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崩塌

院长往这边扫了一眼,那医生赶忙噤声。
前几天徐菁无意中用超能力让它开了花,之后那朵黄色的大花便一直艳丽地绽放着,每次看都让人心情愉悦。刚才护士来之前她还又给它浇了一点儿水呢。
李崞这厮,还敢跟他装大尾巴狼,哼!
没有人问过这个手机从哪儿来,就像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处。
她自认对这件事有责任,此刻已经站到了院长身边。才实习就遇到了医闹,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紧绷的神经也不是说放松就能放松的。徐菁向四周转了转头,想借此缓和一下紧张的肌肉。
“但是之前患者复明,伤口已经长好了啊。”另一名医生也提出疑问。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家里生意做得不错,自己又是独子,上这个学校前,跟家里要钱从没这么困难过。
宿管大爷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差点儿倒仰:“男女是一个问题,但不是主要问题!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喊保洁员来宿舍服务的呢,你这位同学,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懒?自己打扫一下怎么了,父母赚的钱,就算再多,也不能这么挥霍啊。再说了,你要是连个人卫生都没法儿好好管理,将来步入社会后怎么办?”
“有心了,谢谢你来看我。我住院以来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陈老太太摸索着让张一杨坐,徐菁上前握住她的手。
张一杨此刻已经确认了对方说的应该就是他受命来探视的目标。李秘书这套腔调他太熟悉了,而且听了半天他也觉得医院应该是没有责任的。
告辞出来后,徐菁麻木地往门诊走。她习惯性伸手掏口袋,想在手机上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事。只是她掏了半天才想起,那部陪伴自己已久的手机在陈老太太复明那天就葬身车轮下了。
张一杨接了电话,晃晃悠悠从门里挪了出来。因为约的时间比较早,他特意打了一晚上游戏,熬到这个点儿。
徐菁想着刚才临走前院长有几分赞许又有几分不认同的眼神,那意思徐菁明白。
护士电话还没挂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瓷砖铺就的地板上垃圾纵横,张一杨绕过废弃物品踩在瓷砖上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上面撒了些什么东西。桌子上常用的一块椭圆形区域和周围亦有鲜明对比:积满灰的桌面像是一面起雾的玻璃,只被擦出一块干净地儿。卫生间积了很多洗澡后留下的水渍——张一杨试图擦干过,可是每次洗漱完又会出现新的,于是他也懒得再管。
张一杨回头,见徐菁正试图把手机换到另一个手上,但她刚才太过用劲导致手部僵硬,一下竟然放不开那手机,并且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手机里瞬间传出戏剧声。徐菁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张母在电话那头感慨:“陈老板和他妈妈长得还挺像的,你说你是我儿子了吧?”
张一杨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徐菁没有明白,愣得更厉害了。
张一杨感觉自己被线绕住了,他捂着心口,不自觉发出一个呆滞的声音:“啊?”
“啊?什么?我什么时候游戏里有老婆了!哎,宝贝儿你别这样,他瞎说的,你别掐我啊,啊——”对面一阵乒乓乱响,李崞哀号,“张一杨!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害我!别动我电脑呀宝贝,里面真的没东西……”
“眼球彻底坏死了,看样子像是伤口破裂。”
“来来来,看宿舍制度,这个是你们入校时就说过的,这一条——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宿舍楼,仔细看看。”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搬出去租房住吗?张一杨沉着脸坐在一堆垃圾中思考。
保洁阿姨看张一杨来了就没再说话,现在一听这个又不干了,嚷道:“怎么就闲杂人等了,我是正规的保洁人员,怎么能这样说,你们学校难道不用保洁啊。”
陈老太太的病房里,收拾完餐具正直起腰来要跟陈老太太告别的保姆发出一声尖叫。陈老太太一手扶着床沿,另一手痛苦地要去摸眼睛,两行血泪顺着她细瘦的脸滑到下巴,留下两条刺眼的痕迹。
院长应该对这样的事情十分有经验,就用不着他和小徐在这儿顶着了。
“总之这个事情没得商量,保洁员绝不能进宿舍里!不行你就找教导主任去,我这儿绝不通融!”宿管大爷气贯山河的地一通说,最后一锤定音。
徐菁一愣,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喂,陈总,我在医院呢。”李秘书就这样讲起电话来。
医生们围了两圈,徐菁在最外面。她震惊地看着陈老太太。陈老太太紧闭的眼里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院长和几位高级医师正在给她诊断。
张一杨撇撇嘴:“好吧,我会多买东西去看的,你把对方信息发给我。”
“不是,我是接了订单来上门服务的。喏,地址就在这栋楼里。”保洁阿姨晃了一下订单条。
“你爸爸有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前几天刚听说他妈妈在H市https://m•hetushu.com.com的医院住院呢,就是你学校旁边那个医院。既然知道了,不去看一下总不太好,你反正近,就代我们去看望一下吧。”
他损失装备倒没什么,但是既拖累队友又影响队伍成绩,才两天,就已经没有人愿意跟他组队了。
莫名其妙地复明,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旧伤复发。检验数据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毫无逻辑可言,再如何经验丰富的医生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徐菁旁边的一个年轻医生偷偷嘀咕了一句:“又是秘书。”
“上男生宿舍来做保洁?没听说过!哪个宿舍下的订单?”
突然,徐菁的手臂被碰了碰,她一看,是张一杨递来了一罐营养饮料,而张一杨手里的某个礼盒被开了口,里面少一罐。
这人戴着眼镜,穿了一身合体的灰色西装,头发打理得十分整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冲护士道:“院长办公室没人,主治医师在吗?”
除了被打击报复,李崞走后无人打扫宿舍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
“吃了,刚买的包子。”张一杨对着昨晚买的一大袋零食,睁眼说瞎话。
“少废话,有没时间回来宿舍一趟?”
院长看了看她,又道:“小徐,我知道你是真心想留在医院,也是真心想当个好医生,实习生里像你这样踏实的已经不多了。好好努力吧。”
徐菁立在张大夫身边一起承受对方的质问。
院长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应对十分快速,道:“好的,现在就可以办理。张大夫,给陈淑敏办一下出院手续。”
“谢谢院长。”
“是你叫的保洁服务?”
“原来真是你帮了医院。”徐菁抬起泪眼看着他。
张大夫瞪了徐菁一眼,意思是你出来干吗,这时候不要急着出来担责任。
保洁阿姨也很生气。不让进门,自己这单生意怎么做?这不是白跑了吗?门口的老头儿还这么不好打交道,今天真是倒霉!
张大夫停下脚步,嘱咐徐菁去拿陈老太太的检验单子。徐菁两阶一步返回楼上,张大夫这才下了楼。
张一杨说明了来意,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电话号码。”徐菁再次强调。
手机里还开着广播,如果按下音量加键,里面就会传出抑扬顿挫的唱调。陈老太太用它听了很久,这是她唯一的娱乐。然而即便是每天来照顾她的保姆,都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手机产生过好奇心。
“好,谢谢院长。”徐菁平静地说。
可现在陈老太太突然又失明了,还是在知道见孙子无望的几天后,这难道不正好对应了之前那个说法吗?
保洁人员的电动车顺利开进了H市工商学院的大门,根据导航,这名保洁阿姨在张一杨宿舍楼前停了下来。她锁好车,拿起工具就要往宿舍楼里走。
周围人沉默地等着他打电话,正牌“孝子”不知道又要怎么闹,院长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徐菁一脸疲惫地站在前面。
好呀,给宿舍叫保洁服务的第一人,可算是露面了!
“院长马上过来,您稍等一下。”护士赶紧挂了电话对他说道。
“嗯?”医生们都是一呆。
“呃……”对方一愣,没想到一下就被张一杨识破了,“不就是我女朋友嘛,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野了。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她不马上就出院了吗?这些东西就是做个样子,她可未必会喝。”张一杨把饮料放在徐菁的白大褂口袋里,给盒子里的饮料挪了个位置,把空位藏在下层,又盖上了箱子。
他开门见山道:“院长,陈老太太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场都不是迷信的人,这一刻却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这件事,觉得陈老太太突然的复明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回光返照。徐菁沉默地看着大家,心里五味杂陈。
“你赚钱不容易,好好拿着,有空了去养老院看我。”
徐菁咬着唇,如果院长知道事情真相,他就不会再那样看她了。
张一杨跑回了自己脏乱差的宿舍。不久之前,这间宿舍功能分明,规整条理。四人间的两张床位因为空置,堆放着行李箱之类平时不用的物品,另一边则放着李崞打理好的日常用品。可如今,这间宿舍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李秘书和院长已经打过几次交道,把陈老太太从养老院接入医院的就是李秘书。
“联系过了,是患者儿子秘书接的电话,她儿子正在开会,估计中午能知道这个消息。”
“你不是陈老太太的主治医师。”李秘书上下看了他几眼。
“是陈老太太的家属吗?我是眼科的张大夫。”张大夫走到李秘书跟前道。
房门被敲响,李秘书和保姆走了进来,李秘书对徐菁和张一杨视而不见,径直让保姆收拾东西,后又对陈老太太道:“陈老太太,咱们现在就出院了,您跟我走吧。”
陈老太太?他妈让他探望的老人似乎就姓陈,据说这个陈老板随的母亲姓。
宿管和-图-书大爷指着大厅玻璃上的规章制度,道:“那不行,瞧见没?学生宿舍,禁止外来人员随便出入。而且这是男生宿舍楼,你进来干什么?”
铃声响起后,张一杨按了挂断,也存了徐菁的号码。
白跑一趟不说,还被拒之门外,保洁怎么了,保洁也是有尊严的好不?
“我号码多少?”
张一杨顺利完成任务,掏出手机给病房拍了张照片,然后连同买东西的消费记录一起给自己母上发了过去。
见他露面,宿管大爷立刻扑了上去。
“说了,放心吧。你刚给他打电话怎么说的?我给你打完不久,他就给秘书打电话让陈老太太出院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哪个宿舍下的订单,订单给我看。”宿管大爷不依不饶。
“你认识陈老太太?”
徐菁如实交代。
听筒里一个女生用鼻音“嗯”了一声。
“好嘞,乖儿子,记得按时吃饭哟。”
原来只是秘书吗?张一杨见惯了这样的人,知道他们在商人老板跟前做事,早都混成了人精。“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现代医学还有很多无法说清的东西,但这样堪称奇迹的案例一辈子也许都碰不到一个,哪怕能探寻到一丝端倪,都有可能是医学界的重大发现。
张一杨一宿没睡有点儿懵,诚实道:“是啊,大爷,是不是因为她是女的所以不让进?要不我打电话换个男保洁员?”
“那可不,对老婆可不能有任何隐瞒。哎呀,以后打游戏也别叫我了,我把游戏戒了。”因为免提的原因,李崞信誓旦旦道。
电话就这么断了,放下电话,张一杨心里舒服不少。
宿管大爷在边上抗议:“宿管!宿管!什么看门的老头儿,真没礼貌!”
陈老太太的脸抽|动了一下,道:“是啊,我眼睛现在彻底坏了,也该回养老院了。嗯,也该回去了……”
张一杨报出数字,徐菁撕掉手机上那层一直没有被陈老太太揭掉的保护膜,抬起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眼睛,说道:“你周六出来,我请你吃饭吧。”
而且别说他了,就连他的父母都不会亲自动手做家务,家里杂事一概都是保姆在打理。来了学校后,家境普通的李崞更是一早就抱了张一杨大腿,主动承担其大量清洁工作。于是这二十年来,张大少的人生字典里是没有“清洁”这个选项的。
掏出手机,保洁阿姨眯着眼拨通订单上张一杨的电话。
李秘书揪着徐菁擅自给病人家属打电话这点,院长都不知道怎么辩驳。
和之前的咄咄逼人不同,他现在的表情十分平淡。
“早上李秘书来了,没事儿吧?”陈老太太问徐菁。
他老看不惯这个风气了,也不知道这几年的学生是怎么了,男孩子都变得这么娇气,现在竟然要花钱请人打扫卫生!
听到院长来了,张大夫终于松了肩膀,呼出口气。
宿舍楼门口唯留下气鼓鼓还和斗鸡一样的宿管大爷,以及顶着一头乱毛和黑眼圈呆立的张一杨。
要知道现在可是网络时代,什么不能在电脑前解决?这样就想难倒我张大少?门儿都没有!
张一杨走到咨询台,想询问一下病人住哪个房间。里面一个小护士正在给一起当班的护士打电话:“院长过来了吗?负责陈老太太的主任在外面学习还没回来,对方刚才就气势汹汹的,一会儿回来肯定要闹的。”
她手里攥着一个智能手机,攥得死紧,手都因此红了。张一杨一看就猜到陈老太太已经出院了。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李秘书就已经把人接出院了,这办事效率还真的是高。
“没什么事儿,”徐菁不敢说之前混乱的场面,“刚才您儿子来电话了,现在李秘书去办出院手续了。”
张一杨扬了扬手里的大包小包,对徐菁道:“我能去看看你的病人吗?”
先不管生源和师资,硬件和环境上本学校是一定要向名校看齐的。基于这种上进的理念,历届校长都很重视学校品牌的打造,经过几年的精准推广,如今也有几个还算不错的专业,例如商务英语系。
事情就这样戛然而止,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易就结束了。
徐菁欲把手机推回去,这时保姆上前扶住了陈老太太。
“这个电话的号码。”
张一杨欲哭无泪,默默拿起抹布将自己桌子上比较重要的游戏机和收藏品擦拭了一遍,之后一摔抹布拨通了李崞的电话。
现在的学生,简直让人开了眼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宿管,第一次见有人请保洁员来打扫宿舍卫生的,这一届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秘书,刚才检查的单子你都看过了,本来陈老太太复明就是奇迹,现在这样的情况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也不是任何一名医护人员的责任。”
这年纪看着可不像是自家生意的合作伙伴,张一杨怀疑只是巧合,刚要开口询问,那男人突然拍了一下咨询台的台面:“主任医师也不在是吧?就是因为你www.hetushu.com•com们医院这样晾着陈老太太,病情才会恶化到这个程度!”
“小同学,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你打扫,是他不让我进门。你回去把这单取消了吧,我还有别的活儿,先走了。”话说完,保洁阿姨也不等张一杨回答,放好工具就开电动车离开了。
对方接得很慢,听筒里嘟嘟声响了十几秒,李崞才接起来:“张大少,好久不见啊。”
“哈哈哈,我就说吧,没我你根本生活不了,让你鄙视我,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哈……”李崞丧心病狂的笑声传来,又突然止住,“呃,不行,我过不去,要不,你再自己想想办法?”
“兄弟,打游戏要专心,你能不能先端正了态度再来打?”对方如是道。张一杨冤屈万分,却又百口莫辩。
张一杨说是停电,但队友根本不信。哪有停电停这么频繁的?当是山区呢!
听这语气张一杨就觉得要糟,早知道不直接说了,只好换了委婉的说法:“我舍友都搬出去住了,现在宿舍就我一个人。”
这种说法被很多人所接受,院长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后来陈老太太的儿子拒绝来见她,大家也就没再提。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爸爸妈妈白养你了,这么点事儿都不愿意做。看完了给你报销费用就是了。”
“我没事,”徐菁一副流泪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模样,“留个电话吧,上次和今天的事都要感谢你。”
宿管大爷留在原地鼓了会儿眼,最终气愤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决定再把宿舍制度里重要的几条打印几份出来张贴。等新生入学了可要好好提前警戒一番,从根本就杜绝这些坏毛病的产生。
阿姨看了看大爷,没说话,亮了亮工服上保洁人员的标志。
那边李秘书还在刁难护士,旁边的楼梯上,徐菁跟在张大夫身后走了下来。
徐菁叹口气:“她儿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张一杨噎住,徐菁竟然是在套他的话!被散发着冷静坚毅光芒的剪水双眸一盯,张一杨只想抽自己一巴掌,然后落荒而逃。
一个眼伤严重的人怎么会突然复明呢?然而这个念头只转了一下,就被“哎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想法打消了,不过那个实习大夫徐菁该是惨了。
张一杨闻言愣了愣,他倒没想到宿管大爷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肯放行。
“客户隐私,不能说。”阿姨很有职业道德地说。
他名字里首尾俩字是爸爸和妈妈的姓,中间的“一”既代表张某一生只爱杨某一人,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的意思。所以他应该还是亲生的吧,要钱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等明天再打电话过去好了。
“不是,舍友走了没人打扫卫生……”张一杨一看屏幕,对方早已挂断,他一阵无语。
她把手机放在徐菁手里,道:“小徐大夫,谢谢你。”
每个学校必备的小树林是肯定有的,就在食堂不远处,礼堂东侧还有一个人工湖,虽然比不上名校的未名湖之类名胜,也可看出建校人的豪情壮志。
宿管大爷鼓出来的眼珠移向张一杨,又一副准备训话的架势。张一杨赶忙揉了揉眼睛,道:“我一晚上没睡,就先回宿舍睡觉了。您忙,您忙。”说完,他撒开腿就跑。
等张一杨发现生活有点儿不太平静时,已经过去两天了。
某天早上张一杨拉窗帘的时候被窗台上扬起的灰尘呛到,才发现宿舍里竟然已经积了灰;又一次,他洗完澡忘记开换气扇,地上积了很多水。要是李崞在,他要不会开换气扇,要不会拖一下,但张一杨完全没有那个意识,这就导致他第二天进洗手间的时候差点儿滑倒。虽说最后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洗手池,但还是扯到了腿上的肌肉。
“你还开免提。”张一杨鄙视道。
几人还在扯皮,住院部走廊上终于出现了院长的身影,先前那护士赶忙道:“院长来了。”
再次来到这儿,张一杨依旧觉得此地的气氛有些怪异。上次是在门诊,现在是在住院部,这医院的楼道总是空空荡荡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没几百米,怎么啦?妈。”
张一杨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医院。
“保姆说平时就只有个实习大夫负责陈老太太。”李秘书道。听到这句,徐菁向前一步,说道:“陈老太太之前的情况是外伤,以休养为主,是我负责查房的。”
“哦,好,那你游戏里的老婆我也替你告诉她一声。”
“对方是个大客户吧,去看一下能赚多少钱?”
他虽然肯定自己站出来承担的责任心,却不认同这种迂腐和莽撞。这件事并不属于医疗事故,在院长看来,医生们都是没有责任的。即便徐菁擅自给陈老太太的儿子打了电话,也算不上医闹。
语落,没有人接话。一时间诊疗团的众医生都沉默不语。
“好,我电话是……你别这样盯着我!”
张一杨感觉不太对,问:“有人在你旁边?”
“不会的,你这么能干,她又能笨到哪儿去呢?肯定是因https://www.hetushu.com.com为太忙,等安定下来,慢慢就会了,我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
“学校有固定的保洁人员负责公共区域的清洁,宿舍楼里不需要这个。所以在宿舍这个区域里,你们就是闲杂人等!”宿管大爷死不松口。
陈老太太想见孙子不假,可真正在眼睛上动手脚的却是她徐菁,凭借那莫名出现的超能力。
“你们怎么看?”院长开口。
“不是的,李秘书,您先别激动。大夫和院长马上就来。”
“是他让秘书来闹的?”
H市工商学院的校园生活向来是十分平静又多姿多彩的。作为一个三本院校,这里聚集了大批家境良好的青年男女,恋爱之风颇盛,极富青春气息。同时校园建设也极为豪奢,不但占据了繁华路段的大片面积作为校区,还设置了数个景观区域。
“联系病人家属了吗?”院长问。
她那双眼里冷静坚毅依旧,却又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显得更加复杂深沉,犹如一点浓墨滴在清水里,飘逸成绵延的线。
李娜和张婷婷这两朵商务英语系的系花,其人脉之广绝不是盖的。她们铩羽而归后一通哭诉,此后,张一杨欺负系花的消息立刻传播开。
宿管大爷从门里走了出来,问:“干什么的?”
张大夫应了一声,和护士一起去办手续。李秘书又恢复成一副斯文的样子,冲院长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徐菁闻言笑起来。
“喂,小伙子啊,你们宿舍门口看门的老头儿不让我进门,你快出来看看啊。”
那里的窗户框着一片绿色,是外面树木的枝叶,大片阳光洒进来,仿佛是这条封闭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只要走到那里,就能有一个灿烂的新世界。
张一杨脑中莫名想起手机被碾碎时徐菁伤心的表情。
张一杨半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保洁阿姨却又气又耽误不起了。
载着各种专业清洁工具的家政人员的电动车从H市第一医院门口飞驰而过,医院里,徐菁正如往常一样忙碌着。
“仙人掌这个也太夸张了,这个办公室就有几盆,我来之前没人管,也长得好好的呢。”徐菁说着扭头示意护士看窗台上的仙人掌。
院长沉吟了一下,道:“我能理解你想帮她的心情,她的经历也确实会引起人的同情心,我就是因此才给了你电话号码。但现在陈老太太出事儿了,这件事就变得极为不妥,对方很有可能会医闹,你做好心理准备。”
作为代表学校水平的专业,最为露脸,最为出类拔萃,商务英语系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师兄弟姐妹们不但互助友爱,最大的特点还在于团结。
“一个人怎么了,花四人间的钱住单间你还不满意?当初你要是按我们的意思出了国,你要买个房妈都支持,现在就安心给我在学校里待着,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了,我挂了。”
张一杨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该帮她取出手机,还是赶紧逃跑。
一大早被拍门声或者电话铃吵醒是常事儿,偶尔出门上个课,本系就有几个阴阳怪气来找他碴儿,这些其实都还可以忍,不搭理或者把对方骂走就是了,反正也打不起来。最让张一杨烦恼的是,他经常在宿舍打游戏打得好好的,突然就断电了!
“嘿。”张一杨对她挥手。
两人敲门进了病房,陈老太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不出表情,眼窝比起之前微微有些凹陷。
打开电脑,搜索附近的家政服务,不一会儿张一杨就选定了一家中介,沟通后果断下单。
“陈总说不追究医院的责任了,今天就给陈老太太办出院吧。”李秘书收敛了强硬气势,若无其事地说。
“呃……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陈老太太握着徐菁的手,另一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徐菁给她买的手机。
徐菁快步跑下楼,递给张大夫一叠纸。张大夫示意对方看一下检查的数据,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起来。
徐菁领着张一杨上楼,穿过走廊,向尽头的病房走去。
几人在大厅说了半天,现在院长也来了,早就引起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家属的注意。院长见状道:“李秘书,咱们去我办公室说吧。”
徐菁眼眶又是一热,她最近真的好爱哭啊。
之前陈老太太复明的时候一直念叨可以见孙子了,住院这么久大家多少也知道她的情况,当时就有一种说法:陈老太太复明是想见孙子的主观意愿太强导致的。毕竟人体十分奇妙,也十分强大,一个人的主观意识能强到什么程度,一些其他领域的极端案例也能印证。
再者,请保洁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学校不也是有保洁员吗?怎么现在搞得像是他犯了多大罪过一样。
“乐乐,吃饭了吗?”
这姑娘一次比一次倒霉啊,不过她终于回归现代人行列,不用那个老式手机了。
徐菁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疑惑的视线最终落在张一杨身上。
“宿舍太脏了,你回来收拾下,这个月有典藏版手办,我给你带一套。”张一杨道。
“啊?”
“我爸妈认识她www•hetushu•com•com儿子。”
“今天这个纯属巧合,我也是为了完成探视,举手之劳而已。上次打车也不算什么。”
会诊结束后,徐菁本想留下来照看陈老太太,但被院长叫住了。徐菁跟着院长去了办公室,院长开门见山道:“小徐,你之前给陈老太太的儿子打电话说了什么?”
“不用了,我不喝。你一会儿给陈老太太喝吧。”徐菁把饮料推回去。
“他倒说自己全不知道这件事,还说要好好说一说李秘书,不过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主任出差学习了,还没回来。陈老太太的情况我都知道,她能复明本身就是奇迹了。”
“这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呢?”徐菁听到一位赫赫有名的医生发出呢喃。
前几日陈老太太事件引起的风波已经过去,再观察一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拐角一丛少有人经过的灌木后,徐菁的白大褂被挡得几乎看不到。从那狭小的空间里,传来年轻医生号啕大哭的声音。
李秘书没动,道:“你们把眼伤那么严重的病人丢给一个实习大夫就不管了,她还擅自给病人家属打过电话,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医院的专业性。我今天还带了律师,如果不能有个满意的答复,在哪儿说都是一样的。”
张一杨在外面打电话,他刚发完照片过去,他妈妈就立刻来了电话,当时徐菁正和陈老太太说话,他就出去了。
张母十分得意:“H市山高水远他不在意,在这边他可是要面子的。我一问他,他就紧张了,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呢,赶紧说了一堆话遮掩。”
这时,李秘书已经讲完了电话。他挂断电话转过身,徐菁看向他的脸,发现对方的面部表情产生了很大变化。
“一个奸商。”张一杨道。
“好吧。”张一杨问了几句也再懒得关心里面的纠葛,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妈,我想从宿舍搬出去住,你从下个月开始多给我打点儿钱吧。”
“铃铃铃——”这边,李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上面写着“陈总”。他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
而徐菁仅仅在家休息了一天便支着青紫的胳膊来上班了。每天早晨,那个热心的护士都会来给徐菁上药,顺便念叨念叨自己和徐菁同龄的女儿。
护士说:“希望是这样吧,你是不是也想过养宠物啊,我女儿可喜欢猫猫狗狗了,前几天非说要养个猫,我说你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猫,养个仙人掌你养活过吗?”
人们把这件事当作美谈。有人说是陈老太太复明意愿太强大,则是医生细致记录了这次数据。
她特别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以及带有亲昵的抱怨。
“人也出院了,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吧。”张一杨对徐菁挥挥手就要出门,却被徐菁叫住了:“等一下。”
她脸色比那日更苍白,此刻正表情严肃地看着李秘书,眉头也微微皱着。张一杨眨了眨眼。
徐菁再也控制不住,快步跑出住院部大楼。
徐菁默默记录下号码,点了拨号后,她终于用袖子擦了擦泪水。
宿管大爷推了推眼镜,道:“学校新来的保洁员?没见过你啊,公司也不一样。”
自从陈老太太出事,院长就不让徐菁自己查房了,现在她都是跟着张大夫一起。两人下楼,正看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张一杨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母上”。
两人坐在窗边,护士手法娴熟地给徐菁按摩胳膊,道:“我女儿要是像你这样能干就好了,我老怕她什么都不会,找不到对象。都怪我老是惯着她,小时候什么活儿都没让她干过,现在她家务都不会做,可真发愁以后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张一杨抓抓头发,准备回病房告个辞就回去打游戏解闷,结果回到病房后发现只有徐菁站在那儿。
张一杨一脸茫然,对此毫无反应。宿管大爷一看他那样就知道眼前这位小同学一点儿反思之心都没有,于是越说越带劲了,还走过去把宿舍制度敲得当当响。
“喂,妈。”张一杨接起电话。
内有本系呵护关怀一腔维护之心的师兄弟,外有他系排队排出老远的爱慕者,令张一杨在两天内充分见识到了他们无处安放的能量。
“搬出去?为什么?”
她太清楚自己应该负怎样的责任了,这几天她陪着陈老太太,心里的愧疚日益沉重,几乎装满整个胸腔。
罢了,张大少日行一善,就当给游戏组队不遇猪队友攒人品。他把大包小包的探视品随便往地上一放,躲到角落拿出电话,给这次探视任务的发布者打了个电话。
徐菁站在张大夫侧后方,并没看到张一杨。
“我来做保洁啊,我可是正规公司的,保险和健康证都有,人家下了订单我就得来。”
“有个事情啊,你那个学校是不是离H市第一医院挺近的?”
徐菁的视线转过去,窗台上一片灰败,根本不见前几日那扎眼的黄色。护士也看过去,发出了疑问:“小徐,你说的是窗台那盆仙人掌?那盆仙人掌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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