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躲不过的强加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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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昏暗。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长桌,长桌后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我想,那应该就是董事长了。
他慢慢放低了自己的尾巴,将我平放在地上,慢慢收缩身子,变回了洪泽的样子。
“洪泽!”我一把抓住洪泽的手,注视着他,“你别发疯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我呼吸一滞,虽然我仅在六岁时见过他一次,而他也至少八年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或者新闻报纸上了,但是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亲自选定我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只是眼前这个人却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据我所知,聂董事长今年应该才刚刚六十五岁,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我现在看见的这副样子。
周冕也赶忙跟着起身,他看了我一眼,说:“可能是聂氏的人,你待着不要出来。”
董事长如获至宝一般,捡起了地上迅速失去光彩的鳞片,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搀扶着他,让他在原地打坐。
洪泽的话让我明白,聂董事长所说的契约并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简单,不仅对洪泽有相当的约束力,而且听起来,洪泽对这个契约相当忌惮。
“我也去!”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手心里的缚灵笼,跟着负责人上了车。洪泽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这些年,我一直听李密说你似乎和大家不是很合得来,一直在思考你这样封闭自我的性子可能不适合聂氏这样的企业。但是最近,”聂董事长说得有些激动,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不过抬到齐肩的高度就无力地垂下,“最近,我听说你有了新朋友,所以才想叫你们过来聊聊天,顺便让我见见你的新朋友。”
“傅灵妙,你还记得我。见到这样的我也不露怯,不愧是我所选中的精英。”聂董事长嘴唇翕动,是异常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你们不要紧张,放松些。今天,我请你们来,不过是想要聊聊家常。”
“好!”聂董事长身子向前倾了一点,似乎整个人注入了活力,“洪泽先生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只是想跟洪泽先生签和-图-书订一个小小的契约。”
“我也去。”
还好,凌娇并不在意,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
餐桌上摆着非常丰盛的早餐,远远地就能闻到香味。我和洪泽下楼时,周冕和凌娇已经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我看了洪泽一眼,洪泽对着我轻松地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既来之,则安之。”
“交人?交什么人?”凌娇疑惑地问了一声,侧头朝窗外张望,“一大早的,这是黑帮剧?”说着,她起身朝大门走去。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痛苦地摇着头,双手扒拉着他的身子,恳求他不要。
洪泽的尾巴悄然抬到我的眼前,遮挡住我的视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洪泽终于动了动。
我和洪泽刚刚落座,第一口三明治还没有吃下,凌娇的保姆阿姨就急忙走了进来。她慌张地说:“娇娇,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要你交人!”
“走吧。”负责人说了一声,走进了办公室里。
显然,负责人相当满意洪泽主动站出来。他微笑着点点头,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当然,我代表董事长向您表示欢迎。”负责人表现出的恭敬让我感到极大的不安,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洪泽的身份吗?
“你拥有花不完的钱,可是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幸福吗?这不见天日的屋子就是你度过残生的地方吧?这不是你用金钱建造的宫殿,这是囚禁你的监牢!”说完,我朝墙角跑去,想要拉开窗帘,让阳光能够穿透这里的黑暗。
“娇娇啊,你既然叫我一声李叔叔,那我劝你最好不要蹚这趟浑水。灵妙是我们聂氏的人,现在董事长点名要见她,我们能来这里接她,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负责人欣赏地看了凌娇一眼,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颇为感慨地说,“虎父无犬女啊,凌坤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真是天大的福气。”
我身边的洪泽口气十分恶劣地说:“啧,你能不能不说话?”
聂董事长的头往下一栽,整个人猛地惊醒。他抬起头,昏暗中我看见一张异常苍老的脸,肌肉纷纷下垂,松弛https://m.hetushu.com.com的皮肤似乎快要无法支撑,老人斑布满了他的脸,十分吓人。
我想董事长一定是疯了,质问他:“双赢?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双赢来。”
背后,洪泽一下拉住我的手,我身子一顿,回头看他,他坚定地看着负责人。
正是他的话,身边没有人阻拦我,我穿越了人墙,一点点把洪泽拖进电梯。
“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换你们以后一辈子衣食无忧,这难道不是双赢吗?有什么比花不完的钱更让人幸福呢?”说着,董事长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疯狂而病态地大笑着,不过三声,他就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灵妙,我和洪泽先生谈话,你最好不要插嘴。”董事长充满威胁地说着,“这种双赢的事情,当然是完全可行。”
我想要从洪泽的尾巴上跳下去阻止这一切,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直到男人的最后一笔完成,一直在翻腾着的洪泽突然静止了,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
负责人随意地打发了周冕。
负责人正要说话,我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周冕和洪泽两人冲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地拦在我面前,异口同声地说:“你休想带走灵妙!”洪泽出现的瞬间,我看见负责人明显眼前一亮,不由得在心里大叫不好,洪泽的现身正如了他的意。
眼前的景象让我意识到之前的事情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负责人所代表的绝对不是他个人,很大程度上,他代表着聂氏。
洪泽冷哼了一声,说:“好一个顺便见见。直说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巨大的毛笔,蘸着洪泽的血,以董事长为圆心画了一个巨大的符咒,将洪泽完全包裹在其中。
蛇头发出了洪泽的声音:“灵妙,闭上眼睛。”
“契约?”我不解地问了一句,心想难道聂董事长是想要跟洪泽签合同?可是,他既然知道了洪泽的身份,那合同又怎么可能对洪泽有约束力呢。
聂董事长的称赞并没有让我高兴,他越说让我们放松,我反而越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皱眉凝视他。
虚弱的洪泽像是一www.hetushu.com.com片羽毛,整个人靠在我的身上,几乎是被我拖出了办公室。
我无暇去管其他的事情,一心只想跑到洪泽身边,把洪泽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
“那怎么行?”我一口回绝,从脖子上把缚灵笼取了下来,塞进周冕的手里,“你拿着这个,不要让洪泽出来。”说完,我就跑去追凌娇。
洪泽嘲讽地说:“与天齐寿?你的胆子倒是不小,胃口更是大得不得了。”
“所谓契约,恐怕也不是逆鳞这么简单吧。”洪泽语气冷静得就像是在谈论别人一样,“你还是一次性说完吧。”
“当然是为了感谢聂氏这么多年对灵妙的关心和培养。”董事长说得理所当然,一寸一寸地咧开嘴,露出了贪婪的笑。
负责人一步一步走向我们,在距离我们三步的地方停下,相当自然地招了招手,对我说:“灵妙,我们走吧。”
原本在帮我们分早餐的周冕抬起头,说:“这是怎么了,一早上这么大火气?”
“啊!我的蛟龙!快,逆鳞!快拔下来!”董事长激动的声音伴随着椅子倒地和一声闷哼传来。
到门口时,我才发现来的竟然不是一辆车,而是一排车。七辆黑色轿车把凌娇家前面的路完全堵上,除了为首的车之外每辆车旁都站了四名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凌娇面前站着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在和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人!
当风渐渐变弱,我睁开眼睛,只看见我周身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蛇身,藏青色的鳞片泛着光芒,两只乌黑的四指巨爪踩在我脚边。我的头顶上是一个吐着信子的蛇头,颈下露出三片银白色的鳞片。
我有些难以置信,不禁笑了出来:“董事长真是明人不说暗话,那如果他不呢?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他都没有理由为我做到那种地步。”董事长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直直地看着洪泽,说:“哦?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
“契约?”洪泽脸上满是怒意,最后竟然笑了出来,“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妄图跟我签订契约?”
我猛地跳起伸手抱住了洪泽的尾巴,几乎整个身子腾空。一瞬间,我看见洪泽一https://www.hetushu.com.com挥爪子,一片银白色的鳞片被他撕了下来,顿时鲜血从他的颈下喷涌而出。
话音一落,我只觉得一阵风卷起,我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周冕对吧,你不用担心,灵妙毕竟是我聂氏的人,董事长找她去只是随便聊聊。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是洪泽,我眼前这巨大的怪兽就是洪泽,他环绕着我,保护着我。心底里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心,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鳞片,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一些。
周冕也伸手抓住我被洪泽拉住的手,我眼皮一跳,他把缚灵笼塞进了我的手心里!
“触之必死,说的可不是被拔了逆鳞的龙。”董事长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像是要戳穿我,“死的是无故拔下逆鳞的人,而我,只是收下洪泽先生的礼物而已。”
刚刚跑出两步,洪泽就追上了我,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轻声说:“你好像还没见过真正的我。”
“只是向洪泽先生借一件小东西,一片逆鳞而已。”聂董事长稍稍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
洪泽像是晕过去了一样,只有淡淡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我不敢停顿,只想早一点走出聂氏大楼,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召唤继衡。
身后是董事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李叔叔,您直接带这么多人冲到我家里来,在我一个小姑娘面前耍威风,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凌娇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地说,“他们三人现在在我凌家做客,是我凌家的客人。我一个小孩儿也不懂事,怕冲撞了您,不如就等我凌家的主人回来之后,再给你们答复,如何?”
洪泽和周冕应声而动,更加严实地把我拦在身后。我摇了摇头,今天负责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还好我出来之前把缚灵笼交给了周冕。这样想着,我稍微轻松了一些,朗声应道:“我们走吧。”说着,我从洪泽身侧走向了负责人。
董事长的样子让我不忍,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暗自估测着房间的大小,从我现在站的地方跑去靠窗的墙角,大约刚好10米距离。只要能够走出10米的距离,就能把洪泽吸入缚https://m.hetushu.com.com灵笼,我只要一口咬定洪泽不接受董事长的条件,已经跑掉了就行。
汽车一直没有熄火,迅速开动,两边的街景飞速倒退,很快到了我熟悉的聂氏大楼。
“让他们去吧。”
正对着电梯的是一扇花纹繁复的红木门,门从里面被人拉开,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
整个人趴坐在洪泽尾巴上的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痛苦,无助地轻拍着他的尾巴,像是院长妈妈哄我一样,喃喃地说:“洪泽乖哦,给你呼呼,痛痛飞走啦。呼呼哦,痛痛飞走啦,痛痛快飞走……”
“好!”董事长赞赏地点了点头,“洪泽先生果然爽快,我需要洪泽先生以逆鳞为媒,与我缔结契约,保我与天齐寿。当然,钱不是问题。”
我心里知道洪泽是在恼凌娇昨天晚上说的话,面对周冕的提问却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虽然是周末,聂氏大楼却仍然有不少人。负责人带着我和洪泽直接乘专用电梯上至最顶层,电梯到达时,“叮”的一声,似乎是在吹响战争冲锋号。
鳞片被洪泽甩在地上,巨大的蛇身痛苦地翻腾着,坚硬的鳞片在地板上摩擦出一道又一道印子。洪泽的嘴里不断吐出鲜血,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尾巴却折成90度,丝毫没有动弹。
逆鳞两个字让我眼皮一跳,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一直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董事长,您不知道吗?”
洪泽又是一声冷笑:“礼物?我何必送你礼物?”
凌娇抬头看到我们,打趣地说:“洪泽,你好好走路,浑身那么僵硬,要是从楼梯上滚下来,我可当你讹诈啊。”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找出解决的办法,负责人的声音却像是死亡宣判一样响起:“灵妙啊,鉴于你在学校的表现,董事长想要见你。”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试探着问:“我在学校的表现?负责人,你不要吓我啊,我没有犯什么错吧?”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看到我们后,开口说道:“董事长,他们到了。”
周冕也不坚持,收回了手,担忧地说:“你自己小心。”
有了洪泽的话,我安定了不少,抬脚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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