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来,我喜欢你
02

“嗯,我知道了。”不曾想到丁爷爷会如此开解自己,林默白不由得红了眼眶,拼命点头。
可这短暂的几分钟,对林默白而言,应是漫长得宛如一个世纪吧。
可如今,爷爷却开口要她一同参加寿宴。
爷爷一向都很少主动给她致电,而每次主动致电给她,都必定有要事交代。如此想着,林默白禁不住就胡乱揣测起这通电话的“要事”到底是何事。
“林爷爷在最前面,不过我这边也给你留了位子,不如你跟我一起坐好了。”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稍瞬过后,周围的人便按捺不住议论起来,于是,那些刻薄的暗讽钻入耳道时,林默白也感觉到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鄙夷目光。
不仅仅是施絮君,将两人亲密无间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陆宴祺更是咬牙切齿起来。
她的心忽然就不慌了,只是脱口而出的呼唤来不及整理情绪,竟夹杂着一丝苦涩的哭音:“晴空……”
“好好……”丁爷爷眼含氤氲,嘴角带笑,一边拍着林默白的头,一边感慨地道,“我们的默白丫头也已经亭亭玉立了呢……”
林默白咬着牙,郁闷道:“还不是你,拖鞋都不放好。”
可是,他却不敢,因为心忽然间就感觉到,这股莫名的冲动并非只是友情。
于是,当何晴空领着林默白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时,陆宴祺突如其来的怒吼便在喧嚣的大厅中勃然而起——
看着丁爷爷一如从前的慈祥目光,林默白有些恍惚失魂。
有人说她不要脸,有人说她恶毒,也有人说她是故意来刺|激丁父丁母。
“可是,我去的话,会让……他们不高兴的。”林默白蹙着眉,紧张地掰弄着手指,隐晦地把心中最为担心的事道出。
于是,不想面对这一切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仿若晚一分钟面对,就能逃过一分钟的非议。
闻声,林默白当即浑身一颤,慌张地站了起来。
此时,她正无措地杵在二楼大厅的门口处,周遭喧嚣着热闹着,而她却格格不入,尤其是,站在门口边上招待客人的丁智柚父母仿佛没看见她一般,视而不见的态度连带着使得丁家其他的亲戚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蔑视表情。尴尬之际,林默白想到的便是自家爷爷,可她环顾了四周几圈,都始终看不见爷爷,只能无所适从着地呆立着。
那一年,在林默白的建议下,从未下厨,甚至连盐糖都会弄错的丁智柚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若知道那一碗由她们一同完成的长寿面将是这一生最后一碗,他肯定会再细细品尝,也会更为珍惜。可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谁都不会料到丁智柚的生命会如此短暂。
“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已经迅速整理好情绪,林默白浅露微笑,佯作淡定地问道。
“哈哈,是晴空和默白丫头啊!来来来,过来爷爷这边,让爷爷好好看一下你们!”见到自己孙女年幼时最要好的两个朋友,m•hetushu•com.com丁爷爷笑着,愉悦欢欣的笑容里尽是满满的疼爱。
若世事不弄人,此时亭亭玉立的不仅仅是林默白。
可,也许是何晴空的温柔太过暖心,所以林默白一时想不起来,与之同坐,便等同于与陆宴祺、施絮君同桌。
但,当她终于洗漱完毕,爷爷却打来电话,特意嘱咐她不能迟到。爷爷的吩咐,使得林默白只能强迫自己收起逃跑的念头,她知道,若她真的缺席,爷爷一定会非常生气。
林默白无语,直接抛过去一记白眼后,就起身揉着略带痛意的部位走向卫生间。然而,没走两步,她却再一次摔跤,只因被周诗情的拖鞋绊倒。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随风飘絮的蒲公英,落在了他的身边,便只想在此扎根。
因此,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后,何晴空拿起了林默白面前的酒杯,微笑着招呼她道:“小白,宴祺都去敬酒了,我们也去敬一下丁爷爷他老人家吧。”
在何晴空和善的提醒之下,陆宴祺才寻回了一丝理智,可纵使尽量压低了声线,怒气却未消减一分:“哼,幼稚?何晴空,你回来才多久时间?什么时候与她这般要好了?”
如此胡思乱想着,一直到下午四点,林默白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学校。
“爷爷……”未料及自家爷爷这番回复,林默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有些哭笑不得。
“晴空,等……”
“哦哦,那这会儿说话方便吗?”
一路上,她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脑子里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难堪画面。直至抵达酒楼门口,那些画面才突然被大片大片的空白吞噬。
林默白本还想拒绝,但顺着何晴空所指的方向,她便看到前排的某一桌,自家爷爷正与何晴空的外公谈笑风生着,而那一桌确实全是丁爷爷的好友们。
其实,在拜托丁爷爷邀请林默白参加寿宴时,他也曾想象过她的孤立无援,因此,在入席之后他就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即使是在与陆宴祺、施絮君聊着天,也始终紧盯着大厅的入口处,就怕自己稍不注意会与林默白错过。在看到林默白的那一刻,他便腾地一下站起来,本想第一时间抵达她的身边,却没想到坐在身边的施絮君疑惑地拉着他,耽误了些许时间。
大概是害怕面对,所以时间愈是接近,她便愈是忐忑不安。
碍于是丁智柚爷爷的大寿日子,陆宴祺攥紧拳头,按捺住满腔怒火,偏过头沉默不语。
“小白,你终于来了?”
他的意有所指,何晴空听得明白,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回答:“宴祺,我们变得这般要好是在什么时候,你会不知道?”
“爷爷,我……”林默白苦着脸,极为伤脑筋地按了按太阳穴,斟酌着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来婉拒爷爷,可大脑快速翻转了好几圈之后,仍是无措地选择放弃。
“我……我至少要顾及一下丁叔叔丁阿姨的……”m.hetushu•com•com虽有过一霎的玩笑,但过后林默白依旧掩不住担忧。
想着,她禁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再次听到声响,周诗情又探头出来,随即就看见抓住她的床梯的林默白正一脸吃痛地揉着膝盖。
“默白,你该不会梦见自己在跳水,然后就……哈哈哈……”
略感尴尬之际,林默白手中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显示的仍是爷爷的手机号码。这一次,林默白马上接了起来,在对方还未开口之前,特意压低的声音已经道出了口:“爷爷,我在上课呢,等下我再给你回电……”
但还好,失去了丁智柚,还有一个林默白。
“何晴空,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默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仍是无法平静。
而何晴空却不慌不忙地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似在安慰,一下子就安定了她的慌张。虽然对于陆宴祺的怒吼何晴空也有些诧异,但随即也迅速想起他盛怒的缘由,于是态度温和地笑着解释道:“安排小白坐我们这里很合情合理啊。”
与他重逢之后,他给予的感动,从来不少,但,内心萌生而出的留恋和依赖,也只有在这一刻才无比清晰。
“丁爷爷,我们来向您拜寿了!”直至来到丁爷爷的跟前,何晴空才悄悄地放了手。
“丫头,丁爷爷是长辈,长辈都开口让你去了,你还摆架子不成?”
虽然因儿子儿媳的痛恨,他也没再见过林默白,但他一直都有收到她的心意,像是在代替着丁智柚履行孝心的心意。
“丫头啊,爷爷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跟你妈妈说了这事了,她一开始也不太赞成让你去,就怕你到时会听到什么闲言闲语,觉得难受。可是,你想想,你丁爷爷看着你长大,对你也是十分宠爱,这次他亲口点名邀请你,你怎么可以不给他这个面子呢?”一想起适才与丁爷爷的倾谈,林爷爷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的,但也只有他们这群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才能看得清明看得透彻。
“丁爷爷,对不起,我……”看到丁爷爷两行泪水,林默白以为自己又惹人嫌了,担心地不知所措起来。
“不是的,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听此,林默白愣了半秒,随之摇摇头立即慌张否认。
如此想着,他看着她的温柔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怜惜。
“那也是拖鞋的错,不关我事啊。”周诗情嬉笑着,一句话就将过错推给了无辜又不能自辩的拖鞋,但脸上的张狂笑意还是收敛了不少,“你没事吧?一大早就这么失魂落魄的,不是失恋了吧?”
“爷爷,您找我有事吗?”
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林默白接受了何晴空的好意:“那……那我就和你一起吧。”
随后,尽管爷爷爽快地挂了电话,可林默白却再也无心专注在课堂之上了。
话落,何晴空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接着轻轻碰了下呆愣状态的林默白。
“也不和图书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也算是重要的事。是这样的,刚刚呢,我在丁爷爷家跟他聊起过几天他八十一大寿的事。丫头啊,你也知道,你丁爷爷大寿的时间是这个星期天,所以,到时你就跟我一同去给他祝寿,知道不?”
恍惚后,待意识回到了现实,林默白已经进了酒楼。
但,下一秒,周诗情的惊呼就随之而来:“没有恋过?什么意思啊?你和何晴空暧昧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在一起?他还没告白吗?还是你拒绝了他啊?”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过去,回到了与丁智柚一起向丁爷爷祝寿的过去。
于是,在一整夜无眠后,林默白早早就起床了。许是精神有些恍惚,爬下床梯时,她一不留神就摔了下去。
“嗯,刚下课呢。”
“见鬼的合情合理!我直接挑明,这里有她没我!”陆宴祺一字一句强调着,声调迅速向上拔高,眼眸里的怒意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下一秒,林默白手忙脚乱地把它掐断,同时切断了以她为焦点的一米之内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没有恋过,何来失恋?”林默白叹了一口气,兀自走向了卫生间。
想此,感到欣慰的同时,丁爷爷不禁潸然泪下。
“爷爷,我没有这意思,我就是……就是……就是怕……”
如此想着,她的心就更加忐忑了,于是想要逃避的念头愈加强烈,她甚至想要临阵退缩,干脆玩失踪。
“怎么站在这里?是不是在找林爷爷啊?”何晴空温柔的嗓音中混融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歉意,看见她孤立无援地站在这里,他的心隐隐作痛着。
有些问题,哪怕她给了答案,周诗情也未必相信。何况,这不是考试,没有正确的标准答案,怀疑不信亦是情理之中。
“傻丫头,不要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闻言,丁爷爷笑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脑袋,“别总是胡思乱想的,爷爷我就是想起一些快乐的事,有所感触而已。只是,丫头啊,这几年可苦了你了。爷爷老了,剩下的日子能过多少就多少,快乐也好难过也罢,都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着呢,不能一直被过去束缚着啊!这样,柚柚也不会开心的,要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知道吗?”
一下课,林默白立刻掏出手机,给爷爷回了电话。
后知后觉地晃过神时,拒绝的话已经哽在了喉咙里,尤其抬头时候遇见了并不友善的凝视,于是林默白更是迅速地低垂下脑袋,安安分分地随着何晴空。
“怎么着,敢情我孙女是猴子去戏耍逗人乐的?还得去管别人高不高兴开不开心乐不乐?”
而阴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周日。
只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之后,林默白的心却积聚起了乌云。
每一个词,都如刺,深深地扎在了林默白的心上,心难受得似乎每一次跳动都会刺痛一下。可她却默然承受着这一切的责骂,因为她觉得确实是自己罪有应得。
和图书啊?”闻言,林默白瞬间怔住了,舌头几乎绕不过来,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不要拒绝了,你看,林爷爷他们那一桌全都是老人家,你过去与他们一同吃饭,会觉得拘束的,还不如跟着我,起码我能陪你聊天啊。”
“方便的,爷爷,您说吧,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见状,林默白才稍微放松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接着便看到何晴空一边冲着自己微笑一边给自己夹菜。因有些尴尬无措,所以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另外一边的施絮君。自从她入座后,施絮君脸上便凝固着难过与不解,而见何晴空对她百般照顾,她的心更是难受,于是看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就有了更深更浓的恨意。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你丁爷爷亲自过来请你吗?”
可,曾经的形影不离,最终却只剩下她一人。
于是,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忍无可忍的陆宴祺终于起身。只见他拿起一杯红酒,兀自来到主桌后,敬了丁爷爷一杯,为丁爷爷祝寿之后,便转身毅然地离开。
只是,将她的悲伤和委屈看在了眼里,何晴空不得不去在意。
此次丁爷爷的寿宴办得十分隆重,别说亲戚,就连所有相熟的邻里都邀请了。因自家爷爷与丁爷爷感情甚好,所以也在受邀名单里,而林默白本是打算一如往年般,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托付给爷爷,让他参加寿宴时一同送过去以表心意。
一连串的问题如浪涌般袭来,林默白无语,直接关了门,拒绝作答。
电话那端的爷爷已经从她的语气词里听出了错愕之意,紧接着道:“这事是你丁爷爷亲口跟我说的,他说好久没见你了,希望你可以一起参加。”
她禁不住又狂笑起来:“默白,你一大早的是要自残吗?哈哈哈!”
四年前的那场悲剧之后,虽然她早已经习惯了那些满是锐刺的议论,但始终都没办法面对丁智柚父母的怪罪,以及陆宴祺与施絮君的怨恨。如今,虽然是受丁爷爷的邀请参加宴会,可她依旧不安,怕触碰到丁智柚父母的悲伤,怕引起陆宴祺与施絮君反感和厌恶,更怕何晴空知道那段过去后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自己。
那些回忆里,每一帧都有着丁智柚的笑容,其中最清晰的画面便是,她们一起向丁爷爷祝寿的场景。自林默白学会走路之后,每次丁爷爷寿宴,她都必定会和丁智柚一起向丁爷爷祝寿。每一次,她们都会穿一样的衣服,每次都牵着手,一起拿着礼物,一起说出祝福的话语。林默白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说她和丁智柚简直就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看久了甚至觉得五官都变得相似,都是大眼睛,笑起来都有梨涡盘在嘴角。
到时,他一定会从那些议论里知道那段过去的。
惊慌又无措,此时的她一心只想逃跑,但双脚似乎不听心的使唤,只因着满脑子的回忆而迈步往前。
看着她红了的眼睛,看着她拼命忍着的和图书泪水,何晴空不由得心疼起来。他很想伸手过去,将她拥在怀里,用全世界最温柔的蜜语好好安慰。
正当林默白陷入回忆时,何晴空已经举杯,朝着丁爷爷道:“丁爷爷,我不能喝酒,今天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默白闻言,笨拙地想拒绝,可何晴空却已经拉起她,牵着她的手,朝着丁爷爷走去。
周三下午的选修课上,爷爷突然给林默白打了电话,即使手机早已调为震动,但在静谧的教室里,手机在木质课桌上震动的声音仍然显得十分突兀。
丁爷爷看着自小就与自家孙女一起被戏称为双胞胎的林默白,恍惚便觉得孙女丁智柚就站在眼前。于是,记忆也纷飞起来,带着他回到那一年的那个早上。
“丫头啊,你上完课了?”
“宴祺,你冷静点,别这么幼稚好吗?难道你想破坏丁爷爷的寿宴吗?”何晴空身子一侧,就挡住陆宴祺朝着林默白扫射而来的恨意。
于是,左手传来的暖流,毫无征兆地逼得体温上升了好几个刻度,这烫热,直接掩盖了方才喧嚣在心脏上的刺痛。
“啊?好吧,我明白。”像是认命了一般,林默白明显拗不过林爷爷说风就是雨的脾性,无奈地答应下来。
说话时抬了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何晴空来到自己身边开始,他就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为她抵挡了所有冷漠、厌恶和鄙视的目光。
“嘭”一声之后,被吓醒的周诗情连忙探出头来,本要关心,但见到林默白那狼狈模样,她不禁就笑了。
陆宴祺一愣,然后才理解何晴空所说的“我们”涵盖了自己,正想反驳呵斥,前头的主桌却传来了一阵阵吆喝声和鼓掌声,寿宴开始了。
“丫头啊,你每年都牢记你丁爷爷的生日,还贴心地给他送上礼物和祝福,怎么就不敢像以前那样亲自给他祝寿呢?他可盼着和你见面呢!”
正慌乱无措时,一声熟悉的呼唤穿过窸窸窣窣的闲言闲语,直抵她的世界。林默白循声望去,刹那间,视线里仿若有了一束白光,将周遭的一切吞噬,只余下一个笑容温和的何晴空。
更何况,如今提起何晴空,她就想到了丁爷爷的寿宴。
下一秒,挤满林默白脑袋的记忆片段纷纷消散。再抬眼看向丁爷爷时,林默白紧张地弯腰作揖,有些嗫嚅地道:“丁……丁爷爷,生日快乐,祝您……祝您身体健康!”
“不用……”
眼泪忽然就迷糊了视线,林默白连忙深呼吸,将意欲夺眶而出的热泪逼了回去。
“那你就不顾及你丁爷爷的心情了?”仿佛对于劝说的方式有些不耐烦了,爷爷抛过去一句反问后,也不等林默白反应,就直接给她下命令,“就这么说定了,你丁爷爷的寿宴订在家里附近的鹏园大酒楼,记得不,你们以前老爱在那附近玩耍的那家。下午五点开始入席,到时要么你就回一趟家跟我一起去,要么就直接去酒楼,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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