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在壶口关以内,斛律金带着部曲出去的话,不惊动元天穆是不可能的。尔朱荣跟元天穆可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关系。
“可是若尔朱荣败退到晋阳,势必对我们万分忌惮……”
“就问他在寿阳过得怎样啊,还有什么好问的。他走了也有些时日了。”
韩陵山可不是泰山那种高大巍峨的山,你硬是要叫个土丘也行,山上山下互相支援就是一会的事情。不得不说,段韶在选择场地的时候,确实是精挑细选才选中这里。
斛律金在儿子面前十分随意,没形象的斜靠在书房的榻上,将信随手递给走过来接的斛律光。后者看完,有些不明所以。
枋头城的城头。
斛律金不以为意的说道,像是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一样。
“叔父所言极是。只是我们这次何不绕过韩陵山攻邺城?”
只有老硬币最懂老硬币!推己及人,斛律金觉得自己就会这么做,他当然不认为高欢有那么高的操守,不去耍这些手腕。
尔朱荣紧紧握住拳头说道,他似乎已经看到高欢跪在地上求饶,然后被自己砍下了狗头!
战书送到尔朱荣那里,尔朱荣马上给高欢回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把脖子洗干净点,在韩陵山等着。我刀快,砍人不疼。
听到这话,斛律光才恍然大悟。尔朱荣新败之军,斛律氏要走,和平“分手”,不但不是背叛,反而很有风度。传到别的势力那里,都会赞叹不已。
有时候提前动手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好事,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敌人准备时间不足,你的准备时间其实也变少了,还有更多的未知因素。很难说是不是真的有利。
斛律光无言以对,没错,老爹说得很对。尔朱荣都打赢了,地盘扩大了不少,只怕收拢降将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收拾斛律部呢?现在为止,斛律部又没有做什么事情!
“知道了父亲,我写完给你看看。”
上党郡,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洛阳到晋阳,必走上党郡。
斛律光觉得现在hetushu•com•com是不是应该带着部曲出壶关,然后以支援尔朱荣的名义到洛阳,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斛律金可不敢赌尔朱荣对元天穆没有一点布置安排。
“高欢劝我能弃暗投明,反手拿下晋阳,那样尔朱荣就不战自溃了。”
踢足球的时候有一个球员打假球就能毁掉一场比赛,更何况是决定两个势力生死存亡的决战呢?尔朱荣将斛律金丢在上党郡的潞城,自然是自信可以打赢高欢。并不需要这个很有可能“帮倒忙”的斛律金。
……
斛律金眯着眼睛看了看斛律光的表情,又偏过头去不说话。
斛律金暗叹一声,自己这个长子,打仗极具天赋,可惜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还不是太在行,甚至还不如小儿子斛律羡心眼多。
潞城在壶口关附近,早在黄帝时期就有炎帝的后裔参卢受封于今潞城市一带,可谓是历史悠久。壶口关与配套的壶口城没有后勤的能力,所有物资都需要通过潞城输送,这地方有多重要已经无须过多赘述。
“叔父,战书是约定三日后进军,我们……”
韩陵山离着邺城南面的安阳不远,依山傍水,风景好,风水更好。然而高欢麾下众人都异常疑惑,为什么要主动放弃黄河北岸岸边的枋头这个桥头堡呢?
“把信烧掉,不要授人以柄。无论尔朱荣是输是赢,我们都按兵不动。”
斛律光比身体还未彻底长开的斛律羡要强壮不少,单看面容比较粗犷,但身上很有些英武之气,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对了,你给斛律羡写封信,问问他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怕的就是在极端情况下,斛律氏被尔朱荣灭族!
斛律金父子在谈论尔朱荣和高欢的时候,尔朱荣和尔朱兆叔侄,也在讨论斛律金和高欢。尔朱荣带着大军占据了枋头城,并让慕容绍宗守荥阳,保障后路。
北周这么孜孜不倦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通潼关到邺城跟潼关到晋阳之间的道路。这个点被打破了,和*图*书那么北周可以选择攻打北齐两个要害中的任意一个。
斛律金拍了拍手,长叹一声说道:“他在信中说已经跟尔朱荣下了战书,要跟对方决一死战。我要是没猜错,他肯定在战书中暗示后方有变。一方面是牵扯住尔朱荣的精力,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离间我们,逼我动手!”
当然,换个角度想,如果本来就打不赢,那斛律金这种墙头草丢在身边岂不是更危险?
斛律金嘿嘿冷笑了一声。斛律光疑惑问道:“父亲觉得有何不妥?我们又不是一定要听他的。”
尔朱荣不听,把喜欢聒噪的慕容绍宗丢到荥阳守后路去了。
尔朱荣摸着美须,感觉一切尽在掌握。除了后方斛律金那个不安定要素外,其他的都在意料之中,无甚稀奇。
就是不说具体的细节。
高敖曹带着本部人马为疑兵,布置于小河对岸,跟上山的山道隔河相望。山上高岳为左军,窦泰为右军,呈现防御性质的圆阵(这种不分前军后军),在此地等候尔朱荣的到来。
要先把黄河以南的土地都占住,等春耕过完以后,高欢的草台班子就连本地世家与农户都压不住了,毕竟,田还荒着在呢!现在这个出兵的时机很好,不需要急吼吼的就跟高欢决战!
甚至不排除配合高欢咬自己一口的可能。
慕容绍宗建议尔朱荣不要着急攻打邺城!
斛律光面色古怪,顿了一下,随即问道:“父亲,那写信说什么呢?”
高欢并未说这是段韶之谋,而是借口自己受到“韩信”托梦,说在韩陵山这个地方可以打败尔朱荣。
这大白天就睡觉……日子过得是不是太安逸了?
而以壶关为核心的上党郡,就是扼守洛阳到晋阳之间通道的节点,尔朱荣这次将斛律金放在潞城这个如此要害的地方,可以说是信任有加,甚至是超出很多人预料了。
为什么你自己不写?难道是因为小时候把斛律羡打得太狠了,现在不好意思了?
尔朱荣看着当地临时招来的民夫,将粮草一
和*图*书车一车的运进枋头城,满意的点了点头。以枋头城为据点攻打邺城,乃是常规套路中的常规,每一次攻击一方都是这么做的。
“叔父,探子回报,高欢在山脚下河对岸屯兵,又在山上摆圆阵,我们要先攻哪个?”
历史上北周多次从关中攻打洛阳,那个时候的洛阳残破且堡垒化,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打下来根本得不偿失。
斛律金摆了摆手,示意斛律光出书房。
“以我对贺六浑的了解,他为了稳定军心,势必亲自在山上督阵。擒贼擒王,直接攻韩陵山!”
偏要在韩陵山这个鬼地方扎营!
斛律光沉声说道。
当然,尔朱荣这种信任是明面上的。
“父亲教训得是。”
潞城防御功能不强,城内比较繁华。而壶口城和壶口关则是城池高大,全部为戍卒和辅兵驻守,由尔朱荣的铁杆元天穆全权负责。
好像确实如此!
尔朱兆问了一个不算太蠢的问题。
……
斛律光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尔朱荣赢了可能不会对付他们,可尔朱荣要是输了,谁会放心斛律部这头猛虎在晋阳周边转悠!
但从各部实力来看,只有高敖曹麾下的河北世家部曲最为精锐,而且一直修生养息。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尔朱荣不熟悉他们的打法!
“父亲,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斛律光心悦诚服地说道。
因为韩陵山是韩信的“祖坟”所在。
“嗯,去吧,我要睡觉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斛律金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尔朱荣败而不散,退到了壶口关,我们则跟他直接说,斛律部不想呆在晋阳了,我们要去河北!那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尔朱荣会同意的。”
斛律金不屑一顾的反问道。
斛律光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小看老爹了。
他今年十八岁,却比年少忧愁的斛律羡沉稳得太多,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斛律光也有点慌了,明刀明枪的干,他一点都不虚,可就是怕这种看不见和_图_书的套路。老爹斛律金似乎是把战阵之能遗传给了他,把精明狡诈遗传给了弟弟斛律羡。
“父亲,我们也可以现在突袭晋阳啊。”
他还特意“旷工”实地考察了一番。
对于尔朱荣的想法,斛律金心知肚明。表面上信誓旦旦感激涕零,背地里却是给高欢写信说娄昭君在自己这里好好的,顺便把小儿子斛律羡丢到刘益守那边去了。
斛律光觉得自己老爹太反常了,却又不好多问,只得长叹一声退出书房。
“邺城乃是河北那帮人的根基所在。我们若是攻打邺城,只会让贺六浑他们上下一心,并不可取。如今我们若是专攻韩陵山,河北人势必不会拼死救援!如此一来,仗是不是好打些呢?”
谁都看得出来,这几年魏国风起云涌,改朝换代的时刻似乎来了,隐隐的在召唤。自己老爹斛律金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斛律光算是听明白了,斛律金的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啥也不做,关键时刻就当自己是泥人,看着高欢跟尔朱荣打得水深火热就完事了!
尔朱荣已经不想跟高欢玩什么无聊游戏了,只要击破韩陵山上的大阵,游戏直接结束。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这天,斛律金收到了高欢的回信,将长子斛律光叫到书房里议事。
有些话斛律光想问又不好开口问。
尔朱兆暗叹尔朱荣上了战场就是手黑心黑,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段韶的部署就是,用山上的圆阵把尔朱荣给拖住。若是尔朱荣攻高敖曹部,对方也能退到山下,得到山上部队的增援。
这样也行么?
“如果尔朱荣赢了,他需要凝聚河北的人心。这个时候,对我们下杀手,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对我们怎么样么?”
“父亲,我们手握重兵,尔朱荣难道不会忌惮……”
斛律光微微点头,有点明白老爹的意思了。
尔朱荣的考量是,只要能击败高欢,斛律金就没有背叛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把斛律金放在主攻,或者佯攻的位置,那么对方最有可能做的事m.hetushu.com.com情,就是出工不出力!
以迷信的角度来说,这种说法确实能站得住脚。可是这种说法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高欢从政治的角度讲了一大堆,比如说鼓舞士气啊,比如说上下团结一心啊之类的。
斛律金狡黠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高欢带着段韶为中军,坐镇韩陵山。封隆之与李元忠守邺城,毕竟他们之前就守过,“业务”很熟悉。
尔朱荣自信的对尔朱兆说道:“贺六浑想在韩陵山这个地方决战,那就遂他的意。免得这家伙又编出来什么韩信孙武之类的。”
斛律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尔朱荣若是溃不成军,或者仅以身免,那么我们就拿着他的人头,去找高欢,到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好处。只要尔朱荣部曲还在,我们就不能攻晋阳。而投到高欢手下,只要尔朱荣不死,那高欢就得一直用我们,没办法过河拆桥。狡兔不死,走狗不烹,我们为什么要听高欢的去偷袭晋阳,自断后路呢?”
“这是高欢写给我的信,你看看。”
在一个大家庭里,最受宠的永远都是幼子,年轻的斛律羡现在还无法理解老爹斛律金的苦心与谋算。
“明日清晨,早早吃过饭,然后直接出兵韩陵山!”
“上次败给刘益守,一是他有白袍军这支强援,二是他把这支军队的消息隐藏得很好,三是贺六浑那几个人背叛了我们!这一次,出征的都是来自北秀容的人马,数量虽然不占优势,但胜在上下一心。”
“如果尔朱荣输了,他敢对我们怎么样么?我们上阵父子兵,又都是斛律部出身的,而且根本没有战损,人员齐整,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果真是兵不厌诈啊!
一句话,元天穆守后路,斛律金则负责后勤跟机动支援(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高欢力排众议,众人只能给他查漏补缺,毕竟现在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妥,太不妥了!”
从兵力上说,与尔朱荣的兵马不相上下,甚至还稍多。
尔朱兆不动声色问道:“我们要不要提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