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隐藏秘密的右手臂

爸爸松了口气:“好了,醒了就好了。”昔日叱咤风云、西装革履的地产大王憔悴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舒歌,她是那样娇贵的女孩子,一向很爱惜自己的美丽,怎么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心里肯定是伤痛无比吧?他禁不住怜惜地看着她,一时间几乎有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的冲动。
秋姐温言说:“小姐,不要紧,医生说可以完全康复的,只是,只是需要时间……”
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直南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忽然注意到了那长长的衣袖,难道……
浪费时间,她居然说和自己说话是浪费时间?!
“哐当”一声,门忽然开了。
嘉美吃了一惊,脚下踉跄了一下,手上的药碗差点落在地上。她定定神,低声问:“你说的,是真的?”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
冰淇淋店里,直南仍然沉默地站在那里。那双本是墨玉一般宁静清润的眸子已经黯然无色,他紧紧握着手指,指节被捏得发白。
那曾经是多么美丽的一只手,肤色晶莹剔透,手指雪白纤长,手背上有五个小小的圆窝儿。他那时爱极了她的手,总是轻轻地捧起那只手,深深地呼吸着那芬芳的香味,细细地吻着那纤纤的手,只痒得她咯咯直笑……
直南平日看见的她,骄傲而美丽得近乎炫目,这才是她希望留在直南心里的影子,永远是那么美丽,她不想让直南看见,看见她难看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想!
舒歌轻轻摇头:“秋姐,你不用安慰我了。”
直南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他捧着那只满是蔷薇藤蔓般疤痕的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心里一痛——
可是现在,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夜里,两个人一起走在沿江的路上,芳草清香之气和潮湿清凉的水气夹杂在一起扑面吹来,让人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嘉美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
舒歌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轻轻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可是,走到门口,忽然左胸那里痛得不行,她不由自主地回首,再看了他一眼。左胸,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她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好痛好痛。
听着那些指责,舒歌心里越发内疚不安,她闭上眼睛,愧恨地说:“对不起……”
她机械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却不知道,嘉美对舒歌的恨意,又加重了厚厚一层。
舒歌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地说:“是我,我误会直南跟你在一起,要跟他分手,直南就喝了很多酒,然后我回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喝得很醉了,一不小心弄倒了蜡烛,火,就烧起来了……”
舒歌大惊,使出全身力气,要把他推开。但是她的左手刚碰触到他的衣服,却又无力地垂下了。
嘉美想的可不是这个,“好了,你说完了,也该走了。”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他们真的恢复正常了吗?
她的整个右臂,都被包上了厚厚的绷带!难道!手臂出了什么事吗?
直南,你怎么样?
“不是的,嘉美!你不要多疑,我没有那个意思!”以前自己就是因为敏感多疑,还因为放不下来的骄傲,害得直南成了这个样子……她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舒歌忍着泪真心地忏悔,“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
一直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虽然仍有淡淡的哀愁萦绕……
直南唇角的笑容如同夜风般温柔:“舒歌,我想……”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他青草香的气息飘浮在身际,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就微微红了。
舒歌的背挺得笔直,她从来就是骄傲的原舒歌,绝对不能倒下:“我已经是这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只是想看我的笑话的话,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多说话浪费我的时间。”
忽然,她背后像是被谁用力推了一下,她被撞到墙壁上!
她松了口气,可能是风吧,刚刚好像看到窗户没有关好。
“我会搬家,换号码,但是有一个号码我不会换……你知道的,因为,我想知道一点直南的情况,可以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难道,教室里进了小偷?
她挣扎了几下仍然无法挣脱,大声叫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你……”
嘉美一怔,直南神色疲惫,一个人坐在舒歌刚刚坐过的m.hetushu.com.com位置,闭上了眼睛。侍者赶忙快手快脚地收拾着,恭敬地问:“先生,想要点什么吗?”
舒歌接通了手机。
他本来是那么温文内敛的一个人,可是目光里的波澜与怒火,再也掩饰不住。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静默无声。
还有,我自私地想让你记住永远美丽的我,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成了这个样子……我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尤其是你,直南……
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秋姐轻轻地说:“就在附近的703病房。”
她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又想起了雨中她说分手的那一幕,那时,她也是这么冷冰冰地说话,也是这么骄傲的态度,残忍地把他的心撕成片片……
老师微微一笑。
秋姐看到她直瞪瞪地望着自己的手臂,一语不发,赶紧用手轻轻地把她的头转了过去,“不要去看,小姐,”秋姐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听话,没事的。”
嘉美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立即激动地大声吼起来:“原来是你!你就是害直南成了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一面说着,她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舒歌,你为什么要这么误会直南,我和直南真的没什么的,他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还忍心伤害他,让他差点丧命?”
紧接着,她的肩膀被人用力按住了,整个人顿时动弹不得!
放下电话,她有些发怔。
“这便是报应吧。”直南玩味地看着她伤痛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痛快,“我早就知道,像你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原本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们,刚刚在这里吃饭,聊得很开心吧?
舒歌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脆弱,深吸一口气,恳求地望着嘉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嘉美一怔,回过身来,见是舒歌,脸上便是一沉,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说:“舒歌,你怎么过来了?”
“直南,是你吗?”她轻轻地说。她的声音轻细得如同一缕吹过竹梢的风。
秋姐赶紧按下她:“你要干什么?舒歌,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乱跑?医生说你要好好静养的。听话吧,好不好?”
“你的右手怎么啦?”直南突然问道。
曾经是皎白得如同玉一般的手臂,现在也赫然布满了蔷薇藤蔓般的疤痕!
她忽然怔住。曾经……
她喘息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现在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看得见对方闪闪发亮的眸子,还有那如神般俊美的轮廓。
直南忽然轻轻说:“舒歌,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叮咚”,电梯门开,她看了看手上的表,加快了脚步。
直南,不可以看见她这个样子,直南心中的她,应该是公主般的完美女孩,而不会是,不会是右手都有疤痕的残疾女孩!
直南的眸子越发阴沉下来。他就是最受不了舒歌对他的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就算她看他一眼,哪怕是责怪地看他一眼也好,她明明知道,自己最受不了她的眼神,只要,只要她说一句不这么冷冰冰的让他觉得遥不可及的话,他下一秒就会紧紧把她拥入怀里,告诉她这些天他是多么想她,这些天他受了多少煎熬……
直南,你忘了我吧。
舒歌怔了一怔,是啊,是该走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她无法欺骗自己,“我……我能不能再看一眼直南?好吗?看了这一眼,我就离开,保证再也不见他。”她恳求着。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两个人却都脸红心跳得厉害,过后舒歌一直躲在直南怀里,很久不敢抬起头来。
于是,比刚才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嘉美心疼地看着直南,他的目光呆滞。看这个俊朗如玉的少年仿佛在瞬间便憔悴了许多,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唇角勾起笑容,轻轻地对直南说:“直南,不要管那个人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她的笑容是如此娇憨如此纯真,让人无法读懂她笑容背后的内容。
曾经是那么美丽的手,可以写出一手纤秀的字,画出很好看的画,还可以给老爸捶背,给秋姐擦汗,还……还曾经紧紧握在直南的手心里,深深地感受来自他心灵深处的温暖……
那样美丽的手,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舒歌黯然点头:“我知道。”
对了,直南!直南和图书呢?
她反身关好门。
秋姐温和地说:“他很好,他是你用尽全力来保护的,他怎么会不好?”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嘉美丝缎一般柔滑的脸,愧疚地说:“对不起。”直南温和地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他再也忍不住狂奔起来,到了电梯门口,重重按下电梯按钮。
她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你就为了一点误会怀疑他,甚至要用分手来打击他?原舒歌,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这一天,舒歌来得有些晚。
“你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他冷冷地说,唇角是一抹残酷的笑容,“昔日骄傲无比的公主,右手和一个残废差不多呢!”
舒歌登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急切地用左手抓住秋姐的手,仰着头含泪问:“秋姐,直南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唇忽然被柔软覆盖。那带着青草香味的熟悉的触感,干净而清新的气息,却是如此绝望而无力。
嘉美又一次瞪大眼睛,什么,大小姐原舒歌居然也会当面认错,而且是向她?
本来每天她都会晚一些到的,但今天忘记时间了,好像晚了太多。她得加紧做完,然后赶回去,要不老爸和秋姐肯定担心死了。
直南见她仍是沉默不语,更加验证了心里的想法。他冷笑起来:“我倒是没有关系,我现在已经完全醒悟了,我再也不会受你控制了。像你这种女人,肆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我才不会稀罕呢!”
他于是带着悸动和幸福的神情,轻轻俯下身去……
万幸的是,一切好像完全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她再也没有碰到直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撸下她的长袖。
嘉美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她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过路的医生护士都投来奇怪的目光,不过她没有理会。她的心里,已经茫然,仿佛站在渺无人烟的旷野上,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前,正想伸手去推开,忽然察觉右手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禁不住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嘉美把门轻轻推开,舒歌慢慢走了进去。她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雪白病床上的那个少年身上。
直南摇摇头:“不,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没什么。”直南哑声说,打断了嘉美的回忆。
舒歌在心中低语着,可是她嘴唇颤抖着,仍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脸色苍白,头上绑着雪白的绷带,映得脸上更是没有血色,但是,他还是那么英俊,轮廓消瘦了一些,却依然天神般俊美。他的睫毛很长,给脸颊投上了一片鸽灰色的阴影。他蹙着眉毛,仿佛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疼痛。
直南,也许,我会很想很想你……
舒歌不由得心疼,禁不住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他的额头。
“好的……”舒歌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对,没关系的呢。
直南不说话,也不看她。嘉美的心里,便如刀割一般。她忍不住喃喃说:“直南,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我的影子吗?你难道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吗?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却为了别的女孩子在这里赌气。你让我怎么办……”她别开头,大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水,盈盈地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来,但她极力忍着,这样看上去却越发楚楚可怜了。
记忆的涟漪在渐渐扩大……
他看起来似乎还好,不再心猿意马地张望对面,也不再吹着萨克斯神游他方,除了沉默了许多,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蔷薇藤蔓一样蜿蜒的伤痕……
她走到教室门口,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她轻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马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额上马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这个姿势自舒歌走后就没有改变过。
嘉美点点头,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却已经绽开了笑容:“我相信你,直南。”
舒歌提心吊胆之下,忽然听闻了好消息,一瞬之间,几乎欢喜得要晕了过去。
听到直南没事,舒歌这才放松下来,感到手臂火烧火燎地痛。她没有理会嘉美探究的眼神,只是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直南,是我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
“可是,可是我要亲眼确定他好不好,我才能放心……”
没有回应,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和*图*书歌伸出左手,按在嘉美的右手上,抬起头,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嘉美,以后,请你,请你好好照顾直南……”
她闭上了眼睛。
她低声说:“秋姐,你跟我说实话,我的手,我的手到底怎么啦?”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风冷冷地从窗户吹过来,舒歌心里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正在向自己靠近……
舒歌又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嘉美,我知道你喜欢直南,是不是?”眼泪又快要涌上来,不,忍住,一定要忍住!
“照顾直南?”这个要求大出嘉美意料,她的口气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这个我当然会的。”
一个捧着药碗的女孩子走了出来,洋娃娃一样的卷发,水汪汪的眼睛含满了泪水,正是嘉美。
直南轻轻把舒歌的右手举了起来,静静地抚摸着那只记忆中柔软滑嫩的手,可是……这完全不是记忆中那只玲珑有致的手了,凹凸不平,粗糙无比。他的眉毛猛然皱起,难道……难道……
“什么?”嘉美忽然激动起来,她几步走到舒歌面前,低声说,“原舒歌,你说什么?”
那就是,我爱你……
舒歌闭上眼睛,泪水流了出来。
嘉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要快点,待会阿姨就来了,你知道的,她现在恨你恨得要死,你把她儿子害成了这样。”
舒歌骇然回身:“谁!是谁在教室里?”
直南的呼吸都随着那些疤痕凝滞了,内心疼痛到极点,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正在斟酌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舒歌却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嘉美皱着眉头回答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家里居然会起火……医生说他伤到头部了,已经度过危险期,只是一直昏迷不醒,等醒来好好调养就没事了……哎,那么好的直南,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当时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嘉美说完,有些疑惑地看着舒歌。
舒歌不答,把脸转开。
方直南,你有什么权利对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做这样残忍的事情?直南在内心里对自己说。是的,嘉美这样好的女孩,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她真是乖巧善良的好女孩。这样的好女孩,自己忍心伤害吗?
虽然,老师目光一转,落到了看起来一丝不苟的直南脸上。
记忆中,她对他的伤害太过鲜明,所以,他现在的理智已经被冲垮,也想深深地伤害她,让她知道受到伤害是多么痛苦……
秋姐愕然,看着舒歌充满期盼的目光,终于放开了手。
舒歌安慰自己说。
直南却喃喃地一个人说着话,他的声音愉悦清新,像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青石板小路上:“我终于知道,亲吻原来是这么美妙的滋味,谢谢你,舒歌……”
没关系的,又不用碰上直南,只要晚点去,再晚点去,就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直南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感受越加复杂,内心越是怜惜,说出的话却越是残忍:“你是不是在那富家少爷前扮可怜扮习惯了,现在在我面前也这样?哦,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本来就是原大小姐,原大公主,你只有对着你的猎物才会施展你那不同一般的手段。现在,那个李清原已经被你征服了吧?”
“舒歌,老师知道的,不过没关系,这几天直南状态还不错。你可以晚点来,不要和他见面。老师还是那句话,就当帮老师一个忙吧。”
可是心里的痛苦却那么真实,都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要为她心疼吗?她不值得的!她没什么好可怜的,她自做自受,活该如此!
嘉美稍一思索:“好吧。”
直南忽然一惊,回过神来,看着嘉美那个样子,忽然自责。
“老师……”
天!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个多么严酷的打击!
父亲在一旁一直一语不发,看到舒歌这个样子,他缓缓摇头,对秋姐说:“让她去吧。”
最后一眼,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直南,我爱你。”
手机铃声悦耳地响了起来。
“是我。”过了许久,黑暗中的人哑声答道。
舒歌轻轻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
雪白的病房里,舒歌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爸爸和秋姐担心的脸。
忽然袭来清凉的薄荷味,清晰地弥漫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好像在冰淇淋店里喝和*图*书最钟爱的果汁饮料,晶莹剔透,余味悠长。
刚刚舒歌挣扎得很厉害,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可是,她的右手却总是软软地垂在身旁,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已经无暇再去想自己的右手臂受伤的情况了,继续关切地追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直南……”嘉美有些后悔,这样失魂落魄的直南,不是她想要的,也许……当初不该打那个电话给舒歌……
5楼,6楼,7楼……她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摸过去,703,终于到了,直南就在里面!
哪有?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能生活得安心快乐吗?为此,她甚至放弃了能和他相聚的机会,甚至一句真心的话都不能跟他说,他知道现在她心中的痛苦吗?
舒歌静默了一阵,仍然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吗?”
“你——”舒歌先是诧异,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直南口,随即嘴硬地反驳,“我是不是残废,和你没有关系吧?!”
但是内心却疼痛无比,直南他居然……居然这样嘲笑她……上齿紧紧咬住下唇,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来。
沉默,蔓延着。
有什么办法……如果,他一定想知道的话。
愤怒熊熊燃烧着,他几乎失去理智。
舒歌勉强站起身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可是心里挂念着那个人,让她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力量,支撑着她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
直南等了一会,听她不再做声,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曾经是最心疼她的,连她咳嗽一声都要担心得不得了的直南,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形同陌路,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两人亲密地站在一起,像童话里俊美的王子和纯洁的公主,无数星芒耀眼地点缀闪烁在两人身边,在他们身后,星星的倒影在江里弥漫成长河,那画面美丽得不可思议……
手刚刚提起,却已经知道不妥,轻轻又放了下来。
舒歌觉得直南这天有些反常,奇怪地问:“直南,你想说什么呢?”
他问的这句话正好戳到了她心里最痛的一处伤疤。
直南忽然冷笑起来:“或者,你对我并没有完全忘情?要不然,你为什么还要进这个教室?还要做出那种样子……”他忽然想起了在咖啡厅里见到她把脸贴到他的萨克斯上的场景,此时,想起那个场景只能让他更加愤怒,“原舒歌,你果然很有心计,你就是想一脚踏两船是不是?这样显得你很有魅力是不是?你残忍地把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看见别人痛苦你很高兴是不是?”
她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瞪着眼装作无所谓地看他。
耀眼的灯光晃得舒歌睁不开眼来,她闭上了眼睛。
看到嘉美这么善解人意,直南心里更加内疚了。
不知道为什么,直南本来满是疼惜的目光,对上她倔强的眼神,就逐渐变成了戏谑的讥笑。
他再也忍不住,回身“啪”地打开了灯。
舒歌终于鼓起勇气仰起头看他,少年的面容,美得如同晨雾般不真实。
直南头也不抬:“刚刚他们要的,一样给我送上来。”
直南着迷地看着她,她害羞的笑容好美,好像一朵玫瑰花在夜色中忽然绽放,美得叫人不敢逼视。
她在他旁边坐下。
目光稍稍一顿,落在了舒歌的右手上,禁不住一怔,问道:“你的手……怎么啦?”
舒歌静静地说:“是真的。”也许,她和直南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再也不要见这个女人……再也不要!
“你又成功地俘虏了一个猎物,只是不知道,他的保质期又有多久呢?是比我久?还是比我短?这点我很有兴趣。”
舒歌低声说:“直南……他怎么样?”
“舒歌,你还是来我们这里继续做吧,就当帮老师一个忙吧,现在马上找到一个合格的兼职学生可不容易,舒歌,再做一段时间好吗?老师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去招聘,现在一门心思在准备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奏会。”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用力挣扎,大声叫道:“你是谁!”
直南一笑:“可是,我感觉却是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舒歌……”
有多爱一个人,也就会有多恨一个人么?
那墨玉一样的眼睛里曾经满溢的是多么温柔多么疼惜的光芒……而今,里面只有嘲讽与仇恨。
舒歌不看他,似乎对他的话也恍若不闻。
可是,我要远离你,我要你过得快乐开心……我再也不允许自己给你带来任和*图*书何伤害。
舒歌木木地没有一点反应,听到最后一句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颤抖起来,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果然是他……
里面漆黑一片,舒歌抬起手想按亮水晶吊灯,忽然,身后的门被猛地关上了,于是连外面走廊漏进来的光亮也跟着熄灭。
舒歌惊愕地睁大眼睛。
“所以,嘉美,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直南。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害他成了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他。所以你放心……”舒歌又深深咬了一下嘴唇,终于说出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直南面前,我会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直南看到她的右手以及右手臂上的伤痕,竟然嘲笑她。舒歌的心一点一点地冷掉,她倔强地咬着嘴唇,抬起头,迎上直南的眼睛。
要是,要是直南看见她这个样子……
嘉美一直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她,这时小声地说:“行了吗?我怕再过一会阿姨就要过来了。”
直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刚刚舒歌和清原坐过的桌子。
冰淇淋店的其他客人都在看着他,悄悄议论着,可是直南恍若不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可是,没有!她连一个和他交流的眼神,一句诚心诚意的话语都没有,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仿佛都披上了骄傲的外衣。
舒歌马上一掀被子就要起床。可是一动之下,头晕眼花,又跌坐在了床上。
直南继续冷冷地说:“我说错了吗?你喜欢背叛别人,是不是?那你还有资格获得任何人的真心吗?原舒歌,我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你,而且,我也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舒歌,我是老师啊。”
舒歌红着脸儿,慢慢闭上眼睛……
老师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这批学生,应该是可以放心地带到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去演奏了。
他的这些想法舒歌全然不知,她一直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脸色平静而苍白。
秋姐无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在想着那个男孩子……”
舒歌很诧异直南会忽然问这个,不是两个人昨天刚刚庆祝了相识一周年纪念日么?但是她还是故意偏着头想了一想,然后恍然大悟说:“哦,有整整一年了。”
嘉美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直南的袖子,低声说:“直南,我们走吧。”
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摸索着想去把灯打开。
她觉得心渐渐地沉下来,很冷很冷,仿佛浸在了北冰洋般的冰冷。
秋姐则含着泪抚摸着舒歌的头:“小姐,可怜的孩子……”她低着头柔声说,“小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嘉美怔了一怔,说:“当然,我从小就喜欢直南……”她说着又气愤起来,“你现在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你打算将直南施舍给我吗?”
说完,他猛地发力把舒歌推开,定定地最后看了她一眼,一咬牙,推开教室的门,跑了出去。
直南,无论如何,我知道有件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舒歌看着她,咬咬牙,轻轻喊了一声:“嘉美……”
直南依然站在第一排,专心吹奏,目不斜视。
舒歌神智清醒了一些,她无意识地想用右手拂去秋姐的泪水,右手却动弹不得。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于是,她每天仍然去教室打扫,只是,再不出现在那个咖啡厅里,再不独自一人品尝卡布奇诺咖啡,并且,尽量晚去。
“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公主啊?对别人施舍一点感情,大家就都得对你感恩戴德了?”嘉美啜泣着,眼睛里有丝报复的快|感。
又好像一只飘在空中的断了线的风筝,心一直在飘飘荡荡,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向舒歌,她的心一滴滴地滴出血来,冰冷无声。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同枯萎的花瓣。
欧式风味的教室里,一批青春洋溢的少年正吹着萨克斯,悠扬动听的乐曲,如一匹华美的锦缎在空气中缓缓滑落。
在舒歌筋疲力尽,快要窒息的时候,那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原舒歌!”直南的眸子里射出怒火,抓住她的肩膀,“你就只能这样对我吗?一点一点地折磨我,嘲笑我,让我生不如死你很快乐吗?”
“哦,是老师,您好。”
舒歌愕然,赶紧低下头,掩饰说:“没什么。”嘉美却猜到了什么,微微一怔,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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