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由检的话,韩爌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他们在官场上浮沉了几十年,看过的人何其多矣,朱由检的心思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仅仅一句话,他们就看出来了,朱由检这是对袁崇焕生疑了。
“臣遵旨。”
“几位爱卿,这两份东西,你们看看吧。”
为袁崇焕说几句好话没问题,但是让他为袁崇焕担保,那还是免了,他和袁崇焕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如今朱由检正为山东那边叛军寝食不安,盗窃军粮无疑是在拖朝廷的后腿,如果这东西递上去,会有多少人的脑袋落地都不出奇,但凡参与的,没人会有好下场。
另一边,在离龚青山的家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吴十和薛冬师兄弟正遥望着龚青山所在的方向。
为首之人平静道:“据说龚青山查到的线索是袁崇焕盗卖的军粮。”
说完之后,王永光便闭口不言,这种功劳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还不如全推到龚青山身上,就算查到是假的,那也是龚青山的问题。
另一人皱眉道,话里虽有惊讶之意,但却没多少惊慌的感觉,显然并不怎么害怕。
他选龚青山并不是乱选了,而是经过仔细研究的,相比其他人,龚青山这种刚从高位掉下来的人,他们的野心更大,而且曾经身处高位,拥有的关系网也更广,能够将这些证据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是下一刻,龚青山急忙将书合上,然后冲了院子,在门口左看右看,想要找扔包袱的人,可是此时门口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见没什么可疑的人,龚青山才返回了院子,拿起两本书籍回了房里。
闻言,薛冬点了点头,其中的关系他不懂,但吴十既然有信心,那就按他说的,反正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回陛下,这两本证据乃是南京太常寺少卿龚青山让家人亲自送到臣手中的。”
王永光疑惑道,他之前和龚青www.hetushu.com.com山并没有什么交情啊,不过虽然疑惑,王永光还是从管家的手中接过了包裹,打开包裹,两本书籍显露了出来。
胡思乱想了许久后,龚青山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书籍,朝堂有多乱与他无关,可是这些东西若是处理得好,他完全可以借此重回京城。
一开始的清算确实是清算了不少阉党,但是后面的清算已经变了味,变成了官员们的私人恩怨斗争,或者是利益斗争,如他一样,大名府知府是个肥差,盯着的人可不少,再加上他曾给魏忠贤立过生祠,自然就被划入阉党的行列。
南京城中,一间奢华的庄园中,几个中年男子齐聚一堂,虽然人人都身着便服,但那威严的气质还是暴露了几人非富则贵的身份。
“王爱卿,此事可是真的?”
听完王永光的话,朱由检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因为王永光说得没错,二十几万石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短时间不可能填得上这么大的窟窿,只需要让人去查一下,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奴婢这就去。”
没过一会,韩爌几人便纷纷赶到了乾清宫。
“据我在京城那边的耳目传回的消息,是太常寺少卿龚青山查到的线索,然后传回了京城。”
“袁崇焕!”
“军粮乃是军队命脉,不容有失。”
“韩兄放心,我绝对会严查此事,绝不冤枉任何一人。”
想了一下后,韩爌还是拱手说道,虽然他也对袁崇焕之前不给他们留情面很恼怒,但是袁崇焕确实是如今朝堂上少有的大才,想要平叛,还得依靠袁崇焕才行。
当然了,累的背后也代表着户部的权力大涨,毕竟漕粮是京城和边关将士的命脉,一切琐事都得给户部让路,连内阁的阁老们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只能说是累并快乐着。
书房中,龚青山神色阴晴不定,刚拿起书籍,但随即又放了下去,作为官场上的和-图-书老油条,他很清楚,这东西要是到了京城,会掀起何等轩然大|波。
坐在主位的人开口说道。
朱由检神色阴沉,这事他越想越是心寒,袁崇焕领兵平叛到现在不过半年就盗卖了二十几万石军粮,那可是白花花的十几万两银子。
“诸位爱卿,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认为这事该如何处置?”
闻言,钱龙锡连忙拱手应道。
他们这些被用阉党名义铲除的和那些还在被弹劾的算是旧利益阶层,而袁崇焕他们这些在他们旧利益阶层倒下去后接过权力的算是新利益阶层。
他们的证据并不全是铁证,只能牵扯到一些小人物,想要将袁崇焕这种人物扯下水,必须有大明那边的大人物参与其中才行。
听到钱龙锡的话,韩爌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袁崇焕千万别真的盗卖了军粮,否则这临阵换帅,说不定还会重蹈广宁一战的覆辙。
“龚青山?”
龚青山将包袱打开,两本崭新的书籍映入眼帘,看到是书,龚青山不禁一愣,但还是拿起翻了开来。
王永光这一番话顿时如一柄利剑顶在了韩爌的喉咙上。
京城。
翻看了几下后,王永光的脸色突变,随即合上了书籍,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虽然只是翻看了几下,但书籍中的内容,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
……
……
想要这里,王永光的头也痛了起来,户部的权力大涨,朝堂上觊觎着他屁股下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这段时间里,各种弹劾他的奏本几乎堆满了朱由检的书案,要不是朱由检保着他,他估计就凉了。
韩爌率先接过其中一本,然后便翻看了起来,而钱龙锡则是接过了另外一本。
看着手中的书籍,朱由检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惜加征赋税,招募了新兵,调集了二十一万大军让袁崇焕去平叛,袁崇焕竟然敢盗卖军粮,中饱私囊!
……
朱由检咬牙和*图*书切齿:“枉朕这般信任他,他竟敢这么胆大妄为,王大伴,传内阁众臣来乾清宫。”
现在朝堂上还有不少人打着清算阉党的名义弹劾上奏,这东西一旦进京,又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尤其是那些被弹劾为阉党的官员,更是会疯狂反扑。
两人刚翻看了几下,脸色瞬间大变,而李标和刘鸿训几人看到两人的脸色大变,心也不禁咯噔了一下,能让两人如此表现的,这事看来不小。
而自从杨涟他们这些东林党的核心人物,以及田尔耕他们这些阉党核心人物死后,现在朝堂上其实已经无法用什么党派去区分了,真要划分力只能用利益阶层去划分。
如袁崇焕,真论起来,他也少不了一个阉党的名头,当初给魏忠贤造生祠,捧魏忠贤的臭脚,没几人比他更积极,虽说后面被魏忠贤摆了一道,愤而辞官回乡,可也不能抹去他捧魏忠贤臭脚的事情,但他偏偏成了朱由检眼前的红人,成了新利益阶层的代表。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那小皇帝让钱龙锡来淮安府查军粮的事情了。”
这时候,王永光冷不丁道:“若是因此导致军队哗变而战败,这责任谁背得起?你韩阁老背得起吗?”
盗窃军粮!
听到这个名字,王永光顿时愣住了,努力思索了许久后才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关于龚青山的记忆。
片刻后,韩爌两人将手中的书递给了李标几人,而李标几人翻看了几下后,也同样是脸色突变。
“陛下,此事不过太常寺少卿龚青山的一家之言,实在不足为信。”
还有京城那边的户部尚书王永光,人家可是魏广微他们提拔起来的,属于根红苗正的阉党官员,就差在额头上刻阉党两字了,可朱由检就死保着他,任凭御史们三天两头弹劾,人家就是屹立不倒,算是旧利益阶层的代表。
不过这份权力也代表着他必须保证漕粮得足够供应京城以及边关所需和-图-书才行。
出了乾清宫,韩爌才郑重地朝钱龙锡道:“钱兄,此事关系重大,务必严查,绝不可冤枉任何一人,否则动摇了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薛冬疑惑道,他本还以为吴十是打算把那些证据送到刑部或者都察院,没想到竟是送到龚青山这个闲散的太常寺少卿手中。
户部尚书王永光的府邸。
书房中,王永光看着书桌上的公文,只觉得头晕,自从漕运被断后,漕粮从陆路运输,户部上下的官员就都忙成了狗,天不亮就得起,半夜三更还不能睡,他这个户部尚书天天都得把公文拿回家批阅。
思索了片刻后,王永光还是继续翻看了起来。
乾清宫。
“放心吧。”
……
这个时候,管家捧着一个包裹走进了书房。
听到朱由检问话,王永光连忙躬身回道:“据龚少卿的家人说,这些消息是他经过多番打探才探听到的,臣亦不知真假,不过想来应该不假,毕竟那些盗窃的军粮足有二十几万石,这种事情只需派人去查一下就可真相大白了。”
“事情怎么会传到京城的?”
思索了一下后,钱龙锡还是点头应道,他和韩爌都是内阁阁老,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当然了,如果袁崇焕真的盗卖了军粮,那他也不会包庇,毕竟他和袁崇焕的关系没好到那地步。
一旁的王承恩连忙应道。
听到韩爌这话,钱龙锡顿时眉头一皱,韩爌话里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尽可能把袁崇焕给撇出去,别牵扯到袁崇焕头上。
可以说如今的朝堂上,百官们都是蒙着脸的,谁也不知道谁是新利益阶层,谁是旧利益阶层,毕竟论捧魏忠贤的臭脚,满朝百官谁都逃不了,不捧的早就被魏忠贤处理掉了,可能你认为的朋友,明天就会捅你一刀,然后挤身新利益阶层。
朱由检示意王承恩将两本消息拿给韩爌等人看。
正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半https://www.hetushu.com.com
年就有十几万两银子,袁崇焕又岂会用心平叛,说不定继续下去,苏浩会成为下一个努尔哈赤,成为大明的心腹。
不过想归想,韩爌也不敢明说,现在朱由检已经怀疑袁崇焕了,若是真说出来,那只会让朱由检更加多疑。
“老爷,南京太常寺少卿龚青山让家人送了一个包裹过来,说是里面的东西极其重要,还望老爷可以过目。”
见状,韩爌只能心中微微叹息,这临阵调查主帅,无异于离间君将之心,若是稍有闪失,极有可能会造成叛变。
这时,朱由检开口道:“钱爱卿,你前往淮安府彻查此事,任何一点问题都不许放过。”
听到王永光的话,韩爌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话来,在官场上呆了这么多年,他对大明上下的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他并不觉得袁崇焕会去贪污军粮,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袁崇焕真的没贪呢。
气归气,朱由检还是冷静地问道。
别看现在朝堂上清算阉党是主流,但实际上哪来那么多阉党,更多的是像他这样,只是单纯捧过魏忠贤的臭脚,然后就被当成阉党清算了。
可是新利益阶层却是来自各处,根本没有具体的来源,哪怕是他这种在官场上混了近二十年的老油条也无法分清孰敌孰友。
吴十平静道:“他会的,而且他就算不做,我们再抄几份也就是了,整个南京城这么大,总会有人愿意做的。”
“本官和他没什么联系啊?”
“韩阁老,这军粮乃是军队命脉,稍有闪失便是灭顶之灾,又岂能疏忽大意。”
“大师兄,你确定这龚青山会把证据送到京城那边?”
朝堂上的事情就没有能瞒住人的,在韩爌几人前脚刚走,朱由检让钱龙锡到淮安府清查军粮的事情便传出了宫。
如今的朝堂已经成了一锅乱粥,这十几年来,经过东林党和阉党的两次大规模清洗,其他的小党派早已凋亡。
“那就麻烦钱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