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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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不知不觉地歪了楼,时杳杳看着大家一瞬间斗志满满,打从心底里开心起来。
他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时杳杳都被他惊呆了。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这段感情本来就是错误的,是你外婆逼我结婚,我有我的事业我的梦想,我想要达到的巅峰,怎么能被白白耽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所取得的成就是很多人爬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达到的,这些都证明我当初没有选择错!成功本来就是这样,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把那些无用的阻碍你的东西摒弃掉……”
时杳杳看他忽然望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羞涩地伸手拢住,她的头发一直没有剪已经有些长,用一根皮筋扎在脑后,长度刚刚到肩膀。
“说得没错!我也告诉我爸妈了!他们都说让我好好比赛,拿个第一回家光宗耀祖!”
“她大学毕业就跑去了美国,但是被她的妈妈也就是我外婆骗了回来,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就心仪她,他们郎才女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段好姻缘,婚后没有多久她就怀孕了,但是她的心中只有她的啦啦队赛场。在生下孩子一个月后的某天,她趁男人照顾孩子的时候夺门而出,不管不顾地去了美国,换了电话号码、换了住址,音讯全无……”
时杳杳握拳,眼眸清亮:“我们要拿第一名!我们要站在颁奖台上!要让她知道当初放弃的是一个那么优秀的人!”
“她是我妈妈……”
时杳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萧林疏与熊纪舒会是这样的关系。因为熊纪舒这个人,就连她的名字都离他们那么遥远,熊纪舒怎么会是萧林疏的妈妈呢?
直到你用冰凉的胸膛装着一颗滚烫的心,将你的全身烘得就像是盛夏时分干燥www.hetushu.com•com的青草一样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它像是一艘船,载着你泅渡到属于自己的湾港。
就像海上灯塔一般沉默而坚固的守望。
“当然!我们每天的训练排得比喵喵的运动内衣还紧!”张衍坏笑着道。
他心里那块酸涩的土地里干瘪的种子,好像是受到了雨露的浸润,悄悄地、悄悄地向上抽出枝丫,之后的每一天都应该是蕴含勃勃生机……
那些假想,即便是排演再多次,构想多少次情节,都与现实的情景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萧林疏此刻的样子刺痛了她,那样落拓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似乎是受到鼓舞,丁若莹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其实一直都很怕,很害怕自己不够优秀,很怕朋友觉得我寒酸,害怕在团队里拖了后腿……所以我只能加倍努力,这个社会很现实,我已经落后了很大一批人,我奋力向前走,直到能够赶上像陆晚嫦一样的人。”说到最后,她还不忘损陆晚嫦一把。
她说得认真:“我以为我什么都想争第一,但是其实我只是想用这个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萧林疏想过他见到熊纪舒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应该与她说什么,就像是一个将要赴一场陌生约会的笨拙恋人一样悉心经营自己的形象。
其实她已经释然,相处了这么久,她对陆晚嫦藏在冷硬外表背后的侠骨柔情已经十分了解。而从前那些嫌隙,根本不算什么,都是半知半就的年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摒除玻璃心上的那点白雾之后,她发现其实陆晚嫦口是心非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明明想要求关注,却装作冷酷的猫。
他说得坦然,好像在讲述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分明都与他息息相和-图-书关,偏偏他就用了这样云淡风轻冷漠而疏离的语气,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剥离出来。
就像禹教练说的——人要有信念,生活才有乐趣。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张衍抬起头才发现他们异样的神色,特别是丁若莹一脸要哭了的样子,他岔开话题,“昨天他们告诉我,他们会来赛场看我比赛,我现在觉得充满动力!我们一定要加油!”
萧林疏抬眼望着她。
彦使楚听她说得毫不留情,但他知道她掩藏在刻薄言语后伤痕累累的内心,其实她要的真不多,一个安稳的家可以供她休憩就够了。但是她却一直在漂泊,她用拒绝去掩盖失去的失落,她就是那种害怕失去于是就先说不要的人。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睛里都透出笑意:“很好看,以后就留长发吧。”
没什么可自艾自怨的,出生的家庭不能选择,但是生活的方向,总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会羡慕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更多的人,但终究还是要谨记自己的位置,脚踩在地上心才能妥帖。
时杳杳心里堵得慌,要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相信,能够割开人与人之间关联的,从来就不是空间。
……
她信誓旦旦握拳的样子逗笑了萧林疏,明明不会安慰人还别扭着一张脸安慰他。
“直到和你们在一起,我才真正看到了我自己。”彦使楚轻声说。直到遇见你们,我才能够做一个健全的有人格的人。
她想,也许人生之中总有角落被黑暗笼罩,但是在黑暗之中终究会有一束光芒,它有着太阳璀璨的温暖,有着星辰固执的烁彩,有着翻山越岭而来的风席卷得一身清冽芳草香。
在安全通道里仓皇见面的一瞬,他终和_图_书于问出口,就像在过去无数个白天夜晚他在心底反复质问自己一样。
“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周蕙冷声道。
萧林疏失笑,时杳杳实在是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意图,就像是风,凌厉的时候如此迅猛。
“后来再看到她的消息,就是在国内报纸的头版头条上,中国啦啦队史上横空出世的天才,当之无愧的啦啦队女王。她成功了,一夜之间声名大噪,铺天盖地的褒扬,还有媒体争相为她加戴冠冕,非常热闹……”
后来,他的功课很优秀,学校老师都赞不绝口,他也通过外婆的手机和国外的母亲联系上,但是每次得到的都是例行公事式的敷衍。母亲从来没有真正地看到过他……
所以,他和父亲都是被抛弃掉的无用的东西。
大家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那些就是桎梏,是自己画地为牢的圈,别人进不来,自己不愿意出去。
而那段光与暗交界处晦暗不明的那条路,叫作成长。
让你拥有为之澎湃跃动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枯瘦的手都能够笔挺得如同一棵刚强的白杨。
“这种全国级别的赛事,肯定会上啊!”
“后天就要比赛了,想想就好‘鸡冻’啊!”江旭双手捂胸,露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那是因为缩水了!”喵喵脸都红了。
“相比起来,我觉得我算好的。”萧林疏失笑,低声道。
萧林疏一直不明白熊纪舒为什么一直待在美国不愿意回来,幼年时候他怨恨过父亲为什么没有把母亲留住;他也自疑过,如果他足够优秀,母亲会因为他的成功而承认他这个儿子。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和时杳杳有些像,所以在研武馆第一次看见时杳杳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你羡慕我什么?”陆晚嫦笑了www.hetushu.com.com,笑得格外讽刺,“是羡慕我有一个对我不闻不问、凡事都用金钱评定是否值得、把我当作商品一样待价而沽的父亲,还是羡慕我家里有个随时想要将我扫地出门,好取而代之等我父亲百年之后好继承他全部身家的后母?”
今天晚上的交心,好像是揭开了彼此之间一直笼罩的薄纱,也像是卸下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
他没有计较她的离开,没有责怪她的抛弃,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可以让她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大概是迎着光的她的眸里碎星太璀璨,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很久之前张衍揉她短发的样子……
“好紧张啊,后天咱们能赢吗?”
时杳杳点头,也跟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所以,我才会参加啦啦队……”他笑得有些讽刺,他做的那些,到底还是无用的。
说到底,陆晚嫦何尝不羡慕丁若莹,有一个那么善良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妈妈。
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时杳杳此刻的心情,她觉得心上某一个地方忽然柔软了,又好像内里变得更加坚固了,它仓皇地鼓动着,新鲜的血液在血管里跃跃欲试。
它鞭策你、鼓动你、呼唤你、指引你……
房间里只有她说话的声音。
“他们搬来广州那一年我弟弟出生了,我说不愿意跟他们来广州是因为舍不得师妹,但是我也确实舍不得师妹。”张衍笑嘻嘻地冲时杳杳示好。时杳杳一副“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嫌弃样子,反而是萧林疏的眼神就像是山涧泉水,幽深沁凉。
他问她,十七年来,为什么她从来不回国看看他和爸爸?
好似枯木终于迎来春天,好像久旱后的干裂土地拥抱细雨,或者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些都不足以形容现在他的心情和-图-书
“我留长发……不好看?”她有些忐忑。
“我妈也说她会在电视机前看直播!”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讽刺的是,那个人是他的妈妈。
萧林疏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指了指身后的沙发,示意时杳杳坐下来,看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好了好了!”时杳杳打断众人的笑闹,站起身来。
“证明给她看吧!”
“别看我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我也有害怕的,我怕失去这个家,怕有一天我在这个家却像是个局外人……”
“我们经过这么一年的相处,也是彼此依靠的队友,几乎每天我除了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见得最多的就是你们了。今天就敞开心扉一次。”她正了正脸色,用一种极认真的口吻说,“能遇见你们,我觉得很幸运。我以前习惯了单打独斗,就真的以为一个人也很好,但人是群体动物啊,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到一个团队,也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一群人相互扶持向同一个目标前进的酸甜苦辣,真的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我很满足,遇见你们我才真的算是走进了人群……”
萧林疏听不下去了,他没有说报纸上那些夸张的溢美之词,父亲对着看了很久;也没有提起他在书房里闹腾时,偶然间在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找到的那份署名熊纪舒的离婚协议书;没有提起年轻的父亲在她离开后的消沉与疯狂。
“话说我们会上电视吧?”
入夜,回到房间后的众人都失眠了。
“你们都说了,我也来说说我吧。”张衍一如往常地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孩子,其实我知道,但是他们一直对我很好,即使我从小到大都不争气。”
吃过晚饭,队员们都聚在一起。
每个人都向着彼此迈进了一步,他们在那一刻开始真正信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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