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级生林桁

“记得。”衡月道。
衡月能亲自带林桁来见她,显然不是想让他像某些富家子弟一样混日子,两人聊了二十多分钟,临走的时候,谢老师从办公桌后码得整齐的试卷堆里抽出一套卷子给林桁:“你回去做一下,每科定时,像正规考试那样,做完拍下来发给我,我让各科老师给你改出来,咱先摸个底。”
衡月点头,向电话那头转述了一遍:“他说是定时完成,没抄。”
夜里,林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四个小时内写完两张卷子,后果便是大脑活跃非常,林桁此时满脑子都是白天秦崖和衡月聊天时提起的那位“顾总”。
除了衡月,他在别人面前向来沉着少语,因此只礼貌地叫了声“校长好”,就没说话了。
假期还没结束,如今学生也还没返校,只有老师提前到校备课开会,学校十分安静。
她怕衡月误会她的意思,紧接着又解释了一句,“因为林桁的测试成绩实在出乎各科老师们的意料,想知道他是不是独自按时完成的,如果是,这分数进一班就完全没问题!”
衡监护人彻底安下心,放林桁去厨房做饭去了。
荧屏光投射在他身上,乌黑的眼瞳里反射出一层薄碎明亮的光。
他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衡月”两个字。
手机里谢云道:“是这样,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之前我给了林桁一套摸底测的卷子?”
衡月唤了声“林桁”,问得毫不含蓄:“谢老师给你那套卷子你怎么做的?定时了吗?有没有抄答案?”
衡月虽然早知道这一点,但听他这般平淡地叙述出经历过的苦楚,还是觉得难能可贵。
和“长辈”一起看电视偶遇亲热戏这种窘迫场面少年虽是第一次经历,但也知道这种情况越显得在意气氛越是尴尬,于是林桁只好强迫自己盯着电影里的主角二人不挪眼。
虽然住在一起好些天,但林桁此时突然发现,他对衡月几乎是一无所知。
而秦崖口中那个叫“顾总”的人,好像和她关系很好……
屏幕里,电影仿佛重新开场,画面徐徐亮起,炙热日光烘烤着一望无际的干涸沙漠,一辆漆面斑驳的暗红色越野车停在黄沙之上,虽是远景,也看得出车子正在小幅度地不停震晃。
莫说林桁长得的确标致,就算他样貌平平,满脸青春痘,秦崖也能真情实意地把他夸作人中龙凤,同辈翘楚,仿佛已经看见林桁的双脚踩进名校的大门。
衡月沉默片刻,神色如常地回道:“原是这样,我是跟他提起过,这几日忙,我给忘了。”
林桁自律得完全不需要衡月提醒,吃完饭,他就拿出卷子安静地坐在那儿开始写。衡月担心自己吵到他,抱起桌子上的电脑悄声进了房间。
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和少年的局促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林桁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给出反应:“嗯?嗯……好。”
衡月对这样的场面话见怪不怪,但林桁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吹捧,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这话是纯粹的吹嘘之语。
林桁爷爷生病离世那段时间,林桁不得已中途退学在家照顾老人,根本无暇学习。如今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为了参加今年的高考,衡月接林桁到家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复习之前生疏的知识点。
林桁下车前衡月想起什么,叫住了他:“把手机给我一下。”
林桁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年轻,也太过累赘,他在衡月眼里恐怕就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她耗费无数精力去照顾。
“林桁。”衡月按下车www.hetushu•com•com窗,忽然唤了他一声。
他一口气做了两张卷子,写完已经是十二点,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林桁左右抻了抻脖颈,骨骼“咔、咔”两声响,他想起什么,扭头往身后一看,才发现沙发上空荡荡,衡月已经不在客厅。
林桁不明所以地在她身旁坐下,他看见衡月搭在膝上的右手,突然想起什么,不自觉伸手捂了下耳朵,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衡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学校的事以前是她母亲在负责,母亲离世后,股份才刚刚落到她手上。
林桁最终并没有点进去,他思绪恍惚地退出浏览器,放下了手机。
几分钟后,谢云终于讲完。衡月拿起手机对谢老师道过谢,若无其事地挂断了电话。
林桁并不知道是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见衡月忽然关心起他的学习,一时愣了片刻。
她声音不大,混在学生吵闹的谈笑声中听不太真切,但不知怎的林桁听得清清楚楚。
“七点半。”林桁答道,但他立刻又摇了下头,说,“不用,天太热了,我自己能回来。”
她这样说,似乎是已经联系好了林桁即将转入的学校。
此刻衡月突然通知他去学校,林桁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实实在在地愣了片刻,连手里的笔都忘了放下。
秦校长收回手,视线落在衡月身后半步的林桁身上,眯着眼就是一通胡吹:“这位就是您弟弟吧,衡总年轻有为,您弟弟也是少年英姿,不可多得呀!”
活脱脱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在学校里一帮富家少爷中,倒是少见地端正谦逊。
他们穿过空旷宽大的操场,走近教学楼,衡月突然问:“秦校长,我今天第一次来,您怎么知道林桁是我弟弟?我之前联系也只说要给一个孩子办高中转学,电话里并没有提及是谁。”
他回过头,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而后把桌面收拾了一下,轻声洗漱去了。
林桁解开安全带,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机没设密码,界面干干净净,除了系统自带的软件,什么也没下载。
离五一小长假结束还剩几天时间,这日午后,衡月在家办完公,合上电脑,看了眼窗外萎靡不振的日光,扭头叫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林桁一声。
林桁接过卷子,又和谢老师加了联系方式。
对着衡月这样的股东,秦崖嘴里的漂亮话从来是一筐一筐往外倒。
他本应背着书包走进校园,和同样年轻、充满活力的同学待在一起,走向未知而广阔的人生,而不是像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扎根黄土中,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死后埋葬的地方。
她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没能力跳级,更别说在此期间还要照顾年迈病弱的长辈。
衡月看了眼一旁端正坐在沙发上的林桁,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进沙发转角:“没事,你请说。”
一班是北阳高三成绩最好的班,也是谢老师带的班,每年高考市前十要占小半名额,进去可以说已经半只脚踩进了清北。
他生得高,站着腿都高过了车窗底部。
她跪坐在沙发上,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听筒,微抬起头看向他。
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衡月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对上衡月的视线,抿着唇,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像是觉得不够,而后又回了个“好”。
衡月也给林桁设了个备注,她偏头看了眼校门口乌泱泱往里涌的学生,问:“你们下午几点放学,我来接你。”
他不知道她的工作,甚至连她今年多少岁都不清楚。
等他和-图-书们聊完,两人告别秦校长,又道过谢,衡月就带林桁离开了。
毕竟就他所知,在北州读书并不是一笔小费用。
秦校长叫秦崖,五十来岁,戴着副金边眼镜,一副和蔼的模样,看着和公园遛弯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实则高瞻远瞩,能力非常。
林桁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把几张摸底卷刷完,发给了谢老师。入学前一日的午后难得闲暇,林桁温习得差不多了,衡月和他窝在沙发里看近期上线的一部国外电影。
谢老师接着又了解了一下林桁的基本学习情况,譬如他之前用的哪版教材,选的哪几个科目,学习进度到哪儿了,强势和薄弱科目等等。
一股羞愧之情似蛛网一般紧紧缠上心间,林桁拢紧眉心,无比唾弃自己的不耻。
虽然电影声音不算大,谢老师好像也并没有发现,但林桁却有种羞耻感。
摸不透底的转校生忽然变成了重点尖子生,没有哪个班主任会不高兴,也难怪谢老师会为此事专门联系衡月。
衡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那也就是才十七岁……
但农村孩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林桁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是想上学,哪怕只有一个多月。
衡月给他下了个微信,又帮他注册了个号,然后给自己发了条好友申请。
衡月摇头道:“没事。”
电影的音量忽然降低,衡月抬头看去,见林桁拿着遥控器,压低声音询问她:“要先暂停吗?”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林桁跟不上学习进度,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毕竟北州市的高考难度相比其他省份是出了名的简单。
林桁不知道衡月想的是这些,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十五岁上的高三,现在已经快两年没去学校了。”
“林桁,你下午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去趟学校。”
衡月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能跳就跳。
衡月也不强求:“看你。”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在思考以后吃饭的问题。
学校离家不远,两三公里的距离,回到家还不到五点,衡月叫住自觉往厨房去的林桁,拍了拍手边的沙发:“坐。”
林桁不知道衡月联系的学校如何,也没问之后衡月是需要他住校还是走读,对他来说,能上学就行,并不贪图更多。
好好一款智能手机被他用得像是两百块的老年机,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四人坐下来,谢老师问衡月:“林桁现在是打算直接转入高三是吗?”
吃完饭,衡月要去公司,开车送林桁去的学校,她没进校,只送到了门口。
校长知晓后,神色顿时松快了几分,眼角挤出两道皱纹,请退众人,一个人领着衡月和林桁往高中的年级主任办公室走去。
林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校内先进的设施,自觉地在对衡月的欠款里加上了一笔巨款。
马上十八……
这部科幻片在网上大受好评,电影基调粗犷狂野,就连感情戏也是这样,短短一分钟不到的画面,气氛张力满到极限,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衡月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蜷了又松,对谢老师说:“不用,和其他同学一样就好。”
衡月名下的资产涉猎各行各业,虽然许多她只作投资并不管理,但股东的身份无疑给予了她极大的便利。
此刻也一样,只是房间内昏暗,看不出少年白皙的耳郭边那抹不显眼的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喂,您好,是衡小姐吗?我是谢云,林桁的班主任,之前在学校见过面,您还记得吗?”
林桁m.hetushu.com.com对电子设备没太大兴趣,一天看手机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他知道微信这个软件,但显然还不太会用,接过手机道了声“嗯”。
然而林桁却是睁大了眼,有些震惊地看着电影里的两人。
林桁即将就读的学校是北州出名的私立学校——北阳高中,里面的学生非权即贵,要么就是凭成绩考进来的顶尖学子。衡月在该校持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算是大股东了。
“哎呀,衡总,好久不见了。”领头的校长看见衡月,微笑着快步迎来,朝她伸出了手。
一旁的林桁敏锐地察觉到了衡月的异样,他眉心动了动,很浅地撩了下眼皮,看向衡月明艳的侧脸,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这所学校创办不过二十年,却一举超过北州市各所名校,成了远近闻名的顶尖校府,靠的就是雄厚的师资力量。
不过……林桁的班主任?衡月记得上次去的时候谢老师还只说是高三的年级主任,并没有应允要带林桁进她的班。
“自己定时做的,没抄答案。”他乖乖地回答道。
手机已经熄屏,林桁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看向衡月,却见衡月面色自然地看着电影里的两人,仿佛并不在意。
秦校长感叹道:“您和顾总相识十多年了吧,真是难得,他还特地托我转告您,说孩子学习的事您不必太操心,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这陌生不明的情绪里,林桁皱着眉,缓缓陷入了沉睡。
不等她想明白,谢老师又接着道:“不好意思在周末打扰您,打电话主要是想和您说一下林桁的事。”
“没有。”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明明已经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但他平日表现得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脸皮仍旧薄如宣纸,只要衡月靠近些就开始烧。
第二天入学日,林桁还是爬起来给自己和衡月做了早餐,两人住一起没多久,衡月却已经习惯每日都能吃上家常饭的日子。她喝着小米粥看收拾书包的少年,林桁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来:“怎么了?”
跳出的搜索结果不多,最新几个月的消息几乎都与衡月母亲去世有关。
衡月点头示意,伸手同他虚握了一下:“秦校长。”
他下了车,背着书包顺着人群往校门口走,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上,衬得少年像是颗昂扬生长的白杨。
这条资讯的发布时间在四年前,林桁刚接触网络不久,并不知道早些年的娱记为夺眼球能写出怎样荒谬的新闻,长指悬停在标题上,他看着“未婚妻”三个字,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少年站定,见衡月好像有话要和他说,又大步走回来,弯腰看向车内的她:“怎么了吗?”
林桁对此并不知情,他愣愣抬起头,些许讶异地望着衡月。
她接通电话:“你好。”
衡月握着手机,听着耳机里谢老师絮叨念着林桁的事,并没有注意到电影的画面。
衡月之前没问过林桁,也不太确定,她想起林桁中途退学的事,问他:“你高中的课程上完了吗?”
“嗯嗯,好,好。”秦崖笑眯眯地回他。
师资力量能在短时间内累积如此之快,纯粹是用钱实打实砸出来的,当然,钱自然是从衡月这些大股东口袋里掏。
她想起林桁说高三退学的事,疑惑道:“你之前既然有段时间没去学校,也就是十六岁的时候就读到高三了,你们那边读书都读得早吗?”
电影情节正至高潮,忽然桌上手机振响,是衡月的手机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电视屏幕尺寸大,窗https://www.hetushu.com•com帘垂落,房间光线昏暗,观影体验犹如置身私人影院。
衡月摇了下头。
衡月今日只是来带林桁见一见他的班主任,没打算搞得像领导视察一般隆重。
对学生他是个尽职尽责的校长,对股东他立马摇身一变,又成了精明的商人。
一只白皙纤细的胳膊从车窗伸了出来,衡月摸了下他的脑袋,把他不太长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纤细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耳郭,那处一下就红了一片。
衡月十分诧异:“南河的小初高学年不是十二年吗?”
这套试卷是学校的老师五·一假前给高三的学生出的试题,网上并没有答案,谢老师心里已经大概有个谱,但还是觉得打个电话求证一下为好。
秦崖疑惑地“哦”了一声,惊讶道:“顾总没跟您说吗?您联系教务处之后,好像是第二天吧,顾总就打电话嘱咐我,说您弟弟要办转学,托我好好照顾。”
林桁脑子里乱作一片,他忐忑地僵坐了三四分钟,强迫自己听着谢老师的入学叮嘱,后半情节什么也没看进去。
林桁点头:“嗯,课程都学完了,高三读了一个多月。”
高三已经不要求穿板正的校服,林桁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脚上套了双运动鞋,整个人干净又挺拔。
她看着林桁嘴角扬起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也忍不住勾了下唇,心道:原来还会笑……
他想退出浏览器,眼角却瞥见一条标红的大字:顾氏继承人顾行舟取消与未婚妻衡氏千金衡月的订婚,转而与黎氏联姻竟是因爱生恨……
少年神色紧绷,侧脸线条明晰,透着股冷厉感,偏偏耳根处却红得扎眼。
几人来到办公室,见过高三的年级主任,校长互相介绍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林桁的身上。高三的年级主任也是尖子一班的班主任,姓谢,校长还没问过林桁的学习怎么样,就把人领到他这来,别的不说,至少面子上是做足了。
衡月看着此刻的他,忽然想起在安宁村时他泥土沾面的模样,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成就感,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她停稳车从车库出来,看见教学楼下乌压压的大片人影,不太放心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林桁,见他神色如常并未露怯,才走上前去。
他像是知道衡月接下来要问什么,抿了下唇:“读书费钱,爷爷奶奶看病需要用钱,所以尽量能跳就跳,能省些开销。”
少年宽大的手掌搭在膝上,紧张地握紧又松开,思绪飘忽,电影压根儿没过脑子,好在没多久,电影里的画面便暗了下去。
林桁不自在地快速眨了眨眼睛,谢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几缕通话的“丝丝”电流声传入耳中,衡月开了静音,并不担心电影声音会传到那边去,但林桁并不知道。
衡月难得从他嘴里听见两个字的回复,她挑了下眉尾,拿起手机拨通了学校联系人的电话。
他表情难得变化,衡月察觉出些异样,顺着林桁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
他日日坐在衡月眼皮子底下,头也不抬地看书刷题,衡月却半句没过问他的学习情况,好像对此并不关心。
衡氏家族、离世等关键字充满了他的视野,他往下划了划搜索结果,快速扫过几条虚假到离谱的新闻,突然间,林桁动作猛地一顿,停下了滑动的手指。
因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所做所为和窥探衡月隐私没有任何分别。
炙热的霞光射入两人之间,洒落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视角缓慢拉近,主角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看向对方,四目相对,背景音乐https://www•hetushu•com.com忽然变得轻柔,画面定住,毫无征兆的,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电影里,主角二人历经艰险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庆幸冲击着两人的心灵,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望向远方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金色朝阳。
衡月难得多问一句,她担心林桁为了减省一年多的学费谎报学习进度,以他怕麻烦自己的态度,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林桁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算了下时间,强行把年龄往上拔了拔:“马上十八了。”
四下寂静的深夜,林桁靠在床头,后颈处的皮肤下没由来地疼起来,仿佛有细针在里面一阵又一阵地戳刺。与之间相连的血管和筋脉牵引着胸膛下缓慢跳动的心脏,一并隐隐作痛。
林桁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无比清醒地躺了半个小时后,从床头拿起了手机。
不满十八岁的少年,订婚这种事在他这个年纪看来,遥远得像是下半辈子才会发生的事,但对衡月来说却不是。
国外电影一贯的热情作风。
手机界面跳出申请消息,她通过后把手机递给他:“好了,如果有什么事给我发微信,重要的事打电话。”
他说完,衡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林桁学习的时候衡月很少打扰他,也不像其他父母一样老爱在孩子身旁乱晃。她并不知道林桁是怎么完成的测试,对电话那头道:“稍等,我问问他。”
他二十年前劳心劳苦办了这所学校,当初也是他说动了衡月的母亲投资。
她又一点点把他头发理顺,收回手:“好了,去吧。”
谢老师还在说着林桁的事,想来是受了秦崖的意,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律讲得十分详细,衡月听了几句,觉得转述麻烦,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拍了下林桁,让他自己听着。
秦崖的话匣子打开,东扯西扯说个不停,衡月微垂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
听筒里传来鼠标点击的“蹭、蹭”声,谢老师提及此处,情绪有些高昂,语速都变快了:“各科老师已经把试卷改出来了,成绩很不错!因为林桁是在家做的,所以想问您一下这卷子是不是林桁自己独立完成的?”
衡月没在意他有些奇怪的动作,想了想,问道:“林桁,我记得你今年十七了是吗?”
“好、好,那就好!”谢老师语气听起来十分欣喜。
谢老师正打算问林桁为什么高三退学,余光突然瞥见秦校长对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该打探的隐私,于是又把话憋了回去。
衡月的微信ID是“NY”,林桁看着备注那一栏,不太熟练地敲着键盘,在NY两个字后面又输入了两个字:姐姐。
画面拉近,镜头由半升的车窗照入车内,画面昏暗,却遮不住声音。
“是十二年。”林桁解释道,“只是我跳了两级,小学跳了一级,初中又跳了一级。”
学校这边临时接到她要来学校的消息,以为她是前来视察,书记、校长等纷纷出动,七八人候在车库门口迎她。
林桁身上有一股由内而生的坚毅之气,支撑着他历经苦难,愈挫愈韧。
林桁不知道她怎么打算,但他寄人篱下,如今吃穿不愁已经是侥幸,不敢奢求更多,所以也没主动提及上学的事。
衡月叫他回来好像就只是一时兴起为了揉他一把,像揉小狗脑袋似的。
林桁来北州的这些时日,衡月并没有向他介绍过任何她的亲属或者朋友,她只把她自己、家政阿姨以及她助理和司机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衡月一直没出声,就看着林桁和谢老师聊,只在有些林桁拿不准的事上出声。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