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见
3

从小我吃西瓜就喜欢夏天抱着大半个西瓜坐在回廊下一勺勺舀着吃,再一口气像机关枪似的吐出西瓜籽来,这时候习惯成自然,我找来一个玻璃杯嘟着嘴吐籽。没想到这样子逗乐了保康祺,他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很开心。
玩着玩着,忽然感觉到有目光长久地落在我身上,我抬头一看,便看到保康祺一脸傻笑地盯着我看。
他狭长的眉眼透着狡猾,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我说不出的讨厌:“这地方已经算是盥洗室了,毕竟卫生间还有一扇门呢。我也是看茉茉这么久没出来,所以过来看看。”
却不想庄奕居然开了口:“对不起呀,小笛。”
四个人往包厢走的时候,我和苏茉走在后面。她才悄悄开口跟我说庄奕和保康祺是好朋友,他们俩都是苏家的世交的孩子,生意上的往来也特别多。我才晓得这两个人都是苏家的财神爷,所以说不管为了苏茉还是苏云锦,都是惹不得的。
“我脸上有东西吗?”我问他。
但话正说到一半时,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将众人吓了一跳。
“小笛,我送你回家吧。”我抬头,居然又是保康祺。
我心里知道他并不相信,长叹一口气,只觉得遇人不淑,也懒得解释什么,反正骗他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转头去找苏云锦说话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我明显感觉到庄奕是想冷落我,而保康祺却丝毫没意识到,只乐呵呵地和自己的小竹马随意地谈天说地。我待了一会儿后自觉多余,退到一边无聊地喝起了饮料。
本来我对朋友的感情一向持着旁观的态度,不适宜插手,但这次我没忍住,开口劝她:“不要喜欢他吧,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时庄奕和苏茉两人被众人怂恿上台,开始唱歌,我一听前奏,居然是情歌对唱。我更好奇的是,苏云锦如何能放任自己的妹妹和别的男生一起唱这种歌的……
“嗯,我叫保康祺。”他并不气馁,伸出手来,一副要和我正式认识的架势。
我翻了个白眼,报上了以前上过的小学名字。
“你不走吗?”我这么问保康祺,我相信自己的脸上一定是藏不住的嫌m•hetushu.com•com弃。
他不在意,解释说可以玩一会儿直接回家就好,反正父母也知道。我对刚才那个女孩心生好奇,又碍于面子没法直接开口问,踌躇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待了一会儿,苏茉起身去洗手间,我也跟着她去了。
保康祺一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见我一无所知,最后生生咽了回去。我最讨厌这种有话不说的人了,索性懒得搭理他,就转头去找苏茉。
于是我打定主意,跟保康祺打听他和庄奕的事情,他倒是一脸乐呵,跟我讲着他俩小时候一起偷桃摘李的事。我听他说起来,感觉这些事情寻常的男孩子也会做,庄奕也算不上是坏人,可看到他那样子,我始终觉得有古怪。
一路上我正在心里犯着嘀咕,却又有些期待,想象着等会儿以什么样的姿态和苏云锦相见,心怦怦直跳。
我心里说不上的酸涩,倒不是吃苏茉的醋,也不是生苏云锦的气,只是感觉有个东西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堵得慌。不怪他没有想到我,只是感觉失落罢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庄奕啊?”果然,苏茉被我戳破了心思,一张脸涨红了起来,嘟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看久了,苏云锦也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喝饮料,没什么意思,我便转头认真和身边的这个家伙开始聊了起来。
保康祺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怎么在意,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继续笑着。
我无语地提醒他:“这可是女卫生间。”
“啊?”我被吓了一跳,在我的印象里,被刚认识的男生夸可爱可不是什么好事,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那天在地铁站里,最后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也不说话,进来打量了一下周遭,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看到庄奕,明显眼睛一亮,然后她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劈头盖脸地将他一顿臭骂。女生尖厉的声音像把刀似的,刮得人的耳膜生疼,简直比包厢里的喧闹声更折磨人,我皱着眉头,抱臂靠在沙发上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出好戏。
“小笛,你小学是在哪儿上的啊?”
“很好笑吗?”我带着几分怒意www.hetushu.com.com问他。
周六的晚上,我还在因为上次和苏云锦的事情而闷闷不乐,觉得好些地方失礼了,又是后悔,又是在想下次有什么办法补救。
我本想马上回答,却又鬼使神差地瞧了一眼苏云锦,发现他一脸泰然地坐在角落里喝饮料,看都没看我一眼,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于是点点头,也不怎么搭理对面露出白牙在笑的少年。
“嗯,是的。”我随手拿了一块大西瓜,毫无形象地开始啃,嘴里含糊地应着。
没想到这一次保康祺倒是十分聪明地提前开了口,秉着一颗“八卦之心”开始跟我讲起了方才的女孩:“她啊,叫林洛菲,她家和庄奕家也是世交,生意上往来不少。两家关系好,见林洛菲又喜欢庄奕,庄奕对她也没什么反感,便早早地订了婚。”
“你和茉茉一个学校?”他没话找话,但显然没有苏云锦一半讨喜。
此时服务员上前提醒,说是苏云锦他们之前要的包厢有空位了,我才知道原来还要唱歌。于是我们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进了包厢,我本就不喜欢待在这种吵闹的地方,想找苏云锦说说话又怕他介怀那天的事情,只能一个人在一边玩起了手机。
“嗯?”她用水拍了拍脸,面颊上是少女的绯红。
到了苏茉所说的酒吧,我才发现来玩的是一群人,除了苏茉兄妹,还有好几个我并不认识的男女。苏茉一一向我介绍,而我在这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上次在地铁站差点儿被偷的那个男生。
一转头,居然就是庄奕。
“就是感觉他人不太对吧,而且笑得也挺瘆人的。”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我知道,但是这次我笃定自己的直觉一定是准的。
“你快来吧,有惊喜的。”她那边吵吵闹闹,酒吧里背景音乐声音极大,我也听不太清楚,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跟爸妈撒了个谎就出了门。
女孩这才消气,不过神情转变倒是很快,立马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开始叫起庄奕为“小奕哥”。又不消片刻,她便撒娇地提起城南今晚另一个地方有一群人在搞烟火晚会,一定很美,硬要拉着庄奕去。庄奕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和大家告别,跟着女孩走了。
我不www.hetushu.com•com能不给她面子,于是勉强对那张刻薄脸笑了一下,不管他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坐在了角落里。
后来有时候想想,就是这样的,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哪怕挨得再近,其实心都是没在一起的。可是有些时候,想要靠近你的人,却又并不是你想接近的人。
而庄奕不依不饶,挑挑眉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那这样……可真是巧啊。”
“你们以前认识吗?”苏茉细声细气的话语几乎就要淹没在背景音乐之中了。
“没有。”他慢腾腾地解释了几句,却又空出十足的时间让我胡思乱想。
“没有。”他矢口否认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我喝着饮料含糊地应了一句,心里在骂保康祺真是个大嘴巴,什么事都要给别人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说和白痴聊天真的是费脑又费心,他这是要查我的户口吗?
不咸不淡地和保康祺聊了一会儿,期间我又唱了几首歌,回过神来夜就已经很深了,于是苏云锦提出要各自回家了。我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看苏茉,她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于是再回到包厢后,我学乖了,保康祺来找我聊天,我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而我的眼睛却还是不断地观察着苏云锦那边的情况。
“没有没有。”他依然笑着。
我盯着庄奕那张笑脸看,真的越看越奇怪。
可他旁边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却先出了声:“哟,什么女神这么摆谱,别人手都伸出来了也不搭理一下吗?”
我吐吐舌头,在心里吐槽,原来小说上写的都是真的啊,现在这个年代还讲究“门当户对”,还要来个商业联姻什么的,实在是搞不懂。
这时庄奕与苏茉几首歌都唱完了,他走过来,开始跟保康祺聊天。
慢慢地,我从女生的话语中知道原来她是在责怪庄奕好几天都没去找她,是不是想躲着她。此时,我的耳朵突然捕捉到“未婚妻”“订婚”诸如此类的字眼,才觉得不对,心里却笑着,这才多大啊,就订婚了。
聊着聊着,我也开始讲一些我小时候的故事,陷入了和苏茉还有苏云锦以前一起玩时的回忆。
我心里笑了一m.hetushu•com•com下,明明一看就是个大白痴,还在这儿揣测女孩子心思,更别提指望他这个好朋友道歉了。
“嘿,原来是你呀。”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认识我一样,看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认识苏茉这么多年,这样问出来自然也没什么不妥。反而是她,从小文静,家教又好,突然跑去以往我们都觉得乌烟瘴气的地方,一时让我接受不了,也心生疑窦。
保康祺笑嘻嘻地瞎扯,却一点儿没注意到他旁边的庄奕一脸冰冷。我说他坏话被他抓个现行也不好解释什么,最后反倒是保康祺出来打圆场:“小奕,谁让你刚才取笑小笛的,还不赶快道歉啊,女孩子可都是很记仇的哦!”
我听这话阴阳怪气的,又不想接招,打量了一下那个男生,尖脸长眼,真真长的就是一张刻薄脸啊。而苏茉及时出来解围,向我介绍道:“庄奕。”
我在心里吐槽这女孩变脸真快,一会儿如雷电交加,一会儿又柔情似水。却又想起来这么晚了,两个人单独去城南,隐隐为苏茉感到有些不舒服。而庄奕拿上外套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保康祺一眼,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那个叫庄奕的男生正在唱歌,老实讲他唱得还蛮好听的,虽然不如苏云锦,但也比寻常人好那么一点儿。一曲唱罢,我见苏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用力鼓着掌,完全不似平日里安静的样子。我心知不对,再看苏茉能掐出水的温柔眼神,就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啊?为什么?”沉浸在恋爱气息里的苏茉被蒙蔽了双眼,显然是看不到其他了。
“怀疑我吗?”我脱口而出,不知道这个公子哥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在揣度我。
不过那女孩身材高挑,匪气十足,挑染着紫色的头发,完全不似一般的小女生,感觉倒像电视剧里常常演的“大姐头”。可惜一张脸出卖了她,明明稚嫩的模样,却要强撑出一副深沉样子,引人发笑。
而进来的人居然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孩子。
我的话一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声质问我道:“是吗?”
不过他双眼亮晶晶的,一脸诚恳,完全不像是客套话。我索性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门。
不过庄奕倒是www.hetushu.com.com好像很吃这女孩那一套,站在一旁按着太阳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好不容易等到女孩停了一下,他连忙递上饮料让她先解解渴。
“安小笛。”我不伸手,只点点头,淡淡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很无语,又不好说什么,便胡乱抓过茶几上赠送的果盘开始吃了起来。保康祺看着我抱着果盘吃,忍不住凑上来,理由更是冠冕堂皇——吃水果。
没骨气的苏茉同学一听这话更是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站在我身后。这时另外一个男生又窜了出来:“是啊是啊,我们想过来听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结果竟然是在说小奕的坏话,哈哈。”
苏云锦依然和以前一样,对人温和如三月春风,见我和他聊起,也很郑重地看着我回复我的话语。这便是他和同龄男生的不同,温柔又稳重,完全没有庄奕、保康祺之流的轻佻感,让女生感受到年长者一样的安全感。
“啊,没事的……”我没料到他真的道歉,觉得有些尴尬,陷入了沉默中。
是这样的,他的笑脸和苏云锦笑起来温润如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笑就像一团看不到底的雾,神秘莫测,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显得诡异。
“茉茉啊……”出来洗手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笛,听说你之前在地铁站里提醒了康祺,他才没被偷,对吧?”庄奕忽然别过脸这样问我,脸上仍旧是那种让我莫名厌恶的笑容。
这时的我,其实十分期待着苏云锦提出送我回家,因为半夜一个女生回去毕竟有些不安全,以苏云锦这样待人的个性,一定会考虑周到,可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半天,最后他却浑然不觉的样子,礼貌地和我以及众人道了别,便和苏茉一起离开了。
再看看苏茉,她正一脸羞涩地站在包厢中间,时不时地看看庄奕,轻轻地唱着歌,像只温柔的小绵羊。而庄奕则站在一边,脸上笑意盈盈。
“初中呢?”
苏茉忽然打来电话,邀我出去玩。我猜测着苏云锦也在,于是问她在哪里,可她报上来的地点让我有些奇怪,居然是这座城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不过此时她似乎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一个劲儿地叫我过去。
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突然跑去那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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