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草原之鹰

皇后有了希望,碧罗国也有了希望。
“刚才送上卷宗的男人便是裕羲,他乔装打扮混进来,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绫萝太后匆匆赶来,看见她的样子不禁担心道:“决儿,你受伤了吗?”
慕决亦是忍不住,两人抱头痛哭,在场的宫女太监无不落泪。
他明白她想和自己彻底了断关系,可是不甘心,沉声道:“你愿意嫁给夜修,只是为了向我示威吗?”
碧罗国士兵中有人认出这是一直杀得碧罗国毫无招架之力的天朔统军大元帅裕瑾,纷纷举剑砍来。
绫萝太后递给另一本奏章,淡淡地说:“天朔现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摄政王裕羲起兵造反,将年幼不懂事的皇帝废黜,赐了一碗毒酒。同时削了平王的爵位,收了平王,禄王手中的兵权。自立为帝。”
昏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那是谁?
心魔紧缩眉头,从她的话里,他已经听出事情已经发展地很重大了。
对于抓住的俘虏,他们首先要获知对方身份,以便于处置,对于像慕决这样孤身一人前往沙漠的柔弱女子,实在太少了,所以更需小心谨慎才是。
御医捋着胡须把脉,片刻后凝声道:“陛下是喜脉,已经三个月多了,不宜再操劳。”
“母后!”慕决坚决地说,“决儿是碧罗国的帝王,请让决儿去!”
怎么可以输给裕羲?怎么可以……
绫萝太后淡淡一笑,靠着软垫神情千娇百媚,可以想见她当年的风姿,“母后是让你不能投降,可是碧罗国有我一人殉国就好,你是碧罗最后的血脉,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不能死。”
“我已经把他送到卑焽,夜修毫不知情,以为那是他的孩子,喜不自禁的呢。”
“你的小小伎俩,能瞒得过我?”他轻哧一声,带着些嘲弄。
那些卑焸士兵听她嗓子甜美柔腻,脸上虽然附着沙尘,可是一看那清灵的眸子,也觉得赏心悦目。一人忍不住调侃道:“你真是男人吗?怎么长得跟娘们似的。”
慕决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笑意盈盈地道:“你认为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心魔微微一愣。
卑焽王眸子眯起来:“你的美貌能让任何男人疯狂,你不怕?”
慕决知道自己苦劝无用,本想把母后送走,可是绫萝太后说什么都不愿意。
事实上,天朔和卑焽交接的一些地方确实染了瘟疫,只是她没有从那些地方经过而已。
慕决满怀心事一直睡不着,寻思着怎么可以逃出去,眼看着天朔对碧罗也将发兵,她若再不回去,恐怕真的要应验那个命运的预言了。
她在裕瑾怀里,恍恍惚惚看着厮杀的场面,眼神凄楚,叫人无比心疼。
“卑焽在碧罗和天朔之间,所以碧罗和卑焽是唇亡齿寒,不能让卑焽败,因此再派出母后手中的十万人,一共二十万。”
绫萝皇后面色更加凝重,裕羲才刚登基,竟然撇下不稳定的朝政千里迢迢来到碧罗,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马蹄践踏起漫天灰尘,一骑红尘,颠簸在俗世流波里……
慕决却没有高兴,容色冷淡:“你加诸给我的痛,我也会让你尝到!我不容许自己孕育你的骨肉!”
裕羲和卓扬缓缓策马上前来。裕羲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依旧冷傲,轻轻瞟了慕决一眼,冷声道:“女皇陛下,何苦呢?”
那个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可惜她天生的均匀骨质,但还是烦躁地挥挥手:“出去吧。”
慕决接过去,只是一个木匣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猛然惊醒,身体弹跳而起,满怀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那几个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怔了一怔,可是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只惊愕了那么一瞬间,立刻有人问:“小子,你是哪里的人。”
慕决抓住她的双手,放在胸口上:“母后,这是女儿的责任。”亦是命运,真是百般作弄。
慕决暗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心想真是前有追兵后有猛虎,进退维谷啊!
慕决手中的战报掉在地上,颓然倒入龙椅中。
卑焽王的身子明显地震颤了一下,谁都知道碧罗的重要性,那个南方富庶美好的国度,只要两国共同抗击天朔,或许真的不会输!
德阳宫辉煌大气,宫女太监分两排站立,除了她们行走时衣袂悉嗦的声音,整个宫殿里听不到一丝响声。进入宫殿,再转进内室,顿时,一股浓郁的药汤味扑面而来。
慕决咬牙道:“那你怎么不揭发我,非要,非要……”她俏脸一红,恨不得把这个无耻男人杀了泄恨!
慕决骤然打了一个寒噤,被他望过来的冷冽目光所摄:“你,你想干什么?”
内侍匆匆去了。
心魔略一皱眉:“去那里做什么?”
他略略偏转头,黑色的眸看着她:“你是从天朔出来的。”
人人都看到他脸上的疯狂,没人敢阻止。
男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半张脸都被络腮胡子遮住了,可是那张脸她怎么会忘?
年老的官员道:“老臣今晚就安排,相信皇后娘娘看见小姐,定会大吃一惊。”
她笑道:“小女就是普通百姓,大王感兴趣只管去查吧。”
天朔虎狼之师更是如虎添翼,本来要攻下岆谷关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谁想到邶南竟是大逆不道之人!
骏马向前飞奔几步,忽然停下,马背上执缰绳的身影消瘦纤弱,缓缓地回头,一双明眸映出远方的熠熠灯火。
他拿起一件斗篷走过来给她披上,扶着她站起来:“你怕什么呢?再过几天,我们就到碧罗国了。”
她确实比以前坚强了很多,经过那么多事情,再也不可能回复到大学士千金那般的无忧无虑,只因为她是慕决,所以要承受比别人残忍千万倍的命运,这是她无法选择的。
卑焽王明显的吃了一惊,当年那个小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因碧罗皇帝子嗣悉数被害死,其余兄弟也在他即位之初被杀得一干二净,所以碧罗皇帝死后,便没有可继承大统之人。朝政大权落在碧罗皇后绫萝手中。
马蹄声踏碎了夜半重雾,一骑红尘拂开月色奔腾出去,震天动地,城门打开,马儿飞驰出去。
如果……再回到摄政王府,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玉粒金波,花满画楼,哪会像现在一样,绿水悠悠,也倾诉不尽的痴恨。
为首的使者锲而不舍地道:“下官请陛下看完我国皇帝陛下的盟约书。”他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手捧卷宗走上来,碧罗国内侍上前去接,那男人却巍然不动,抬头看着慕决,不打算把卷宗交给内侍。
慕决扶起那官员,轻声道:“劳烦大人了。”
裕羲的百万大军,该如何抵抗呢?
慕决挥手对箭手下令:“射!”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还没有到碧罗,还没有见到相见的人,完成想做的事情,就这样,一切都完了吗?
慕决怔怔地看着,是谁在假冒她呢?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裕羲可以阻止一切,不管怎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倘若她此刻在城内,便可以和军队抗战到底,可是为什么要让她亲眼所见呢。
双向!
慕决站起来:“裕羲,从我恢复记忆以来,我便向上天发誓,这辈子一定会手刃你!”广袖忽然一展,露出她洁白细嫩的手臂,小臂上赫然装了一把小巧的弓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裕羲的心脏,猛地按下机关!
若她真的是碧罗国慕决公主,那么无疑便是日后登上大统,统治碧罗的女帝!
可是下一秒,卑焽王的话,让她所有幻想都幻灭:“小子也喜欢,但是更喜欢小姑娘。”
士气大受影响,作战力大幅度降低,不到一个月,碧罗已经连失十五座城池,天朔大军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人人自危。
叮当,你在这里多好。
“本王在这里,你看谁呢?”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慕决心底一凉,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所幸干脆地抬起头道:“王,我必须到碧罗国带回草药医治那些百姓,请放我走。”
泪水从绫萝皇后眼中滚滚落下,凤鸟鸣叫的声音优雅地传入耳中,一声接着一声。
慕决一震,迅速和绫萝太后对望一眼,这个时候天朔为何会派使者来呢?
只要卑焽人不知道她是摄政王裕羲的王妃,她就暂时会安全。
“醒了吗?”门口转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端着一盘食物放到她面前,“吃吧。”
眼眶里湿湿的,故土重游,别有一份惆怅的心怀。
如果可以像宬佑多好,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用心爱她就可以了。
“决儿,母后决不离开碧罗,这是我们唯一的家。”绫萝太后抬起苍白的脸,笑看着慕决。“母后和碧罗共存亡!”
阿木道:“王说,请陛下今晚再打开。”
慕决的神情很不自然,叫人一眼就看穿了内心,绫萝皇后轻道:“决儿,有心事不要瞒着母后。”
从天朔道碧罗,必须经过卑焸的某些边境城市,如果不是这样,她才不愿意来这种野蛮人的地方呢!
“你只是猜测,裕羲和心魔同是天朔的人,会同样的轻功不稀奇啊。”绫萝太后安慰她。
裕羲飞身掠向一边的围墙,持剑而立道:“慕决,我还会来的!那时你必须跟我走!”
到危急关头才能看出人性的本质。
慕决心里紧张地敲着鼓,不知道卑焽王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裕羲的这些动向她自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他囚禁了宗旭的事情却让她很愤怒,他一向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整个天朔皇朝都已经在他手中了,就只差那一个王位,如果他真要打江山,建功业,势必会篡位。
卑焽派了使者来,慕决认出那是夜修身旁的内侍阿木。
啪!
若派出的兵力太少,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让士兵白白送死。
差点不能呼吸,这是在摄政王府,她失忆时写下的,另一面裕羲写着:
听到脚步声响起,慕决就坐直了身体,果然,卑焽王掀开毡帘走进来,看也没看她,就倒在床上。
亡国之恨。
裕羲后退一步,手一伸,抽出腰间一炳软剑,寒光闪烁,剑若游龙,被内力逼得笔直,举剑一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士兵已经身首异处,血光漫天洒下来,如缀花雨。裕羲从容不迫地向后掠出,神情自若地抬头和慕决对视。
裕羲轻轻抬手,阻止使者继续说下去,慕决认出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敢不带随从就来碧罗,便是要她知道,纵使碧罗和卑焽结盟了,他也照样要吞并天下!

如果这个消息让卑焽或者碧罗的人知道,他肯定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况且天朔的人知道皇帝不见了,也会起内乱。
绫萝太后道:“决儿手中现在又二十万兵马,灵州的灵王手中还有二十万,母后手中有十五万,加上禁军十万,一共是六十五万。”
如何能让人不激动。
慕决摇着头,心里充满了害怕。
内侍跑上来道:“启禀皇上,太后,天朔派来了使者,就在宫外候着,https://m.hetushu.com.com是否要见?”
慕决被换了男装跟着他们,一路上倒也安然无恙,这几天她也摸清楚了这些卑焽人的习惯,知他们虽然看似散兵游勇,只是商队的保镖,其实个个都有本事,也自有一套守卫的本事。
绫萝太后毕竟是治理了好几年国家,多多少少学会一些治国和用兵之道,道:“灵州和卑焽相邻,先派灵王领十万兵马前往卑焽,留下十万看守门户,以防卑焽忽然倒戈。”
慕决摇摇头,从床上强撑起来:“天朔的使者还在外面等候,我要去见他们。”
就算她一直失忆下去,命运的手,也会将他们分离。她,不是属于那个地方的……
“是。”她毫不掩饰,“为了战胜你!”
碧罗国贵族喜欢狩猎,因此身上总随身配置弓箭等物品,女子不方便携带弓箭,便由工匠制作一种可以绑在手臂上的弓弩,既可以随时满足狩猎的的欲望,也能当作防身的武器。在杀手中,这类小型弓弩甚至被当做是杀手必备的物品之一,因为轻便小巧,受到很多女子青睐。
慕决悚然一惊,她刚才是在望自己吗?
细致短小的弩箭擦着肩膀过去,一缕血丝飞溅出来。
“那刚才的使者……”绫萝皇后敏锐地问出关键所在,她看到慕决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褪尽了,苍白得骇人,忙道:“决儿!”
绫萝皇后欣慰地点头:“就按决儿说的办。”
慕决正在感叹他武功之深当真是举世罕见,怪不得能统领‘冰部’,一人挑战整个皇城的禁卫军。毡帘的悉嗦声响起,慕决提了一口气,有侍女进来点亮了灯,卑焽王走进来,略显疲惫,往大床上一坐,神色凝重看着慕决。
“是吗?”她淡淡的说,企图冲淡话题的意义,希望他真的是相隔遥远,没有把她看清楚。
慕决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绝对不投降!”
慕决挥退了所有宫女太监,独自走进寝殿中。
碧罗士兵早就迫不及待,嘶吼着冲上去,一时箭雨飞窜,刀光剑影。
“母后,无论如何决儿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慕决脑中一转,立刻道:“我跟着爹娘到碧罗国去,可是在半路上迷了路,又遇上大风暴,也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慕决微笑,如果没有夜修作为卑焽国君的的身份,她想这么容易便被碧罗的官员接见,几乎是不可能的。据说国都内目前有成千上万的假冒公主,那些官员都应接不暇,自己若是自己来,估计排队也要等上一两个月,那才是真正的来不及了。
夜幕降临,黑沉沉的夜色宛如倾幕般压下来,月明星疏。
“喂!我不是奸细,你放开我!”慕决使劲挣扎,若是见了那卑焸王,自己才是遭罪呢,又是一堆麻烦,恐怕连走都走不了了。
她踉跄地走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把慕决一把搂紧怀中,凄声地哭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幽宫已经被大火焚毁,什么都没有留下,叮当也不知去向。”
慕决一颗心直往下沉去,脸色苍白地走进寝殿。
内侍退回去,那男人从左侧走上来,把卷宗亲手交到慕决手中,漆黑的眼珠顺势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陛下请三思!”
慕决拉住他又问道:“凤鸟叮当还在吗?”
国破了,家亡了,她还剩下什么?只有他!
其余官员也慌忙跪下,都知道这次来的定是真神了。
慕决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当日她决绝离开时,连头都没有回,她真的就这么狠心?
他既得到了这倾国倾天下的美人,又让卑焽找到可靠的盟友借以抵抗天朔。真可谓两全其美。他激动得不能所以,来来回回在沙地上走动,直到天边微微泛起白色,清晨的风夹杂着最后的冰冷吹过来,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走了一个晚上。
绫萝太后脸色剧变:“怎么可能?”如果心魔真的是裕羲,那情况便更加糟糕了!
慕决点点头,阿木等人走后,她又回到绫萝太后的德阳宫。
慕决狠狠瞪他一眼,自己跑到一边去。她一定会找个机会逃走,她有不能放下的使命。
皇后的德阳宫处于后宫的中心,牵制着整个后宫。马车行到德阳宫外的空地上时,慕决抬起头看宫门前明亮的宫灯,差点忍不住哭出来。一名年老的嬷嬷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公主,请随奴婢进去吧。”
夜修像是看穿她的内心,淡淡说道:“天朔大军在距锦都十里外扎营,等待着御驾亲征的天圣皇帝。绫萝太后已经过世了。我们现在正要赶往德城。”
“我把你带回天朔,你休想再留在这儿!”
“母后,决儿没有用,不能守住父王的国家。”她无比自责,无数城池的陷落,她根本就束手无策,她真没用!
卑焽王果然名不虚传,草原之鹰,狠辣果决!
慕决闭上眼睛暗骂那个卑焽王,同时更加恼恨自己的无力,十多年的异国生活,真的把她的所有力量都磨灭了,她如今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让他上来!”
慕决心想这一看还得了,对于这种猎遍美女的男人来说,对于女人的敏感几乎是一种天赋,她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本王如何相信你?”到底是卑焽王,即使利字当头,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不行!”慕决断然道,“我不能跟着你回去!”
慕决一气别过脸,冷声道:“不知道大王囚禁我究竟所为何事,看起来,我似乎没有多大的价值。”
慕决自知冲动,悔恨得差点儿想把舌头咬下来,强颜欢笑道:“只是让您不要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普通百姓。”
“心魔怎么了?你见过他吗?”
阿木一见她便上来下跪:“陛下,王挂念您的安危,派属下接陛下去卑焽。”
慕决微微皱眉,碧罗国女帝和卑焽王夜修成婚的事已经昭告天下,天朔却还向碧罗请求结盟,抵御卑焽,这不是公然不把碧罗国的皇室威严放在眼里吗?
碧罗国士兵惧怕他精湛的剑术,不敢上前挑衅,何况如潮水一般的天朔大军正过来救裕瑾,场面更混乱了。
慕决震了一下:“母后为何要那样做?”
他居然亲自来了!
天朔和卑焽族的关系,历来都是剑拔弩张,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破,无疑是凶多吉少。
天朔圣历7321年,天圣皇帝裕羲亲率大军灭掉南方大国碧罗,双方从僵持到结束一共历时五年。
“决儿?”看到批阅奏折时突然发呆的慕决,绫萝太后在一旁小声提醒,“累了吗?”
在骏马身侧艰难前进,靠着马儿的身子多少挡住一些风沙,可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马儿走了一阵,忽然扬起前蹄长啸一声,发足狂奔而去。
卑焽王略一思索,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卑焽王算是清楚了一些,点头道:“好,本王便信你!不过,你必须拿出诚意来,否则,本王不会把卑焽上下都压在碧罗身上!”
心魔一怔,回过头惊异地看着她,眼睛里流动着陌生的情绪,仿佛一种狠狠厮磨的钝痛,流着从利刃上淌过的鲜血。
两排宫女训练有素地跪在床榻两侧,锦幔珠帘之中,隐约有一个女子清瘦的身影倚在软垫上,间或有几声咳嗽,仿佛震破了胸膛。
慕决从寝殿里走出来,衣袂翩翩,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他:“天朔的皇帝陛下,竟然有如此闲情逸致,深夜闯进朕的宫室与朕叙旧。”
一时之间,碧罗国都女子人口骤涨。
“你不怕死吗?”
是月,与卑焽过结成姻亲之国,签订盟约,双方正式成为盟国。
卑焽王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先下去吧。”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脚步声响起,整个脑袋都在昏昏沉沉的,她努力把眼睛睁大一点儿,只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向自己迫压过来。
“放你一个人走沙漠,你也会死的,在这个地方,没有我保护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尝到什么是悲惨命运的滋味!”
“怎么了?”绫萝太后见她怒气冲冲回来,很是奇怪。
天朔大军的后方,两匹马并排而立,慕决一眼看出那是裕羲和卓扬。在阵中指挥作战的是裕瑾,他意气风发,一声令下,箭如流雨。
绫萝太后皱眉道:“天朔和卑焽开战在即,天朔却派了使者来碧罗,决儿小心他们用计。”
“你们要干什么?”她瞪视着这些人,清一色的卑焽族士兵。
“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晕过去了!”
惊心动魄……
绫萝太后不由得担心道:“这么快便让他离去,决儿不担心吗?”
碧罗贵族仿佛被从梦中惊醒,听到天朔的军队居然舍卑焽不顾转而攻打碧罗,吓得纷纷告老还乡。
可能是天朔出兵的消息刺|激了他们,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好准备迎战。
咯吱吱——
慕决道:“可以放了我吗?”
这一天夜里,卑焽王依旧召集了将领去密议,心魔轻轻松松便潜进来,看见坐在塌边垂眸思索的慕决,怔了一下,方才出声叫她。
边关各地的军队绝不能抽调!
如果连她了害怕了,那她怎么保护其他人。
身体被扔在沙地上,慕决愤然抬头,瞪着那个扔她下来的男人。
卑焽王笑道:“本王没说你是她,你急什么?”
“王。”帘帐外探子的声音响起。
珠帘动了一下,宫女连忙往两边掀开,那倚靠在软垫上的女子面容憔悴苍白,身形消瘦,青丝披散,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一双眼因为深陷而显得越大。
慕决抬头看见他是也怔了一下,随即淡淡笑道:“你不用来救我了。”
卑焽王淡淡道:“你若能走,请便。”
“慕决。”抬起泪眼,一双眼睛泛着泪波,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哭,可是自己总是这么不争气。
“我顶多能帮你逃离这里,剩下的路,你必须自己走。”
“啊?不,不累。”回神的慕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继续看奏折。近日来,边关告急的奏章很多,都是天朔的士兵在边境上骚扰。
“你!”慕决气结,“那是人命!”
身上裹着厚厚的斗篷,只留下一双眼睛看路,可眼睛里也进了风沙,真是雪上加霜了。
“不……”卑焽王显然无力抗拒她的美丽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有些力不从心,仿佛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被抽走了。他阅美无数,却在第一眼看到慕决的时候,就被她深深的吸引住,她就像一朵罂粟花,既诱惑着他,又让他不敢靠近。
慕决局促地坐到一边去,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陛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她继续走到寝殿的贵妃椅上坐下,端庄地扬着下巴。
慕决扬声道:“敝国已和卑焽打成协议,烦请各位回去吧。”
“想走?”慕决冷哼,“休想!”她对着摩拳擦掌的碧罗士兵一声令下:“谁能擒住天朔的皇帝,不论生死,朕重重有赏!”
慕决暗暗担心,她是从小在天朔长大的,深深明白天朔真正的主人一直是裕羲,他要篡位只需一声令下,根本就https://m.hetushu.com.com不怕有人会反对。长期以来是他统治者天朔,那些人都对他惟命是从,怎会反对?
慕决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碧罗国的样子,猛然坐起来,质问道:“谁让你带我出来的!?”
只怕万一有天朔来的人认出自己,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慕决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我怎么不是男人了?一个女人敢跑来这种地方吗?”
醒来时,忽然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不管是男是女,先跟我们去见见王再说,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卑焸人,谁知道是不是奸细。”那人拽起她,粗暴地拖着她往前走。
轰隆一声巨响,她蓦地停住脚步,只见天朔大军流水一般涌向城门,那扇古老庄严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
路上宫人的目光都不时往她脸上瞟来,她微笑着,什么都没说。
他淡淡一笑,迎视着慕决清冷得让他心痛的目光:“女皇陛下别来无恙,鄙人可安心回去了。”
慕决道:“母后想如何做?”
在宗庙举行慕决公主认祖归宗的仪式,接过绫萝皇后手中的玉玺,正式登上碧罗国王位,年号圣德,为碧罗国第三十八代帝王。
天色转暗,皇宫里灯火辉煌,守卫森严。
关于种种担心,慕决还是决定不告诉绫萝太后,她回来后,绫萝太后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病体沉疴,受不了打击。
慕决敛着裙袂盈盈下拜,宛如弱柳扶风:“多谢王不弃,慕决深感荣幸。”
裕瑾说他把慕决逼上了绝路,果然是那样吗?
慕决心底惊了一下,暗想他既然能查到她是从天朔出来,那么她的身份也可能被他知道了,她小心地说:“王怎么知道呢?”
绫萝太后大吃一惊:“什么?”慕决和夜修自相识到成婚,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有三个月多的孩子呢?
她该怎么办?
慕决捂住嘴巴,轻轻跪了下去,啜泣的声音从指尖悄悄流出去。
慕决一身冷汗,不想他居然会是混在飒蓝公主的送亲队伍里,那时候自己被心魔送回来,为了给裕羲一个下马威,亲自出来迎接飒蓝公主了。没想到当日的一时意气用事,竟然会造成今天的困局。
慕决心里一震,问道:“我可以见皇后娘娘吗?”
裕羲在寝殿前的场地上站立,潇洒从容,丝毫都没有困兽的惊恐和慌张。
慕决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尖声骂道:“你混蛋!谁允许你把我带出来的?我不要!”她玉容苍白,却没有减少足以倾国倾天下的美貌,她推开夜修,跑出去。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子之身呢?
“不怕!”即使害怕了,她仍要说不怕,因为她身后,还有一整个国家的人。当你背负了一个超出你身体负荷能力的包袱,这个时候你是没有资格说害怕的。
“你赢了,裕羲。”她抬起眼,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对面高耸的青山。
良久,才听到卑焽王仿佛叹息一样的声音:“天朔和卑焽已经避免不了要大战了,明日,我们就拔营回去。”
绫萝太后悲伤地别过头哭泣:“不管是谁,母后不会怪你的。”
母后死了,天朔的军队打到锦都了,她作为一国之主却老早就逃走了,让她情何以堪,如何面对黎民百姓?如何面对父王?
一队骑兵的忽然出现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刚才的失神,待回神时,发现自己身后追来大批人马,心知那卑焽王必定是识破了她的谎言,前来抢人了!
她怀揣着阿木送来的木匣子,回到寝宫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紧拽着缰绳的慕决被拖着,狂奔出去好远的路,所有的呼救都淹没在喉咙里。她看见遮天蔽日的风沙源源不断地涌来。
人群中冲出一匹白马,马上的银甲将军挥剑斩杀了几个挡路的碧罗士兵,冲杀过去!
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她有一阵短暂的晕眩,待看清楚木匣子里的东西后,身体一软,差点儿倒下去。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逃不出去,急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卑焽王见状,也不以为意,只道:“你要是死了,可别怪本王狠心。”
心魔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简单交代了一番,顺便问她在这里是否受到凌虐。慕决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卑焽王一直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她原本担心得要死,一个女子,落在外族蛮夷手中,后果之惨可想而之,可卑焽王却只是囚禁自己,丝毫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抵达碧罗国都之时,看见她的碧罗国官员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有个年老的官员叹道:“若不是早知,我还以为皇后娘娘亲自来了。”
至此,碧罗可说已经亡了一半。
“你敢!”他发起狠来阴骛可怕,双眼中熊熊燃烧了焚烧一切的烈焰。
“是我。”那人沉声道,这声音,化成灰她也不会忘,立刻双目睁大,拉开他的手小声道:“心魔。”
“当然不……”
卑焽王慢慢踱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去了金灿灿的阳光,他望着她:“那是天朔的百姓,和本王有何干系?”
卑焽王眼睛眯起来,一丝冷笑不经意地掠过:“你要到碧罗去,究竟所为何事?”
绫萝皇后一震,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真相,整张脸都苍白失色了。
慕决错愕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就行!”
“是。”她淡淡地答道,就似谈论寻常天气一般的淡漠口气,让人不禁有些怀疑,“王请相信我,我嫁给天朔怀仁帝,只是为了打探他们的实力,所以才会假死逃出来。”
“嗯。”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转头。
半个时辰后天朔大军开始抢城,架梯,用粗木撞门,战况激烈。
跟我走,你别无选择,慕决!
卑焽王负起手,从王位上踱下来,道:“后来听说她红颜早逝,本王亦感到万分沉痛,不过却让本王遇见了你——。”
“我是碧罗国公主,只有嫁给卑焽王,使两国结盟,我才能保护那个国家。”
夜修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一瞬间好多东西似乎明了了,她抓到一处关键,就要解开所有的谜团,忽然间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摇摇晃晃。她抓住那血书,仰倒下去……
心魔立刻截断她的话:“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跑出来,扬声道:“有何事要见王?”
慕决不解,黯然地低下头:“谢谢你教我坚强起来的办法,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才没有这么傻!她和裕羲举行婚礼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而淑德皇后也对外宣称死去了。就算有人能认出她来,她也大可以撒谎耍赖,装作一无所知。
她缓缓滑坐在树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我们相识就在这里。”裕羲看了她一眼,收敛笑容,“我只是来看看。”
裕羲猛地震了一下:“你……”
听到侍卫的禀报,他淡淡地抬起头,目光像鹰隼一样在慕决身上扫视一遍,慕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缩着脑袋往那侍卫身后靠。
“我不怕,只要你放我走,是死是活便不由你来管!”
果然,那跑出来的士兵看了慕决几眼,她极力回避着那目光,可还是无力挽回事实,士兵拉起她,粗暴地拖进去,“走吧!”
这一刻,德阳宫外的凤鸟,都一起为她歌唱祝福,神圣的歌声穿透一切,渲染出一种辽阔苍远的感觉。
绫萝皇后脸上掩饰不住的歉意和心痛,由内心发出,没有丝毫的做作:“决儿不用这样,母后不要牺牲你的幸福来保住国家。”
卑焽王后退了三步,转身急匆匆步出营帐,他要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这突然之间的变化太快了。
慕决一笑,继续道:“我可以帮助王,条件是你放我回去。”
可那些高壮的卑焸汉子怎么会在意她的小小挣扎,一路上还能说说笑笑,等到了一片扎在沙漠里的帐篷区里,才放开她道:“你小子不是奸细怕什么?最近天朔一而再再而三来骚扰我们,你要是天朔的人,老子第一个就扒了你的皮做裤子穿!”
老板的目光虽无恶意,可是那怔怔盯视的目光还是让慕决感到很不自在,轻咳一声,道:“谢谢老板,我有急事,不能耽搁了。”
慕决抓住他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双眸在黑暗中泛着晶莹的光:“带我走,我要去碧罗。”
果然很聪明的办法。
虽然听她这么说了,绫萝皇后还是隐隐担心,在这个时候,各国都只顾自己的利益,若是天朔拿出更诱人的条件来,卑焽同样会转投天朔。
宫女的目光悄悄来回在两个人之间,惊讶得嘴巴大张。
心魔冷哼一声:“红颜祸水,这世上也有夜修害怕的事情。”
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慕决点点头,慢慢靠在他结实宽阔的怀中,低声道:“你准备何时与我完婚?”
随着卑焽几座城池被攻陷,卑焽族且战且退,死守在巣州,凭借地势与天朔大军周旋。天朔军却从攻下的卑焽城池转战到碧罗,在边境挑起了战火。
卑焽王道:“是普通百姓更好,本王便可光明正大把你据为己有。”
“我认得出那轻功,这世上没有人能和他相比。”她绝对不会认错,刚才裕羲离开时她看得清清楚楚!
绫萝太后神情黯淡:“那个孩子……”慕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别开脸。她终是没有忍心下手。

裕羲也抬起头,望着她。
再回到营帐,看到慕决安然地睡在榻上,姿态安详,犹如刚出生的婴儿般纯净,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她闭起的双眸显得尤其动人。
天朔和碧罗的边境线不是很长,以往总能相安无事,可是最近却频繁遭到骚扰。现在的碧罗国力大不如前,慕决登基之后才知道,十年前的内乱,消耗了碧罗太多兵力和银两,上一任碧罗国君,她的父王是碧罗有史以来最残暴的一位帝王,他身前喜欢营造离宫,搜索珍宝,献给他最宠爱的绫萝皇后,以博美人的一笑。经过十几年的掏空,现在碧罗就像一只华丽的贝壳,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侍卫瞪她一眼道:“既然这样,快滚吧!”
“慕决?”卑焽王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模糊的光影,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淑德皇后?”
顿时,整间宽阔的帐篷里只剩下慕决和那个男人。
慕决狠狠咬下嘴唇,突然扬声喊道:“来人啊,救命!救命!”
可是卑焽王这样做太缺德了!
夜修听后一哂:“这世上的人还是贪心最重啊。”挥退了使者后转身对慕决笑道:“我们怎么进去。”
以前她曾暗暗责怪过裕羲没有时间陪她,现在……哎,又想他做什么?
而此时,天朔大军已经开始攻城,战火连天,血肉横飞,密集的箭雨从锦都城墙上射下来,天朔军队撑起巨大的盾牌,挡住箭矢,每个盾牌下分别有两名弓箭手,每人均是射箭好手,一拉弓,都是三箭齐发,直冲上天,然后迅疾转下,射向城头。
慕决回到寝殿里,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坐和_图_书下去,像是浮在云端一样,茫然地看着某个地方。
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动作很轻。她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夜修憔悴的脸。
那官员急匆匆进了宫去,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夜修笑道:“本王果然没有信错人。”
“不许!我不允许!”他从未在她面前生气过,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异样的沉重,只是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面具之下,只剩下一双漆黑深邃。他大步踏向前,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拖,“跟我走!”
可是……慕决收起卷宗,道:“ 朕不会改变心意,各位请回吧。”
慕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见他们的王,也不至于这样吧?她一个过路的商客,凭什么可以见到卑焸王呢?
慕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母后,关于她的样貌,也只是听侍女说起的,似乎她们长得真的很像,有时候父王看着她,恍恍惚惚,会轻唤母后的名字。
天朔和碧罗积怨已久,两国之间交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以前,天朔日益强大,而碧罗却日渐衰退下去,常常受到天朔的欺压,因此没有哪个碧罗士兵不痛恨天朔,能抓到他们的皇帝更是一件大快人心,同时能雪耻的事!
身为南方的富庶之国,碧罗的军队遇上天朔和卑焽的铁骑,总要吃大亏,以往,全靠军事谋略,排兵布阵取胜,如今碧罗经过一次又一次内部纷争,大小战乱,内患重重,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
倾国倾天下。
绫萝皇后嘤嘤地哭泣。
“是真的……”慕决凄然一笑,心里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把裕羲就是随同而来的使者一事说出来。
“母后,为何他们都不支持我派兵支援卑焽呢?”慕决愤恨不已,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只知道为自己着想,一群蠢货!
“快叫御医来看看!”绫萝太后一时间吓得慌了神,慕决现在是碧罗和她唯一的支柱,连日来的操劳让她负荷不了了,可她绝对不能倒下去,否则自己也支持不下去了。
“瞧瞧,还是个没长成的娃儿。”
群臣都在反对,慕决眉头深锁,碧罗和卑焽之间的关系为何很多人看不明白,军队必须派出去,否则卑焽一完,碧罗也要跟着亡国了!
慕决很平静,她只是淡淡看着这个有些激动的男人,良久才笑了一声,凄然地说:“以前的慕决不会这样,可你教我变成一个强者,所以我义无反顾。”
那真的是她吗?裕羲有些怔忪,那高高在上,神情端凝孤高的女皇帝,真的是当日天真懦弱,含羞带怯不敢直视她的慕决吗?
老板看着那翩翩公子绝尘而去,不住地叹气,这么好的人物,可惜了……摇着头进入客栈。
慕决即位之时,邶氏虽然反对,却无可奈何,谁让先帝只留下这唯一的血脉。现在,邶氏终于在战争中给了慕决和绫萝太后最沉重的一击。
慕决怔怔看着他施展轻功,如鬼魅一般迅速掠出去数十丈,顿时脸色苍白如纸,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慢慢流下来。
次年,碧罗和卑焽六十万联军被裕瑾大败,卑焽王派遣使者来向碧罗国女皇求援,碧罗国大臣却集体反对,若是再派出碧罗军队,那天朔从后方袭来,碧罗就无力抵御。
慕决垂下眼睑,眼睛下一方青灰色的淡影朦朦胧胧,只听她幽幽地说道:“若我嫁给你,这诚意够吗?”她妩媚一笑,忽然抬头对上卑焽王的眼,让他一时之间呆怔住,“不知王是否会嫌弃我?”
卑焽王冷冷道:“就算你是从天上下来的,本王也能查到你的底细,你最好识相一些。”言下之意便是让她自行招供了。
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足为怪。
慕决惊坐而起,她记得昨晚是挨在角落里睡觉的!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了,脸也洗干净了,可是她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王要的人,逃到天边也要抓回去!”士兵一声令下,立刻冲上来几个彪形大汉,将慕决拖下马,让她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用麻绳绑住,扔上马背,朝来的方向奔回去。
“你想出尔反尔吗?你答应过放了我的。”慕决冷笑一声,看着他,“裕羲,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你做的一切都不会有报应!老天爷在看着呢!”
沉重的转轴声,大门重新关闭,轰然巨响,如城池倒塌。
此生决不负深情。裕羲
慕决紧紧抓住绫萝太后的手,哽咽道:“心魔就是裕羲,心魔就是裕羲……”
“带去让王看看,王就是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娃儿。”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
慕决抬手制止,微笑道:“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家。”
二十万军队,加上卑焽凶悍的骑兵,不相信天朔还能同时吞并两国!
“母后。”慕决反握住她的手,“死不可怕,决儿不怕。”
慕决面颊上染上一层红晕,抬头看见心魔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淡光,一时之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哀愁萦绕在胸怀间,她忍不住轻声道:“心魔,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那个女子是谁?连裕羲都没有怀疑,她们真的那么相像吗?看样子,一切都成定局了,天朔大军蜂拥进锦都,城墙之上,碧罗国的旗帜倒下去,竖起天朔日月图案的旗帜,猎猎飞舞在风中。
卑焽王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天朔小子,是本王的最爱。”
慕决神色一暗,道:“说来话长,你找机会带我走,我再慢慢告诉你。”
女皇的宫殿更是森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什么!?”慕决惊坐起,她居然睡了三天,那碧罗怎么办?天朔的军队在外攻打,三天三夜,不知道攻到哪里了。
慕决抓住树干,无奈自己此时根本不能过去,锦都的守卫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乱得像一群蚂蚁。
他仰头大笑:“卑鄙?我若卑鄙就不会让你清清白白睡在这儿了!”
裕羲,你看到了吗?为了和你对抗,我真的什么都敢抛弃的。
可惜自己现在手无寸铁,有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在身边,慕决打马飞快地逃,终究不是塞外胡马的对手,很快就被团团包围。
这两天,各地战报不断传来,碧罗频频失利,绫萝太后一急之下卧床不起,整个国家的重担压在慕决身上。应接不暇的奏折每天都堆积如山。
“后天晚上。”为了不让她反悔,让婚礼越快举行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她昂首阔步地走出去,看到带她来的那几个男人,她忍不住笑了,牵过自己的马,道:“各位,多谢好意,后会无期了。”
“请陛下回去歇息,臣等去追捕。”
卑焽王冷笑一声,眸中射出阴厉的光芒:“他果然等不及了。”眼光随意在慕决身上一瞟,见她毫无动静,便问:“还有呢?”
碧罗国还在遥远的地方,她必须快些赶回去,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心魔无言相对,碧罗国的那个传言,所有人都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本该死去的慕决公主,竟然还活着。
慕决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杀人,她自己毕竟是女儿之身,落到卑焽人手里她不敢轻举妄动,卑焽人的残忍和嗜血她早有耳闻,除非自己不想活了,否则只能乖乖听命与她。
“你先小心自己的命吧,敢骗我,不会让你舒服的。”
双马人马在激战。
慕决愤恨道:“卑鄙!你这个卑鄙小人!”
“退朝!”慕决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母后,”慕决抬起头,更加茫然无措了,“心魔,心魔……”
慕决眉头一皱,同时好笑,天朔的人竟以为她会害怕吗?哼!
慕决不为所动,她和夜修的婚姻,只是为了维持两国的盟约达成的,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
裕羲一声冷笑,一把剑舞的密不透风,射向他的箭全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过来,”他招了招手,“让我好好看看你。”
使者小心翼翼侍候在两旁,悄悄用余光偷窥裕羲的脸色。
而裕羲怎么也没想到慕决会下手杀他,至少在他们正式兵戎相见的一天。可是……他飞身避过那迅疾无比的一箭,突然,劲风从侧面袭来,原来慕决真的下定了杀他的决心,飞快射出第二支箭。
他果然是天朔的烈日,谁都无法望其项背,阻挡他的光芒。
探子走后,卑焽王又道:“你是刚从天朔过来的吧,这些事你可听说了?”
进入这座边塞小城已经一整夜,稍作休息之后,慕决还是决定踏上行程赶路。塞外风沙满天,一切都在风浪怒吼之中载浮载沉,宿命被牵在一双无形的手上,谁也看不见。
驿馆内
一直进了宫,灯影重重,恢宏的建筑赫然立在眼前,心底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那是从小就留在心底的记忆。
入夜后,整片营帐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火盆里的燃烧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卑焽王在另外一个营帐里处理政务,跟随而来的所有重要官员都进去了。从下午到深夜,没有停止过,看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统领一个国家,要做的工作是很多的,慕决初次经手这些事,纵使有文武大臣和绫萝太后的相助,也手忙脚乱。
慕决脸色极其难看,出动了这么多禁军,都奈何不了他吗?
天朔使者一共三人,站在大殿一侧,看见慕决进来,一起躬身行礼。
“小娃儿……”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遥远不可及的疏离。慕决隐约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似,不禁抬起头来。
永别了,寂寞的牢笼……
“裕羲——”另一个声音在对面,几乎和她同时响起。
慕决愕然抬头,只见锦都城墙之上,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城垛上,红衣飘舞,仿佛一朵艳丽的花,装点着血流成河的世界。
“我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没办法了,只好祈求他会大发慈悲。
慕决知道绫萝太后不会轻易相信夜修,而自己对夜修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这办法是目前最好的。
眼前忽然一花,城垛上的红衣女子纵身一跃——
那他们刚才口中所说的王,不会是……
慕决面透哀伤道:“王一看见我,就十分愤怒地让我出来了,哎……”
绫萝皇后深深地现在慕决的往事之中,目光凄迷,虽然不是她亲身经历,可是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一切,都如切肤之痛。
第二年,天圣帝裕羲纳了这位敌国女皇为贵妃,同年,遣散了后宫三千女子,独留皇后明氏与慕贵妃。
侍卫统领道:“陛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个宫女跑进来,喘着气喜悦地道,“德阳宫的天上,飞旋着好多凤鸟,真的有好多凤鸟。”
“是吗?”卑焽王笑容中有一丝阴冷,“倾国倾天下的淑德皇后,你可听说过?”
她低着头,淡淡地说:“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我只负责医治病人。”
“我不会看你去送死的!”
阿木颓然低下头,从怀里捧出一个东西:“这是王让属下带给陛下的东西。”
心魔衣袂一瓢,迅速掠出去。只有慕决听到他临走时留下的一声冷笑,似乎在嘲弄她。
www.hetushu.com.com么多百姓,她不会放下她们任人鱼肉的!
这只是暂时的,跟着他们走,总会有机会逃走的。
年老的官员听她这么问,小小的吃了一惊,凤鸟叮当是慕决公主从小养在身边的,她给凤鸟取名叮当,外人都不知。所以只听到她这样说,那官员便噗通一声跪下来,在地上磕头道:“公主啊!臣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啊!”
裕羲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施展轻功,从窗户掠了出去,慕决大叫一声:“抓刺客!”守卫的碧罗士兵立刻倾巢而出,像是早有了预谋一般,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甚至在屋顶上,都有手持弓弩的箭手瞄准了他。
“当年我应该杀了他的……”慕决悔恨不已,邶氏一族在碧罗受尽欺压,原本先帝的邶贵妃产下一子,邶氏一族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谁想到先帝暴虐成性,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一杯毒酒,让不满白日的小皇子死去。邶贵妃从此疯疯癫癫,最后悬梁自尽。邶氏只能忍气吞声。
如簧箭雨射下,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
慕决快马加鞭两天三夜,锦都周围的城市都被天朔大军占领了,她不敢走大路,翻了两座山,从高处正好看见锦都的城门。
但是很快地,她就知道‘只看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了。
慕决放下卷宗,缓缓地靠在龙椅上,面容萧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母后,如果我告诉您,我曾经嫁给天朔的摄政王裕羲,现在又怀着他的孩子,你会不会怪我?”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深深地凝视,这张脸,果真,像传说中那般动人。
沿途看不见一个人,房屋大门打开,苍凉荒芜,看来百姓都避难逃跑了。她看着这荒凉的景象只觉得凄凉无比,深深触痛着内心。
慕决用被子遮住脸,自己无颜面对母后,更愧对碧罗国和夜修。她肚子里怀的,自然是裕羲的孩子,可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天朔使者仓促间返国,而碧罗国把天朔皇帝偷偷潜进碧罗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致使天朔内部一片混乱。
慕决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去,边走边说:“有什么不忍心。”苦苦的笑,眼角眉梢都是凄苦,她缓缓说出在天朔的一切,一吐为快之后,才发现把压在心上的事情都说出来有多么愉快。
慕决摇头笑道:“母后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我们两国都互相需要,他会遵守承诺的。”
“王!我可以做任何事。”她对着门外大喊,锁好她之后,卑焽王便走出去,似乎来了重要的人,在谈事情。
那使者也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告退出去了。
他不回答,表示不可以了,慕决急匆匆凑上去,正好趴在床边上:“王真的不担心我带着瘟疫吗?”
而卑焽乃北方蛮族,卑焽王夜修继位时大动干戈,经过好几年内乱才平息,目前也是外强中干。
碧罗灭亡,从城墙跳下来的女皇慕决重伤,被押回天朔囚禁。
阿木急道:“天朔大军快要来锦都了,碧罗的军队受‘亡国之恨’的影响,根本没有作战的士气,未打就投降者数不胜数,若陛下还不走,天朔大军一攻进来……”
烛火忽然往上跳了一下,一阵风从外面吹来,她转过身,便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纱帘处。
一股强烈的自卑和义愤涌上心头,慕决坐回地上:“你不能锁着我,我一定要走!”
绫萝皇后的美貌已经是冠绝天下,想不到,这突然来的女子,比绫萝皇后还要美上三分,那种托于尘世之外的仙妙,无人能及。
看着地下大臣一片惨哭,可以最后倚仗的岆谷关也失去了,碧罗,真的要亡在她手中吗?
绫萝太后继续道:“目前,裕羲已经集结了百万大军,准备向卑焽发动进攻。我们,是否要帮忙?”
“那现在该怎么办?”慕决担心地道,“如果不派兵,卑焽可就……”
御医走后,她在慕决床边坐下,凄声道:“母后知道你曾和天朔怀仁帝成婚,可怀仁帝已经驾崩好久,这孩子是谁的?”
裕瑾抱着她就地一滚,抬起手臂,硬生生以血肉之躯荡开三把剑。然后脚下一扫,顺手抄起身旁一个死去士兵的剑,反手一挥,杀退三个人。
“你跟我走!”心魔银色面具下的双眼隐隐涌动着血色,“你想嫁给卑焽王,求得两国联盟吗?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一匹马,什么都不顾策马飞奔出去。
“慕决!”他扔掉了宝剑,奋不顾身从马背上跃下去,抱住那女子一起滚到一边。
“傻孩子。”绫萝太后拍拍她的手,身子直起来一些,“你难道希望那个孩子回到裕羲身边吗?”
他日思夜想,备受相思煎熬,而她却在再见时下手杀他!
外面阳光刺眼,看周围民居,应该还是在碧罗国境内,说明他们还没有走得太远。
绫萝皇后紧抓着紫檀木镂花的床柱,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叫什么名字?”
慕决有些恼羞,可是忽然之间又愣住,这双眼……
所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凤血之躯,亡国之恨。你明白吗?”她有些哽咽,拼命睁大眼睛忍着盈盈波动的泪水,“我没有办法,这是我一出生就注定好的……”
那几个人邀功一样把慕决推上前,谄媚地笑道:“就是这个小娃儿。”几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会得到什么赏赐,他们的王喜欢这种纤弱的小娃儿,不管是男是女,都有种特别的狂爱,可是卑焸族处在塞外,那女子都生的结实彪悍,王喜欢的女人必须从天朔或者碧罗国搜刮过来。眼前这个小子,一看就知道,是极品中的极品。
大婚十日后,卑焽王夜修便返回卑焽,留下新婚的妻子。
他走回去,站在那使者身后。
不敢再多想,她顺着山坡奔跑下去。
“是。”慕决点头,“他现在是女儿的夫婿,和碧罗国一起承担抵御天朔的任务。”
沙尘满天,那老板果然没有骗人,一人一马简直举步维艰,被大风阻在路途中,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风沙无所不在,像是突然沉入水中,被淹没的感觉。
裕瑾跨上马背,带着她一起奔向后方。
慕决轻启朱唇,轻声道:“你走吧,若有缘,我们还会相见的。”
城墙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士兵从城墙上栽倒下来。
她双脚悬空,胡乱蹬了两下,归于平静,被卑焽王的话震慑了,只许看他一个人?难道他还能把这里所有人都赶走吗?
绫萝太后勉强撑起身子,望着她:“夜修派人来接你了是不是?可见他待你是真心的。”
卑焽王一手提起她,拉倒面前细看:“本王喜欢你的眼睛,以后这双眼,只许看我一个人。”
慕决心虚,低着头根本不敢接触他慑人的眸光,心中忐忑,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困扰着这位草原上的霸主。
模模糊糊,有人在耳边说话,身体被一双手翻转过来翻转过去的,似乎在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她的喊声,立刻引起巨大的骚动,另一个营帐中的卑焽王和诸多将领都冲出来,侍从更似流水一般涌进来。
“咳咳,我从天朔过来,那里的边城染了瘟疫,我和一些人打算到碧罗国找草药回来,咳咳……”她粗声粗气地说,假装咳嗽。
相隔甚远,她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卑焽王冲进来,看到她安然无恙坐在地上,怪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公子,今日有大风暴,您还是歇一天再赶路吧。”客栈老板追出来好心提醒道,打量这个身子纤弱,细皮白肉的年轻的公子,不知是从哪儿过来的,竟生的这样好看。
“决儿!”绫萝太后忽然严厉地打断她的话,“无论如何,就算亡国你也不可投降!你父王是宁愿死也不会投降的人!”
三日后
慕决听得一阵恶心,用人皮做裤子穿,也只有这些凶蛮的人才会做!可是又忍不住隐隐的害怕,这些人,究竟会不会发现什么?
对于慕决这样一位女皇帝,很多大臣原本就不支持,何况她身上还有那个‘亡国之恨’的不详诅咒,自然而然不能受到拥戴。
你不怕死吗?
纱帘轻轻掀动,裕羲的面容映进烛火里:“多日不见,想不到竟然这么生分。”
“如果那一刻你死了我才害怕。”他挥剑刺穿一个敌人的胸口,慕决忽然握住他的手,道:“够了!”
婚礼之后便全程赶回碧罗国,卑焽王夜修一路护送。早先派出使者快马赶往碧罗国通知绫萝皇后,哪知使者却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进去,便被赶了出来。多方打听才知道,绫萝皇后爱女心切,多方寻找失踪的女儿,在全国都贴了告示,甚至在国外都派了使者。谁知很多冒名顶替,希望飞上枝头的女子纷纷来皇宫说自己便是失踪的公主。
再次踏上黄沙路,一路行去,烈日蔽天,一片艳阳照得人呼吸都困难。行走的路程漫漫,她渐渐看不到眼前的方向。
绫萝太后不再拦她,和她一起再回到朝堂。
“我告诉夜修孩子是早产的,也答应他把你送到卑焽去。”
慕决在龙椅上坐下,一身龙袍,头戴珠冠,花容月貌,却有一派威武的帝王之相,让三位天朔使者暗暗称绝!
岆谷关自古以来是碧罗最坚硬的大门,因为依山而建,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百年来无人能破,而今岆谷关副将邶南刺杀守将成旭,取得兵符,率领岆谷关守卫的二十万大军大开城门,投降天朔震北大将军裕瑾。
老板心疼他这细皮嫩肉的身子骨,由衷地道:“公子看着不是塞北人,不知道那大风暴有多可怕,一头结识的老牛也给卷到天上去,公子还是考虑考虑……”
绫萝皇后强压下心中的悲苦,看向她:“决儿是否忍心杀他?”
“夜修?”她看着他,这个时候夜修怎么会来碧罗。
“决儿。”绫萝太后轻轻拉起她的手,“母后不忍看你死……”
传说当凤血之躯再回到碧罗国的时候,天上会出现无数凤鸟齐声高歌,为她祝福。
后方的裕羲和卓扬却一动不动。
绫萝太后是何等聪明的人,从慕决的言行举止中也看出一些端倪来,笑问道:“决儿怎么了?为何看到天朔的使者便心神不宁的。”
想到这里,慕决已是一身冷汗。
他来向她兴师问罪,明知出师无名,他仍要问清楚,为何甘愿嫁给那卑鄙狡猾的卑焽王夜修,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受他保护?
天朔把两国结盟的有利之处很清晰地罗列出来,分析得头头是道。若不是先和卑焽结盟了,她肯定会一口答应!
“来的都是什么人?”慕决问,天朔来一定不会有好事,内侍答不知,慕决便道:“宣进来吧,朕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慕决一惊,佯装镇定道:“我怎么可能见过?”
“陛下!”阿木不死心,还想再劝她。
慕决扶起他,笑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没事。”
那个男人也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的外表中看出更多新鲜有趣的东西来,身前的两个女人,被他无情地揣向一边,委屈地拾起衣服跑出去。
那红衣女子望着下面,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的面孔,https://m•hetushu•com•com望定最后方的裕羲。
绫萝太后皱起眉头,她对心魔这个人略有耳闻,天朔最著名的暗部领袖,已一身抵挡千军万马,高深莫测。决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呢?
在天朔攻城略地的同时,也在碧罗国各处派出奸细,散播她是‘亡国之恨’的诅咒,使得碧罗国人心惶惶,忙寻找避祸的地方,躲到国外或者乡下,一时之间碧罗国大部分城池都成了荒城。
慕决瞄准他,准备射出第三箭。
慕决从龙椅上站起:“碧罗和卑焽既然有盟约,就不会出尔反尔!”忽然一阵晕眩,殿内一切摇摇晃晃,她一下子站不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幸好被宫女扶住,才不至于摔伤。
卑焽王淡淡一笑道:“你的来龙去脉本王已经派人去彻查,没有结果之前,本王不会拿你怎么样。”
裕羲只是暗叹自己嘀咕了慕决的决心和恨意,他判断失误了,这个女人没有心,比他还要无情。
心魔凝视了她好一阵,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说什么?”
这个一向谨慎小心的男人究竟怎么了?
“为何?”
算了,天下为重。
慕决捧着沉重的铁链,缓缓走到塌边坐下,眸光一扫,有种淡淡的哀伤流转出来:“当年碧罗国被烧死的妖女便是我,慕决公主。”
慕决知道若再说寻找药材,必定走不了,转念一想,反正天朔和卑焽大战在即,此时正要寻求良好的合作伙伴,便道:“天朔实力太强,迟早要一统天下,这时若碧罗和卑焽能结盟,说不定能逆转形势。”
“傻孩子,勉强你做皇帝已经是很残忍的事情了。”绫萝太后凄苦地说,当年先帝一心要让她的孩子登上王位,因此不惜杀死所有妃嫔生出的皇子和公主,只留下身负诅咒的慕决。可是当年的内乱,慕决下落不明,先帝痛心之下不久便驾崩了。她苦苦支撑着局面,终于把慕决给等回来了。
利益当年,何况是这么诱人的利益,有了碧罗的结盟,卑焽可以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这是多少代卑焽王梦寐以求的事情。
“夜修也不是傻子,你以为卑焽真的那么弱吗?天朔也不见得多么强大。”绫萝太后笑道,“况且裕羲才篡了位,底下还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呢。”
慕决只好小声道:“王?”
慕决冲口而出:“我不是她!”
天朔和卑焽却越来越强大,特别是天朔,已经隐然有入主天下的趋势。
心魔放开他,同样小声道:“你突然离开天朔,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你。”
“翠儿,那孩子带来了吗?”
夜修罗
慕决陷入思索,如果要帮卑焽,必须倾尽碧罗国的兵力,可这样一来,天朔就等于倾巢而出,只要天朔派出几万人,便可轻松将都城拿下。
慕决听了使者的禀报也是秀眉微蹙,想不到早有许多人捷足先登了,“王就那么相信我吗?”她可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拿出来。
嚓——
慕决忽然感到强烈的目光自上而下投注,不由抬起头来,那男人正深深凝视着她,丝毫也不闪躲眼神中的情意。
卑焽王道:“你昨晚灰头土脸的,不亲自检验一下,我也怕出错了。”
慕决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低头看卷宗。
她不能那么自私,碧罗国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着她,至于裕羲,只是前尘旧梦中难忘的一缕翩跹。
慕决结结实实一个寒战,小子,小子,这么说来,卑焽王乃断袖也?她不会刚刚好遇上这么极品的男人吧?
“我……我做噩梦了。”她抬起小脸,惊惧地看着他,“你陪陪我好吗?”
卑焽王此次出行是为侦查边境上天朔的动向,为掩人耳目,没有带太多人,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也是普通商人的样子。
他会死吗?可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要连同卑焽置他死地吗?如果他不死怎么对得起宬佑和那个失去的孩子,以及宗旭?
那是一片染了血的白绸,折叠起来的那一面用鲜血写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慕决。
卑焽王一笑道:“我昨晚就说过的,你的小小伎俩,怎能瞒得过我?”
哭过后,慕决把从天朔逃回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说起为了结盟而和卑焽族的王成亲时,绫萝皇后禁不住惊呼道:“那个夜修罗吗?”
慕决知道瞒不过,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她最清楚此时天朔的实力,卑焽此刻需要碧罗的相助,碧罗何尝不需要卑焽呢?两国结盟方能抵御天朔的侵略。而今她也需要卑焽王助她顺利回到碧罗。
恍然之间,心魔似乎看到流转在这个绝美女子身上的一种流光,恍若天边之月,海中之浪,叫人心痛。
“谁?”她猛然就惊醒了,“唔唔……”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一股淡淡的味道闯入鼻尖,有些熟悉。
慕决微微一愣,看着他似乎满不在乎的笑容,有些怒火从心头升了起来:“我既已回国,便和你再无任何瓜葛,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正在激烈厮杀的士兵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慕决的眼珠明显地黯淡下去。
心魔看了她一眼,忽然身形一闪,毡帘颤抖了一下,人已经不见了。
慕决对着下面大喊一声:“裕羲——”
士兵听到围攻的人居然是天朔的新任皇帝,都大吃一惊。
“咳咳咳,谢谢王。”慕决一边咳得快断气,一边恭恭敬敬退出来,那送她进去的侍卫看见她,不禁一愣:“王让你出来了?”
这是真的。
“陛下,岆谷关是我碧罗国屏障,等若门户,如今门户大开,天朔大军长驱而入,直逼锦都,这……”大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裕瑾趁此站起来,边护着慕决边挥剑杀退敌人。
慕决微微一笑:“王开出的条件,只要是有利于战胜,什么都可答应。”
慕决双眼一闪,旋即冷笑起来,双手放在小腹上:“裕羲,我肚子里现在有你的骨肉。”
看那些服饰和头发,慕决已经猜到自己落在被卑焸人的手里,而且看样子,还是卑焸族的士兵。
去见裕羲!就算去求她!放过她的百姓吧!
“不!”慕决霍然站起,坚定地看着绫萝太后,“母后说过让决儿不能投降,决儿不会走!”
“本王却有幸见过。”卑焽王微笑道,“本王的王妹飒蓝远嫁到天朔,本王乔装成侍卫跟随进去,虽然相隔遥远,可是淑德皇后的风姿,当真是世间难寻的。”
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慕决拿着奏章的手微微颤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狠戾,果决,这就是他的作风。
中间那顶最宽大奢华的帐篷里正在上演香艳的一幕,两个薄纱缭绕的女子跪坐在一个精壮的男人面前,男人低垂着脸,如云的黑发下遮掩着一张英俊的面庞,他嘴角边噙着笑意,隐隐间有些淡漠和嘲讽。
至此慕决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天风平浪静,卑焽王早就在暗中调查她了。不过她来时没人知道,相信裕羲也不会透露她的行踪出去。
可是……她不能认输。
夜修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旋即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吻着她的耳垂,“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小时候曾去过碧罗,见过绫萝皇后年轻时的样子,几乎和你一模一样。所以你一说,我就肯定是你。”
那老官员果然有一定威信,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好多宫里的人,接她进宫去。慕决嘱咐夜修留下等她,自己一个人在宫人簇拥下进宫去。
慕决跨上马背,对客栈老板抱拳一笑道:“多谢,就此别过。”
原来把她囚禁起来就可以不用看任何人了。
“你现在的身体……”绫萝太后担心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国家已经摇摇欲坠,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大臣已经逃走一半以上,宫女内侍都在密谋如何私自溜走。她这个没有任何威严和拥戴的女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卑焽王不怒反笑,斜睨着她道:“真只是普通百姓的话,本王就让你留下做本王的女人,若不是——”犀利的目光瞟过来,慕决垂下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陛下,”使者小声说,“碧罗国女帝……”
为首那使者道:“尊敬的碧罗国皇帝陛下,我等奉天朔天圣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贵国,希望与贵国结成友好盟约,共同抵抗塞北卑焽人侵袭。”
可是碧罗已经不堪一击。身负不详诅咒的慕决根本无力统治碧罗。
探子道:“裕羲刚迎娶的王妃则毫无动静地住在王府中,不问世事,似乎对裕羲的事情毫不关心。”
“你永远做不到!”裕羲拔高了声音,动了怒气,“就算你们结盟,我也照样能把你打败,你赢不了我!”
“进来。”卑焽王走到帐中王位上坐下,那探子进来便跪在地上,道:“回禀王,我等奉命在天朔调查摄政王裕羲,他近日来积极筹备军饷,招揽兵马,似乎已经等不及要向卑焽和碧罗发兵。不主战的皇帝已经被他软禁在宫中,看来,大战在即。”
慕决暗暗心惊,锦都城里的情况她最清楚不过了,倘若城门一破,便再无抵御之力,城内无数百姓,都要遭殃。
慕决一句话不说,转身跑出德阳宫。
火光噼啪,像烟花爆炸的声音,只是没有炫丽的火花盛放起来。
慕决只好蹲在墙角,摩挲着那一段铁链。
“王,您不能这样啊……”慕决冲到门边,身后的铁链一下子收紧,将她拽回去。她看看腰上那一根拇指粗的铁链,觉得比世界末日来临还要可怕。
裕羲听得心头一寒,不论生死……“好,让我看看碧罗的士兵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慕决干笑两声,暗暗想自己真是撞到刀口上了,幸好灰头土脸的,暂时可以安全一些。
“咱们目前能抽调的就只有四十五万大军了,他们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绫萝太后道,“谁都想保自己的命,决儿不必为这种事烦恼。”
“陛下万万不可啊!”
“那个……王喜欢小子吗?”她小心地问,似乎为自己的命找到一个光明的地方。
慕决。
卑焽王邪邪一笑,道:“不可能,被我抓到的猎物,休想离开。”
慕决有些不解,同时对绫萝太后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根本无法理解母后把她的孩子当作复仇工具,究竟是为什么呢?
裕羲怔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喜上眉梢:“真的?”
“怎么会?”
天朔皇帝亲自前来,探明碧罗国虚实,知道目前碧罗已经积弱太久,早就不堪一击。
“母后知道你想报复裕羲,这个孩子,就是你最好的工具。”绫萝太后凤目一闪,“他不会是普通人,相信母后。”
慕决连忙道:“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碧罗,到了那儿更是前途茫茫,说不定……”
“我不要!要死让我陪着母后一起死!我不要苟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卑焽的人会来接她,原来夜修和母后早就商量好了。碧罗是她的国,她怎么可以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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