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复杂的情感

灯光虽然能勾勒出他高高瘦瘦的身材,却无法让人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他像一尊伫立在暗夜中的骑士雕塑。他举着手里夺回来的斜挎包,冲着斑马线对面的沈千雪晃了晃,示意已经夺回来了。
“我这不是遇上瓶颈了嘛,宽限几天。”宋弋鸣摆出一副耍赖的表情,眨巴着澄澈的眼睛,像个乞求主人爱抚的宠物。
“妈?你怎么了?”沈千雪一脸疑惑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张美文,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难过。
“小心。”刚好从她身边走过的阿姨条件反射般扶住她。沈千雪忙不迭地道谢,然后走入一片艳阳中。
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宋画家”就是那个患有畏光症的少年?因为不能见光,所以每天都把自己包裹起来。
会议结束之前,整个会议的目的也被揭开:公司因为长期的亏损,濒临破产。目前有个大集团打算收购公司,公司负责人已经决定把公司转让出去,而目前公司的员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张美文跑回家后,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遗书,心里只剩下惶恐。她笃定新闻上的报道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不觉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痛哭流涕。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一个月以前,沈千雪还在想着这个月该如何熬,可如今只差几天就一个月了。
“妈,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我们两个人好好过好不好?”沈千雪也紧紧地抱住张美文,泪如泉涌。
“我看看。”宋弋鸣温柔地拿开她的手,随后摘下口罩,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微微撑开她的眼皮,“你别动,我帮你吹吹。”
两年后。
沈千雪正在收拾文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顿了顿。
“我们都分手几年了,你都跟车晓曼订婚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吗?”沈千雪扶起地上的宋弋鸣,她像挽着情人一样挽着他的手臂,“你现在跑来打我男朋友,有意思吗?”
沈千雪站在门口,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男生。
沈千雪见有人见义勇为,便停在马路对面歇了歇。
“那个男生说是你的大学同学,但也没留下姓名。我想着,既然是你大学同学,你应该知道是谁,所以也没好意思问他姓名。”张美文补充了一句,又嘀咕说那个男生的穿着打扮很奇怪。
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映入沈千雪的眼瞳,一时间,那个坐在礁石上看星星的少年回到了她的世界。那个眼眸像星河一般璀璨温柔的少年,那个蓬松碎发被海风吹拂着的少年。在这一瞬间,化成她眼中的光芒。
沈千雪一怔,没想到再次见到夏梓明的时候,他会说这句话。沈千雪嗤之以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那车晓曼怎么办?”
“长得挺漂亮,很有韩剧女主角的风范,就是说话嗲声嗲气的,不太惹人喜欢。”
杨小凡松了一口气,绕开还在气头上的车晓曼,溜进了沈千雪的办公室。
沈千雪在脑海里搜寻着张美文口中说的大学同学,最后记忆里浮现出一个男生,那个被她一瓶绿茶弄得五颜六色的男生,那个带着她狂奔躲避保安的男生,沈千雪记得那个男生还在她的白裙子上画上了花……
新闻里提到了最近太多大学生因为压力和失恋轻生,就在昨晚,某校就发生了一起此类事件案件。现在,正在逐步确认死者的身份和死亡时间。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沈千雪正要给张美文打电话报喜,电话还没接通,电脑桌面上的编辑群已经议论开了。
在大街拐角的地方,出门买东西的宋弋鸣停在一个报刊亭附近。他依旧戴着口罩和墨镜,穿着一件黑色连帽防风衣,惹得报刊亭摊主多看他两眼,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光顾。就在这时,他听到女人的叫喊声,视线不由得转向对面马路。
“千雪,真意外,没想到你在我的公司上班。”这是夏梓明走入病房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笑容里暗藏着讽刺,却又好看得刺眼。和两年前比起来,他变了不少,气质变了,不是以前的少年模样,西装革履的他给人一种压抑感。
编辑们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许久,才有一个和沈千雪关系比较好的编辑问:“千雪,你啥时候回来?大家可想你了。”
街边的广告牌亮起,沈千雪借着彩色灯光看向那男生。那男生的打扮和周围的人很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长袖带帽防风衣、黑色墨镜、黑色口罩、黑色长裤和黑色耐克运动鞋,就连佩戴的皮手套,也是黑色的。
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洋。海岸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蓬松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往后飞扬。温暖的光与和煦的风柔和地抚过他白皙的脸,他的眸是明亮的宝石,是蕴含星辰的宇宙,流转着光辉,干净清澈。
张美文恍惚想起自己昨天对沈千雪说过的话。一阵阵恐惧从心里滋生,张美文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对女儿说那样的话。即便沈千雪再不对,那也是她女儿,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刺|激她。
他们明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她从来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正在做沙拉的宋弋鸣花了几分钟做好防晒处理,然后打开门。
心电图跳动和手术钳落下的声音像一条长长的线,连接着梦里的沈千雪。她能感觉到有药水一滴滴地流入自己的身体,也能感觉到针线在自己小腿上来回穿过。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无法动弹。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说:“沈千雪,你要是比我先死了,你就输了。”
沈千雪感受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沉入了湖底。湖底那一片透明的玻璃碎裂了,她又坠入一个柔软的地方。这一次,她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一片大海。
这个微胖的理发师似乎是个老师傅,他吹头发的手法非常的娴熟,剪头发的刀法也很利落。沈千雪看着自己的长发被剪断,心情不由得好起来。
当时有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男生将她抱来医院,那人一直陪着她动手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张美文匆匆赶到,他才离开。
“主编想让我做什么?”
沈千雪看到“弋”现在的家庭住址时,微微眯了眯眼。她在聊天窗口发了几个微笑的表情,回和_图_书复道:“我现在就去找你。”
窗外阳光和煦,透着少女般的温柔。鱼鳞般的白云像蓝天的裙摆,在风中徐徐散开。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行人如织的马路都被太阳镀上了柔和的光,风吹动路边的树木,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抖动,像是起伏的河流。鸟儿落在路灯上,低头啄弄羽翼,又再度展翅飞向天空。
沈千雪走回自己家门口时,听到了张美文哭天抢地的声音,她担心家里又出状况了,急忙推门进去。
现在的她,十分优秀。这样优秀的她,让他心动不已。
最近张美文跟着小区的一个阿姨加入了广场舞团体,每天的娱乐生活丰富多彩,人也年轻了许多。沈千雪觉得这是好事,便鼓励她多去接触这些群体。但这几天张美文都不在家,还没拆石膏的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进厨房自己找东西吃。
沈千雪觉得那样的笑容非常的恶心,可她现在不想退缩,不想再因为这个人放弃任何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弋鸣把挑选好的书籍放好,双手插入口袋,迎着正跑来的小偷走去。七点时分的路口,人来人往。这是大部分上班族下班回家的时间,也是大部分社会蛀虫活动的时间。
“你还是老样子,还是留着这般俗气的长发。”
沈千雪踏着浪花朝他而去,那少年挑眉道:“喂,你输了。”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沈千雪坐在办公室内敲键盘。兴许是累了,她转动椅子,靠在玻璃窗前眺望风景。
“主编好好的为啥要辞职啊?”
“公司的行政秘书也换人了,现在的行政秘书好像就是夏老板的未婚妻。”
半个小时后,宋弋鸣家的门铃被疯狂按响。
也许是因为太惊讶太激动,沈千雪站在门口,久久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千雪回以微笑,说道:“把头发剪短。”
“就不交就不交,有本事来我家找我拿呀。”聊天窗口弹出了一句这样的话,后面还附加了一个哈士奇吐舌头的恶搞表情。
弋告诉沈千雪,如果想要换一个好心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剪头发。头发就是烦恼丝,剪掉了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凭我喜欢你,凭我曾经是你男朋友!”夏梓明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而沈千雪嗤之以鼻。
这次会议对所有的员工都做了一个调整,所有的部门也都重新整合了一下。沈千雪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公司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动。更让她吃惊的是,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原本的主编提出了辞职,并推荐沈千雪接任主编。公司负责人同意了主编的提议,并让主编在离开公司前完成所有的工作交接。
下班之后,沈千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穿过斑马线,走过街边的各种店铺。她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该留,她刚被提升为主编,就要面临去留的问题,实在有些讽刺啊。
“嗯,全名是宋弋鸣。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找到我家来?”宋弋鸣似乎还不知道沈千雪是来催稿的,他放好手套之后,转身看了看电脑上的聊天窗口。因为先前网络延时,他现在才收到那句:“我现在就去找你。”
“千雪,你醒了?你是要喝水吗?”张美文见沈千雪醒过来,有些激动。她将水端到沈千雪面前,露出一个微笑。
沈千雪追了几个路口,因为体力不支,只能边跑边喊,期望路人能帮她一把:“把我的包还给我!”
沈千雪有些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但嘴里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充满诧异的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是个剪着平头的高个子男生,他流露出很是无奈的表情。
因为骨折的缘故,沈千雪暂时没回公司,休假一个月。
“我已经宽限你几个月了,你都已经被我拉到拖稿专业户的好友分组去了。”
这道歉的话语和难以倾诉的悲痛,传入沈千雪的心里。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妈妈也活得很不容易。很多时候,张美文必须坚强,必须咄咄逼人,必须依靠自己去争取那微薄的经济依靠。她是一个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可她的自尊却被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践踏在脚下。
“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还是那个说话很客气的女员工,她微笑着送沈千雪走出大门,并礼貌地微微鞠躬。
宋弋鸣想不到与自己聊了两年的编辑,居然是沈千雪。更没想到,沈千雪会单枪匹马地闯到他家来。
沈千雪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这个人的打扮很熟悉。她一边在脑海里寻找着相关记忆,一边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过马路。
沈千雪回到公司的第二天,夏梓明召开了一次全员大会,主要是针对公司目前的一些情况,沈千雪听着夏梓明的各种分析,有些认可有些不认可。不认可的部分她举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千雪,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会议结束的时候,夏梓明叫住了沈千雪。
“我上百度搜索了一下,来接管我们公司的人是夏氏集团的独子,叫什么来着?”
沈千雪怒了,写下一句话发过去:“拉黑倒计时:10……”
沈千雪一怔,眼前的少年转眼就消失了。
“宋画家”“弋”“鸣”,连起来不就是宋弋鸣的名字吗?原来,他们是同一个人!
“站住,别跑,抓小偷啊!”沈千雪先是在原地怔了片刻,而后才想起自己的证件都在包里。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和抢东西的小偷隔了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声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片冰冷的湖泊,沈千雪觉得自己在这片湖泊中逐渐沉沦,周围安静得可怕。渐渐地,她又听到了一些声音,是救护车的声音,是护士们匆忙的脚步声,是急救室大门关闭的声音。
洗完头发之后,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理发师为沈千雪吹头发:“剪短发是吧?剪到这个位置吧,最近特别流行这种短发。”吹风筒在沈千雪的头发上晃动,理发师一边说,一边比了下长度。
拿着热水壶走进来的张美文正好看到他们离开,他们的视线交汇后又分开。张美文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沈千雪不回答,开口和张美文商量自己准备辞职的事情。
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鸣笛响起。转弯处一辆小车直奔过马路,灯光刺入沈千雪的眼m.hetushu.com•com瞳。一时间,沈千雪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在原地扎根。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鸣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此微信号作废。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沈千雪还觉得自己身处云雾里,一方面觉得主编的身份来得太突然,另一方面觉得心情愉悦。
半年前,宋弋鸣的微信被病毒入侵了,而不巧那时候他得病住院了,所以不得已就关闭了微信。手机号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注销了,等他出院了,想联系沈千雪的时候,沈千雪似乎也换号码了。
“你干吗一直看着我?给你机会玩手机都不玩?”
他总是在她遇到麻烦和危险的时候和她相遇,这种相遇就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让人猝不及防,又让人惊讶欢喜。
“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没人能左右你的思想。我要出去买东西了,有空再聊。”
“宋弋鸣?”沈千雪叫着从作者信息表里获知的名字,片刻之后又叫了出来,“不对,你是……宋画家?”
“好像叫夏梓明。”
沈千雪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拍掉夏梓明的手:“你还是这样拎不清,手管不住吗?”
“杨小凡,我办公室有资料要你整理,你跟我进来一下。”沈千雪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叫上了那个正在被骂的杨小凡。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阵狂风卷起了飞沙。沈千雪刚走出门口,扑面而来的沙子飞进了眼睛。
宋弋鸣的表情由尴尬变成无赖。他故意将眼珠子转向另一个方向,抿嘴:“我刚做好沙拉,不如,我们先吃沙拉?”
“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沈千雪一边揉眼睛一边说。
给沈千雪投稿是偶然,成了知名作家也是偶然中的偶然。
张美文走出病房上厕所的时候,被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住了。
沈千雪拆完石膏走出医院的时候,艳阳似火。
这两年来,她以为自己变得很坚强,可在遇到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优先考虑逃避。
“我根本不爱她,只要你答应和我复合,我可以立刻取消和她的婚约。”夏梓明一把抓住了沈千雪的手,眸中的高傲散去,只剩下期待和渴望。
“弋”的头像很快变成了灰色,而沈千雪一直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僵住,她陷入了沉思。
沈千雪不知道自己离开会议室时,夏梓明是怎样的神情。大概很失落吧,毕竟他总以为自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正在追一个朝他这边狂奔而来的男人,那男人一边跑一边回头望,神色里没有一丝紧张。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女士斜挎包,似乎是今天的战利品。
此刻,她脑海里盘旋着的字眼是:是他,居然是他。
叫“弋”的这个作者是一个拖稿钉子户,但凡他上线就只有一件事:拖稿。而理由无非是,遇到瓶颈了,过几天再交;或者说身体不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把稿子补上。
宋弋鸣在住院期间不能画画,为了消磨时间便博览群书,最后,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写作之路。
张美文见到沈千雪,先是一愣,而后冲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沈千雪看着光影交织的大千世界,把自己的心都沉浸在了暖暖的阳光中。她觉得现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样的美好破灭于一个紧急召开的会议。
沈千雪依旧一脸惊讶,她看着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便是大夏天,也穿着长裤长袖。而且手套、口罩、帽子和墨镜,这些出门才会佩戴的东西,他一样不落地戴在身上。
张美文穿着病服,匆忙地跑出医院。
“你故意撞我的吧?没长眼睛吗?”沈千雪路过走廊的时候,车晓曼正在训斥那个新来的实习编辑。
“好什么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不定收购后对方也得换人。我看,这事悬着呢。”
沈千雪看了看那个长度,郑重地点点头。
鸣甚至没有告诉沈千雪新的微信号是多少,沈千雪给那个手机号码发短信,发出的短信却显示红色感叹号。
“人家夏老板喜欢就行了,跟你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护士在张美文身后喊着:“你去哪儿,你还没办理出院手续呢。”
“哦,好。”杨小凡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好福利,他有些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他记得自己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沈千雪还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她面容清瘦,脸上不施粉黛,却有种脱俗的美。可当她出院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她的一头长发变成了职场女性的干练短发,是那种不过肩,刚好到下巴的短发。
夏梓明托着下巴,看着讲得头头是道的沈千雪。重归公司的沈千雪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感觉,干净利落的短发将她曾经的懦弱全部驱逐。如今的沈千雪,是一个全新的、让人更加想靠近的人。
想到这里,一抹笑意浮上唇角。沈千雪转过视线,望着窗外依稀的金色光芒:“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好像每次我遇到危险时,他都会出现……”
“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张美文把沈千雪被抢的斜挎包递给她。沈千雪打开检查了一下,东西一样也没少。
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少年站起身张开臂膀,像自由翱翔的鸟儿,在风中高声呼喊。
别人在议论着的故事,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事故。
她急忙上前拉回夏梓明,并护在了宋弋鸣的前面。
如果是上天的安排,那么她感谢上天,让她遇上他,让她一次次地得到帮助,收获惊喜。
一股混杂着惊讶、激动、欢喜的情绪涌上沈千雪的心头,她忽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欢喜,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慨。
沈千雪看着张美文疲倦到凹陷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起来是哭过。而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又泛起一丝泪光。
帮她抢回钱包,送她去医院的大学同学就是那个在她裙子上画油画的“宋画家”,而这位“宋画家”还是自己负责的作者——“弋”!
因为右腿太久没有活动右腿,沈千雪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滑倒。
这是一间结构简单的公寓,厨房、卧室、卫生间几乎是一体设计的,大概是为了节省室内空间。除了这些该有的生活设施之外,沈千雪觉得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宋弋鸣家最好不过。
街边的一些和*图*书商铺亮起了灯,属于城市的笛鸣声混入一片聒噪之中。热风拂过脸颊,让沈千雪的长发往后飞扬。街上不少人都看着她追着小偷跑,大多数人只是看看热闹,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还没反应过来的宋弋鸣往后趔趄摔倒在地,沈千雪浑身一颤,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夏梓明怔了怔,神色发生了变化,阴鸷的眸子里凝结着化不开的浓雾。他双手插入裤袋,转身离去。
“小姐你好,请问你是要剪头发还是其他?”理发店内的女员工礼貌客气地问着。
沈千雪艰难地撑着拐杖,舔着酸奶盖,小心翼翼地坐到电脑桌前。
后来,沈千雪被一家图书出版公司录用,“鸣”在第一时间送上祝贺。实习的第三个月,沈千雪毕业了。她向“鸣”发出邀请,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鸣”拒绝了她,但在沈千雪拍毕业照的那天送来了一束鲜花。在鲜花里夹着一张卡片——“祝沈千雪毕业快乐”,落款是“鸣”。
“妈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妈心里也很苦啊。妈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有出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可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妈知道,总是对你发脾气是妈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很快,张美文想起要联系沈少海帮忙找女儿,但两人昨天因为生活费吵架了,沈少海没有接听她的电话。张美文又急忙给公安局打电话,而公安局的人告诉她,成年人失踪要超过24小时才可以立案。
“从我开始写稿子起,一直陪伴我成长的人是你。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编辑,我想,我也是你最得意的写手。我相信,就算你离开了现在的公司,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更好的职位。我会一直跟着你,做你最好的合作伙伴!”
但墙壁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画,那些画勾起了沈千雪几年前的回忆。她转身面向宋弋鸣的时候,他已经将风衣脱下,盖着半张脸的口罩和墨镜也被摘下,手套也被摘下来。
在很多年前,张美文冷静地对沈少海说,她们母女要大城市户口和房子,要沈千雪在大城市读书。那时候,沈千雪就应该知道,妈妈一直都是爱她的。只是这种爱,直到现在才传递到她心里。
沈千雪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张美文紧紧的拥抱。
海上掀起了巨浪,将她吞噬。巨浪将她的身体卷起,那一刻,她心里唯一想的事情,便是不可以输。她要证明给他看,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寻死的懦夫!
QQ发出的信息提醒声拉回了沈千雪的思绪,找她的是一个叫“弋”的作者。
“别站在外面说话,进来吧。”宋弋鸣将站在门外的沈千雪请进屋,然后打开室内的灯。
车晓曼讪讪一笑,脸上的尴尬清晰可见:“千雪,你别太在意,梓明就是这个性子。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罢,也离开了病房。
公司的高层领导突然召开了紧急会议,沈千雪急急忙忙地赶到会议室。会议室坐满了各大分部的负责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正坐在最前面等人到齐了开会。这么大的阵势,沈千雪还是第一次见。
“你当年也是这样跟林淼说的吧?”沈千雪冷冷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偷摸着摔破皮的脸,看见出手相助的是个身材高大而且打扮奇怪的男人,表情变了变,歇了正面对抗的心思,一溜烟跑远了。
沈少海听说沈千雪想不开后,也关心了她们一段时间。再往后的每个月,沈少海都会定期给她们打生活费,并且告诉沈千雪,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
一抹灰色的身影从沈千雪身边快速掠过,强劲的冲击直接将她撞倒在地。等她回过神时,挂在肩上的链条包已经被刚才跑过的那个男人拽走了。那抹灰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斑马线,拐进对面马路的右侧大街。
“千雪,我们得知你出车祸之后非常担心,你现在好点了吗?”手里提着水果的车晓曼坐到床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话说得好听,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沈千雪坐上了副主编的位置。
“什么时候交稿!”沈千雪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出这几个字,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对方的头像就已经变成灰色了。
走到楼梯间时,宋弋鸣有意无意地伸手做出搀扶的动作,生怕穿着高跟鞋的沈千雪脚下打滑。沈千雪挎着手提包,不时抬手勾一下垂落的短发。
“我才没有。”
“言归正传,你拖欠的稿子什么时候交?”聊着聊着,沈千雪又想起了催稿的事情。
宋弋鸣提醒了沈千雪此行的目的,沈千雪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嗯”了一声,点点头。
宋弋鸣举着斜挎包的手顿住了,他惊愕地停住了脚步,下一秒飞快地跑向车祸事故现场。
沈千雪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准备离开。
沈千雪看着他又认真又搞怪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弋”是她手里的作者中最优秀的一个,但也是拖稿最没有底线的一个。沈千雪本以为这次他主动联系自己,是为了讨论稿子的事情。结果他不过是出来调侃一下她,然后又隐身了!
“千雪被升为主编了,真好。”
“宋画家”和“弋”居然是同一个人!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右腿骨折和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没等沈千雪开口,张美文便将医生的话转达给她。不一会儿,她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提起那天沈千雪进医院的事情。
聊天窗口弹出一大堆哈士奇表情包,沈千雪默默地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突然被允许玩手机,有点奇怪。”杨小凡不由得转开视线,讷讷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过了一会儿,杨小凡突然觉得气氛很怪,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车主管应该走了,我先出去做事了,谢谢你。”
没等沈千雪开口问他是不是“弋”,宋弋鸣便有些惊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沈千雪?”
沈千雪走在路上,夏风拂过脸颊,飞鸟从头顶掠过。沈千雪望着林立在大街上的高楼,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和打扮各异的行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迈向前方。
理清这些思绪后,沈千雪将文档里的辞职信删除了。
https://www.hetushu.com.com“夏梓明,你现在的女朋友,哦,不,是未婚妻,叫车晓曼。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你可以有始有终,好好和自己的女人过日子。另外,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沈千雪说完这段话,丢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兀自离开了。
灰色的头像忽然又亮了起来,然后又出现了一串哈士奇搞怪的表情。沈千雪只是输入了一个微笑表情,附上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交全文?”
“好浪漫啊,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可现在,她究竟在逃避什么?因为曾经的不愉快就要断送自己的前程?她那么努力才坐上主编的位子,却要因为那两个人而败下阵来吗?如果她就这样辞职了,她积累下来的人气和写手资源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
“本来想保留一点神秘感,但看在我们那么有缘的份上,我就不再在你面前遮遮掩掩了。”宋弋鸣露出浅浅的微笑,那样的微笑十分迷人,却让沈千雪又一次陷入震惊。
“好像收购我们公司的是夏氏集团,以后咱们公司就要改名叫‘明宇出版公司’了。”
一阵急速的风从宋弋鸣的身边掠过,宋弋鸣顺势拽住斜挎包的链子,横脚一绊。小偷来不及反应,一个跟头栽在硬邦邦的水泥路面上。
“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可以去死?你死了,妈怎么办……对不起,妈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话的……妈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恨自己把你带来这个世界却给不了你幸福的生活……妈是个失败的人,妈一直活在自己的失败之中,对不起,对不起……”张美文抱着沈千雪,号啕大哭。
“听说了吗,我们公司要被收购了。”
“你怎么了?”宋弋鸣止步,看着停下来揉眼睛的沈千雪。
沈千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文档数据,杨小凡呆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沈千雪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由得想起那个再无联系的郑生。她用眼睛瞟了瞟办公室待客用的沙发,道:“我这儿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做。你就坐那里玩会儿手机吧,等车晓曼骂人的劲过去了,你再出去做事。”
“是啊,公司要换老板了,说不定到时候会来一个大裁员。”
沈千雪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冰箱前。她打开冰箱,里面的蔬菜多种多样,她拨开蔬菜拿了一瓶酸奶出来喝。
“你为什么要辞职?”聊天窗口的哈士奇表情包停止了,对方很认真地问,似乎觉得有点突然。
杨小凡出去之后,沈千雪的QQ响起提示音。作者“弋”又发来了一串哈士奇表情包。沈千雪深吸一口气,露出想打人的微笑。
“夏梓明,你凭什么打人!”
“千雪,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要去死,你死了,你让妈怎么活……”
沈千雪在几天后才想起海边的那个少年,她努力地回想他的手机号码,并加了他的微信。那个微信昵称为“鸣”的少年并没有发任何朋友圈,沈千雪尝试着和他聊天,将自己生活中的大小事都告诉他,渐渐地,两人成了不见面的朋友。
“快把我拉出来,我要在个人专属的分组。”
“你要是辞职,我就跟着你走。我认可的编辑就只有你一个,反正我手上的稿子都还没有签合同,你走了,我也不会继续和你现在的公司签约。”
“反正我的知名度那么高,我跟着的编辑知名度也不会太低。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别人阻碍不了你的发展。若不甘心,就不要畏惧和讨厌的人共处。若实在不愿意,你就带着我和我的稿子一起离开。”
“大概是因为公司要被收购,不想待下去了吧?毕竟好的公司也要人,主编资历深,可以去更好的公司。”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宋弋鸣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吃饭了,我送你下楼吧。”宋弋鸣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个保姆。
沈千雪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眼神也不想用在他们身上。可夏梓明却伸手勾起她一缕长发,笑容让人心寒。
右腿此时打着石膏,斜斜高挂在床脚的架子上。除了右脚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些地方很酸痛,只是现在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不知道身上还有哪些地方受了伤。
弋说,人在做任何决定和选择的时候都是需要勇气的。勇气是什么呢?勇气就是你真的敢于迈开步伐往前走去,敢于回头看看自己的失败。勇气不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勇气一直都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注入勇气。
其他的同事离开之后,夏梓明走到她身前:“千雪,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张美文趴在病床边睡着了,看起来一脸疲惫。沈千雪觉得口干舌燥,本不想惊扰睡着的母亲,却因为手上连着输液管,抬起手的时候惊醒了张美文。
沈千雪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遗书,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接下来张美文又要说什么话,她已经做好了接受咒骂的准备。然而,一个紧紧的拥抱将所有的咒骂取代了。
他给出的拖稿理由千奇百怪,但偏偏他的书又格外畅销,让沈千雪实在舍不得拉黑他。
在她住院的那个星期里,夏梓明和车晓曼也曾来看过她。他们当时只知道公司员工出意外住院了,当他们知道那个人是沈千雪的时候,便双双前来探望。
沈千雪以前就很想找到他,可找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这个人的消息。没想到,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沈千雪很少将头发剪短,她总是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当弋给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有些无措。但当她停在一间名为“蜕变”的理发店前时,她又重新考虑起弋的建议。
“千雪,千雪。”张美文忽然着急起来,她急忙跑回病房用手机拨打沈千雪的电话,但不管她拨打多少次,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忙音。
沈千雪被这样的表情逗笑。宋弋鸣见她笑了,忙去把橱柜上的沙拉端到茶几上。两人一边吃沙拉,一边聊起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沈千雪其实一直在“潜水”,她看着聊天窗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如果这群人知道她和新老板的关和_图_书系,一定不会这么畅所欲言。她的手停顿在键盘上许久,一次次删除敲出来的字,最后假装没看到群信息,直接关闭聊天窗口。
张美文呆滞地站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下面那行字,上面写的学校正是沈千雪就读的学校!
六月末七月初的太阳像烈火,恣意地灼烧着大地,一层热气浮动在建筑物密集成群的城市里。
沈千雪有些难过,不知道“鸣”是不想理她了,还是换手机号了。她失落了很久,在那段时间里,她会时常去海边走走,她想再一次偶遇“鸣”。可“鸣”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那几个月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门外的光线溜入室内,在门口处落下两道颀长阴影。屋内没有一丝阳光,只能隐约看见电脑屏幕的光。
宋弋鸣快速地将自己的装备穿好,护送沈千雪下楼。
她明明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却又要面对过去失败的感情。夏梓明是一个那么强势的人,如果她继续留在这个公司担任主编,夏梓明会不会针对她?可现在辞职离开,她真的心有不甘。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她为什么要因为夏梓明而放弃?
人们在昏暗不明的街上穿行,沈千雪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那人似乎也打算朝她走来,将夺回的包还给她。
沈千雪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没入地平线的落日。夕阳的光已经逐渐散去,只留下夜幕来临前的落寞。在这落寞里,残留着一丝金色云彩,却又渐渐变得暗沉。
可就算她这一次放弃了,从头再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是不是又要再度放弃呢?她的青春,足够支持她这样不断地从头再来吗?
在宋弋鸣为沈千雪吹眼睛的时候,夏梓明的车正好停在小区门口。夏梓明本想开车去沈千雪家找她,却意外地在她家对面的小区看到她。此时,她正和一个陌生的男子靠得很近,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夏梓明胸腔里燃烧,致使他下车冲过去拽开宋弋鸣,并狠狠地给了他一记拳头。
“那你还不醒过来?”少年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璀璨的星眸里映着沈千雪的模样。
沈千雪在公司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但真的不在公司了,手机便不停地响。公司的许多编辑都需要和她做交接工作,一些原本定好要在这个月交稿的作者也一直在联系她。最后,“身残志坚”的她只好在自己家里开着电脑办公。
沈千雪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推门而入。
在她回家休养的这个月里,公司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公司真的换了新的老板,很多部门的负责人也都更换了。公司里不少同事在QQ群聊天的时候都在说新来的老板非常的帅气,但就是对公司的事情不太上心。
那天之后,沈千雪和张美文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变得像真正的母女一样融洽。
沈千雪深吸一口气,从资料库调出他的个人信息,决定发微博让他长记性。可当她打开“弋”的写手登记表之后,才发现地址栏的地址好像被改动过。前不久所有的作者信息进行了更新,之后,沈千雪并没有去看过。
“听说你已经升主编了,恭喜你啊。”没等沈千雪说话,夏梓明又露出了笑容,他虽然笑着,但这笑并不是发自心底的祝福。
她低头打字的时候,脸颊边短发总会轻轻往前掉落。这时候,她会习惯性地用手把垂落的头发拨到耳后。杨小凡是比沈千雪低两届的应届毕业生,虽然年龄比沈千雪小,但他却觉得沈千雪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他的魅力。他每次看着她,都不由得心跳加快,可每次见到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沈千雪白了他一眼,扬言现在就拉黑他。宋弋鸣急忙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要在一个月内写完之前拖欠的稿子。
“男朋友”几个字让夏梓明不由得浑身一颤。
“前段时间新闻不是也说了嘛,夏市集团的少爷和车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听说场面非常震撼,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还特意弄了一个由几千朵红玫瑰组成的心形花坛。”
她无法想象她见过多次的口罩男,居然和海边的少年是同一个人。而且,不再联系的“鸣”,却以作者“戈”的身份一直和她保持联系。
沈千雪成为公司正式员工的那一天,那个叫鸣的少年忽然再也联系不上了。
恍惚间,沈千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她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千雪啊,如果你真的觉得离开现在的公司会更快乐,妈会支持你。但是,妈还是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哦,那就这样吧,我过段时间就不在这家公司上班了。要是你还继续写稿子,我把你转给另一个编辑。”
群里的人议论着公司要被收购的事情,那一个个扎眼的名字就像刺一样,扎进沈千雪的心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两个名字了,原本的平静生活,因为这两个名字的出现突然破碎。
——那么多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不一会儿,对方又上线了。沈千雪又开始催他交稿子,而“弋”似乎只是打算调侃一下她。
眼睛再次睁开的瞬间,白色的天花板映入沈千雪眼里。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阳光洒落在窗台,泛着金色的柔光。沈千雪将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缓缓落在自己没有知觉的右腿上。
这些年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拥抱过自己的女儿,自从被告知再也不能生育之后,她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沈千雪头上。而沈千雪又做错了什么?
沈千雪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告诉了“弋”自己的矛盾。“弋”的聊天窗口沉默了片刻,又开始出现“正在输入”的字眼。
一种无言的尴尬在宋弋鸣脸上化开,他的视线转移到聊天窗口的最上面,“千千主编”几个字尤为抢眼。宋弋鸣缓缓转向沈千雪,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千千主编’吧?”
“好的,那你先洗个头发吧,我再给你安排理发师。”女员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沈千雪跟着她去了洗头发的地方。
口罩男、海滩少年和作者,这原本应该是三个身份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剪头发似乎真的能起到转换心情的作用,所以当沈千雪走出理发店的时候,心情格外明朗。
“我遇上瓶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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