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褪色的苍白风景

身边不是没有人陪伴,只是属于我的人还没有到来。那个人是谁,是倪诺吗?他给我最坚实的双臂,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快乐起来。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依靠他,相信他。可心中那种淡淡的、时隐时现的不安与痛苦又是什么?好像缺失了最重要的拼图碎片,又好像是握在手中的风筝被大风吹跑,我只能无力地看着它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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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钰,你是姜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许泽君长叹一口气,语气平淡地说,“我曾经很不理解,为什么她要向你隐瞒自己生病的事实、喜欢向南风的事实,可现在,我终于懂了。”他抬起头来,直视我的双眼,“她不忍心让你难过,这是她保护你的方式。”
现在能和我聊起姜幸的人少之又少,为了不揭开我那已经愈合的伤疤,倪诺从来不会问出口,母亲也不提。
“我们都有不同的、保护重要之人的方法,或许有时让人无法理解,有时也过于偏激,可初衷都是好的。”他拿起那支被丢下的香烟把玩着,“如今看到你过得很好,没有辜负姜幸的希望,我就放心了。闻钰,生日快乐,希望你能一直快乐下去。”
“那是当然,失去了自己深爱的男人,那种痛苦是言语无法形容的。那时我年轻气盛,将手中的花砸在了他和那个女孩的脸上,大声质问,泪流满面。而他呢?他只是冷漠地将我推开,质问‘这样无理取闹难道会有什么满意的结果吗’,那一刻,我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精致的脸庞带着释然,“我也真正懂得了,强求的东西终有一天会破碎。我的人生不会空白,只是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临。”
老板娘微笑:“啊……身体上的疲惫是必然的,可心中还是很开心啊。我买了一束最漂亮的蓝色妖姬,找到他所在的学校苦等了几个小时,等到的却是他和其他女孩恩爱的身影,我几乎崩溃了。”
我又如何不知道?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情绪、呵护着我的自尊,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倔强得像男生。
倪诺www.hetushu•com.com在一家氛围极佳的西餐厅订好了包房,菜品也经过了精心挑选,房间里堆满了彩色的气球,还挂着漂亮的丝带,角落里几只可爱的玩偶娃娃瞪着无辜的眼睛。
这种调侃都不带有恶意,若是换作从前我定然会冷下脸来拒绝或和他们发生恼人的争吵,可现在,我只是平和地将冰镇可乐放在桌子上,淡淡地回答:“没有给你电话号码也看到你经常光顾了啊。”
我怔怔地盯着杯子,话语也有些飘忽:“一定很伤心……”
手中的卡布奇诺缓缓形成,散发出诱人甜蜜的香气来。
说完,他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干脆利落地起身,推门离开了。
只要尽量去忽视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可以了吗?
清吧的客人形形色|色,大多都是放学后想要放松心情,和朋友聊天谈心的学生。
我的心猛然抽痛,好像被无数根尖针狠狠划过。
“美女,电话号码可不可以给我留一下,我会经常光顾的!”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少年调皮地眨着眼睛对我挥手。
倪诺清咳了两声,起身说道:“我还有点儿别的事情,一会儿回来,你们先聊着。”
因为早就了解到了我生日的时间,清吧的老板娘大方地给我放了一整天的假,还给我订了一个巨大的水果蛋糕,她摇着头把连连道谢的我推出了门外,大声喊道:“好好享受青春啊!”
说到这里,我们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姜幸……
我误以为他害怕干扰到我,连忙解释:“我没关系的,你抽吧。”
此时的故人许泽君突然说起了她,我禁不住感慨万千。
漫长的假期,为了让自己的生和_图_书活变得更加充实,我打算调剂下无聊枯燥的日子,于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清吧找到了兼职的工作。
他给我最坚实的双臂,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快乐起来。
倪诺更加满意地扬了扬下巴,朝包房外面望去:“还有一个你熟悉的故人,你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把他找来了。”
说着,他对许泽君友好地点了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出了包房。
倪诺这种完美的男人,我还能去要求什么?
桌子上的蛋糕上插着几根还没有燃尽的蜡烛,豆大的火光明明灭灭,我似乎也融入了那片火光之中,浑身滚烫,无比煎熬。
那个人是谁,是倪诺吗?
“20岁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所以一定要隆重度过。”倪诺满意地打量着布置精美的房间,“我知道你喜欢这些有趣的东西。”
我抓紧了桌子的一角,垂下头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为了不让母亲继续担心,我只能点头答应,并承诺我们会好好在一起。
他摇了摇头,眸中涌起一缕哀伤:“只是见到你,也突然想起了姜幸,她曾经最讨厌我抽烟了。”
抿着那杯咖啡,甜蜜苦涩的气息从舌尖蔓延,直抵心脏最深处。
“哈!现在会说甜言蜜语了,不错,值得奖励。”倪诺故作吃惊,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暗红色天鹅绒礼盒,说道,“送你的,我选了很久,看喜不喜欢。”
“我攒了很久的钱,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去遥远的地方寻找自己喜欢的男生,当时那个心情啊,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都硬生生挺了过来,只靠着即将见面的喜悦支www.hetushu•com.com撑着一切。”
早晨起床后发现母亲已经为我煮好了一碗放着两个煎鸡蛋的长寿面,她坐在桌子旁微笑地看着我将那碗面吃个精光,疼惜地抱住我说:“我亲爱的宝贝,生日快乐,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好像缺失了最重要的拼图碎片,又好像是握在手中的风筝被大风吹跑,我只能无力地看着它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这样的话,母亲也曾对我说过。
有人很多时候只是点一杯咖啡或果汁安静地享受时光的流逝,也有很多性格活泼的男孩子会不时开些并不恶劣的玩笑。
我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在不都很好了吗?”
可心中那种淡淡的、时隐时现的不安与痛苦又是什么?
少年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身边不是没有人陪伴,只是属于我的人还没有到来。
时间在每天的忙碌中过得飞快,我也在开学前夕迎来了20岁的生日。
我只能不停地答应。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次想起姜幸,我已经可以释怀了。”许泽君凝视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香烟,“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像跟屁虫一样追在我的身后叫哥哥,这样的场景还会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倪诺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虽然我无数次说过只简单地吃个饭就可以,不需要什么形式,他还是执着地计划着。
我无奈地望着他:“的确很喜欢,可真的不用费这么多的心思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倪诺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他也变得忙碌起来,每天穿梭在病患和医院之间,却也总是会找到空闲的时间和我打电话,给我准备小小的惊喜,带和_图_书我去某家平日里根本不起眼的、味道却极佳的餐厅寻找新的乐趣。
一枚小巧璀璨的钻石吊坠安静地躺在盒子的中央,发出低调奢华的光芒。
他长高了,也变瘦了,容貌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曾经那停留在双眼中的浮躁与稚气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成熟气息。
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依靠他、相信他。
“是啊,都很好了……”母亲重复着喃喃,“闻钰啊,你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现在有倪诺陪在你的身边,我很放心。他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我说:“妈,我早已长大了啊。”
听到“故人”这两个字,我眉头一跳,开始搜寻记忆之中的每一个身影,不知他口中说的这个神秘人士到底是谁。
我对着咖啡杯子挤奶油的动作顿在那里,呆呆地应着:“啊?”
我抿着嘴角,小声发问:“不累吗?”
老板娘对我既耐心又温柔,她教我怎样调制咖啡,做出好吃的甜点,偶尔她会安静地坐在窗前的秋千上,语调轻柔地说:“闻钰啊,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我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呢……”
我一定会快乐下去。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开口回答:“是……没什么问题了。”
我知道,母亲很喜欢倪诺。
许泽君又是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可刚刚放到嘴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再次放下了。
我下意识地问出口:“一定很贵吧?”
我靠在她的怀里,双眼湿润。
可承诺这种东西,说穿了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罢了,是否会有破碎的那一天,是不得而知的。
“闻钰,你看起来不错,身体也好多了吧?”许泽和-图-书君动作自然地将手中的花放到桌子上,坐到我的对面。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安心,会快乐,会惊喜,可唯独我找不到幸福的感觉。难道是我的要求太高,对感情的选择容不得一点儿瑕疵吗?
我明白,他是想要留给我们足够充分的空间交谈。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恍惚得无以复加。
我也记起姜幸和我回忆往事的模样:“她也和我说过,你总是那么宠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总是第一个拿给她。”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脱离正常的生活轨道,我每天按时去到清吧工作,晚上和母亲在家中闲谈。这些日子,她总是唠叨着和我说起曾经发生的事情,说起我小时候让人心疼担忧的模样,眼中泪光闪动。
看着倪诺期待的神色,我不忍打破,只能微笑着将那个盒子接过来,缓缓打开。
思索间,房门被一双瘦长的手用力推开,许久未见的许泽君捧着一束怒放的鲜花,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
话音刚落,就见倪诺责备地伸出手来,弹了弹我的额头:“不要说这些事情,只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刚开始面对不熟悉的一切,我有些手忙脚乱。清吧的老板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人,二十六七岁,已经拥有了美满的家庭,她两岁的女儿总是挥舞着双手,软软地叫着我姐姐。
不要希望,不去希望,希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只能给人带来失望罢了。
“喜欢……”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在这里和他争论。
有时我真的很寂寞,想起姜幸陪伴在我身边的日子,就会买两罐我们都喜欢喝的啤酒来到她的坟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她还面带笑容地聆听着我、安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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