“微臣恳请陛下……”
众人面面相觑,等到杜千川走远才小声交流起来。
杜千川面色凄然。
天极殿内外,站满了各级京官,枯燥而乏味的等待着朝会结束。
所以,在杜千川承认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发誓,要扛起两人的以后。
这日,杜千川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道:“都停下吧。”
“再加上不久后的滨州海沸,根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海沸来的太快,太过凶猛,短短半月就让滨州百姓死亡七成,剩下来的那三成人口,得到了很好的赈济。”
“总算到头了……”
这是官兵赶到钦天监之前,陈玥的状态。
话音刚落,百官齐齐色变!
楼有知的声音从天极殿郎朗传出:“有事具本,无事退朝。”
京察大计?怪不得……
很明显,从一开始,江之鸿就不是真的在威胁自己。
“文昌四十二年,并州旱灾。”
楼有知点头,“起初,他请任之时我并未在意,毕竟以他的人脉和资历,别说一个县令了,地方上所有职位任他挑选都行。”
“喂,咱们又见面了。”
“然而江老很快被打为了反贼……”
楼有知摇了摇头,“另外,江之鸿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人,我不想让他掺和进这种肮脏的事情里面……可我没想到,他还是掺和了进来。”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件事之前,江之鸿就在帮自己说和这门亲事了。
“是啊,只是一个警告……警告我,以后老老实实的给他当狗,帮他管理好大庆,警告我,下次天灾降临,不要再多事了。”
“二是因为,在蝗灾之前,各地粮仓被毁。”
“……文昌四十一年,并州人口为一千六百万有余,三十行省储粮总计一千四百万石。”
所有人的大脑一片昏沉,耳中尽是嗡鸣。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六位埋头核对的检校齐齐一愣,抬头看了过来。
“文昌四十三年,滨州武隆府知府,叛逃太平道,致使知府一职,空置近一年之久。”和-图-书
“谈不上计划。”
这次大朝会也不例外。
永泰十年,雍州左布政使被反贼暗杀,左布政使一职空置七月有余。
“我开始查个中缘由,最后通过吏部,查出‘官员缺额能决定天灾降临之地’这个线索……至于江之鸿为什么比我更早察知,想必是从滨州海沸那年的京察大计得到了线索。”
“原钦天监监正,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现户部照磨所照磨,杜千川——有本上奏!”
“不清楚,反正如果不想惹祸上身,还是赶紧将这些卷宗重新封存回去吧。”
“一是因为,我切实的经历过一次赈灾被阻,而阻挠的人有可能还是皇帝。”
百官正怀疑着人生,杜千川的下一句话,差点儿让他们连站都站不稳。
“我可是荣国公的孙女哦,快来巴结巴结我,我让爷爷给你谋个好差事。”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在照磨所的卷宗里,他最先关注到的就是这一点。
楼有知笑着,第一次在人前赤红了眼,“你知道么,其实有江之鸿在,哪怕朝廷一直不赈灾,雍州幸存的百姓也可以活下去了。”
这座地宫虽然空间不小,布置齐全,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深埋地下暗无天日的,堂堂内阁首辅,居然住在地宫里头?
“文昌帝?”
“嗬嗬嗬嗬……”
“而这一切……”
不过,虽然命令不合理,但杜千川来下达就合理了。
良久,杜千川笑了起来,神色畅快:“能血染天极殿,千古以来,也算唯我杜千川有此殊荣了。”
“臣!”
而另一边,杜千川已经悄无声息的,再次来到了那个被道器封锁的地宫。
楼有知叹了口气,“直到雍州蝗灾传回京城,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基本上这句话传出来,就代表着朝会的结束。
永泰十一年,雍州丰阳府……”
“没错。”
“这个计划的结尾是什么?”
永泰八年,滨州海沸。
百官的眼神开始惊异。
“有点儿道理,如果是撒气的话,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景盛三十七年……文昌十七年,云州水患!”
杜千川想起江之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杜千川对众人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往外走去。
“等雍州蝗灾传回京城,我才反应过来,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杜千川拾阶而上,声音回荡天极殿内外。
就算先帝谋害了万民又如何?
杜千川站在天极殿门口,昂首挺胸,一步跨了进去。
“为什么粮仓会刚好在天灾之前被毁呢?”
“……”
永泰九年,太平道祸乱雍州。
楼有知给杜千川斟了一杯茶,“当年,我截杀告老还乡的户部尚书,得知真正阻挠我赈灾的是文昌帝……从那时起,我便住进了这座地宫。”
楼有知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杜千川此时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三个月的时间,照磨所封存的文书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最早都是三百年之前了!
“直至永泰十九年,我大庆在雍州的官员缺额数目、时长,为三十省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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