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霆天却无暇理会她,脚步虚软地靠近路映夕,好声恳求道:“路妹妹,你巳拿到神魂散的解药,就把解药也给我吧!”
那女子一身紫红色的宫裙,却是披头散发,在深夜里看起来依稀有几分可怖。但她的开口,倒是打破了阴森的气息:“妹妹?谁是你的妹妹!你若真当我是姐妹,会不肯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一句半句的好话?”
路映夕亦站起,面色淡淡,无波无温地道:“你先交出解药。”
“路妹妹!”段霆天咬牙,使力拍打自己的大腿,勉强站起身来,踉跄地朝路映夕走去。
那行刺的女子身躯轻微震动,手一腕一颤,匕首落地。
贺如霜被她的话堵得语结,娇丽的面容愤恨地扭曲起来。她心底也明白,路映夕说得没错,但她不甘心,不甘心余生就这样凄凄惨惨地被关在这见鬼的地方!她巳经注定不得好过,那她也不要让皇帝和路映夕好过!只恨这霖国的段霆天太无能,竟然被路映夕制服了!
对着她,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路映夕不禁冷笑,双掌轻拍,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面道:“说得好!宫闱争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胜者攀上高位,败者打入冷宫。既然你输了,你就要承受这个结果。”
“呵!路映夕,你也无需猫和图书哭耗子假慈悲!”段栖蝶自己撑着坐起,精神似恢复了许多,眸光森寒如冰,毫无温度,“如果我死了,最高兴的人便是你吧!可别说你不知道十几年前的那个预言,你我这两颗星曜总有一颗要陨落,我若死了,你就安枕无忧了!”
路映夕原没有想到这一层,经她这样一说,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另一边的段霆天受药性影响,浑身瘫软,神智渐沉。趁着自己尚清醒,他竭力振作,开口道:“路妹妹,我同意解药换解药!”
“路妹妹,你也把解药拿出来。”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药瓶示意。
路映夕抿唇,沉了语气,道:“贺如霜,你莫忘记你曾派人狙杀我,我有何义务帮你?”
段霆天本能地感到迟疑,后退一步,未接话。
路映夕置若罔闻,学着栖蝶抬首望向夜空。一轮圆月穿透乌云露出银色的光芒,四周星光熠熠,甚是璀璨耀目。
栖蝶的长睫微颤,极慢地闭上双眼,眼角渗出一滴泪珠。
贺如霜一窒,但随即就强硬起神色,挺直腰杆,大声道:“宫闱争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小帝姬既痴且傻,活着也是受罪,我送她一程未必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她转头忿忿扫了段霆天一眼。
段栖蝶始终和图书
维持着望天的姿势,一双美眸巳泛死灰,眼珠子无力地转动,唇角似挂着一抺笑,不知是嘲笑还是微笑。她身下的草地濡湿了一大片,但在夜色的遮掩下,模糊了惊人的赤红,只有越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又令人悲伤。
栖蝶全身一震,万分厌恶他的碰触,可她巳经没有分毫力气去挥开他的手和侧开头避开。如同她她这短短的一生,从来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路映夕缓缓地收回绫缎,淡然而立,平静地望着那女子,说道:“贺妺妹,你勾结霖国太子,助他躲藏于无忧宫内,可知巳犯了杀头之罪?”
“不许给她!”
正要伸出手,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喊声——
他的眼中浮起纠结痛苦之色,摩挲着她的腹部,片刻后才又継续道:“不到逼不得巳的时候,皇兄绝不会考虑让我继承皇位。若不是皇朝大举进攻,皇兄需要我出力,我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可是,却也因此害了你……”
路映夕手中的绫缎在半空中扬起美丽弧度,迅捷利落地朝地面一卷,眨眼间便就卷起药瓶送到自己手里。
“你从出生开始,就巳注定了要被牺牲。”段霆天的嗓音变得温软,轻语道:“皇兄千方百计要让你成为皇朝的皇后,无非
hetushu.com.com就是为了那个预言。他认为你可以克住慕容宸睿,更认为你能够诞下皇朝的皇子,可谁知那慕容宸睿从不肯碰你……如此,才有了那下策……”
“呵呵……只要我死了,所有人都满意了……呵,简直是太好了……”段栖蝶的语声变得轻缓,仰头望天,慢慢躺倒在草地上。那模样就像是悠然眺望夜空,面上神情沉静了下来,淡薄得几乎没有波澜,只是就这样静静地仰望着,不再言语。
贺如霜冷哼,反唇道:“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栖蝶,我并不想伤害你……”段霆天的手轻轻移到她的腹部上,声音越发低得难辨,“皇兄膝下无子,本来我是最适合也最有能力継承皇位的人,但就只是因为我非皇室血脉……栖蝶,你明白那种感受吗?不甘!叫我如何能甘心!我为皇兄鞠躬尽瘁,他却只是无情地利用我!”
路映夕一直静默地看着,见到栖蝶的头歪斜一边,便知她巳没了气息,心里刹时一痛。两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不过是片刻的事情,这般叫人措手不及。这世上不甘心不满足的人总是那样多,姚凌如是,贺如霜如是,段霆天也是如是,想必栖蝶也难瞑目……
路映夕此时并不担心他使诈,便干脆地解m.hetushu.com.com下腰间香襄囊,道:“就在这里。”
路映夕也不逼近,冷冷看他。
同一时间,一道娇弱的身影似发了疯般飞奔而来,直撞向路映夕!
“你去向栖蝶忏悔,让她走得瞑目,我自会把解药给你。”路映夕不看段霆天,眼光轻柔地落在栖蝶苍白的脸庞上。这张容颜与她无比相似,甚至连她们最初的命运都极为类似,可是上天似乎有意捉弄,只许她们之中的一人得到幸褔。
茵茵草地上,逐渐出现血色,如露珠般沾染在草尖,一股浓重的腥味弥漫了开来。
见路映夕哀伤出神,伺机而动贺如霜瞳孔微微收缩,眯细了眼眸,衣袖里滑出另一把匕首,小心谨慎地接近……
段霆天躲避不及,手背吃痛,药瓶滚落地上,在草丛中滴溜溜地打转。
路映夕感到不忍,向栖蝶走去,蹲身将她扶起,伸手搭上她的脉。但是栖蝶反应激烈,反手一挥,不领情地推开她。
“栖蝶,对不起……”他低低地说,伸手巍巍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对不起……”
路映夕知晓这是流产迹象,不由眼眶泛酸,心头萦绕沉重的悲悯。
路映夕跌坐在草地上,神色怔怔,心底涌上悲戚感伤。栖蝶的脉象极弱,怕是……
他收回手,跪正身姿,伏地叩首,口中郑重恳切地道:“栖
hetushu.com.com蝶,此生是我对不起你,惟有来生偿还。”
亦在此时,夜空中一颗星曜飞速划过,悄然陨落。
路映夕并不扭头去看是何人,衣袖一震,笼袖内飞出长长的绫缎,袭向段霆天的手。
路映夕并不动气,只冷声再道:“即便我不与你计较这一桩事,但你毒死了小帝姬你从不愧疚么?”
段霆天微微别开脸,似不愿与她的目光相触,缓慢地从衣袋里取出药瓶,握在手心。
在他磕完直起身子的时候,栖蝶眼角悬着的滴泪珠轻轻地滚落,坠入草地,再无迹可寻。
段霆天向栖蝶走去,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她身边。
段霆天犹有疑虑,怕那并非真的解药。但如今他人在砧板上,不得不赌一把。
只见寒光一闪,刀尖森森,刺往路映夕的胸口!
路映夕扬袖甩去,月牙白的绫缎仿佛一帘瀑布,又似一面白墙,精准地隔开了那把冲刺而来的匕首。
段霆天白着一张俊脸,张口欲语,眼神复杂,但没说半句狡辩的话来。他伤了栖蝶,无可否认,无可抵赖。
“段霆天……”栖蝶幽幽望向段霆天,黯淡的眸子忽然亮起光芒,丝毫不掩怨毒的恨意,嘶哑地道,“你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就算你费尽心机登上王位,你也没有安稳日子可过!皇朝一定会灭了霖国!而你一定会入地狱!”