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间幸得朱瞻墡

“王爷且慢。”
“老先生何出此问啊。”
“对您来说倒也不算多。”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破,那我就不伺候了。
“啊?”朱瞻墡愣住了,没想到她居然问这样的问题,短暂的错愕后说:“六房。”
“老身自认还是有些文采的,写了些诗词,也有些名声,等到大明建立,天下太平,老身也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文太青妻则是叫住了朱瞻墡,她拄着拐杖走的很慢,佝偻着身子,朱瞻墡近乎得半蹲着才能和她平视交流。
“殿下,老婆子实是想要来和您道谢的,感谢殿下能邀我前来。”
“人生数十载,苦七分,忧两分,得一分乐已算是人间幸事了,这些年从院门口跑过的孩子,热闹多了,附近的人笑的也多了,蒸汽机虽吵闹些,但从它来了后大家笑的多了,活了一百多岁,这些年见的笑脸,比之前几十年加起来都多,孩童们跑街串巷居然也居然都能背上两句简单的诗,这便是我见过最好的日子了。”
她用自己的角度去分析这个世界,孩子们在笑,连他们的父母都在笑,赚了钱,日子也平和,都学了些文章诗词,自古以来现在应是最好的日子了,这一切都是从蒸汽机响起的那天开始的。
她是历史上最长寿的女诗人,且还能活个二三十年的呢。
是寡妇门前露大鸟,这不是欺负人么。
“老先生您这么夸,我真不好意思了。”
朱瞻墡就是这样,你尊重我,我也就尊重你。
“您可就放宽了心的过,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得麻烦着您呢。”
“殿下您怎么开起老身的玩笑了,老身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有三十四年,我可得掰着指头数日子,撑着可别在此次事了之前去见了阎王爷。”
“好,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想着我得来啊,来见见您这位殿下,殿下不嫌弃我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婆子,老婆子就得费尽了心力的给殿下办事,殿下做的都是大事,大好事,我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真心为老百姓着想的人,和_图_书况且长得还英俊。”
我朱瞻墡可不惯着你们这群清高文人的臭脾气,我好声好气请你们来,你们摆着谱,挂着脸,还得让我三番两次低三下四的来请你们。
“老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啰嗦,话虽然啰嗦但是透露着文太青妻的人生之道。
文太青妻摆摆手说:“老身我是个等死的人了,我原姓武,年轻的时候蒙古人掌管中原,好在家中父亲尚有名望,不至于一家老小被外族欺负咯,后嫁了人,丈夫怜爱,倒也过的不错,生儿育女,年岁渐长,后闻太祖皇帝起事,家中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投效参军去了,留下小儿子在家中。”
她的身子佝偻,拄着拐杖多用了些力,拐杖在春芽新泥中陷进去了些许,这点点的力道支撑着她尽可能的抬起头看着朱瞻墡。
走了出去于谦正在大门口焦急的等着,一见朱瞻墡就迎了过来:“殿下,您可前往不能喊应天府国子监的人来啊。”
杨荣立刻奔赴宫中寻找朱高炽将朱瞻墡的事情先上报上去,他也怕事情闹大,也觉得朱瞻墡的这样直接让应天府国子监的人过来,确实容易引发争端。
朱瞻墡面无表情的说:“我没去吗?第一次发出邀请的时候我不就亲自去了。”
瞧着朱瞻墡那坚决的态度,杨荣觉得事情不妙,这事情晚点还是得和皇帝汇报一下。
特别是文太青妻,她是一个女人,但是朱瞻墡一次都没提过男女有别之事,将之如同其他人一般尊重着。
“王爷,老身可担不起您一句老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
“老先生,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的。”
听闻此言,四位文人都是吓了一跳,这话也太难听了些,有失文人雅士风范。
朱瞻墡带着些许怒气:“人家做人不地道最多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们是不拉屎不用茅坑也不让人用,还把门给堵上了。”
“久了久了,一百多年了,王爷可知这一百多年,哪些年最好?”
不过按m.hetushu.com.com照国子监的人的尿性,这话应该说不出口,估计是被人加上去的。
“哦?什么办法?”
“别人说我不信,王爷您说,老身信,此次来京师,路途遥遥,家中的后代们都觉得我不该来,嘴上说的好听,是担心我,其实还不是担心我这么个老婆子话说不利索,字也写不了,吃饭还得仆人碾碎了喂,出来丢人现眼了,他们啊就当我是个泥菩萨一样供着。”
“老先生,大气!”朱瞻墡带着笑容说。
“想来应是少年时吧。”朱瞻墡随口回答。
杨荣入宫情理之中的事情,朱瞻墡倒也是不着急,反而问于谦:“你怎么来了,不会也是来退出评审团的吧。”
吴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帮你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我帮你你还毁我,那我就干你。
说着文太青妻居然对朱瞻墡作揖:“殿下,希望殿下以后仍能如此,让天下人人笑颜开学诗文,诗香思酒,笔藻梦花,人间幸得朱瞻墡。”
文太青妻哈哈一笑,老太太年纪大了,但是笑声爽朗:“王爷真性情。”
杨荣感叹朱瞻墡还是年轻了些,意气用事,这样子他可能会得罪许多的人。
多是说朱瞻墡年轻气盛,竟然要选出文章第一,还将小说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和诗词放在一起,这让他们觉得不耻。
“殿下为天下平民百姓开文路,老身自当全力相助,老身本数着日子等死,今日起要多顾念着些自己的身子了,承了殿下的吉言,再为殿下照顾天下学子几十年或是幸事。”
“老婆子我定为殿下选好这次的洪熙文学奖。”
将来说起来也好听,大明王爷多次登门拜访求学,终成佳话。
话虽难听但是也让几人知道,朱瞻墡不可能低头了。
温柔的拂过她银白的发丝,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她的青丝成了白发,她的满脸皱纹,她几乎掉光的牙,她老了,好老了,却庆幸自己看到了这个时代。
朱瞻墡继续说:“四位,咱们的评选还是得照常继续和*图*书,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被影响。”
朱瞻墡要办的洪熙文学奖现在已经被人议论纷纷了,不少人对此事都颇有微词,现在不去安抚这些人的情绪,反而还要激化矛盾,可想而知朱瞻墡在朝堂上又得被多少人上折子了。
瞧着文太青妻走了,朱瞻墡心情极好,老太太虽然啰嗦但是交谈下来却很有趣。
“您担得起。”
“老身住在江南,蒸汽机一动,声响极大,晚上睡不着觉还让丫鬟找人理论去了,规定了每日天黑后不得开蒸汽机织布。”
文太青妻拄着拐杖缓缓转身走了:“殿下只需知道老身有办法就可了,办法上不得台面,还是不说了,希望用不上才好。”
“不带这么坑儿子的啊,我要入宫,我要面圣。”
其实还真就是这样,你三顾茅庐求他们了,他们台阶面子都有了,真的会来参加评审团,毕竟朱瞻墡地位摆在这,这也是这些人提高名望的方式。
阳光下的少年熠熠生辉。
“只是见了王爷您这模样,想着若是在我们年轻那时候应当是极受欢迎的模样,不知道现在的姑娘们喜欢的少年变了没。”
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换人,你还不乐意?
“方才正巧碰见了杨少傅,便于我说了,杨少傅现在入宫去了。”
但是朱瞻墡这哪里是意气用事,而是深思熟略,他本身就做好的准备得罪一大批文人了,他深知自己的大学体系必然会打破原有之文化体系,不破不立。
“我的丈夫叫太青,原意是写了文章后,写上文,太青妻,后来人们叫着叫着就叫文太青妻了,时间久了便如此了。”
朱瞻墡无语,居然这是为了这点子事情。
“起初还好,写字写文章消消愁,后来年纪更大了些,手也抖了,便写不了字了,每天就是数着日子等死,等着等着就等到了这幅年景,等到了小丫鬟跟我说大明的王爷希望我来参与评审洪熙文学奖,当时我问洪熙是谁的名号,才知道原来是新皇帝的年号,等的久了连皇帝换了都不知道,老了老了。”
hetushu•com.com四人中文太青妻和孙作其实非常感激朱瞻墡,因为他们现在都无官身,但是朱瞻墡邀请他们参与到这么大的事情里面来。
朱瞻墡扶着她说:“老先生,可不是这次的洪熙文学奖,其后三十四年的文学奖或许都还得您操劳着呢,我在燕京大学的文学系给您留了位置。”
朱瞻墡立刻回礼。
“殿下……”
理论上来说这样没错,但是这是理论上。
朱瞻墡觉得有些可笑:“杨少傅的担忧我懂,但是顺天府国子监众人近些时日以来对我的评价甚嚣尘上,我也有所耳闻了,你也知我脾性的,总不能人家都骂上我了,我还上门求他们来吧。”
几人都点点头,洪熙文学奖势在必行。
“王爷,燕京大学开在京师之中,洪熙文学奖的评选也在京城之中,理应由京城国子监中诸位博士,或者城中诸位文人雅士参与评审团,若让应天府国子监的人过来,确实是不妥。”杨荣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好。
杨荣苦口婆心:“王爷,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您多去几趟,反而能成就王爷您不耻下问的美名。”
“我瞧老先生身体好着呢。”朱瞻墡哈哈一笑。
这几天国子监传出来对朱瞻墡的评价,都不怎么好,而且文人说话,你说脏吧,字面上多是没有什么脏字,但是细细一品是真脏。
文太青妻又说:“殿下今日所说做法,定然会引发他人不满,老身在场的时候若殿下觉得处理不了了给老身一个眼神,老身有办法。”
朱瞻墡摇摇头。
“那不是,我是来通知殿下,太子殿下的出征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让微臣来通知您。”
“两个儿子去参军了,便没了音讯,兵荒马乱的年代,没了也是寻常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悲之事她说来却也平常事一般了,只是送的多了,便看开了。
“哈哈,老先生您这么夸我,我可是要骄傲了。”朱瞻墡觉得这老婆婆说话很有意思。
朱瞻墡一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老先生为何觉得这几年最好?”
“非也非和*图*书也。”文太青妻摇着头说:“是永乐盛世这几年,是殿下做出蒸汽机后的这几年,一年远胜一年的好。”
“哦?他来了?不会也是来和我说要退出评审团的吧。”朱瞻墡微微有些惆怅,他特地给了于谦一个评审团的位置,但是若于谦来说退出,他可是会很失望的。
“王爷,您还是亲自登门去请一下他们吧,这些人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您亲自去的话更显得有诚意。”杨荣劝说了一句,他深知这些人的脾性,要将自己捧得高高的,这个名声才能更响亮。
“哦?老先生居然知道蒸汽机。”朱瞻墡有些惊讶,文太青妻居然还知道蒸汽机,原以为她是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婆婆了。
说到此处可以看到文太青妻的眼中有了异样的色彩,眼眶没红,也没含着泪,只是朱瞻墡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变化。
“老先生还有事吗?”
“老先生德高望重,是我应该跟您道谢。”
几人商量了一下具体事项,而后各自离开。
朱瞻墡扶着文太青妻坐下,文太青妻一双饱经沧桑后仍清澈的眼睛看着朱瞻墡说:“王爷,您有几房夫人了?”
更有甚者说朱瞻墡就是仗着自己身在帝王家,纨绔子弟凑文坛热闹。
文太青妻接着说:“王爷可知我为何叫文太青妻。”
文太青妻一笑,瞧的出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必然是风采卓绝的。
“我的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后来孙子也死了,连重孙子都死了,家族也算繁盛,每年寿诞,新年这些日子总是许多人围着我这个老婆子,只是这些日子一过,空荡荡的院子内又就剩我一个人了。”
于谦有些尴尬:“王爷,陛下和太子商议了出征仪式,因为要办得较大,所以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王爷您得为兄长操办费些钱也是合理的。”
“笑的人多了。”
此时小生跑了进来:“殿下,于谦来寻您了。”
春风在院内轻缓的拂过,拂过了苍劲的树,拂过了新生的绿芽,到了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似乎也刻意的变的更加轻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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