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带走了沈初雪太多的东西,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要仰仗这个世界。她无法生活在白昼,那么,黑夜也好。
01
“小雪,爷爷没事,你快去学习吧。”沈初雪端着梨汤,用手掌心试探温度,觉得没有那么烫了,才用吸管喂给林爷爷。
她听到林阿姨和林叔叔的对话,那内容不是想办法救治爷爷,而是怎么去争夺家产。
那一年,林间洛也上了小学,而沈初雪大他两届。为了方便接送孩子,于是这俩人就在同一个学校,虽然不同年级,也算是有照应。
沈初雪知道,奶奶在想林爷爷。
沈初雪的背影在阳光下拉长,她背过身去,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管未来的沈初雪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脑海中一直都牢记着在这个房间里一眼望出去的景色,四四方方的,有树有鸟,还有始终望不到尽头的天。
现在——
林爷爷从一开始的咳嗽不停,到后来根本就起不了床,也就半年的时间。沈奶奶心疼,每天都在掉眼泪,www•hetushu•com•com因为听医生说,林爷爷估计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当年第一次踏入那个所谓的家,沈初雪就预料到一定会有今天,不管是自己小心翼翼的姿态还是奶奶慈祥和蔼的态度,都不足以让那些人消除疑虑。在老人家的心里,晚年的幸福其实就是陪伴,却不想……算了,这一切都是林家造成的。
下午四点多,沈奶奶刚刚睡着,祖屋外就有人轻声喊沈初雪的名字,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和扫帚,往外面走去。
“雪儿啊,奶奶没事。”沈奶奶一向慈祥的目光中,不知怎么就有了疲倦。她盯着落了灰的墙壁看了许久,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余奶奶也是看着沈初雪长大的,知道她自小被妈扔了,爸也死了,可心疼这小姑娘了。当年她和沈妹子被接走,她还挺高兴的,谁hetushu.com.com知……唉……
林家人只当沈初雪不爱说话,而她平日里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出现,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看书就是发呆。起初真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后来林爷爷的亲孙子,林间洛也会跑进来。沈初雪明白,这是他的家,没理由让他离开。
手脚冰冷,沈初雪坐在破陋的出租房里,仔细地回想着在林家的点点滴滴,强烈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温暖。
窗外有鸟叫的声音,在林家的清晨,永远都是这样。
“雪儿,你这辈子受苦了。”沈奶奶低头拉着沈初雪的手,一滴泪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落在沈初雪的手心。愣了愣,她低头吹着熬了好久的梨汤,绕过奶奶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奶奶,喝点梨汤会好受些。”
“奶奶你喝点梨汤。”沈初雪慢慢地扶起https://www.hetushu•com.com沈奶奶,她尚年幼,细弱的小胳膊颤抖着努力撑起沈奶奶病弱的身子。
沈初雪站在原地,余光瞥到信封的一角,微微眯着眼,好半天才说:“谢谢余奶奶,给我就行了,奶奶睡了……麻烦您跑一趟了。”
放下书,沈初雪回身指了指小沙发说:“你要是不出去,就找个地方坐下。喏,桌子上有果汁,自己倒来喝。”话一出口,沈初雪有些后悔,这话怎么听,也像是主人的口吻,而沈初雪不是。
“姐姐,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啊?”小小的少年很爱笑,一笑起来眼眉弯弯的,很漂亮,跟不爱笑的沈初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一只手搭在沈初雪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沈初雪低头,杯子中的梨汤渐渐冰凉。
沈初雪对待这个爷爷才算是会笑得真心实意。
她习惯在这里保持谦卑,心中始终认m.hetushu.com.com定了是借住。
这破败的祖屋里,回荡的不知是谁的叹息。
“余奶奶,您怎么来了?”
而那一年,林爷爷突然病重。
沈初雪看着林爷爷渐渐睡着,目光有些飘忽。
后来事情是怎么发生变化的呢?
沈初雪敛了目光,收回自己的手,清清嗓子说:“我要复习,下周要考试了。”她装模作样地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来看,可说到底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沈初雪自嘲地笑了,温暖?这怕是沈初雪写过的最困难的两个字。
“雪儿啊!”
在林家,沈初雪的确是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可那只是外人看来得不错。
可她小小年纪什么都不会,这熬梨汤还是和奶奶学的——也是她最拿手的。
余奶奶是沈奶奶的老邻居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余奶奶的照顾,不然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可该怎么办。
“雪儿啊,这个,是刚才邮局的人送来的m.hetushu.com.com,他找不到你们家的牌号,就让我给你送过来了。”余奶奶说着,手中的东西却怎么都不想让沈初雪看到。
从这一天开始,林间洛在沈初雪的房间里发呆就是雷打不动的习惯。其实也就是看着沈初雪读书而已,这对林间洛来说已经很开心。
沈初雪深吸一口气——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林间洛在罚站。
林间洛一直都在她身后站着,不走也不靠近。
“没关系,您喝完了我再去。奶奶在楼下盯着炉子上的药罐呢,一会儿就上来了。爷爷总轰我下去,是不是嫌雪儿笨手笨脚啊?”其实沈初雪只是心疼奶奶,要照顾爷爷还要忙活家事,想要帮着分忧。
这样的家庭,真是恶心。
反而林间洛很高兴,站了许久也实在累了,沈初雪肯开口和他说话就好。他“嗯”了一声,欢欢乐乐地跑去沙发上,自己端了一杯果汁就坐在那里看着沈初雪,绝不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