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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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能谅的顽皮劲儿又探出头来:“不一定噢,你就没想过那碎瓷片是我故意丢在跑道上的,只是为了接近你?”
“那你爱听音乐这个好习惯应该没有丢掉吧?”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可你这20块也给得太多了,以前不都五块十块的吗?”
郑能谅和孟楚怜不禁目瞪口呆,却听得人行道上呼声四起。“赶街的来了,快撤!”“拿来拿来,不卖了!”“闪开,闪开,没刹车!”“哎哟,不长眼啊,压着老子脚了!”“哎,你钱还没找我呢!你站住,站住!我去你的!”
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蹲在围墙边,低头不语,身旁泥地里插着一根竹棍,面前摆着一个破盆,压着一张写满字的脏油布,上面讲的是一个足球天才因为在一场地震中奋不顾身保卫国家财产不幸摔断了腿的感人故事。这个场景顿时让郑能谅回想起高中那次晚自习,正要转头和孟楚怜怀旧一番,却见她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放进了破盆,更让他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瞧你的右手掌根,都被鼠标磨出老茧了,成天泡网吧的能动的只有这手了吧?还有你的眼镜,度数也比以前深多了,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脑造成的,都静得不能再静了。”
孟楚怜还是美得那么恬淡自然,笑意更浓,梨涡愈深,令郑能谅的思绪一下子飘回那个遥远夏日的运动会,人面桃花依旧在,只是换了种心态。他注意到她又留起了两人初见时的那款齐肩短发,和他在庄璧楼下看见的未来模样不同,不过那是猴年马月的事,现在还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她正盯着他手上的白手套看,便举起来晃了晃,笑着解释道:“最高规格的礼遇,一般人来都不戴。”
“好啊!”孟楚怜爽快地答应了。
郑能谅指了指C D机,继续开玩笑:“当年我发过誓,它不出续集和图书,我就不洗澡。”
郑能谅为她的奇思妙想感到惊奇,一转念又想起片中两人的关系,不免有些尴尬:“你这想象力都可以去当编剧了。”说着,他抬手往西一指,岔开了话题:“喏,这边过去一站路就是西都电视台,经常有导演和明星出没,咱们逛过去看看,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就真的打入娱乐圈了。”
孟楚怜没有多问,笑了笑,缩回手,缓缓转动音量旋钮:“怎么样,会不会太响?”
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似沙尘暴一般沿路袭来,摔断了腿的“足球天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破盆里的20元钱,从地上一跃而起,又顺手夺过郑能谅手里的40元,像一只汤普森瞪羚,欢脱地消失在夜幕中。
她的回答却很耐人寻味:“其实我们在施舍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满足他的需求,而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施舍的愿望。”
这场旅行很圆满,完成了孟楚怜的一个心愿,对郑能谅而言更是一种释放。回到西都大学的那个夜晚,郑能谅请孟楚怜在向阳小居吃了顿大餐,然后一起沿着西大路边散步边欣赏西都的夜景。新修的路灯格外明亮,刺眼的灯光经过错落有致的梧桐树叶层层过滤,洒在地上,漾开一个个不规则的淡黄色光圈。
他怔了怔,又提醒道:“可他只是在演戏。”
她调皮地耸耸肩:“这不还得考虑通货膨胀的因素嘛,那时候的5块能顶现在20块吧。”
“我自己来。”郑能谅一抬手捏住了耳机,动作快得不免令人起疑。
郑能谅轻轻翘起嘴角:“当然,如此充满文艺气息的大胆之作,正适合我这种闷骚男。”
“嗯,凯丝·布鲁姆的《来这里》,”孟楚怜有些意外,“原来你也看过《爱在黎明破晓时》。”
“那固执呢?”
奇怪的是,他没有晕,孟楚怜却扑通一声倒下了。
一直低着头的“和_图_书足球天才”心想赊账怎么行,忙从身后摸出一台无线POS机:“刷卡也行的。”
“那也是因为你见义勇为在先嘛,说来有趣,要不是送你去医务室的时候失手伤了你,我也不会去登门赔礼,也就不会认识你,运动会上几千人,一块碎瓷片却把我俩连在一起,也算是有缘吧。”
“是吗?”她若有所思,“初中就见你有这习惯呢,那时大家都说你有洁癖。”
原来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释然一笑,从裤袋里掏出钱包,脱下手套,点了两张纸币,悻悻道:“我的天,五倍,看来这次我也要按比例付爱心了,唉,现金只有40块了,要不先欠60块,下次再补?”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也是从一片树荫下走过,也有这样星星点点的阳光洒下来。”孟楚怜用脚尖轻轻点过那些光圈,像在跳皮筋。
“哈哈……韩剧看多了吧!”孟楚怜被他逗笑,不禁也脑洞大开起来,“咦,你看我俩这么边走边扯,是不是跟他俩那一夜挺像的?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俩的灵魂通过多重世界的辗转投射,附在我俩身上,然后在这西都的街头重逢了?”
郑能谅帮她接过行李箱,自嘲道:“为了贵客的安全,必须掩人耳目,所以特地化了个妆。”
“别碰!”孟楚怜的声音慢了一步,他的手已摸到了她的伤口。郑能谅也发现自己没戴手套,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要晕了!
“呼,有惊无险,这乞丐的腿脚还真算得上是个足球天才呢。”郑能谅一边感慨一边望向身旁惊魂未定的孟楚怜,只见她左耳后边有一道细细的血柱顺着脖子流了下来,顿时乱了方寸,“呀,你受伤了!”他边说边飞快地伸出手去替她止血,却忘了刚才掏钱给乞丐的时候脱了手套。
“你听听。”孟楚怜一边按下播放键,一边拿起一和*图*书只耳机往他耳朵里塞去。
孟楚怜坐的列车在一场沙尘暴后抵达西都,一出站见到灰头土脸的郑能谅,她不禁莞尔:“3年没见,成包青天了。”
郑能谅反应也很快,一边挠了挠耳后一边答道:“这儿,一紧张就瘙痒难耐,还有这儿,瘙得很。”说着,他又一本正经地挠了挠脖子。
郑能谅会心一笑:“歌也换新的了吗?”
两人有说有笑地拐过街角,眼前一派热闹景象,几十个小摊一溜排开,各种工艺品、风味小吃、盗版光碟,应有尽有。走过这片风景,就到了西都电视台。门前围着一群十五六岁的女生,有的怀抱签名本,有的手握荧光棒,有的高举五颜六色的标语牌,一个个在寒风中东张西望、瑟瑟发抖。他俩走近一看,都没认出那明星是谁,只好一脸惭愧地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有了意外收获。
孟楚怜看了他一眼,巧妙地答道:“如果是故意的,那也说明你有心,有心自然有缘。”
他终于服了:“你还说我一点没变,你自己才是真的固执如初呢,就跟以前一样有爱心有智慧。”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背着行囊,一同走进大自然,看浮翠流丹的莺啼鸟啭,听空谷足音的疏影暗香,闻沁人心脾的朝晖霞光,像两朵蒲公英,自由自在,随遇而安。多年以前,郑能谅就幻想过和孟楚怜这般畅游的景象,也憧憬过各种可能的发展;星移斗转,如今的他看着身边的她,已不再有表白的热望,也不会迸发超越友谊的火花,却还抹不去对青涩年代的怀念和对自由人生的向往。他知道,她也一样。
她便笑答:“那就更应该给钱了,不能看霸王戏呀。”
“哟,”郑能谅跟着旋律轻轻点头,“杰西和塞琳娜在试碟间里听的那首歌。”
孟楚怜笑了:“人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改变的嘛,不https://m.hetushu.com.com过你好像没怎么变,还是不抽烟、不喝酒、爱吃、喜静不喜动,还是那么固执。”
“这可能性就多了,失忆、绝症、车祸……不小心遇上天打雷劈,穿越到古代去也说不定,再或者,男主回国一查家谱,发现自己和女主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孟楚怜叹了口气:“也是噢,他俩不是约好了6个月再见嘛,怎么一等这么多年也没点动静?”
郑能谅的回忆也被勾起:“那时的你喜欢听音乐,喜欢吃鸡蛋饼,还挺大方,帮我垫了钱还请我吃东西。”
街对面的夜市飘来烧烤的香味,拴住了郑能谅的脚:“那边有家烤鸡蛋饼做得很不错,要不要试试,怀旧一下?”
为了孟楚怜这趟西都之旅,郑能谅用自己3年来的积蓄在勿攸居给她订了个舒适的包间,为她设计了一套丰富多彩又轻松休闲的观光行程,既包含了西都附近许多著名景点,也充分考虑到季节、天气、环境、安全系数以及她的身体条件等因素,更重要的是,他还记得中学时在郝主任办公室偷看到的她的作文内容,记得她那一个个小小的梦想,其中一部分在此次旅途中便能圆了。
郑能谅的馋虫刚爬出来就被拍了回去,不禁半开玩笑地批评道:“这么好的优良传统给丢了,忘本呀。”
郑能谅没想到当年她还留意过他,一时不知如何自圆其说,正好望见天边一片灰蒙蒙,便有了说辞:“西都风沙大,没洁癖也养成了。我宿舍里还有没用过的新手套,你也来一副吧,刚来这里肯定不适应,保护一下。”
她也不客气:“彼此彼此,你当年不也一口气给了那乞丐25块嘛,爱心是我的五倍呢。”
孟楚怜摸摸肚子,撅起嘴直摇头:“刚吃了晚饭,再吃就过量了,吃烧烤对皮肤、肝脏都不好,何况我现在也没以前那么爱吃鸡蛋饼了。”
“这倒没有,还换了新装备呢。”孟和-图-书楚怜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台粉色的C D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10年前和10年后全然一副习性,这还不够固执吗?”
“哈,那是因为你很久没洗澡了吧。”孟楚怜笑道。
就在郑能谅拉着孟楚怜闪到墙边的一瞬间,几十辆三轮和手推车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洒了一地。忽然,一辆手推车被行道树下高高翘起的防护砖狠狠一绊,翻了个底朝天,满车的“秦砖汉瓦、唐彩宋瓷”夺路而出,有的碎在地上,有的飞入草丛,有的直扑围墙。郑能谅眼疾手快,扯开外套一弓身,将孟楚怜笼了进来。清脆凌乱的撞击碎裂之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嘈杂的叫骂声。郑能谅松开外套,探出脑袋,眼前掠过一群身穿蓝灰色制服手提伸缩棍的人,迅速消失在人行道的尽头。
“呃?”郑能谅有些惊讶,“不抽烟、不喝酒、爱吃这些不难看出来,可喜欢安静和固执,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西都待了这么些年,郑能谅已非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虽然依旧善良,却不再天真,深知路边这些乞丐的套路,不禁为孟楚怜的爱心感到不值。他委婉地劝道:“其实他并不需要什么施舍来满足需求,他的生活质量说不定比我们高多了。你看这盆里空空的,也就你会施舍他。”
郑能谅点点头:“嗯,是柳树林。”
“闷是够闷,骚在哪儿?”孟楚怜打量着他,戏谑道。
郑能谅担心的是盗格空间,过去的一年里,几乎没什么异性与他的生活轨迹产生交集,除了偶尔跟家里通个电话或和朋友看场电影,他的社交几乎一片空白。间接被“冷落”的小麻花此时一定怨气十足,他可不想在这个与故友相会的大好日子陷入盗格空间被它数落。
孟楚怜俏皮地笑了:“那时的你不抽烟也不喝酒,爱吃,喜欢安静,还挺固执,护士跟你讨药钱都不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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