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他抢走“猴大王”的时候，沈梨是什么表情？不得已要让出来，明明不甘愿也无可奈何？还有被他砸坏的手办，被他翻出来的零食……说起来和沈梨作对好像是一件他生来就一直在做的事，沈梨讨厌他，他又何尝不嫉妒沈梨呢？

沈妈这样干练的女人，此时如同弄堂里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毛糙、凌乱，她双眼无神地盯着茶几，干到起皮的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沈爸也像个中年男人一样了，发际线上移，头发微秃，拿着烟的手放在沙发边，地上是一截一截的烟灰。

沈天佑叹气，拿钥匙开门进了屋子。地毡边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两双鞋，像是胡乱被踹下来的，沈爸沈妈已经回来了，沈天佑冲着里面喊：“我回来了。”

是什么呢？

再要沈天佑去形容沈梨，他hetushｕ•cｏm.ｃｏｍ只想得出一个词：破碎。

沈爸把烟头掐灭，严厉地对着沈妈吼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对的答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成熟、懂事的大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转身换鞋，三秒之后发现竟然没有人理会他。平常沈妈早就开始对他嘘寒问暖，唠唠叨叨了，今天竟然毫无反应。沈天佑走进客厅才发现沈爸靠着沙发抽烟，沈妈恍惚地盯着茶几出神。

他开始以为只是沈梨一时的气话，对方却说：“让沈梨缓一缓吧，你们也回家想一想，不急着立马同意或者拒绝，有些事立马解决不一定是对的答案。”

沈天佑欲言又止：“妈妈……”

沈梨恨他，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承认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沈梨讨厌，但远不到恨的程度。沈梨恨他，是她小肚鸡肠，还是自己真m.hetushu.com.com的做错了什么？

小猴子忧伤地躺在沈梨的床上，对沈天佑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沈天佑坐在沈梨的床边，抚摸小猴子的头：“你一直都在思念她吗？”

沈天佑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碰到手边的小玩意儿才发觉这是他给“猴大王”准备的小玩偶，虽然“猴大王”一次都没有跟他睡过。

想起手办，沈天佑下床去了沈梨房间。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沈梨房间就是如此简简单单的。墙上没有像他那样挂着偶尔得来的奖状，也没有篮球明星的海报，重要的物品都被她锁在书柜顶端的玻璃橱里。那些被他砸成碎块的黏土人手办，被放在白色盘子里，待在它们完好无损时待着的地方。

“哦，天佑回来了。”沈妈抬头仿佛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后知后觉地说，“已经这个点了吗？https://m.hetushu.com.com妈妈忘记做饭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眼神里再次露出二十多岁时的迷茫，沈妈问：“天佑，妈妈对你姐姐很差吗？妈妈真的做错了吗？”

“天佑，外卖来了，出来吃饭！”

她欠你什么了？沈天佑知道，沈梨谁也不欠。

她急得从扶梯上滚下去，就这样还爬起来往医院跑……

“姐姐，”沈天佑开口，两个字唤醒两个走神的大人，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

沈妈情绪崩溃，泪水涌出来，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那我该跟谁说？我当了十几年的妈妈，女儿却说恨我，梨梨她恨我，恨我啊……”

雨忽然落下来，打在外面的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衬得屋子里的三人更加沉默。沈天佑发现父母一人望着窗子沉默，一人拿着筷子却什么也没夹，爸爸妈妈也和他一样感到愧疚了吗和_图_书？

沈爸将沈妈揽进怀里，示意沈天佑进房间去，手在沈妈的背上安抚性地拍打，他叹气道：“孩子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发火，这些年我们是真的忽略梨梨了。”

沈天佑恍恍惚惚，在街上游荡了两三个小时才转到家附近。总是被他往后梳的头发耷拉下来，配着苍白的脸，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走到家门口，看到小花园的台阶，沈梨那天那种恨恨的目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话说一半，沈妈自觉地闭嘴。中药是谁去拿的？沈梨。这个家里处处有沈梨存在的痕迹，却没有沈梨鲜活、快乐的记忆。

沈爸不清楚，风吹进来，他去将通往小花园的门关上。关上门的一刹那，他看见小花园外的世界，雨水打在草坪上，悄无声息，他想，那里原本有些什么却被他忘记。

三人吃饭，相顾无言。以前他们三人有说有笑，沈梨一人默默吃饭，现在缺了沈梨反而没和_图_书法说说笑笑了。

门在沈天佑身后合上，愧疚的话语在他的身后变得模糊，爸妈自责的样子却一直停留在眼前。十几年来的习惯让他像个领导者一样对沈梨发号施令，现在却告诉他，他错了，他们一家都错了。长久以来，沈梨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过几天吧，栗子的爸妈说让她缓一缓。”也让他们想一想。这半句话沈爸没有说出来，他得知女儿要求搬出家的时候，震惊到什么话也说不出，半张着嘴，诧异的模样惹人发笑。

她欠你什么了？

沈爸把外卖放在餐桌上，沈妈也招呼他说：“快出来吃饭吧，吃了饭把中药热了喝掉，上次你姐姐给你……”

大概是沈梨忽然间悄然长大的岁月。

“我连她朋友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她连微信朋友圈都屏蔽我，我还自以为是个开明的妈妈，我真的……”

“妈，你怎么了？你们不是去找沈梨了吗？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