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孙家，让公孙芒来一趟。”
许崇一挑眉，“我拜会他干什么？”
“好吧……”
仆从一边展开画卷，一边询问：“敢问阁下在哪个衙门供职？”
“早就消了。”
他的职责是记录访客的信息，包括礼品，也包括访客来历。
“你……”
老爷的陪都之行，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同时也一阵庆幸……还好让人进来了。
可洗马一职，跟太子并无多少接触的机会……虽为正五品，却还不如从九品的左右司谏。
执事在门外恭声喊了一句，“有人送来了水华居士的十二飞天图。”
“看过了，确定是真迹无疑。”
执事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阁下好像不知道吕府的规矩？”
此时，一旁的仆从已经走了上来。
倒不是水鬼之死让他对吕仲有什么芥蒂，实在是关系没到那一步。
能在国公府干到外务执事的位置，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
吕仲现在的样子，看着比上次见到时又年轻了那么几岁……
窦天渊摇了摇头，“我们两个都没来得及上书，陛下就降旨赦免了你。”
“只要没人知道就好。”
执事想了想，道：“大概要三个月之后吧。”
许崇挑了挑眉。
“不说这些。”
许崇面不改色的解释了一句，“此次也能趁着职务之便，稍稍弥补一二。”
窦天渊将画卷递给许崇，“吕仲生平极爱画，这是我几年前抄家得来的，据说是什么水华居士的真迹。”
窦天渊点了点头，“反正你跟吕仲也有过接触，他的得意门生又是你的同窗发小，想来是不会吝啬牵条线的。”
“不谈这个。”
府邸上挂着的牌匾，写着荣国公府四个大字。
许崇心里有些沉重。
果然，高门大院不是那么好进的。
“还说你在得知陛下的良苦用心后，幡然醒悟，愧疚之下自囚于诏狱……”
不确定那个许崇跟老爷的关系，那就先用能确定的东西说话。
窦天渊摇了摇头，“别说一个詹事府洗马了，就是这些年的廷推入阁，陛下都懒的过问，仍旧让楼黑子批红……如果不是这次雍州的事情，我都要以为陛下根本就不在帷幕里面了。”
“会插手的是乾王。”
等楼有知走后，许崇面色一肃，认真道：“大人，这一年多，楼相和庆帝可有发生什么冲突？”
“你是太祖遗脉，又得乾王器重。”
而吕仲也高龄八十，所以自然而然的，也没人以小国公来称呼他。
而极意酿虽算不得顶珍贵的东西，却能恰和*图*书好挠到自己的痒处……吕府真是人才济济。
当下，许崇就这么被引进了国公府，于偏厅坐下，各种糕点、茶水伺候。
“其中，詹事府的洗（xian三声）马一职，掌管司经局事务，负责经史子集、典章制度的挑选、辑录、编修，设立正本、副本、贮本以备调阅……换句话说，东宫所有的藏书、册籍全都由洗马负责收藏。”
堂堂次辅，三公之一，连洗身五重都没到……
大臣实力强？不好意思，我比你更强。
他可以肯定，吕公绝对没有特意去吩咐这么一件小事，完全是这个执事自作主张。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也急不了一时。”
正有此意？
吕仲朗笑着迈入偏厅，“一别数年，没想到许小友还记得老朽。”
“……”
吕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对门外喊了一句：“来人。”
执事在门口弓着身子，见机笑着开口：“老爷命府上留了一壶极意酿，已经为卢大人备好了。”
“目前并无职位在身。”
“御书房的话，你也知道，陛下十几年来一直待在天极殿的后殿，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无人可以踏足。”
窦天渊也不含糊，当即推开一扇门，送楼有知离开。
许崇也没多想，顺手将画卷递了过去。
许崇一扬眉，“皇室对太子这么重视的吗，居然用一整个洞天来保证他的安全。”
“大人，小的在府门口掌眼这么多年，何曾看错过一次？”
无论是门口碰到的仆从和执事也好，还是后来端茶送水燃香的那几个丫鬟也好，身上都没有半点儿傲气显露。
毕竟在外界看来，那就是一次很普通的缉拿反贼，没什么可关注的。
十二个飞舞着的女子，姿势神态颇有仙气……如果体态不是这么丰盈就更好了。
“应该说，整个东宫都在洞天里面。”
许崇出现在一座占地极大，建造得极为华丽的府邸门前。
詹事府是负责教导太子，辅佐东宫太子的机构，通常直接以东宫二字简称。
皇室怎么会给许崇安排这个职位？
许崇对此并不在意。
吕仲皱了皱眉，“这个职务有点儿偏了啊。”
“敢问阁下名讳？是来拜访国公爷，还是吕仲吕老爷？”
吕仲吩咐。
“哎，也是无奈之举。”
每当上朝，庆帝从寝宫移驾天极殿后殿，待百官就位，便自帷幕后走出，高居宝座听政。
这是许崇穿越后，所见所闻之中最能活的人了，没有之一。
准许任何人登门m.hetushu.com.com拜访，不计较礼物贵贱，也愿意接见任何人。
许崇婉拒了一句，道：“晚生此次来京任职，日后叨扰的地方还多。”
执事面色一变再变，“你确定？！”
楼有知开口说了一句，“这事儿是乾王办的。”
“吕公的识人之能，我辈真是拍马难及。”
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执事有些不耐。
许崇想起在陪都的时候，吕仲说过那么一句，如果不是有旁术傍身，很可能被水鬼反杀。
以太子对国祚的重要性，詹事府之中，的确有可能存在一些不传之秘。
“詹事府洗马。”
“当然。”
“他跑去找了陛下，说你曾供职血衣卫，对朝廷忠心耿耿，又年少无知，不理解朝廷为什么会招安谢长青，故而酿成了心魔。”
许崇知道了吕仲有心交好，吕仲也知道了许崇此来的目的。
楼有知说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陛下龙颜大悦，降旨赦免。”
楼有知继续道，“而眼下，洗马年事已高，即将高老还乡。”
“老爷。”
许崇起身拱手，笑道：“大人的神采，更胜往昔啊。”
“既然如此，明日廷议之后，你的任命旨意应该就会下来。”
“吕大人。”
执事沉声回答，心中震动无比。
自然而然，位于后殿的御书房，也是无人可以踏足了。
“飞天图！水华居士的十二飞天图！！”
“……”
“无职位？那就是求职了。”
窦天渊摇了摇头，“前有数百万冤魂，后有安国公阖家罹难，朝野现在对楼黑子一片声讨，陛下已经稳操胜券，不需要再多做什么了。”
许崇凝重起来，“怪不得永泰帝可以这么强。”
楼有知接话，“洗马毕竟是东宫属官，乾王不放心让我的人进去……但你不一样。”
“空着手上门也不好，拿这个当贽礼吧。”
楼有知笑了笑。
门口一名执事打扮的人笑着开口。
楼有知回答道。
执事点头，“请阁下移步偏厅稍待。”
楼有知说了一句，对窦天渊示意。
“哈哈哈，坐坐坐。”
“詹事府不错，但洗马……”
“不错，这倒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大人不必客气。”
“阁下可能不知道，我家老爷独钟情于画，尤其是水华居士的画。”
执事回答道。
“大人应当知道，晚生跟顺义是同窗，曾因家中变故而未能继续读书，实为遗憾。”
他可以确定，哪怕眼前这个叫许崇的跟老爷根本就不认识，单就这幅画，也足以让老爷破例提前和*图*书接见了。
执事也不含糊，快步来到正厅。
“极意酿？”
不能说盖压每一代，但必定是每一代最优秀的那几人之一。
大臣心怀鬼胎？不好意思，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翔。
在国公这个阶层里，荣国公府已经算是足够平易近人了。
旁边的大汉卢继忠都看傻了，无语到：“吕公，我还在这儿呢。”
此时天色已暗，一整牌嵌在内侧的壁灯亮起，透过围墙上的网孔照出来，在加上内里的金碧辉煌，让整座吕府显得异常华贵。
“是这样没错。”
执事再次回答。
至于为什么没人叫吕仲为荣国公……
最中央的永庆宫天极殿，为大小朝会的举行地点。
三个月，那还不如不见。
“……”
卢继忠的浓眉抖了抖，心底仅有的一丝不快散去。
许崇迈步走近。
此时，次辅吕仲正与一名浓眉大汉会面，有说有笑的交谈着什么。
这句话不完全是恭维。
毕竟是太祖遗脉，皇室那边有什么安排都说的过去。
就这样，居然还有人不满足么？
“许崇？！”
“有洞天在，三师三少官不是必备，基本上都是挂着虚衔不干事，且目前就一个太子太傅是成国公领着。”
“吕仲？”
吉祥如意的规则，保证了每一任大庆帝王，都能站在世界的最顶层。
窦天渊笑道，“洗马之职虽然重要，但毕竟只是个正五品，若非你不是科举入仕，詹事你都当得。”
许崇凑过去看了两眼，纳闷道：“这画儿，很好？”
“规矩？什么规矩？”
“属下谢过。”
许崇挑了挑眉，“他做什么了？”
酉时末。
顿了顿，吕仲问道：“可知是何职位？”
许崇回答。
许崇并不理解这种兴趣爱好，问道：“可否劳烦通禀一声？”
窦天渊笑着说道，“而詹事府的詹事一职，就是吕仲的学生在担任。”
说实话，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许府。
“原来如此……”
皇帝不出一步，百官进不得一步。
许崇琢磨着问道。
时间一长，天极殿前殿的金色帷幕，就好似成了一道天堑，将永泰帝与百官分割开来。
“您是想让我去混个脸熟，有詹事照应，以便在东宫行事？”
感叹了一句，卢继忠跟着执事往大门行去。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人名，便能让老爷如此失态。
想想看，朝堂之事有首辅照应，阴私之事有血衣卫善后，皇室那边还有宗人令说好话……
楼有知开口解释，“这些日子，我二人想尽办法查询神通之事，wｗw•hｅｔｕsｈｕ.ｃｏm•cｏm却始终毫无所得，思来想去，朝廷这边，只有两个地方可能有记载，一个是位于天极殿后殿的御书房。”
吕仲也不去主位，就走到许崇旁边坐下，“下人没有怠慢吧？”
另外一边。
只不过到了永泰帝这里，已经连帷幕都懒的出来了。
“这倒是，顺义有说过，若非你未参加科举，三元及第轮不到他。”
“这样么……”
窦天渊意味深长道，“太子作为洞天的掌控者，可以得到最顺利的成长，无论是实力，还是才智……可惜不包括心性品行。”
“是这样的。”
是的，吕府也叫荣国公府。
“无需惊慌。”
立时有仆从出现在门口。
“并没有。”
许崇皱了皱眉。
“会插手这个的不是陛下。”
“不仅仅是保证安全这么简单，东宫洞天的名字，叫做吉祥天，规则是吉祥如意。”
吕仲说着就抬腿迈步，要往门外走去。
“在下许崇，特来拜访次辅大人，劳烦通禀一下。”
吕仲一捋长须，“那人叫什么？能寻来水华居士的真迹，当是世家大族了……”
也难怪整个荣国公府的姿态都这么低。
水鬼是洗身五重，也就是说，吕仲的真实实力还不如洗身五重。
“乾王？”
等仆从领命而去，吕仲才回头笑道：“詹事府的詹事公孙芒，恰好是老朽学生，且让老朽为你引荐一二。”
许崇摇了摇头，有些好奇的问道：“晚生观国公府的下人，好似都无什么傲气在心？”
“长者厚爱，晚生愧不敢当。”
詹事府是东宫属臣，日后等太子继位，便会跟着水涨船高位极人臣。
卢继忠一阵无奈，只能起身。
吕仲也跟着站起来，托起许崇，“这下总可以留在府上用饭了吧？”
“老爷。”
反正本来就是要送人的。
“回老爷，已引去偏厅，让下人伺候了。”
然而，在听到后半句之时，执事心中猛地一惊。
吕仲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就好，速速将人请来……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因为吕仲的父亲还活着，现高龄一百零四。
吕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紧盯门外的执事：“他人在哪儿？你可别告诉我，你让他走了！”
“没错，东宫毕竟在洞天之内，血衣卫能得到的消息过了好几道手，跟你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许崇抱了抱拳。
吕仲双眼一亮，“确定是真迹吗？”
大庆的皇城，有数量极为庞大的宫苑。
许崇有些疑惑。
许崇无语。
执事此时也不敢再有怠慢，笑着解释道，和图书
“更何况水华居士的画作，都是以凡物纸张为承载，能保存千年的寥寥无几……阁下的这份礼物，着实珍贵。”
窦天渊嘿嘿一笑，“杀人之举，实乃不得不为。”
自己当年要是有这运道，可以少吃多少苦？
许崇回答，又问：“我什么时候能拜访吕大人？”
这让大庆皇朝，只会出现暴君、明君，绝对不会出现昏君。
“……”
“意思就是，若非留着楼相有用，陛下随时都可以撤换掉这个首辅了？”
执事刚准备再问问，旁边的仆从骇然惊呼。
永泰帝，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许崇若有所思，“所以，詹事府其实就是洞天了？”
“大人言重。”
吕仲叹了口气，“吕家已经连续三代没有人种道了，若还张扬傲慢，恐有倾覆之危啊。”
执事解释道，“若是轮到阁下的话，会有下人上门通知的。”
但二人对彼此并没有什么反感。
窦天渊摆了摆手，“我去找乾王通个气，你的话，可以提前去拜会一下吕仲。”
许崇微微一愣。
许崇起身一礼。
许崇也不矫情，当即接过。
那仆从咽着唾沫再次肯定，“绝对是水华居士的真迹无疑！”
对此，吕仲并不意外。
“那我杀死谢长青的罪行……”
“东宫，詹事府。”
“呃。”
吕仲摆了摆手，笑道：“还未用饭吧？我让人将顺义喊来，就在府上简单用些如何？也没有外人。”
许崇点了点头，问：“另一个呢？”
在问清楚了吕府所在之后，便告辞离开了总衙。
二人相视一笑。
许崇心中猛地一沉。
窦天渊砸吧砸吧嘴。
原来如此。
窦天渊叹了口气，“所以，楼黑子的行事也谨慎了许多……连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暗中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职位，会交给我这种没有资历的人？”
看来，大庆之所以能一直是大庆，除了有户籍制度外，还有这个吉祥天的因素在内。
“哦？”
“见外了见外了。”
“国公府每日只接见十名访客，后来者顺延不定。”
说完也没等许崇回应，窦天渊就这么伸手刺入虚空，再抽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副画卷。
许崇松了口气。
“那位公子自称许崇，说是从陪都来的，并未道明来意。”
“你这小子，福缘当真深厚。”
唯一的规矩，无非就是限制了每天接见的人数。
许崇明白了过来。
仆从的面色黑了黑。
许崇摇了摇头，道：“你且去通禀就是了，就说……就说许崇自陪都而来，特登门拜访，望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