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倒杯水。”在她去帮我倒水的时候,我打量着小屋,屋子中已经完全变样了,客厅都贴上了可爱的粉色墙纸,显得很温馨,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居所。但我却有些儿失望,物不再是人亦非,时光改变了何止是这间小屋。
天终于全黑了。我地脚已经完全麻木,手都冷得握不住了,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我本可以去车中等候的,但我根本一步也没离开。任由初春的寒风颤抖着我。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只是想通过这种近乎自虐般的折磨。来减轻我对周易的内疚。
助手道:“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邱绍官迟疑了一下,道:“不用了吧。她最近忙着赚奶粉钱。可能又去拼命接通告了,催她不太好了。”助手叹了一口气,道:“唉,真的很佩服她,自己还这么年轻,工作这么忙,却还要自己照顾小孩。真是太辛苦了!”
车内的暖气,一下温暖了我完全已经冻僵地全身,片刻后,我开始感觉到全身潮湿,这才察觉,原来我的全身。不论是衣服还是发梢。甚至眉毛上都是一层淡淡的冰屑,此刻已经开始融化。
这只是简单至极的一句话,我的面色却一下僵住了。手一抖,刚刚抬起的热水杯一下倾了,烫水灼烫着我,我却浑然不知疼痛。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长流而下。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坚韧。原来,我还是会哭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我的心中一下有种五雷轰顶的震惊感,这比让我刚才忽然听到她的消息时的感受还要刺|激!
因为安幼青而早已经感伤的心,忽然有种大悲后而大喜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去。然而眼睛一亮,却忽然看见那间小屋居然亮着灯。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激动。周易她还会在这儿吗?
我一下反应过来。不管邱绍官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必须去问个清清楚楚,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能告诉我周易她那呢……,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我等她捧着热茶过来,已经急切地问道。
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一想到她一个单身母亲,领着一个孩子独立艰难地存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我地心就很痛很痛。
我得承认,太残酷的逃亡生活,无数次生死存亡的经历,已经使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很认真地想过周易了。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的内心无比的歉疚,几乎路过每一个和周易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我地心都会有点儿隐痛。www.hetushu.com.com这一刻,她在我心中复活了。
门打开了一条缝,一线灯光射了出来。安全插销后,一张陌生的脸向我奇怪的张望。也是一个和周易一般年轻可爱的女子。头发是染成淡红的。
当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走进了小巷时,不禁有些苦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完全失去了一贯的沉稳。那份用血泪累积的冷静完全丧失了。居然习惯性地走回了曾经和周易充满了感情的那幢合租屋的二层小楼下。
小楼依然没变,只是更加残旧了。在这日渐繁华的E市,越发显得异类,也许用不了几天,就该拆迁了吧。
心中忐忑不安,如果一会见到她,我该怎么说。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在一年之内去看她的,然而即便是这简单的誓言,我都没有做到。这近两年来,我经历地这种种匪夷所思的事如果说给她听,她会信吗?
青云路二百四十号。是这吗?一年没见,沿街的新建筑已经盖起来了。把那熟悉的路口完全改变了模样。
Joey?这一瞬间,我的心一下抽紧了。那短暂的幸福岁月,伤感的离别,一切的一切一下从我的脑海中影闪而过。一个你曾经朝思暮想,却消失在人海中,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爱人,却忽然是离得我如此之近。我真的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刻我的感受。
女子一笑,放水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道:“你喝水!我叫张芷云,叫我小张就好。”然后坐在我旁边,很好奇地看着我,轻笑道:“你都能找到这来,还不知道她在哪吗?”
我的心猛然一怔,一下重新疾转过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她。这种感觉,比让我忽然面对数个杀手的包围还要震惊。
对不起,小易,我来晚了。一想到这,我的心中就一阵阵无比的歉疚和难过。
我感觉到自己的眼角要湿了,再在这儿呆下去,我会崩溃的。我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是木然地站起身来,霍然转过身去,连道别都忘记了,身子歪斜了一下,勉强扶住了墙,摸索着向门口走去。慌乱地道:“对不起,我走了!”
车子终于进入了熟悉的E市,灯光阑珊,繁华街道两边的夜店一如从前,这是一个周末地夜晚,时间还不算很晚,行人很多。车每到一处,看到每一幕熟悉的场景,都会激起我对这座城市的点点回忆。在我停留时间最久的三座城市中,也许留给我最多记忆的,便是这了吧和图书,因为这儿,曾经有我第一次付出的爱!
张芷云啊了一声,急道:“你没什么吧。烫着没有?”
我无力地放下杯子,以一种抽搐般的面容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她,她结婚了吗?”张芷云似乎见我脸色惨白的可怕,不忍再说,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向我,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心知他说的是实话。但我仍然拒绝道:“我再等一下好了。”公墓管理员无奈道:“随便你了。”说着嘿嘿一笑,走了开去。还不停地回头看我,也许在想我可能是一个神经病吧。
“大娘,来两个!”
这一瞬间,我有种心死的感觉。终于无力地趴在树干上,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我的嘴里是咸的,鼻孔已经被浓浓的鼻涕所阻塞。
站在曾经的租屋门口,我的心竟然开始狂跳,周易会在里面吗?
我一拳拳狠狠地击在院落中那株大树的树干上。有种撕心的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人生会是这样的!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车停在了路旁。慢慢走下车来,心中一阵温暖,路口那卖葱花大饼的小车摊居然还在的。
我点点头,谢过了他的好意,坚持道:“我再等一下吧。”公墓管理员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宛若看到一个怪人,道:“这个地方阴气重,呆久了不好。我们是没办法,同志你还是回去吧。”
一种奇异地情绪支配着我,我缓步向楼上走去,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在这条楼梯上,我曾经背着她上上下下。那时候的天,似乎是如此的蓝。
那个助手哦了一声,才道:“谁知道她的,你知道啦,她从来都大大咧咧的。”邱绍官嗯了一声,道:“说的也是,不过今天这种特殊日子,她应该不会忘记的才对,我都没想起来,还是她提醒我的。现在我们都要走了,她居然还没到。”
张芷云忽然轻吁了一口气,嗯了一声,道:“是呀,这也是她介绍我来租住的。”然后以一种很安慰的口气对我道:“我听她说起过你地,只是……只是你现在还来找她,何苦呢!”我心中一阵默然,低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不过我真地希望你能告诉我她在哪?还有,她生活得好吗?”
我一下瘫坐在草地上,呆坐了几秒。才忽然想起应该马上开车去追。然而才刚刚站起,准备跑去停车场。却忽然想到,如果他们说得不错,周易答应这要来这的话,我这一去,不是又会和和*图*书她擦肩而过。
何况,她还要照顾孩子的。我叹了口气,终于决定离开。就在我迈步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完全僵硬了,甚至连走一步都像要跌倒似的,思想和腿完全是不连贯的。在零度以下站立了六七个小时是什么感觉,也许只有守雪山的战士和我,才有体会吧。
然而我还是失望了,天已经全黑了,她还是没有来。除了公墓管理员和火化场宿舍那暗淡的星火,整座白水山完全笼罩于一片漆黑之中。我如一具僵尸般木立着。终于失望。她今天,是不会来了。别说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即便真是一个神经不正常地人,也不可能这么晚还来这种地方的吧。
脚步声响,有一个女子声音从门内传出,问道:“谁呀?”
奶粉?小孩?我地孩子?
我地头一下蒙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霍然转过身去,看向邱绍官和他的助手。两人注意到我这个极大的反应,不由有些奇怪地看向我。
“唉哟,不好意思,我这已经收摊了!”大娘手在围裙上搓着道。我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是想吃,只是忽然想起在曾经这儿所发生过的故事罢了。
妈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你要找周易吧。”女子一脸狡黠地看着我笑道。
这一天的等候。比几个世纪还要慢长,甚至比我一场殊死搏斗还要疲惫。但我想,如果能等到周易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我以一种不好意思的打扰眼神向他们微微一点头,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我的唇角,掠起一丝微笑。然而我的眼角,却真的湿了。
只有我最清楚不过,周易承诺了别人的话,是绝对会做到的!她确实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但从来不会戏弄别人,对朋友非常重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有这么多地异性朋友,甚至忘年之交。
张芷云淡淡一笑,道:“挺好地吧。她老公对她很不错的!姐妹们都很羡慕她。她孩子也长得很可爱的。比她还漂亮。”
“阿龙,你好吗?”
“同志,你没什么事吧?”一个公墓管理员在很多次路过我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我等朋友。”这个公墓管理员是四十多岁的汉子,望着我摇了摇头,道:“时间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这地方呀!我看你别等了。”
我几乎是以踉跄的步伐冲下了楼,楼道被我踩的吱响。我走的是如此之快,因为,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已经滚落的泪。
“你怎么知道我?”我怔了hetushu.com•com半天,才忍不住问道。那女子嫣然一笑,再度看了看我。拨开了安全插销。笑道:“还真的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寒风中不吃不休地站立这么久,我甚至没感觉到饥饿。
我的手还完全发木着。甚至连方向盘都有点儿掌控不住。搓了半天手,我才缓过劲来。只敢把车速放到最慢,一路打着摆子慢慢开车回E市。
小易小易,你好吗?
我几乎是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几度把手放在门上又放下,才终于费力地敲响了。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感,甚至有些儿惧怕。这种感觉,我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命运,总是要和我这样的做对!然而无论我再如何面对,再勇敢,再玩命,但我真的斗不过老天。
我甚至忘记了去掩饰,只是呆了半天,才忽然抬起滚烫的茶水来,直接灌入嘴中。用这个慌张的姿势来勉强掩饰我的心痛。热火灼烫着我的肠胃,我的心却是麻木的,甚至比下午的那种长久的冰冷等候还麻木。痛到至深的麻木。
“你如果一年后还不来看我!我就让你戴绿帽!”周易说这句话时,那顽皮可爱的笑容如真一般闪现在我的眼前。我心底呼的起了一口冷气,周易是向来说到做到的,她如果……我有些晕眩,不敢再想像下去。
那女子哦了一声,一脸好奇了上下打量着我,就在我向她说了声Sorry,正要转身欲走的时候,她竟然忽然迟疑道:“你是阿龙?”
我摇了摇头,道:“我有很久没见她了,你知道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既然知道我,应该是她的朋友吧。”
邱绍官道:“可不就是。我劝过她多少次了,钱是赚不完的,要她少这么累自己,咱们这么多朋友,她要真有困难,还能坐视不理不成。”助手道:“是呀,可是她太倔强了。把Baby当成宝,离开一刻都舍不得,连请保姆都还是我们逼她请的,要不然她还真是每天都抱着孩子去工作,这算什么事。”
忽然有人环住了我的腰,一个女子哭泣道。我闻见了她的体香,那是我无比熟悉的啊!
天空阴沉,白水湖上笼罩着一片茫茫的薄雾,山水淡然一色,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一直木立在公墓门口,呆呆地看着人来人往,这并不是清明,来公墓的人总是少的,来祭奠安幼青地那些人都慢慢地散去,整坐白水山一下仿佛只有我存在一般寂静。
嘿!我地心一下落空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自然不是周和-图-书易的。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失望地道:“对不起,打扰了。”
“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我歉意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以前的朋友,住在这地。”
我摸出支香烟点上,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慢慢回身走去。回过身,我的背后也再没有出现周易的身影,街上行人如织,夜店中传来蔡琴那怀旧感伤的磁性歌声,一切熟悉如昔,然而于这,这是一个寂寞的季节。
我的脚已经感觉到酸麻,然而我仍坚持着,她一定会来地,我坚持的认为。
嘶!我的车一下停在了路边,不经不觉,我忽然发觉,乱穿行于E市地我,居然已经把车开到了那条熟悉的青云路来。
我的心一下静了下来。我知道,周易一定会来的。
“官哥!等一等!”我一下向邱绍官和他的助手冲去,然而邱绍官他们已经快下到了山脚,任我的声音回声在山谷间回荡,墓前的所有安幼青影迷都怔然地看向我,他俩也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远远的上了一辆车,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也许是我脸上的失望倦容,大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伙子,我感觉我们以前见过。你常来吃吧,不过我真收摊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然而我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在我数不清多少次看时间后,天终于黑了,我这一等,竟然已经等了六个小时。
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我头脑中完全想不到别的,只是不停地闪现着这句话。难道她忽然失去联系,就是因为有了孩子?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她何必要躲着我呢?
我有孩子了?我地头脑一下僵住了,甚至他们后来说了什么,都根本没听清,甚至当我稍为冷静一点。准备不顾一发转过头去唐突询问时,才忽然发觉他们早已经走得很远。
我的心猛然又是一跳。急忙点头道:“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这女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奇怪地笑了笑,然后打开了门,道:“进来吧。”
山谷中飘过浮云,白水山开始起雾了。空气中充满了潮湿,我却浑然未觉,一直伫立在白水山公墓的入口,缓缓等待着。
这一秒钟,我的世界凝固了!甚至心都在不停地抽痛。这种痛楚,我想比万刀插身,还强烈吧。
邱绍官的眼神是茫然的,他,确实已经完全认不出我了。虽然我曾经在他的特技组做过很久,但时间的洗礼,加上我相貌上的改变,已经让他再也不可能将眼前这个长发的时尚青年和曾经的一个特技演员联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