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摸着阿黄,想叹气,但忍住了。升境了,应该高兴,何必总叹息呢?
轩辕化雨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谢冰,温言道:“切不可乱说,你回去好好静养,小天师的封号,只有往大天师升,断没有削掉的道理。你放心,师伯师叔们都理解你,只要你吸取这次教训,日后多多努力便可。回去吧…”
他跪在真武大帝和历代祖师爷画像前,不停地磕头,然后问:我道心不静,道心不纯,何以修道?
阿黄站起来,抖了抖,又重新趴下。
阿黄打个喷嚏,继续张着嘴哈哈哈喘气。
而屋内的轩辕化雨也是一声冷笑,道:“你那踮脚才够上的秋境,竟去王重阳那自取其辱,还妄想自己是王重阳入秋境的契机?真是笑话!我不会削掉你的封号,我还没蠢到出尔反尔的地步。”
“阿黄,你说,这太平盛世,不结婚生子,非要中兴武当,会不会有点亏?”王重阳小声道。
十年前,梁国天子推荐了十二个人进入草庐。五年后,天子便借着来草庐敬香的时候,与草庐掌门和大天师轩辕化雨说:朕想再封十二小天师,算是一种彰显咱们草庐绵延万年的象征。
柳云天哈哈大笑:“征服这个词用的过分了…”
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师父就从不叹气。师父总是笑呵呵的,师父喜欢摸他的头。师父总喜欢骗他,说道士能成亲,说武当山有你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在hetushu•com•com,你下山去与青青好好过日子,咱们武当倒不了。
如今,他终于向天下证明了他不是方仲永。
轩辕化雨将才败给王重阳的小天师谢冰叫来。谢冰身上的伤还没好,一瘸一拐的来了。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牵肠挂肚的他,就在自家的院墙外。他与她,只一墙之隔。
草庐三小天师,这个封号来之不易,是谢冰花了无数汗水和鲜血才换来的。现在,他居然自请收回封号。
夫子看了眼安溪,道:“看来你很属意那个陈乐天,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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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县第一富户赵家的院子里,那个已经嫁人了的青衣女子,骤然听到天空中传来的熟悉声音,顿时泪流满面。
安溪道:“这就是你将他踢进不器池的原因?怕他体内正气乱窜伤了他?没想到,你也跟我一样被他征服了…”
那声‘小小秋境不足为贺’,不太像那个谦虚的他呢。
谢冰泣不成声,喊了声师伯,然后抹把泪,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王重阳待院内的青衣女子回房后,他站起来,对阿黄说:“阿黄,咱们回去吧,下次再来看青青。”
甚至,她经常会想,他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道士,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责任。那他就可以还俗,与她在一起了啊。那样多好,他们一起盖个草屋。就算下雨漏雨冬天漏风也没关系,他们可以都在镇上找份活干,或者m.hetushu.com.com都在家耕田织布。再生个一儿半女,看着孩子长大,而他俩慢慢老去,然后他先走,她就把他葬在屋后,每日她都去陪他说说话。最后,她也死了,就让孩子把她与他合葬,永远也不分开了。
所以掌门只是象征性的开了个十二大天师会议,便通过了这个提议。
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唬得住普通百姓。在民间,只要一报出草庐小天师的名号,百姓们都是磕头颂德的。
旁边的安溪柳云天两大宗师对望一眼,安溪道:“武当能兴,自然是咱们大宋的好事。那陈乐天似乎是个福将啊,才到武当没多久,那王重阳就迈出了十年都没迈出去的那一步。”
夕阳渐渐隐没,风渐冷。
轩辕化雨点点头:“极有可能。你入夏境才三年,入秋境才几个月,就去找他比划。他实打实的十年夏境,稳如磐石。你输就输在太急了!所以你不要因为一个败仗就乱了道心,胜负本就是常事。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急功近利,若你能静下心来,何至于掉境?”
在江湖上,小天师们连英雄榜前两百名都进不了,打起架来,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怕他们。
可也难怪。
“啊?”谢冰吃了一惊,一拳捶在身旁的柱子上恨恨道:“师伯,是不是与我的一战才让他得了个入境的契机?”
轩辕化雨摇摇头,这草庐十二大天师十二小天师,大天师与小天师从修为上www.hetushu.com.com来说,有着天差地别。大天师是草庐内部封的,而小天师则是梁国当今天子所封。天子亦是草庐的虔诚信徒,但天子地位特殊。而且当今天子非常热衷于在各个门派里安插自己的心腹。当然,明面上,天子的借口是赐封,而不是安插心腹。
梁国,草庐。
师父笑呵呵说:人生天地间,现在不开心,不一定以后也不开心。你要是不放心,就下山去把她抢回来啊。
然后天子就封了包括谢冰在内的十二人为小天师。
轩辕化雨道:“王重阳十日前入了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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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天点头道:“我看不超过二十个。我给他强灌的浩然正气,他不仅没有被废,直接入境不说,而且还将那些浩然正气化入自己的气海,贮存起来。虽然现在他自己并不知道,但迟早会将那些浩然正气吸收的。”
真武大帝和祖师爷都没回答他,依然沉默。
青天阁。
王重阳不愿再想往事,他觉得陈乐天说的很有道理。就算他还了俗,与青青成亲了。他们就一定会幸福美满一辈子吗?万一十年后青青不爱他,抑或是十年后他不爱青青有了新欢呢?甚至将来他又想去做道士,不想做俗人了呢?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就是有可能是好的结果,也有可能是坏的结果。
为这事,他跟师父大吵了一架,三天没理师父。师父却也不生气,只是怜悯的又摸摸他的头。
帝王开口,谁敢拒绝,谁能和图书拒绝?
他难过的跟师父说:我升不了秋境了,我要夏境到死了。
师父笑呵呵说:不升就不升,没事的。
走出门,谢冰原本惶恐感激的表情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他在心中道:我以退为进,师伯,你说过的话,可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总听邻居们说,虽然他是入夏境最年轻的人,是神童,可总是停在夏境,都说他是那前朝小时了了大即泯然于众的方仲永。
“好想你啊……”李青青擦擦眼泪,喃喃道。其实在她心里,他是什么境界都不重要,他是谦虚还是张扬,亦不重要。她喜欢的,是那个满脸心疼牵着她满是污垢的小手,把她带上山的他。
一人一犬,又徐徐飞上天空,直往武当山天柱峰琼台观而去。
谢冰捏着拳头长叹一声,苦笑道:“师伯,谢冰知道,掉境后重返秋境无异于痴人说梦。”谢冰忽然跪下来,道:“弟子请师伯收回小天师的封号!”
大天师轩辕化雨得到消息,十日前,武当山王重阳入秋境,骑着一条黄狗下了趟武当山,而后又骑着黄狗回了琼台观。
“终于没有误了你……”
夫子望向几十里外,武当山的方向,面带微笑道:“小重阳,终于长大了,武当要兴起了吗?”
“若是乱世,若是要保护咱们武当山、武当县、汴京城,乃至大宋。那没得说,莫说不结婚生子,就是不吃不睡也是应该的。可是…天下太平!连阿黄你,在武当山上都有三师m•hetushu.com.com兄的阿花陪伴啊!”王重阳听到了里面李青青喃喃自语的声音,心中荡起涟漪。
王重阳靠着墙根坐在地上,旁边的阿黄伸出舌头不停的喘粗气,可能是方才御风而行的时间长了,所以有点累。也难怪,毕竟阿黄是第一次上天,没有吓出尿来已经算是很给王重阳面子了。
这也是谢冰为何年纪不大,但却能收到一大帮徒弟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总是急着报年少一败之仇的缘由。因为,受惯了百姓景仰的他,是不能容许自己还有仇没报的。
在外面的信徒看来,大天师小天师都是草庐的顶梁柱。但稍微有点心的,都能看出来,大天师才是真正的草庐定海神针,小天师嘛,无非就是天子没事时叫去说说话解解闷的道门待召罢了。
她很开心,十年了,她第一次这么开心。因为他终于升境了。虽然她不太懂江湖上那些境界之分,可总听人说,她也略知一些,知道他一直被压在夏境,而今,十年后,他终于迈出了升境的这一步,入了秋境。
多美好!可惜只是她的幻想!
那就姑且认为,没有与青青成亲,恰好避开了将来的相看生厌吧!
安溪道:“夫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惜才而已。觉得孺子可教,才让他去武当。至于夫子是否愿意收他为徒,弟子不管。弟子看中的,是他的那份心性,我敢说,这届学生里,心性如他坚韧的,不会超过一百个。”
他抹着泪跟师父说:她嫁人了,但她好像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