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鹿言夜，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猛地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问他：“那像你说的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叶境一定能够醒过来吗？”
“怎么可能，天啊！”鹿言夜松开拉着我的手，第一次见他发狂地挠头，“怎么可能一定会醒？他车祸被撞成那个样子，五脏六腑随时都会有衰竭的可能，肉体随时会死掉……但是你们还有的选择吗？我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你怎么就是听不懂？现在你们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本体里，还有10％的可能会活下来、好起来；第二，就是继续逃避，维持现在这种状态，最多一年时间，他医院里的肉体就会因为灵魂长时间离体而死亡……现在还有多久？嗯？他已经离体有四个多月了吧？罗花音，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莫名其妙的女孩！跟一个灵体在一起四个多月，居然没有想过要找我帮忙，处理掉他！”
我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鹿言夜看着我，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
发自内心地回到本体……
“鹿言夜！”在他离开的前一秒，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罗花音，我们谈谈。”
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客厅的灯光照进了原本黑黢黢的卧室，我对上他那双又恢复了明亮的大眼睛。
叶境始终安静地看着我，等着我走进来，坐和-图-书到他面前的地垫上。
我看着他，很快明白了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点了点头，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那双仿佛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满是认真，口气却很温柔。
我看着他，淡淡舒出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知道，叶境这个家伙不会是一直逃避问题的人。鹿言夜送我回来时说的那些话，叶境在镜子里一定也已经听到了。那他……要怎么决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都听明白了？”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他转身离开了我家小区，“衣服你先披着吧，回家好好想想……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帮助的情况，过来找我。”
我呆呆地睁着眼睛，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嗯。”他似乎早就猜到了我会这样。
然后，叶境定定地看着我，忽然笑起来：“但是你却是个笨蛋，我真的放心不下……罗花音，如果你不烦我，那么我们就继续这样走下去吧，好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叶境说出了这句话。我一愣，听听我的意见……吗？
“只要叶境他自愿回到他的本体内，那就不是没有机会醒过来！”鹿言夜微微皱着眉，那张清秀逼人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现在灵魂离体，医院那边，他的身体早晚会熬不住死掉的，到htｔps://ｍ.ｈeｔｕshu•ｃｏm.ｃom那时候，他就真的变成孤魂野鬼了，而我只能将他带走……所以，现在还有希望，只要你劝叶境发自内心地想要回到本体里——听懂了吗？”
我傻愣愣地看着鹿言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他刚才说的话。如果继续维持这样，他的身体最多一年时间就会死掉，他会变成孤魂野鬼……如果回到本体，他有10％的机会能活下来，但也就是说有90％的机会会死掉……怎么会这样……
他截断了我的话：“小熙是个聪明的孩子，也长大了……家里那边，虽然没有了我，但爸妈至少还有小熙，我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迫切地看着他：“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变成孤魂野鬼了，也是现在的样子？”
我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张嘴说什么。
终于，叶境开了口，没有了以往的其他情绪，有的只是冷静和认真——就像是之前那场国际学校辩论赛上，叶境作为主辩手出战时的样子。认真得让人无法质疑。
我的手重重地挥下去，却直接穿过了他半透明的身子。我瞪着他，眼睛通红：“你都想好了吗？真的都想好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真是被你打败了！”鹿言夜一向平和的表情终于破裂了，他咬了咬牙，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和*图*书，微微俯下身来，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好了，罗花音，你听我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叶境的本体并没有死。”
我还是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终于，我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彩，迫切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鹿言夜一愣，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一样。
他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嗯，想好了，对现在的我来讲，没有什么比留下一个笨蛋独自生活更放心不下的了。”忽然，他靠近我，那张半透明的脸近在咫尺地望着我。然后，他轻轻吻上了我的额头。
“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他侧头看着我，嗓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无奈，那张清秀的脸上透着与众不同的气息，那双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是第一个这样不听话的人……不仅没有来找我驱逐灵体，反而一心要帮灵体做事情。”
说完，他头也没有回，走出了小区。
“鹿言夜说的那些……”顿了顿他认真地看着我，“你考虑了吗？”
他还是看着我笑，好像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生死一样：“罗花音，以后你不会害怕我吧？”
“罗花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固执。”
看他回头看我，阳光下，那张清秀的脸看上去像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病人，奇怪极了。
我看着他，终于无可奈何地笑起来：“疯子……你要是变成和-图-书鬼了，记得我们一开始的约定，不要现原形吓我。”
过了几秒，他怒极反笑：“罗花音，你还真是鬼迷心窍了……对，确实是，就算变成孤魂野鬼，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可以维持现在这个样子陪着你，但是，从他身体死亡的那天开始，每一天，他都会在他死亡的那个时间重演一次，导致他死亡的事故和痛苦……也就是说，直到他去地府报到之前，他作为孤魂野鬼存在的每一天都会重新经历一次他车祸时的场景。”顿了顿，鹿言夜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继续残忍地说着，“而且，罗花音，你醒醒吧，就算这样他可以忍受，那你呢？别忘了，你是人，你还活着，你会一天一天的变老，但他不会！”
我看着他，跟他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鹿言夜很无奈，再次叹了口气：“罗花音，你别这么固执了好吗？我再劝你一次……人鬼殊途，这个道理从古至今就从来没有改变过——虽说叶境并没有死，目前的情况也是因为重伤之下，灵体出于自我保护离开了肉体，属于灵体外游阶段，俗称离魂！跟人类不一样啊！你懂吗？”
“这个嘛……”他恢复了一脸坏笑模样，摸了摸下巴，眯起那双大眼睛看我，“这个要看你的表现了。”
傍晚吃完饭，我洗过澡以后，穿着睡衣回到了卧室里。叶境也从镜子里出来了，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房间的小沙发上等着我和图书。
说是回家的时候跟我讲，但是这一路上，鹿言夜只是陪着我安静地走着，并没有开口。
我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垂着头继续走着。
……什么意思？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闷闷地垂着眼，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那是你的事，我要怎么考虑……”
他看着我，脸上还带着那没平复下去的怒意：“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罗花音，你听我说，我已经决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选择，变数都太大了，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预知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所以，我想过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想要听我的意见。可是，可我……眼圈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泛红，我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瘪了瘪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叶境，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我重重吸了吸鼻子，伸手抽出两张面巾纸，擦掉脸上的鼻涕眼泪，然后肿着眼睛朝他翻了个白眼：“敢惹我，一盆狗血泼的你魂飞魄散。”
“妈妈，我今天有点累，准备睡觉了，晚上不用给我端牛奶进来了。”匆匆交代了一句，我关上门，打开卧室的灯。
我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狠狠吸了吸鼻子，挥手打了他一拳：“叶境！你才是一个疯子！”
直到走进我家小区，他忽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